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音樂節的主廣場人頭攢動,夏日的陽光炙烤著瀝青地面,蒸騰起陣陣熱浪。藍河和齊小雨站在噴泉旁的表演區域,檢查著他們簡陋的設備——一把小提琴,一臺便攜鍵盤,外加一個小型擴音器。
"看起來一切正常。"齊小雨調試著琴弦,但眉頭依然緊鎖。昨晚公寓被闖入的陰影揮之不去。
藍河掃視四周,注意到幾個穿黑衣的安保人員正有意無意地向他們靠近。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鍵盤邊緣,節奏越來越快。
"我們隨時可以離開。"他低聲說。
齊小雨抬起頭,陽光在她眼中折射出琥珀色的光芒:"不,我們要演。為了所有被他們壓制的聲音。"
她今天穿了一件鮮紅色的無袖上衣和黑色短褲,頭發扎成高高的馬尾,看起來像一團燃燒的火焰。藍河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左手戴著他許久未用的半指護套——不是為了保護傷手,而是為了嘗試彈奏簡單的和弦。
噴泉另一側的主舞臺傳來震耳欲聾的電子音樂,吸引了大部分人群。他們的街頭表演區只有零星幾個觀眾——一對老夫婦,幾個拿著冰淇淋的孩子,還有一個戴眼鏡的年輕女孩,正認真地做著筆記。
"記者?"藍河低聲問。
齊小雨瞥了一眼:"《城市音潮》的實習記者,獨立音樂專欄的。我認識她。"
藍河點點頭。《城市音潮》是本地少數幾家不受大唱片公司控制的音樂媒體之一。
"準備好了嗎?"齊小雨深吸一口氣。
藍河最后檢查了一遍設備,將鍵盤連接到小型擴音器上。就在他準備按下第一個音符時,擴音器突然發出一陣刺耳的嘯叫聲,嚇得附近的觀眾紛紛后退。
"怎么回事?"齊小雨皺眉。
藍河迅速檢查連接線:"有人動了手腳。"他指著接口處被刻意磨損的絕緣層,"這樣會導致短路——"
話音未落,擴音器冒出一股黑煙,緊接著"啪"的一聲爆出一串火花。圍觀的孩子們尖叫著跑開。
"停下!別碰設備!"藍河大喊,但已經晚了——齊小雨正彎腰去拔插頭,她的琴弓不小心碰到了裸露的電線。
一道藍白色的電弧閃過,齊小雨整個人劇烈顫抖起來,像是被無形的手掐住了喉嚨。她的小提琴掉在地上,發出刺耳的碰撞聲。
"小雨!"藍河的心跳幾乎停止。
時間仿佛被拉長。他看到齊小雨僵直的身體,看到她因電流痛苦扭曲的臉,看到周圍驚恐的觀眾,也看到不遠處那個安保人員嘴角轉瞬即逝的冷笑。
三年前那場"意外"車禍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刺眼的車燈,刺耳的剎車聲,然后是永無止境的疼痛和黑暗。但現在,他不能再讓歷史重演。
藍河抓起旁邊的一個塑料桶,用盡全力砸向齊小雨和電線連接處。桶里的水潑灑而出,切斷了電流通路,齊小雨像斷線的木偶般癱軟倒下。
藍河沖上前,不顧自己左手傳來的劇痛,一把將她拖離危險區域。他的指尖能感覺到她微弱的脈搏,看到她胸前微弱的起伏。
"叫救護車!"他對周圍人大喊,同時輕輕拍打齊小雨的臉頰,"小雨?能聽見我說話嗎?"
齊小雨的眼皮顫動了幾下,終于緩緩睜開。她的瞳孔先是渙散,然后慢慢聚焦到藍河臉上。
"我...沒事,"她氣若游絲地說,"演出...繼續..."
藍河眼眶發熱,搖了搖頭:"別傻了,你需要去醫院。"
"不,"齊小雨掙扎著坐起來,臉色蒼白如紙,"現在逃跑...就正中他們下懷了。"
周圍已經聚集了一大群觀眾,有人舉著手機拍攝,有人在高聲議論。《城市音潮》的記者擠到最前面,快速記錄著現場情況。
就在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推開人群走了進來——是昨晚闖入齊小雨公寓的那個疤臉男人。藍河立刻繃緊身體,擋在齊小雨前面。
"馬克?"齊小雨卻驚訝地叫出了這個名字。
男人表情復雜地看著她:"我不是來惹麻煩的。"他轉向圍觀人群,提高聲音,"我有話要說!關于三年前藍河大師那場車禍的真相!"
現場瞬間安靜下來。藍河的心跳加速,不確定該不該相信這個曾經威脅過他們的人。
馬克從口袋里掏出一個老式錄音筆:"兩年前,林岳的手下找到剛出獄的我,想收買我陷害齊小雨。我假裝答應,偷偷錄下了談話內容。"
他按下播放鍵,錄音中清晰地傳出一個男聲:"...那場車禍安排得很完美,可惜沒徹底解決藍河。現在他又和那個街頭丫頭攪在一起,林總監很不高興..."
