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宋止女背著楊躍進擠在人群里，楊玉秀背著包袱緊緊跟在后面。
她老媽這速度，她竟然跟著有點吃力了。
“媽，你慢點，可別著急。”楊玉秀覺得老媽是著急她爸看病的事，緊趕著追著勸著，“媽，晚不了，我爸戰(zhàn)友們通電話了，說幫著找大夫。”
宋止女把楊躍進安頓在作為上，輕松一笑，“著急啥，你哪兒看我著急了。”
“那你咋這么大力氣......”
“你媽天生就是力氣大。”這成了大力士她能咋說，才重生回來忽悠一天是一天吧。
綠皮火車在路上行了一天一夜，終于在一個清早到了省城。
楊玉秀第一回來省城，看著這么寬敞的火車站，心里甭提有多向往了。
村里村支書的女兒就是考到省城念大學(xué)，過年回家的時候可洋氣可有氣質(zhì)了。
當(dāng)然當(dāng)務(wù)之急是趕緊去省醫(yī)院。
楊玉秀攔下一輛人力三輪車，“師傅，去省醫(yī)院去不。”
三輪師傅一聽就知道她是外地人，“去啊，就是遠，得一塊錢。”
楊玉秀舍不得，坐個三輪車就一塊錢呢，這省城東西可真貴。
但她爹這身子骨，不坐也不行。
她猶豫著抽出一塊錢。
這時候宋止女一只手攔下了她，干干脆脆道，“三毛，去是不去，不去拉倒！”
“三毛它不掙錢啊，至少五毛。”
宋止女背著楊躍進轉(zhuǎn)身就走，呵，看她們是外地人就想坑人。
“誒誒，大嫂子你還真不坐啊，三毛，三毛還不行嗎！”三輪師傅追了上來，“嘿嘿，小本生意，真是，要不是看你們背著個老大哥，這趟我可不拉。”
得了便宜還賣乖，宋止女心知肚明。
但是她也沒戳穿，上了三輪跟那師傅打聽起省醫(yī)院里頭的門道。
三輪師傅也是愛波嘚，不管剛開始咋樣，還是咋咋呼呼把省里的情況說了不少。
和宋止女想的差不多，她心里也踏實了許些。
半個小時后，他們準(zhǔn)時到了省醫(yī)院。
楊躍進的老戰(zhàn)友已經(jīng)等在門口了。
戰(zhàn)友相見，倆人都眼眶發(fā)紅。
“老李。”
“老楊。”
“別哭啊，好不容易見一面，走，咱們看病要緊。”
老戰(zhàn)友給掛的是專家號。
“13號楊躍進。”護士的聲音響起。
宋止女趕緊背著楊躍進進了診室。
一番問診檢查，專家表情有些嚴(yán)肅。
楊玉秀心里頭不踏實，一顆心狂跳，又怕大老遠來了不能治，又怕太貴她媽會放棄。
來前玉葉也是這么說的，“你以為你媽真舍得啊，真要個幾百塊，你媽一準(zhǔn)把你爸扔那不管了。”
“大夫，您看我爸這毛病能治不？”
“能是能，要做手術(shù)。不過，一來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六十，二來，手術(shù)費是比較貴。”
“那要多少錢？”宋止女看著專家。
“大概需要六百塊。”
六百塊......賠償金一共才八百，而且六百塊只是手術(shù)費，其他的林林總總開銷加一起，八百不見得能夠。
醫(yī)生看著檢查片子，“那你們治是不治？”
“治，多少錢我們都治！”楊玉秀搶著說道。
同時她聽見宋止女說了一模一樣的話。
誰知道楊躍進情緒激動了，急忙揮著手，“不不，我不治了，這么些錢，都花我身上了，我對不起咱們老楊家！”
他的龍鳳胎還沒結(jié)上婚，小閨女還是個學(xué)生呢，錢都花了他家孩子們咋辦。
“到底治是不治？”醫(yī)生又問。
