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園的九月，陽光透過梧桐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我站在物理系報到處的長隊里，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北京的熱不同于家鄉(xiāng)，干燥而直接，像一把無形的火烤著皮膚。
"同學，新生？"前面的男生轉(zhuǎn)過頭，友善地笑了笑，"我是大三的志愿者，需要幫忙嗎？"
"謝謝，我自己可以。"我禮貌地拒絕，目光卻不自覺掃向錢學森班報到的方向。林雨晴應(yīng)該已經(jīng)辦完手續(xù)了，說好中午在食堂碰面。
手機震動，是她的消息：
「辦完了！錢班果然變態(tài)，第一天就發(fā)了三十本書單 你呢？」
我笑著回復(fù)：
「普通物理系輕松多了。中午想吃什么？」
「想吃冰！熱死了！」
報到流程比想象中簡單，領(lǐng)了學生證、校園卡和宿舍鑰匙后，我拖著行李來到23號樓412室——未來四年的家。室友還沒到，我選了靠窗的床位，簡單收拾后便前往約定的清芬園食堂。
食堂門口，我一眼就認出了林雨晴。即使穿著和其他新生一樣的白T恤牛仔褲，她依然醒目得像一道光。三個月沒見，她的頭發(fā)長了些，在腦后扎成一個干練的馬尾，正低頭翻看一本厚厚的資料。
"嘿。"我悄悄走到她身后。
她嚇了一跳，轉(zhuǎn)身看到是我，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許晨！"隨即又板起臉，"你遲到了十二分鐘。"
"迷路了。"我無辜地攤手，"清華比想象中大。"
"借口。"她白了我一眼，卻掩不住嘴角的笑意，"走吧，再晚沒座位了。"
清芬園食堂人聲鼎沸，我們好不容易找到一張空桌。林雨晴迫不及待地點了份刨冰，我則要了碗牛肉面。
"怎么樣，錢班？"我遞給她一張紙巾。
"比傳言還可怕。"她壓低聲音，眼睛卻閃閃發(fā)亮，"第一學期就要修四門數(shù)學、三門物理，還有兩門編程。導(dǎo)師說往年有三分之一的人撐不過第一年。"
"你能行。"我篤定地說，"你可是林雨晴。"
她笑著戳了戳我的額頭："你呢？物理系課表如何？"
"輕松多了。"我拿出手機給她看課表，"周三下午甚至沒課。"
"不公平！"她哀嘆一聲，突然想起什么，"對了，你猜我在報到時遇到誰了？徐修遠！"
"誰？"
"高中時的學長，去年清華文科狀元，現(xiàn)在中文系。"她解釋道，"他邀請我參加文學社招新。"
我挑了挑眉："你想去？"
"嗯。"她點點頭，眼神有些不確定，"但錢班課業(yè)那么重..."
"去吧。"我鼓勵道，"寫詩是你的天賦，不該放棄。"
林雨晴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你不覺得我浪費時間？"
"當然不。"我握住她的手，"記得嗎，正是你的詩把我吸引到物理系的。"
她臉一紅，抽回手："大庭廣眾的..."
我們的談話被一陣騷動打斷。幾個男生走進食堂，胸前別著錢學森班的徽章，氣場強大得讓周圍新生自動讓路。
"那是錢班的學長。"林雨晴小聲說，"據(jù)說都是國際奧賽金牌得主。"
其中一個高個子男生注意到我們，徑直走來："林雨晴？"
"是。"她有些驚訝地站起來。
"歡迎加入錢班。"男生伸出手，"我是班長陸毅，負責新生指導(dǎo)。下午三點有班會，別遲到。"他的目光掃過我，微微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哇哦，"我吹了聲口哨，"看來你在錢班很受關(guān)注啊。"
林雨晴皺起鼻子："壓力更大了..."
下午送她去班會，我獨自逛了逛校園。清華園比想象中更美，古典與現(xiàn)代建筑交相輝映，學生們騎著自行車穿梭其間，構(gòu)成一幅生機勃勃的畫卷。
路過文南樓時，一張海報吸引了我的注意："清韻文學社招新，9月5日19:00，文南樓205"。海報右下角署名為"社長：徐修遠"。
徐修遠...我回憶著林雨晴提到的名字。高中學長，中文系，文學社長。聽起來是個強勁的情敵。
晚上八點，林雨晴終于從班會回來，一臉疲憊。我們在紫荊操場邊的長椅上碰面，她二話不說靠在我肩上。
"累死了..."她閉著眼睛抱怨，"陸毅說錢班第一學期平均每天睡眠不超過五小時..."
