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還沒亮,外面漆黑一片,空氣潮濕,微微發涼,散發著青草露水的清香。
烏龍一覺睡到現在,很是解乏,他看到窗外已開始蒙蒙亮,于是起床,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他從胸口掏出那本書,還是那三條任務,沒有出現新的詞語。這可怎么辦?難不成真要給地主下毒,可我連地主長什么樣都不知道啊,萬一是個好人呢。但一想,這不還有三個月嘛,今天的當務之急,就是進城找青衣姑娘要錢,不是還有一個任務是追縣城首富的女兒嘛,沒準還能順便打聽首富家在什么地方,也不算浪費時間。
想到這里,家門口桔樹上蹲著睡覺的頭戴紅冠、身披金甲的威武大公雞,慢悠悠地站起身來,舒舒服服的拉了一坨屎,然后使勁搖了搖頭,伸著長長的脖子發出一聲響亮、婉轉而悠長的鳴叫,打破了整個村子的寂靜。
烏龍聽到公雞打鳴,就像聽到沖鋒號一樣,立即穿上衣服,撿了一籃子桔子,推開了家門,走了出去。
蹲在桔樹枝丫上剛睡醒的滿樹的公雞、母雞們,像無數成熟的桔子掉落在地上一樣,咚咚咚地從樹上跳下來,都以為要開飯似的,向烏龍飛奔過來。
此時的烏龍一門心思要出門,對飛奔而來的金冠大公雞和它那眾多的妻妾們,根本視而不見。
烏龍快步走到村口,然后停了下來,用手摸了摸左肩和右肩上的兩塊大補丁,臉上露出一絲愁容,心想,這兩塊補丁太丟人了,唉,真不好意思。
但隨即一想,管那么多,當了三年的倒數第一,還怕丟人?早已不存在面子可言。一股無所畏懼的力量瞬間充滿了烏龍的心田,并且這股力量瞬間注入到了腳上。
烏龍大步流星,像一位打了勝仗的將軍,邁著堅定的步伐向村口走去,慢慢消失在小路盡頭的白色薄霧中。
這長河鄉,地無三尺平,全是高低起伏,延綿不斷的大山。
這些大山千姿百態、形態各異,有的像正低頭吃草的水牛,有的像蹲著仰天長嘯的獅子,有的像一邊吃著草一邊慢慢行走的恐龍。
在這些大山當中,有一座山更是鬼斧神工,像一把巨大的椅子,穩穩的立在大地上。而這把大椅子,當地人叫它寶座山。
從長河鄉出發,需要先沿著陡峭的羊腸小道下山,走到山底,然后再翻過兩座大山,跨過兩條河才能到縣城,步行大概需要四個時辰。烏龍想想這么遠的路,都埋怨不斷,為什么這個角色的新手村在這么遠的地方。哎。
平日里,長工們到縣城里趕集,都是天不亮就出發,到天黑才能回家,一年四季經常有人因為天黑趕路,一不小心腳下踏了空,便從陡峭的羊腸小道上掉進了山谷下面湍急的河流中。
但這對烏龍來說,恰是如履平地、身輕如燕。他昨天走過一遍之后,就想起以前走過無數次這條路。
對他而言,沒有比對這條路再熟悉的路了,他想起在每月縣城趕集的日子,地主家都會安排烏龍背上玉米、紅薯、土豆、桔子之類的貨物去城里叫賣,然后用賣的銅錢,買掛面、菜籽油、鹽、煤之類的回去。經常是雞沒打鳴就出發,午夜滿天星光的時候才能到家。
烏龍突然記起這條路上的每一塊青石板,熟悉每一處可以放下背簍休息片刻的地方,熟悉每一處有清澈泉水可以解渴的地方,甚至熟悉什么洞穴經常有蛇出沒,什么草叢經常有兔子、野雞出沒。
烏龍像一頭歡快的小鹿,蹦蹦跳跳地走在青石小路上。
走了**個小時,一條河擋住了去路,烏龍遠遠地看見河這邊的堤岸上站著一群人,大家都面朝河對面,正交頭接耳,討論著什么。
烏龍看見岸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二三十個裝滿貨物的背簍,就知道都是要進城的長工。
“這可怎么辦,過不了河,東西賣不掉,回家又要挨東家的罵了。”一個瘦小的長工說。
站在旁邊的一位又高又壯的長工憤憤不平地說:“可不是嘛,你的東家還好,只是罵一下,我的那個東家,那狗日的脾氣才叫大,這個龜兒子動不動就發脾氣,見到什么東西就扔什么東西,有一回因為東西沒賣掉,他直接把一個裝滿開水的暖瓶向我扔過來,砸到我腿上,直接燙掉一層皮,害得我十幾天走不了路,還罵我裝病偷懶不干活,這狗日的真他媽不把我當人。”
“像你這樣罵,小心被咱東家聽到,被趕出家門怎么辦?你自己一個人還好辦,大不了餓死算逑,可你老婆孩子怎么辦!他們吃啥?穿啥?住哪?”另一位偏胖的長工好言勸導。
“唉!”又高又壯的長工搖了搖頭,然后重重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烏龍快步向這三人走了過去,在三人說話的空隙,找了一個搭話的機會,“發生什么事了?為什么都站在這里?”
