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倒是林歲緩緩回頭,輕軟問道:“怎么啦?”
中年男人目光看向那一排架子上面的瓶子,沒有說話。
就在秦牧渾身肌肉逐漸繃緊的時候,男人笑著開口了,
“小姑娘,聯系方式,留一下?!?/p>
林歲瑟縮了一下:“可以不留嗎?”
中年男人哼笑:“我讓你留是對你負責,到時候我指導你怎么做,不然你就完了,
“你也不想在家里大出血最后被送到醫院吧,到時候醫生一看就知道是流產,肯定通知你父母,你希望讓他們知道?”
林歲咬著嘴唇,似乎是經過了強烈的掙扎,終究還是點點頭,
“好的,不過,如果你要找我的話,一定不能打電話,或者打電話之前一定要發個消息,不然我爸爸媽媽可能會聽到......”
她說罷,報出了一個手機號。
秦牧眉頭跳了跳——那是他的號碼。
兩人走回車邊,林歲隨手將裝了藥的黑袋子扔到了路邊的垃圾桶里,輕車熟路拉開車門。
她朝著秦牧攤手:“東西給我。”
秦牧拿掉口罩,狹長的雙眸直直看著她,臉色不太好看:
“你怎么會知道這個地方?你為什么會知道周月佳在這里打過胎?孩子的父親是誰?”
“停。”林歲乖乖舉手打斷,
“我知道哥哥有很多問題,我一點一點告訴你好不好,先開車吧。”
秦牧深深吸了一口氣,一腳油門踩下。
林歲聲音軟軟的,不緊不慢,
“是因為周月佳說過這個地方,她那段時間身體很脆弱,她說是月經不調,一直流血,還讓我買過止血藥。
“后來我逼問了她很久,她才告訴我這件事。
“至于孩子的父親是誰,這重要嗎?她已經超過16歲了,對方讓她懷孕,沒有任何強奸的證據,最多只是受到一點道德上的譴責。”
秦牧握著方向盤的指尖泛白:“我會立刻上報,徹查這個黑診所?!?/p>
林歲聳肩:“那就是警察哥哥你的事情了。”
秦牧總覺得有些細節被他忽略了。
可是他現在腦子里一團亂麻,實在是沒有辦法靜下心來思考。
開車經過一個學校的時候,剛好是放晚自習的時候。
女孩們打打鬧鬧地跑出來,校門口的燈很亮,她們的臉色也紅潤。
可是就在十公里外,有著鮮血、蒼白的嘴唇和死去的胎兒。
車停在了林歲家的巷子口。
秦牧:“這東西我不能給你,”
林歲歪頭想了一下,“那你還能用它做什么呢?人都沒了,有意義嗎?”
秦牧:“你為什么要把這個東西找出來?!?/p>
林歲:“這是周月佳的遺愿,我只是希望她在地獄里能放心一點。”
秦牧:“......地獄?”
林歲愣了一下:“哦,我忘了還有天堂了,那我希望她在天堂里能安心一點。”
秦牧:“周月佳的父母有知情權?!?/p>
林歲:“是嗎?如果她的父母真的關心她,她怎么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情。
“們是真的想知道自己的孩子為什么死,還是只是希望得到一個借口來撇清自己的關系?”
秦牧捏了捏眉心,他覺得自己無法和面前的女孩辯論。
“總之,這種東西不可能給你,但我可以和你保證會徹查那個地方,你好好學習,少關注這些事情?!?/p>
林歲笑了起來,眉眼彎彎,像是聽到了多么好笑的事情,
“好啊?!?/p>
她掏出手機,“給我拍一張總可以吧,我把照片打印出來給周月佳燒過去,不然她會一直纏著我的?!?/p>
秦牧被她說得后背涼颼颼。
終歸林歲幫了自己找到了這么重要的犯罪窩點,不好再拒絕。
他拿出那個瓶子。
昏暗的路燈下,里面像是漂浮著將死未死的嬰靈。
饒是秦牧也不想多看,
林歲卻是拿著拍了好多角度,特寫遠景。
拍完,林歲依依不舍地將瓶子交給秦牧,忽然仰頭問他:
“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秦牧皺眉:“沒有?!?/p>
林歲:“好吧,我希望有鬼,這樣寶寶和媽媽就能團聚了,我也會幫他們一家三口團聚的?!?/p>
秦牧目光一凜:“你要做什么?”
林歲噗呲一聲笑出來:“開玩笑的啦~好了,照片我不會發到任何地方的,放心,再見了哥哥。
“對了,監控什么時候快裝好了告訴我哦?!?/p>
她也沒等秦牧說什么,轉頭朝著昏暗的巷子里走去。
-
宋文結束了晚自習回到家里。
鄰居看到宋文,笑著打招呼,
“宋老師剛回來啊,辛苦了?!?/p>
宋文朝鄰居招招手:“是啊?!?/p>
鄰居湊過來,手上提著的一袋水果塞到了宋文的手里,
“宋老師,之前多虧了你給我家姑娘補課,我家姑娘才能進一中。”
宋文連忙擺手:“不不不,這都是我該做的?!?/p>
他強硬地推開鄰居的手,跑進了家門。
鄰居心道,宋老師真個好人啊。
就是最近女兒總是不想上學,不聽話,估計是叛逆期到了。
鄰居回到家,看到女兒抱著手機,氣不打一處來:
“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手機,成績也下降了,我要找宋老師......”
“滾!”女兒突然尖叫起來,猛地站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反鎖上門。
“媽的你給老子滾出來!”
一陣雞飛狗跳,被大門隔絕。
樓道里恢復了寂靜,宋文沒開燈,坐在門內的換鞋凳上,心不在焉地發呆。
腦海里,鮮血、肢體,還有林歲的笑臉,一遍遍浮現。
怎么會這樣呢,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林歲到底該怎么處理?是不是要把這一切當做什么都沒發生?
他全神貫注地想著,忽然,客廳的另一側,似乎發出了一點窸窣聲。
一瞬間,巨大的恐懼涌上心頭!
他心臟猛地劇烈緊縮,鮮血涌向頭頂,控制不住大吼出聲:
“誰!他媽的誰!!!”
“啪”
燈開了,露出兩張驚愕的,熟悉的臉。
他的妻子還兒子。
一人手里捧著蛋糕,一人手里拿著鮮花,震驚地瞪大眼睛看他。
宋文愣住了。
三人在沉默中喘息,終于妻子率先開口:
“宋文,你怎么了?你差點沒把我嚇死你知道嗎?”
宋文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拼命將血管里瘋狂的怒意壓下去:
“媽的,我還以為是小偷。”
兒子小心翼翼開口:“老爸,生日快樂。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的,對不起啊。”
“沒事,沒事。”宋文大步上前,接過鮮花和蛋糕,
“不過以后別搞這個了,沒必要?!?/p>
他強撐的鎮定依舊掩飾不了焦躁,妻子的臉色差了起來,
“去年你可不是這么說的,兒子特地請假回來,你就是這個反應?”
兒子看看爸爸,看看媽媽,不知所措。
宋文沒說話,沖到洗手間洗了個臉。
盯著鏡子里面的自己,看了許久,終于走了出來,臉上帶上了最常見的微笑,
“我的錯我的錯,確實被嚇得口不擇言了?!?/p>
就在這時,宋文和妻子的手機同時響了一下。
宋文以為是學校通知,低頭點開。
屏幕上跳出來一張圖片。
懷胎三個月左右的、泡在福爾馬林里面的死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