我輕輕揉著她的太陽穴："后悔嗎？"
"不。"她立刻睜開眼，"這是我想要的挑戰(zhàn)。"頓了頓，又小聲補充，"只是比想象中難..."
看著她強撐的樣子，我心疼又好笑。曾幾何時，在高中她是那個永遠游刃有余的學霸，而我是需要她輔導(dǎo)的學渣。現(xiàn)在角色完全反轉(zhuǎn)了。
"文學社還去嗎？"我問。
"去！"她坐直身體，眼中重新燃起光芒，"周三晚上七點，你陪我？"
"當然。"
周三傍晚，我們在文南樓前見到了傳說中的徐修遠。他比我想象中更出眾——身高至少一米八五，五官深邃，穿著簡約但考究的白襯衫和黑色休閑褲，渾身散發(fā)著文藝青年特有的憂郁氣質(zhì)。
"雨晴！"他熱情地迎上來，"真高興你來了。"看到我時，他禮貌地伸出手，"這位是？"
"我男朋友，許晨。"林雨晴自然地介紹，"物理系的。"
徐修遠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恢復(fù)微笑："歡迎。物理系同學對文學也有興趣？"
"陪她來的。"我直言不諱，摟住林雨晴的肩膀。
文學社招新會來了約三十人，大多是文學院學生。當徐修遠介紹林雨晴是"物理系錢學森班新生"時，全場響起一片驚嘆和竊竊私語。
"又一個理科學霸來文學社鍍金..."
"錢班的人還有時間寫東西？"
"估計又是三分鐘熱度..."
林雨晴的身體微微僵硬，我悄悄握住她的手。
招新會結(jié)束后，徐修遠特意留下我們："別在意那些閑言碎語。理科學得好又熱愛文學的人，才是真正的天才。"他遞給林雨晴一張表格，"有興趣投稿下期《清華文藝》嗎？主題是'光與影'。"
林雨晴猶豫地看向我。
"試試唄。"我鼓勵道，"你那首《不守規(guī)矩的光》就很切題。"
"《不守規(guī)矩的光》？"徐修遠眼睛一亮，"我能看看嗎？"
"只是高中寫的習作..."林雨晴有些羞澀，但在徐修遠的堅持下，還是從手機里找出那首詩給他看。
徐修遠讀完后，表情變得異常認真："雨晴，這首詩...非常出色。意象新穎，情感克制卻有力。如果你同意，我想把它推薦給下期校刊。"
"我..."林雨晴咬了咬嘴唇，"能用筆名嗎？"
"當然。"徐修遠理解地點頭，"錢班壓力大，不想太招搖？"
"嗯。"
"那就這么定了。"徐修遠微笑道，"筆名想好了嗎？"
林雨晴看了我一眼，輕聲道："晴光。"
回宿舍的路上，她異常安靜。
"怎么了？"我忍不住問。
"我在想..."她停下腳步，"如果被前班同學或?qū)熤牢覍懺姡麄儠趺纯次遥?
"會覺得你更厲害了。"我毫不猶豫地說，"能同時駕馭理性和感性的人，才是真正的天才。"
她笑著捶了我一下："抄襲徐修遠的話！"
"我是真心的。"我抓住她的手，"你的詩就像...量子物理中的波函數(shù)，既精確又充滿無限可能。"
"哇，這比喻..."她假裝打了個寒顫，"太物理宅了。"
我們笑鬧著穿過夜色中的校園，路燈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時而重疊，時而分開。
接下來的日子忙碌而充實。我很快適應(yīng)了物理系的節(jié)奏，甚至有余力參加籃球隊選拔；而林雨晴則陷入錢班的魔鬼訓練，每天泡在圖書館或?qū)嶒炇业缴钜埂Ｎ覀円娒娴臅r間越來越少，通常只能在食堂匆匆吃個飯，或者在她熬夜時送杯咖啡。
十月初，《清華文藝》出版了。林雨晴的詩《不守規(guī)矩的光》被放在"新銳詩苑"欄目頭條，署名"晴光"。詩旁邊還配了徐修遠寫的短評，稱贊這首詩"以科學的精確捕捉情感的混沌，展現(xiàn)了當代理科生罕有的文學敏感"。
"看，我說什么來著？"我得意地指著校刊，"天才就是天才。"
林雨晴害羞地合上雜志："只是運氣好..."
