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陳清禾，是蒼梧山云隱宗的外門弟子。晨起時天剛蒙蒙亮，竹簾外漏進幾縷微光，
照得石案上的《引氣決》泛著陳舊的黃。指尖撫過卷角處，
忽然聽見心底有個聲音輕輕說：「今日卯時三刻，去后山林間采三株百年靈草?！?/p>
這聲音不算陌生。打從三年前入門起，每隔幾日便會在我心底響起，帶著些溫涼的觸感，
像春日里山澗流過的溪水。起初我以為是自己的念頭，
直到某次按它說的在廢井里尋到本《聚靈陣圖》，才驚覺這聲音或許有些玄妙。
但云隱宗向來講究順其自然，既無壞處，我便隨它去了。「清禾，又在發(fā)呆？」竹門「吱呀」
一聲被推開，小桃端著青瓷碗進來，發(fā)間還沾著幾片晨露打濕的花瓣。
「師父說今日要考校咱們引氣入體的進度，你快些喝了這碗靈米稀?！刮医舆^碗時，
指尖觸到她掌心的薄繭。小桃比我晚入門半年，卻總像個姐姐般照顧人。
聽她說起過從前在凡人村賣柴的日子，掌心的繭大約就是那時磨下的?！感√?，
你可知后山林間哪里有百年靈草？」我低頭攪著碗里的粥，看米粒上浮動的靈氣光斑。
「你尋靈草做什么？」她蹲下身替我系好草鞋，發(fā)梢掃過我手背。
「后山深處常有低階妖獸出沒，你莫不是又聽了那些雜書里的胡話，想尋什么機緣？」
我搖頭，將聲音里的試探藏進粥霧里：「只是忽然想起昨日師父講《草木志》時，
提到過幾種靈草的形貌，想親眼瞧瞧罷了?！剐√覜]再追問，
只從腰間解下枚刻著竹節(jié)的玉簡塞給我：「這是我前些日在執(zhí)事堂換的《云隱山草木圖》，
你帶著防身。早去早回，卯時末刻前須得趕回演武場?！刮椅罩窈喆┻^晨霧彌漫的竹林，
鞋底碾碎幾株冒頭的野菇，淡紫色的汁液在草葉上洇開。系統(tǒng)說卯時三刻，
此刻竹影斜斜切過青石板，約莫還有兩盞茶的工夫。后山入口的石壁上爬滿青苔，
指尖觸到某處凸起時，玉簡突然發(fā)出微光。小桃給的果然是好東西，陣紋亮起的瞬間，
我看見三丈外的野蒿叢里，幾簇鵝黃色的花苞正輕輕顫動?！恫菽緢D》里說，
百年黃蕊草的花瓣該有七片，頂端微卷如雀舌。我伏下身撥開草葉，
鼻尖縈繞著若有若無的苦香，指尖剛要觸碰花莖，耳畔忽然響起簌簌聲。不是風(fēng)聲，
是某種帶鱗甲的生物在枯葉上爬行的聲響。"清禾師妹！"粗啞的喊聲從左側(cè)傳來，
穿灰布衫的外門弟子張虎舉著柴刀闖進來，刀刃上還沾著泥土。"方才見你往后山跑，
莫不是想獨吞靈草？"我退后半步，腳跟碾到塊圓滑的石頭。張虎上個月剛引氣入體，
總愛拿外門大師兄的架子壓人，此刻他眼神發(fā)直，盯著黃蕊草。"師兄誤會了。
"我握緊腰間的符袋，那是小桃用三個月俸祿換的一階防御符。
"不過是采些草回去抄錄圖譜，師兄若想要這株黃蕊草，便請自便吧。"他愣了愣，
顯然沒料到我會相讓。趁這間隙，我瞥見他腳邊的落葉堆里，幾縷銀白色的絲線正悄悄蔓延。
是幻蝶的觸須。這種低階妖獸最愛用幻陣迷惑修士，再伺機叮咬后頸的大穴。
系統(tǒng)曾在我心底描繪過它的模樣。"師兄腳下有..."話未說完，張虎已揮刀砍向黃蕊草，
刀刃卻在離花莖三寸處猛地頓住，仿佛砍中無形的墻壁。幻蝶的嗡鳴聲從頭頂傳來，
我看見他瞳孔驟然收縮，舉著柴刀的手竟轉(zhuǎn)向了自己脖頸。"閉氣！
"我拽住他的衣袖向后翻滾，懷中的玉瓶跌落，里面是昨日練廢的清神散。粉末揚起的瞬間，
幻蝶的虛影開始扭曲，銀白色觸須化作點點熒光消散在晨霧里。張虎跌坐在地，
盯著我腰間的符袋喘粗氣："你...你竟有高階符篆？""不過是一階防御符。
"我彎腰撿起玉瓶，瓶身上"清神散"三個字寫得歪歪扭扭，是小桃笑我手抖時題的。
"師兄可知，為何黃蕊草周圍寸草不生？"他順著我的目光看去，
黃蕊草根部果然環(huán)繞著一圈焦黑的泥土。系統(tǒng)說過，這種靈草喜陰寒，常與腐尸花共生。
