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著玉佩在燭火跟前翻來翻去的,那青鸞玉佩上青鸞的尾巴在燭光下晃啊晃的,就像掃落了一地的碎光似的。我手指肚不小心在玉佩背面那些凹凸不平的地方蹭了一下,好家伙,一下子就扎出好多密密麻麻的小血珠子。
我舔了舔血珠子,冷笑一聲說:“什么此生不負?這刻字居然用隕鐵針,皇后娘娘可真舍得下本兒啊。”
青鸞那家伙啊,叼走我頭發上插著的銀簪子就去戳燭臺,還罵我:“笨女人,你可知道這破石頭泡過妖血呢。”它扇動翅膀的時候帶起一陣風,那風里有股硫磺味兒,它還問我:“聞到沒?這可是西域火山灰的味兒。”
我把半塊茯苓糕捏碎了,然后抹在玉佩有裂痕的地方。那糕上的糖霜一受熱就化了,滲進紋路的時候,嘿,竟然浮現出半幅地圖來。
阿七一瘸一拐地從窗戶翻進來了,他袖口上還沾著御膳房的桂花蜜呢。他把糕餅掰開,露出里面的字條,跟我說:“劉公公養的那些信鴿啊,最喜歡啄御湖東岸第三棵柳樹下的黍米了。”
第二天卯時三刻的時候,我蹲在芍藥花叢里數螞蟻呢。劉公公的拂塵穗子掃過石階的時候,我就故意讓青鸞把裝胭脂的玉盒給啄碎了。
劉公公趕忙說:“哎喲,我的公主啊!”他撿碎玉的動作那叫一個快,比我驗尸的時候還利索呢。他剛要說“這血沁紋路……”結果話到嘴邊突然就不說了。我悄悄往他袖袋里塞了包斷腸草粉,還故意問道:“聽說公公夜里老是咳嗽呢?”我手指尖輕輕蹭過他虎口上的老繭,又接著說:“西南獵場送來的野狼心,拿來泡酒呀,對那些陳年的老毛病最管用了。”
老太監那瞳孔一下子就猛地縮起來了。為啥呢?那斷腸草粉可是我上個月驗尸的時候,從他義子房間搜出來的禁藥啊。
“玉佩這事兒嘛……”他的喉結上下滾動,就跟吞了個燒紅的烙鐵似的,“陛下可是雕廢了七塊寒玉才弄成這個玉佩的呢,還說要把這玉佩送給命中注定的那個人。”他那像枯枝一樣的手指往北邊指了指,“冷宮的枯井里啊,還埋著雕壞的第六塊呢。”
這天下午的太陽可毒啦。
我把假玉佩泡在蜂蜜水里,就看著青鸞撲騰著翅膀趕那些蜜蜂。
甄無雙的大宮女踩著申時的更鼓聲響出現了,她的裙擺上沾著御藥房的艾草灰呢。
“娘娘的護甲套……”她彎腰的時候,脖子后面出現了像蜘蛛網一樣的紅痕,“肯定是落在……”
我捏著嗓子學沈硯的聲音說:“姐姐的手啊,比暖玉還細嫩呢,怎么會被劃傷呀?”趁著她發愣的功夫,青鸞一下子叼走了她腰間的香囊,還抖出了一張藥方。好家伙,那上面寫的鶴頂紅的用量,足夠毒死三個成年皇子呢。
等到暮色慢慢升起來的時候,我正在用銀針挑開密信上的火漆呢。
突然,窗欞上出現了玄色的龍紋影子,青鸞一下子就炸毛了,直接把燭臺給撞翻了,火星子濺到了沈硯繡著金線的袖口上。
那燭油滴在龍紋上,燙出了一個焦圈。我滅那火星的速度啊,比給死人閉眼都快,張口就問:“陛下大晚上的在賞月呢?”
沈硯拿劍鞘把密信的角給壓住了,手指敲在“火葬場”這三個字上。
青鸞那爪子撓得我耳垂疼得要命,這毛家伙每次撒謊就愛薅我頭發。
我蘸著蜂蜜在桌上畫圈,一邊說:“冷宮那塊第六個廢玉啊,上面刻的是‘來世莫忘’呢,還是‘今生錯付’啊?”那糖汁順著桌子縫流到他的皂靴金線上,就跟條吐著信子的蛇似的。
突然,沈硯就緊緊抓住我正在畫圈的手腕。
他手掌心里有冰裂紋,那是上次給我擋毒箭落下的疤。他喉嚨動了幾下,叫著我的名字說:“阿卿啊,有些傷疤要是揭開了,流的血可不止一個人的。”
這時候,窗紙“嚓”地響了一下。
青鸞撲騰著就把我袖子里的銀針匣叼走了,那匣子里可藏著從甄無雙香囊里抖出來的鶴頂紅藥方呢。
我掙脫手的時候,扯斷了兩縷頭發,就說:“陛下您知不知道西域有一種蜘蛛,專門在獵物的傷口上產卵呢?”我手指朝著他心口的舊傷戳過去,“等卵破的那天,那宿主早就成個空殼子了。”
更漏聲在戌時三刻就像被噎住了一樣。
沈硯走的時候碰翻了蜂蜜罐子,那黏糊糊的琥珀色的蜂蜜就漫過了密信上“申時三刻,西偏殿”的字。
青鸞啄食糖漿的聲音,聽著就像在嚼碎骨頭一樣。“傻女人啊,”它冷不丁吐出一片沾著血的信紙殘角,“那啞巴剛剛就在窗根兒底下,畫了三個連環套索符呢。”
我拿著那殘紙對著燭火瞧——阿七上個月幫我埋尸的時候,他指甲縫里塞著的朱砂就跟這一樣。
密信火漆缺口那兒,還沾著半粒御膳房的桂花蜜呢。
子時打梆子的聲音就像卡在喉嚨里出不來。
我把偷來的小太監衣服裹緊了些,青鸞一下子死死咬住我的發帶說:“東南角第七片瓦那兒,有東西反光呢。”
月光從瓦縫里透進來的時候,我瞅見阿七的瘸腿在墻頭晃得像個虛影兒。
他懷里抱著的陶罐,明擺著是裝西域硫磺的官制家伙。
罐口垂下來的麻繩,打著只有驗尸房才用的連環結。
我把淬了毒的銀針藏進袖口,青鸞的尾羽掃過西偏殿銅鎖的時候,突然撲簌簌掉下一層艾草灰——這和甄無雙大宮女裙擺上的灰一模一樣。
鎖眼里卡著半片柳葉,葉脈里滲出來的汁液,是御湖東岸第三棵柳樹特有的朱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