然而，"晴光"很快在校園內(nèi)引發(fā)熱議。文學院幾位教授在課堂上專門分析了這首詩，有人甚至猜測作者是某位隱姓埋名的知名詩人。徐修遠守口如瓶，但開始頻繁聯(lián)系林雨晴，討論創(chuàng)作和投稿事宜。
十月中旬的一個周末，我們約好去頤和園放松。剛走到校門口，林雨晴的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臉色驟變："是媽媽的主治醫(yī)生..."
我的心一沉。蘇媛定期復(fù)查一直很穩(wěn)定，醫(yī)生突然來電絕非好事。
林雨晴接完電話，雙手微微發(fā)抖："醫(yī)生說...媽媽的最新檢查發(fā)現(xiàn)微量癌細胞殘留..."
"怎么會？上次不是說完全緩解了嗎？"
"醫(yī)生說可能是正常波動，也可能是..."她的聲音哽咽了，"復(fù)發(fā)的征兆。"
我立刻抱住她："別怕，我陪你去醫(yī)院。"
當天下午，我們趕回老家醫(yī)院。蘇媛看起來氣色不錯，甚至責怪我們大驚小怪："只是幾個指標稍微高一點，醫(yī)生說了，繼續(xù)觀察就行。"
但林雨晴顯然無法平靜。晚上在醫(yī)院陪床時，她緊緊抓著我的手："許晨，如果媽媽...如果歷史重演..."
"不會的。"我堅定地說，"治療方案很成功，這次只是小波動。"
"但你的'前世記憶'里..."
"已經(jīng)改變了。"我打斷她，"前世這個時候，你媽媽已經(jīng)...現(xiàn)在她好好的，不是嗎？"
林雨晴將信將疑地點點頭，但眼中的恐懼并未消散。
夜深人靜時，我悄悄嘗試喚醒系統(tǒng)——雖然它已經(jīng)正式解綁，但偶爾還能感受到一絲微弱的存在感。
【系統(tǒng)殘存能量檢測中...】
【可兌換一次性技能"醫(yī)學預(yù)判"】
【消耗：無（最終福利）】
【是否使用？】
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是"。一陣熟悉的刺痛后，蘇媛的醫(yī)療數(shù)據(jù)在我腦海中展開，形成一張詳細的預(yù)后曲線——癌細胞確實有微量活動，但屬于正常波動范圍，未來三個月內(nèi)會自然消退。
【預(yù)后良好，復(fù)發(fā)概率＜5%】
【系統(tǒng)能量耗盡，永久進入休眠狀態(tài)】
這次是真的告別了。我心中閃過一絲不舍，但更多的是釋然。系統(tǒng)完成了它的使命，剩下的路，我可以靠自己走。
第二天，我拉著林雨晴去找主治醫(yī)生，請他詳細解釋檢查結(jié)果。醫(yī)生的說法與系統(tǒng)判斷一致——無需過度擔心，繼續(xù)常規(guī)監(jiān)測即可。
"看吧？"回北京的高鐵上，我捏了捏林雨晴的手，"醫(yī)生都說沒事。"
她靠在我肩上，長舒一口氣："希望如此..."
十一月初，文學社舉辦年度朗誦會，徐修遠力邀"晴光"出席。林雨晴本想拒絕，但徐修遠已經(jīng)將她的三首詩列入節(jié)目單，并提前印發(fā)了宣傳冊。
"怎么辦？"她焦急地問我，"如果露面，錢班的人肯定會知道..."
"兩個選擇。"我豎起手指，"一，繼續(xù)隱藏身份，讓徐修遠找別人朗誦；二，勇敢站出來，讓所有人知道錢學森班的林雨晴也是詩人晴光。"
她咬著嘴唇思考了很久："我選...二。但你要陪我。"
朗誦會當晚，文南樓報告廳座無虛席。徐修遠作為主持人，開場就隆重介紹了神秘詩人"晴光"的三首作品，并宣布作者今天終于同意公開身份。
"讓我們歡迎，"他戲劇性地停頓，"物理系錢學森班大一新生——林雨晴同學！"
全場嘩然。當林雨晴走上臺時，驚嘆聲和竊竊私語此起彼伏。
"真的是錢班的..."
"沒想到是個女生..."
"長得也好漂亮..."
林雨晴站在聚光燈下，緊張得手指發(fā)抖。我坐在第一排，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大家好。"她的聲音很輕，但足夠清晰，"我是林雨晴，也是晴光..."