“醫(yī)生，肯定治，這老頭子不懂事，聽我們的！”宋止女肯定道：“您就開單子吧。”
開了手術(shù)通知單出來，楊躍進還是不愿意。
“回家！”
“我不治了，我回家！”
“回什么回，要怕花錢就不應(yīng)該來！
你以為你不治了就省錢了嗎？后半輩子就癱在床上，就不拖累人了嗎？
再說，你不怕你身子骨不好你先死了，你死了我咋辦。
咱結(jié)婚的時候你可說好的，一輩子相伴到老。
楊躍進你這回不聽我的，我，我......大耳刮子扇你。”宋止女的手高高舉起，卻輕輕落下。低頭間，抹去了眼角的淚水。
前世老楊離開后，她夜夜一個人入睡，身邊空蕩蕩的，那種寂寞無助誰能懂。
老戰(zhàn)友也幫著勸，“躍進老弟啊你看你，就算弟媳婦有困難，不還有我呢，你差多少錢我給你出就是了。”
“不不，那不用，我來時帶錢了，錢夠。”
雖然老戰(zhàn)友人不錯，但是人情這東西不能欠，欠了不好還，宋止女趕緊拒絕了。
經(jīng)過幾個人勸說，楊躍進情緒穩(wěn)定下來。
當(dāng)晚，他們在附近找了招待所住下。第二天早上，楊躍進第一個被推進了手術(shù)室。
手術(shù)做了四個小時，宋止女守在外面是一步也沒有離開，期盼著楊躍進手術(shù)能夠成功。
終于，門開了，大夫笑著說道：“宋大姐，手術(shù)十分成功。”
“太好了！”楊玉秀高興的不得了，“媽，我爸手術(shù)成功了。”
“太感謝您了，大夫。”
“沒事，在醫(yī)院觀察幾天，沒問題就可以出院。”
楊躍進被推回病房，人漸漸蘇醒了，身邊老婆子握著自己的手守著，閨女在剝橘子。
陽光從窗戶外照進來，照的他暖融融的，心里格外踏實。
“老楊，你醒了，我告訴你，手術(shù)特別成功。”
楊躍進端詳著宋止女并不年輕了的面龐，朝夕相處了幾十年的青梅竹馬，他彎了彎唇角，一輩子有她真好。
到底做了手術(shù)，人還是比較虛弱，楊躍進很快又睡了過去。
臨睡之前，他對楊玉秀叮囑，“秀兒，照顧著你媽點，她身子骨也不好。”
楊玉秀點點頭，想說她媽現(xiàn)在健步如飛呢，比她個年輕人都有勁兒。
晌午，宋止女去買吃的了。
買了一大堆，有包子，炒菜，還有一大鋁制飯盒的鮮雞湯。
老式的熬法，上面飄著一層厚厚的雞油，香味滿屋子飄。
楊玉秀聞見了都忍不住吞口水。
“秀，我給你盛，你先喝一碗。”宋止女說話間，已經(jīng)端到了閨女跟前。
楊玉秀愣住了，“媽，這可是雞湯，很貴吧。”
“怕啥，媽來前帶了一千塊呢！”
“我不喝，還是你和我爸喝吧。”
“你爸身上有傷口，不能喝這個，我也歲數(shù)大了，吃太葷了血壓高。這專門給你買的。”
“啊......”
楊玉秀真的很想哭，媽媽為什么對她這么好啊。
“快喝，一會兒涼了。你要不喝，可白買了。”
楊玉秀點頭，先喝了一小口，味道太鮮美了，這東西一年到頭都喝不上兩口。
到底年輕饞嘴，很快，咕嘟咕嘟一碗見了底了。
“好喝吧，以后回家去了媽給你熬。”
“好貴，咱們還是省著點吧。”楊玉秀一邊喝，一邊心痛。
宋止女才不管貴不貴呢，她只想給閨女最好的。
楊躍進當(dāng)過兵，身子骨就是恢復(fù)的快。第三天，人的氣色就已經(jīng)大好了。
有戰(zhàn)友來陪他，聊起從前的艱苦歲月，兩個人有說不完的話。
“秀兒。”
楊玉秀正在外頭偷偷看書，宋止女過來了。
“啊媽，啥事？”
“能有啥事，走，媽帶你去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