現場一片嘩然。藍河感到一陣眩暈,三年的疑惑終于有了答案——那確實不是意外,而是精心策劃的謀殺。
"保安!把這個人帶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人群后方傳來。林岳西裝筆挺地出現,臉色陰沉如水。
"不,該被帶走的是你,林先生。"《城市音潮》的記者站出來,舉起記者證,"我已經把錄音和現場情況直播出去了。警方應該很快會到。"
林岳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轉身想逃,卻被憤怒的觀眾團團圍住。
混亂中,藍河的注意力全在齊小雨身上。她的呼吸仍然不穩,右手有輕微燒傷,但堅持不去醫院。
"看,警察來了,"她虛弱地指向遠處閃爍的警燈,"林岳跑不掉了。但我們...我們的演出怎么辦?"
藍河看著她倔強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他撿起地上幸免于難的小提琴——琴身有一道裂紋,但依然完好。
"我們繼續演出,"他輕聲說,"但不是為了對抗誰,而是為了音樂本身。"
齊小雨的眼睛亮了起來。她試圖站起來,但雙腿一軟差點跌倒。藍河扶住她,讓她坐在噴泉邊緣。
"你來拉琴,"他說,"我來...想辦法伴奏。"
藍河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口琴——那是他少年時代的小玩意,多年來一直帶在身上當作幸運物。他從未在公開場合演奏過,因為"不夠高雅"。
齊小雨看到口琴,驚訝地睜大眼睛,然后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她調整好琴姿,盡管右手還在微微發抖,卻堅定地架起了琴弓。
沒有電子設備,沒有精心設計的編曲,只有一把有裂紋的小提琴和一把廉價口琴。藍河吹響第一個音符,齊小雨隨即跟上——那是他們原創的《自由變奏曲》,簡單卻直擊心靈。
起初只有零星幾個觀眾,但隨著音樂流淌,越來越多的人聚集過來。有人開始跟著節奏拍手,有人輕聲哼唱。音樂不再是被動欣賞的表演,而成為了所有人共享的體驗。
藍河看著齊小雨沉浸在音樂中的側臉——蒼白卻閃耀著光芒。她的演奏不如平時精準,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情感力量。而他自己,用口琴和偶爾加入的左手鍵盤和弦,創造出了簡單卻真誠的伴奏。
當最后一個音符落下,廣場上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齊小雨轉向藍河,眼中噙著淚水:"這才是音樂應該有的樣子。"
藍河再也無法抑制內心的情感。他輕輕捧起齊小雨的臉,在數百名觀眾的見證下,吻上了她的嘴唇。掌聲更加熱烈,有人吹起了口哨。
"我愛你,齊小雨。"分開時,藍河輕聲說,"謝謝你讓我找回音樂...也找回自己。"
齊小雨的回答被淹沒在歡呼聲中,但她的眼神說明了一切。
三個月后,城郊一棟改建的老房子里,藍河正在調試一臺老鋼琴。他的左手仍然不能完成復雜的演奏,但已經能夠流暢地彈奏簡單和弦。墻上掛著一張大幅照片——音樂節上他們那個即興演出的瞬間,被《城市音潮》的記者拍下,成為了城市年度文化事件的象征性畫面。
"看這個!"齊小雨風風火火地沖進來,揮舞著一份文件,"非營利組織許可證批下來了!'自由音符'社區音樂學校可以正式開課了!"
藍河微笑著接過文件。這是他們的新計劃——一個面向所有熱愛音樂的人的開放空間,不分年齡、背景和經濟狀況。馬克成了他們的第一個兼職員工,負責場地維護,作為他社區服務的一部分。
"林岳的案子下個月開庭,"齊小雨一邊整理樂譜一邊說,"檢察官說證據確鑿,他至少面臨十年監禁。"
藍河點點頭。林悅在事發后迅速出國,至今下落不明。但他已經不再被過去的陰影困擾——那些傷痛已經轉化成了新音樂的養分。
"對了,"齊小雨神秘地眨眨眼,"我有個驚喜給你。"
她拉著藍河來到后院。那里放著一個精心包裝的大箱子。藍河拆開包裝,倒吸一口氣——是一臺特制的電子鋼琴,鍵盤經過改裝,左手部分簡化成了和弦按鈕,完全適應他的手部狀況。
"這樣你就能重新彈奏復雜的曲子了!"齊小雨興奮地說,"我找了工程師朋友特別設計..."
藍河說不出話來。他坐下,嘗試著用右手彈旋律,左手按下和弦按鈕。久違的豐富和聲流淌而出,雖然不是傳統演奏方式,卻創造了獨特的聲音。
"完美的不完美。"齊小雨評價道,靠在他肩上。
藍河開始彈奏一首新創作的曲子,靈感來自他們共同的經歷——《裂縫中的光》。琴聲飄出窗外,吸引了幾位提前來參觀社區學校的鄰居。有人開始隨著音樂輕輕搖擺,一個小女孩甚至跳起了即興舞蹈。
齊小雨拿起她的小提琴——那把在音樂節上摔出裂紋的琴,現在那道裂紋被用金漆精心修補,成了獨特的裝飾。她加入演奏,兩人的音樂交織在一起,飄向蔚藍的天空。
在這個普通的午后,沒有豪華音樂廳,沒有挑剔的評論家,只有真實的音樂和真實的情感。而這,藍河想,比任何掌聲和榮譽都更珍貴。
他看向齊小雨,發現她也正看著自己,眼中盛滿愛意和 promise。無需言語,他們的音樂已經說明了一切——有些旋律一旦開始,就會永遠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