“適可而止吧你們倆,就你們倆這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的,能吵重復就邪門了,膩?不存在的,煩倒是快給你們煩死了。”
魏之遙完全沒有作為老師的自覺,對著學生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你們兩個以后混不下去了組團去講相聲,絕對賺不少。”
溫潤有些驚奇地看著這少見的一幕。
互懟型的師生關系,她以前從來沒有經歷過。
林驚蟄回頭,對上溫潤驚訝的目光,耐心解釋道:“我和剛才那個男生,我們以前就認識,關系還可以,所以經常這樣相處。然后魏老師呢,是我們初中參加競賽的指導老師,所以我們也很熟,你不用覺得奇怪,以后你和大家的相處方式大概也是差不多的。”
林驚蟄認真思考了一下,發現話還是不能說得太絕對。
“額,當然也可能不是,但這群人熟了的標志,就是無差別語言攻擊,當然,是有度的哈。”
“你們初中是市一中初中部的嗎?”
“對,我們直升,這個班里,”林驚蟄四處望了望,“大概有十幾個都是以前我們班上的,還有幾個眼熟的,應該是其他班的。”
明明整個班總共才四十個人,一半都是市一中直升的。
這個比例未免有點太嚇人了。
“市一中初中部是不是很卷?”溫潤是真的好奇。
中考成績公布的時候,溫潤關注了一下每一個學校的高分比例,市一中遙遙領先于其他學校。
她是真的很想知道,這群初中部強化班的學子,是怎么過他們的校園生活的。
“這,不好說,努力的話大家肯定都是努力的,但是每個人都不一樣,嗯,你以后就知道了。”林驚蟄有點難評,“有非常努力型選手,也有天賦加努力型選手。”
溫潤理解地點點頭。
“剛才和我吵的那個男生,你別看他長得像體育生似的,那人數學巨好,甚至有些老師不太講得通的東西,他都能接下來。”
“還有他旁邊的那個男生,就白白凈凈的那個……”
溫潤順著林驚蟄指的方向望過去,看見了路聞溪的臉,呼吸忍不住停了一瞬。
“他就是個瘋狂的六邊形戰士,浪漫的理想主義者。”林驚蟄說出了這個讓她自己都忍不住抖三抖的稱呼。
這撲面而來的尷尬又中二的稱呼。
饒是溫潤這樣不讓話掉在地上的性格,都不知道應該怎么接這句話。
顯然,林驚蟄自己也是這么想的。
她有些拘謹地撓了撓臉:“這稱呼是讓人腳趾扣地了點,其實就是說他幾乎是個全面發展的,作文比賽拿獎,數理化這些學科也是數一數二。”
“當然啊,我聲明一下,這稱呼不是我想的啊,不知道哪個天才開始傳起來的,太尷尬了。”
溫潤:“……”
兩個女孩沉默了一會,又默契地轉頭望向那個“浪漫的理性主義者”。
兩道赤裸裸的目光讓路聞溪實在沒辦法裝作沒注意到。
他忍了一會沒忍住,先是對上了溫潤的目光,見溫潤閃躲了,他又不認識對方,立馬就知道林驚蟄那張堪比張巧嘴的嘴巴,是怎么添油加醋,說了什么內容的。
他將視線落在林驚蟄仿佛做賊的臉上,有些無語。
林驚蟄也心虛地轉了回來。
溫潤自然也注意到了兩人的眼神交流,有些好奇:“你們很熟嗎?”
林驚蟄正想開口。
魏之遙幽幽地說:“夏天的蚊子真的很多耶,一直嗡嗡地,你覺得呢?林驚蟄。”
林驚蟄對上魏之遙的目光,有點歉意但不多,做了個給嘴上拉鏈的動作,示意自己不會再講話了。
魏之遙也大方地放過了她。
這位年輕的班主任清了清嗓子,說出了眾人眼中的噩耗一般的話:“那接下來,按花名冊的順序,自我介紹一下吧。”
話音剛落,聽取“唉”聲一片。
魏之遙倒也不介意聽這一陣嘆氣,“你們是不是覺得自我介紹特別沒有必要啊?”
這個問題得到了有史以來最統一的肯定回答。
“你們覺得,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大家總歸會熟悉起來的,我理解這種想法。”
“但是,如果這一刻你身處在完全陌生的環境里,或者是你要爭取一個很重要的機會,你們還覺得自我介紹是沒有必要的東西嗎?”
“但是”后面圖窮匕見,老祖宗誠不欺我。
“一個成功的自我介紹,可以讓別人在短時間認識到你的價值,爭取到自己想要的機會,這是一種鍛煉,一種認識自己的鍛煉,也是對未來爭取機會的一種準備。”
“如果我這樣說,你們還覺得自我介紹是沒有必要的嗎?”
這段話不見得說進底下人的心坎里,但人都苦口婆心地說了這么一大段,還是要給點面子。
高中生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
魏之遙這話一出,很多人抗議的聲音都慢慢小了下去。
雖然看著還是不情愿。
魏之遙倒是看得開:“當然,這環節對你們大多數人來說,確實是有點多余,你們都有自己的自信點和閃光點,放在哪里都能讓人注意到。”
打一巴掌給一顆甜棗。
這番話聽得眾人十分受用。
但總歸有人倒霉。
“那我就不跟著花名冊來了,點到誰算誰。”
惡趣味又收獲一陣哀嚎。
“路聞溪,你先來打個樣。”
話音剛落,全部人的視線又一次集中在這位偉大的六邊形戰士身上。
路聞溪屬實是有點無奈了,又不得不站起來給這位年輕的班主任一點面子,緩聲道:“大家好,我叫路聞溪,路是道路的路。樹深時見鹿,溪午不聞鐘,我名字的來源。”
聲音懶懶散散的。
“至于為什么起這個名字,因為我爸媽想讓我成為勤快的人,雖然原詩不是這個意思,但他們希望我溪午能聞一下鐘,所以叫我聞溪,希望能和大家成為很好的同學。”
“好,人美名字很帥。”陽煦帶頭鼓掌,招來路聞溪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溫潤在喧鬧中,和眾人一起,將目光集中在了那個少年身上。
又不知道過了幾個人,魏之遙猝不及防地點到了溫潤的名字,讓女孩像彈簧一樣站了起來。
溫潤看向眾人,有些尷尬地抿唇:“我叫溫潤,就是詞語的那個溫潤,希望以后可以和大家好好相處,成為朋友。”
很緊張。
不太敢像私底下介紹自己那樣說得文縐縐的,也不太敢珠玉在前,還要狗尾續貂。
這種自我介紹,前面有路聞溪一個人就夠了。
不敢和緊張的后果就是,沒留下印象。
每個人都很自信,有自己的介紹方式,能夠給別人留下記憶。
但溫潤覺得,自己沒有。
像風一樣,沒有給任何人留下記憶,包括他在內的全部人。
這一刻溫潤清晰地意識到了,路聞溪其實對她完全沒有印象。
一點都沒有。雖然間隔的時間不長,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連正眼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怎么可能會被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