接下來的十分鐘，她朗誦了自己的三首詩，包括那首《不守規(guī)矩的光》。當她讀到"你闖入我規(guī)整的世界/像一道不守規(guī)矩的光/我該將你驅(qū)散/還是任你照亮所有陰暗角落"時，目光與我相遇，嘴角微微上揚。
朗誦結(jié)束，掌聲雷動。徐修遠激動地上臺："太精彩了！下面進入提問環(huán)節(jié)。"
一個文學院女生舉手："林同學，你詩中大量運用物理意象，比如'量子糾纏般的思念'、'熵增不可逆的離別'，是刻意為之嗎？"
"不完全是。"林雨晴坦然回答，"物理已經(jīng)是我思維的一部分，就像...語言本能。"
"那這首《不守規(guī)矩的光》，"女生追問，"是寫給某個特定的人嗎？"
全場頓時安靜下來。林雨晴的臉紅了，她看了我一眼，輕輕點頭："是的，寫給那個...讓我明白理性和感性可以共存的人。"
臺下響起一片"哇"聲和善意的笑聲。我沒想到她會當眾承認，耳朵瞬間燒了起來。
就在這時，徐修遠突然插話："雨晴，我一直想告訴你，《不守規(guī)矩的光》是我讀過最美的情詩。如果那個人不懂珍惜，我想說..."他深吸一口氣，"有人會比你想象的更懂你的價值。"
全場一片嘩然。這幾乎等于公開示愛，而且是在明知詩是寫給我的情況下！我的拳頭不自覺地攥緊，但理智告訴我，在文學社的地盤上當眾發(fā)飆只會讓林雨晴難堪。
林雨晴顯然也驚呆了，她不知所措地站在臺上，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就在氣氛尷尬到極點時，我站了起來："徐社長，作為那首詩的靈感來源，我想我可以回答這個問題。"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轉(zhuǎn)向我。我走上臺，站在林雨晴身邊，自然地摟住她的腰："首先，感謝徐社長對我女朋友詩作的欣賞。其次，關(guān)于詩中'不守規(guī)矩的光'的隱喻..."
我拿起話筒，用五分鐘時間即興解析了詩中每個物理學隱喻與情感表達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甚至指出幾處林雨晴自己都沒意識到的雙關(guān)用法。全場鴉雀無聲，連徐修遠都聽得目瞪口呆。
"...所以，"我總結(jié)道，"這首詩不僅是情詩，更是一個物理學者對混沌與秩序、理性與感性的哲學思考。這也是我愛她的原因——她讓我明白，最嚴謹?shù)墓嚼镆部梢杂性娨狻?
掌聲如雷。林雨晴看著我，眼中閃爍著驚訝和感動。徐修遠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悻悻地宣布進入下一個環(huán)節(jié)。
朗誦會結(jié)束后，我們婉拒了文學社的聚餐邀請，獨自走在夜色中的清華園。秋末的風帶著絲絲涼意，林雨晴靠在我身上，沉默不語。
"生氣了？"我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她搖搖頭，"只是...沒想到徐修遠會那樣..."
"他喜歡你。"我直言不諱，"從高中就喜歡吧？"
林雨晴驚訝地抬頭："你怎么知道？"
"男人的直覺。"我撇撇嘴，"他看你的眼神，就像看一件稀世珍寶。"
"我對他只是普通學長學妹的感情。"她急忙解釋，"投稿的事也是他主動..."
"我知道。"我打斷她，"我只是...不喜歡他當著我的面挖墻腳。"
林雨晴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我："許晨，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從你重生回來的那一刻起，我們的命運就糾纏在一起了，記得嗎？"
我心頭一熱，將她拉入懷中："記得。"
"所以，別再吃醋了。"她輕輕掐了掐我的腰，"不過你今晚的表現(xiàn)...很帥。我都不知道你那么懂詩。"
"只懂你的詩。"我誠實地說，"前世那個渾渾噩噩的我，可能真的配不上你。但這一世，我會努力成為能與你并肩的人。"
月光下，林雨晴的眼睛亮得驚人："你已經(jīng)做到了。"
我們相擁在荷塘邊，遠處傳來隱約的笛聲，水面波光粼粼，倒映著滿天星斗。這一刻，沒有系統(tǒng)，沒有任務(wù)，只有兩個相愛的靈魂，在最好的年華，站在最理想的學府，準備一起探索無限可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