三個人都轉過身來,看了看烏龍,其中又高又壯的長工大聲說道,“石橋被淹了。”
“啊!”烏龍大聲說。
三人讓出了一點空間,好讓烏龍能看清楚河面的情況。由于前幾日的連續下雨,河面的水位比往常高出了至少一米多,寬闊的河面,渾濁發黃的洪水,滔滔不絕。而通向對岸的石橋,早已被洪水淹沒,看不見蹤影。
“烏龍,你怎么在這?”人群中傳來一個聲音。
烏龍循聲望去,看到人群中有一個人正向自己揮著手,走了過來。原來正是昨天帶自己回村的那位精瘦的青年。此人名叫程小菜。
“你咋看到我的?”烏龍問。
“你還不好發現嗎?在這群人當中,你是最高最壯實的,一眼就能看出來。剛又聽到你說話,一聽聲音就知道是你。”程小菜笑著說,眼睛瞇成了一條線。
“你今天進城干啥去?提著一籃桔子?那個肥東家啥時候這么好,沒讓你背東西?”程小菜好奇的說。
“哈哈,也不干啥,就是讓我進城買點東西。順便賣幾個桔子。”烏龍打著馬虎眼,笑著說道。
其實在烏龍心中,昨天看到的那位身穿白色衣服的姑娘,似乎有點像上官芙蓉。
他得盡快找到上官芙蓉。他一想到是自己不小心拉這個年級第一名來到唐朝,耽誤了她的中考,他就有些擔心和著急,他心想,自己絕對不能讓上官芙蓉受到傷害。
烏龍抬頭看了看天,看見太陽在頭頂的云層中若隱若現,心里開始著急起來,估摸著時間已經快到下午兩點了。這可怎么辦。
“這附近沒有船嗎?”烏龍焦急地問。
“這么急的水,哪個敢撐船!不要命了。”程小菜回答說。
烏龍想想也對,沒想到自己居然問出這么白癡的問題。
“這河上邊和下邊,要走多久才有橋?”烏龍問。
“往上走估計要走半個小時有一座橋,往下走估計要走一個小時才有一座橋,但肯定都被水淹了,肯定的。”又高又壯的長工說道。
烏龍心想,這可咋辦!越想越著急。
“這水面比石橋高出多少?能不能淌過去?”烏龍問站在身邊的長工。
大家都轉過頭看著烏龍,滿臉驚訝,異口同聲地說,“你不要命了!”
“你要真有膽子這么淌過去,我王大狗第一個佩服你!絕對是純爺們!”又高又壯的長工對烏龍豎起大拇指,大聲說道。
“我王二狗第二個佩服你!”那位瘦弱的長工也跟著說道。
“那我王小狗第三個佩服你!”那位偏胖的長工也跟著說道。
“烏龍,你狗日的不要命啦!啥事逼得你去冒這個險?那個肥東家又逼你了?兄弟別犯傻。雖然別人不把我們的命當回事,我們自己得把自己當回事。”程小菜連聲勸阻。
但此時的烏龍,似乎感覺不到眼前的巨大危險,也聽不進去周圍人的勸阻,只見他走到岸邊找到一塊足足有一百多斤的大石頭,然后蹲下身體,咬著牙一使勁,將石頭扛在肩上,然后毅然決然地向石橋所在的位置走去,然后淌著水,一步一步走向河中心。
岸邊的長工們估計也是人生第一次見到這么不怕死和不要命的人,一個個都緊緊攥著拳頭,目不轉睛地盯著烏龍一步一步往河中心走,大家的心都快吊到嗓子眼了,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烏龍看不見河里的石橋,他只能死死地盯著對面岸邊河水中露出的最后一塊石板,然后完全憑著感覺走,確保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在石橋上。
湍急的河水對他雙腿的沖擊力量比他預想的要大得多,特別是越往前走沖擊力越大,到河中心的時候,河水沒過了他的膝蓋,河水巨大的沖擊力讓他的雙腿開始打顫,肩上的石頭也讓他感覺到越來越重,好似千斤重擔。
他停下腳步,然后盯著對岸的石板,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開始一步一步向對岸走去。
烏龍終于走到了對岸的石板上,然后將肩上的巨石重重扔在地上,在地上砸了一個大坑,四周濺起的稀泥好像一頂巨大的王冠。
當他回頭看對岸的時候,長工們都瘋狂地喊道,“你太厲害了!真是太厲害了!”
長工們都在相互打聽,這人是誰?這人是誰?
程小菜眼睛瞇成一條線,特別驕傲地,大聲對人群說,他是我大哥,長河鄉程胖子地主家的長工,烏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