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珠在長春宮的偏殿等候召見。
過了半個多時辰,才有內侍過來宣她覲見。
長春宮是歷代皇后居所,前世也是顧明珠的宮殿,這里的一磚一木,她都無比清楚。
一步一步踏入正殿,沒有了前世的心情,心中只有一片死灰。
行至正殿中間,她緩緩跪下行禮。
“民女拜見皇后娘娘!”
陶皇后一身明黃色的鳳袍,頭戴十二金釵,儀態端莊,容顏華美。
“起來吧!你就是顧家的?”陶皇后聲音溫和。
顧明珠起身,鎮定回道:“回皇后娘娘,民女是顧府的庶女,顧明珠。”
陶皇后不免有些好奇,聽說她一直生活在鄉下莊子,原本以為她不通禮儀,會是個粗鄙無禮的小丫頭。
沒想到她從踏入長春宮,就未行差踏錯過一步。
行走間連裙角的擺動都是無聲的,發間的步搖更是一動不動。
她的儀禮,怕是連宮中的老人也比不上。
陶皇后不由地對她有些贊賞。
再加上早有人將永寧殿發生的事情,匯報給了她。
原本陶皇后就不喜歡李嬤嬤,只不過是礙著慕洛寧的原因,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今有人替她除掉李嬤嬤,還不用她動手,傷害她們母女之情。
陶皇后對顧明珠自然是滿意的。
“不愧是顧相的女兒。你救下寧兒的事情,本宮已經知道。你想要什么賞賜?”
前世,顧明珠嫁給五皇子慕定恒,進宮拜見陶氏,陶皇后并不待見她。
沒想到這一世會和顏悅色地對她。
顧明珠上前一步道:“那民女就不推辭,先謝過皇后娘娘。”
陶皇后聽她如此說,心中頓時有些鄙視,心想果然是鄉野長大的,見識短。
“民女自小長在莊子上,八年未歸家。我在莊上常常想念家人,聽說家中祖母喜歡禮佛,想要求一尊玉觀音,獻給祖母,希望能討得祖母歡心,不要再趕我出府。”
她說的誠懇,默默低下頭,看起來十分傷感。
“母后,明珠與我一樣,從小不在母親身邊,她一定很難受。我是不能回家,而明珠卻是有家不能回。您一定要賞賜明珠!”
慕洛寧想起自己的身世,不免感同身受。
陶皇后原本以為她要賞賜是為自己,沒想到是為了家人,希望家人不要再趕她走,自然也動了惻隱之心。
“好孩子!你如今是寧兒的救命恩人,也是對皇家有恩。沒人敢趕走你!”
“羅嬤嬤,去把西域婆羅國進貢的那尊玉觀音拿來。”陶皇后吩咐道。
"民女謝皇后娘娘!"顧明珠假裝掩去眼中的淚光。
陶皇后揉了揉額頭。
“皇后娘娘,您還頭痛嗎?民女曾在鄉間學到一種按摩手法,可以緩解頭痛,可否讓民女一試試!”
陶皇后揮了揮手,并不打算讓顧明珠幫她。
頭痛的毛病,是當年送慕洛寧離開,她日日思念女兒,夜不能寐才留下的病癥。
如今已經成了頑疾,看過很多太醫也只能治標不治本。
慕洛寧忍不住勸道:“母后,讓明珠試試吧!她很厲害的!”
陶皇后不忍心拂了她的好心,便讓顧明珠來試試。
顧明珠先用干凈的水凈了手,來到陶皇后身后,指尖輕輕按在她額頭的穴位。
原本陶皇后是不抱希望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漸漸地覺得頭不那么痛,眼睛也清明了不少。
一盞茶的功夫,陶皇后竟然覺得神清氣爽。
慕洛寧和慕定權站在一旁,屏住呼吸,都盯著顧明珠。
眼見陶皇后露出笑容,慕定權便知道這個小丫頭不簡單,竟能治了母后的頭痛。
“顧家丫頭,你是從哪里學來的手法?本宮的頭果真不疼了。”陶皇后對她的好感更加上了一層。
“回皇后娘娘,有一年莊子上來了一個老道士,見民女可憐,便教給民女這手法,民女幫莊上的管事嬤嬤按摩,才能得到一些飯食。”
顧明珠低聲道。
她的手藝自然不是在莊子上學的,而是前世嫁給五皇子慕定恒,為了塑造一個好王妃的形象,她每日都要去給皇后請安,特意去請教了神醫,才得到了這門按摩手法。
按摩只不過是緩解,并不能根治。
要想要根治,就要配合針灸。
不過現在她并不打算告訴陶皇后,畢竟手牌在自己手中,才能做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來人,去本宮的庫房再拿一萬兩銀子,錦緞百匹。”
陶皇后話剛說完,殿外就傳來一陣腳步聲。
“皇后,這是要賞誰?”
說話間,一個穿著明黃色龍袍的男人,大步跨了進來,徑直坐到了皇后身邊。
眾人忙跪地行禮。
這便是大啟如今的皇帝,慕正謙。
“喏,就是這個小丫頭! 她不僅救了寧兒的命,也幫了臣妾大忙,緩解了臣妾的頭痛。如今皇上來了,可要替臣妾好好賞賜她!”
陶皇后與皇帝是少年夫妻,感情很深。
皇帝目光落在了顧明珠身上。
不由得有些好奇,他知道皇后是個極為挑剔的人,很難有人能第一次見面就入了她的眼。
“你就是顧相家的二女兒?抬起頭來!”慕正謙聲音低沉。
顧明珠緩緩抬起頭,回答道:“是,民女顧明珠拜見陛下。”
皇帝審視著她,原本以為是個粗鄙不堪的野丫頭,沒想到她絲毫沒有害怕,反而十分鎮定,尤其是那雙眼睛。
透過她的雙眼,似乎讓皇帝想起了什么。
皇帝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很快就恢復正常。
跟在皇帝身后的慕衍將一切收入眼底,不過他也并未顯露出來。
“好!顧相生了個好女兒,朕自然要賞賜!顧明珠,你想要什么賞賜?”
眾人的目光落到顧明珠身上,只見她盈盈一拜,謝恩。
“民女先謝過陛下賞賜,民女別無所求,只求陛下能在民女死后,準民女進入祖墳,民女便死而無憾了!”
眾人聽了她的話,臉色都大變。
慕洛寧緊張的看著她,她實在是害怕父皇,不敢多說一句話。
慕定權也為她捏了一把汗,猜不出來她要做什么。
陶皇后雖喜歡她,卻也覺得她有些不識抬舉了。
唯有慕衍,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才不會相信顧明珠會自尋死路,她定然是在圖謀著什么!
“放肆! 朕何時說過要賜死你?你當朕是暴君嗎?”皇帝的聲音沒有任何感情,不怒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