但腐尸花三日前已被人摘走，只留下抑制靈氣的焦土。"有人捷足先登了。
"我扯下腰間的青帕裹住黃蕊草，指尖觸到花瓣時，心底忽然響起那道溫涼的聲音，
"去東側(cè)山腰，那里有株三百年雪蘭。"張虎還在對著焦土發(fā)呆，我朝他頷首示意，
轉(zhuǎn)身時瞥見石縫里閃過一抹月白色衣角。是內(nèi)門弟子的服飾。但那人很快隱入霧中，
只留下若有若無的檀香。云隱宗內(nèi)門里，似乎只有玄霄峰的陸師叔愛用沉水香。
山腰的風(fēng)比竹林里涼些，我按著玉簡上的紋路繞過三處迷陣，終于在巖縫里看見那株雪蘭。
冰藍色的花瓣上凝著露珠，葉脈間流轉(zhuǎn)的靈氣比黃蕊草強盛數(shù)倍。系統(tǒng)要這株靈草做什么？
我伸手去夠花莖，指尖剛碰到葉片，忽然聽見巖頂有人輕笑。"外門弟子竟能尋到此處，
倒是有趣。"抬頭望去，穿月白道袍的青年斜倚在巖石上，指尖繞著根墨色發(fā)帶，
正是方才見過的背影。他腰間掛著玄霄峰的玉佩，袖口繡著銀線云紋，此刻正垂眸看我，
眼神里帶著幾分戲謔。"陸師叔。"我恭謹行禮，握緊雪蘭的手卻不敢松開。
系統(tǒng)說三刻內(nèi)必須采到靈草，此刻日頭已爬過山頂，卯時末刻就要到了。"叫我明硯便可。
"他縱身躍下，袍角帶起的風(fēng)拂得雪蘭輕輕搖曳，"小丫頭，你可知這雪蘭為何長在巖縫里？
"我搖頭，掌心沁出薄汗。他指尖點在雪蘭葉片上，
竟有冰晶順著葉脈凝結(jié)："此花需以劍氣澆灌三月方得一苗，你倒好，
一來便要摘走我的心血。"原來如此。系統(tǒng)為何會指引我來此處？
難道...它知道這是陸明硯的私藏？"晚輩不知..."我后退半步，
后腰抵在冰涼的巖石上。"若早知是師叔的心血，晚輩斷不敢...""罷了。
"他忽然輕笑出聲，指尖的冰晶化作蝴蝶形態(tài)，繞著我發(fā)間的木簪打轉(zhuǎn)。"你拿什么換？
"換？外門弟子能有什么值錢的東西？我摸向腰間，摸到小桃給的玉簡，
還有裝著清神散的玉瓶。"這瓶清神散..."我剛開口，便見他挑眉看向我。
"練廢的次品？"他指尖拂過瓶身，嘴角揚起笑意，"也罷，便當(dāng)是買個趣兒。
雪蘭你拿去吧，日后...或許還有緣再見。"話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劍光掠向天際，
只留下那只冰晶蝴蝶停在我指尖，轉(zhuǎn)瞬化作水珠滲入皮膚。我攥緊雪蘭，
發(fā)間的木簪突然輕輕發(fā)燙。這是三年前入門時，師父給的普通木簪，
為何此刻...來不及細想，卯時末刻的鐘聲已從山上傳來。我攥著兩株靈草往演武場跑，
竹鞋在石板路上敲出急促的聲響。小桃遠遠看見我，忙迎上來遞過帕子。
"怎的出了這么多汗？快些，師父在考校王師兄他們的火球術(shù)呢。"演武場中央，
王師兄正聚精會神地抬手，掌心躍動著豆大的火苗。我在隊伍末尾站定，
聞見小桃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她今早定是用了我送的靈米皂。"清禾，你采的什么草？
"她瞥見我袖中露出的雪蘭花瓣，眼神一亮。"這是...三百年雪蘭？你竟在后山尋到了？
"我正要開口，忽覺心底那道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帶著些微的急迫："立刻將雪蘭浸入靈泉，
用《引氣決》第七式溫養(yǎng)花瓣。"靈泉在后山深處，此刻演武場戒嚴，擅自離開會被記過。
但那聲音像根細針，輕輕戳著心口，讓我不由自主地攥緊雪蘭。"小桃，
"我將黃蕊草塞進她手里，"幫我打個掩護。"她愣住的瞬間，我已轉(zhuǎn)身跑向后山。
風(fēng)掠過耳際，聽見師父在遠處喊我的名字，但此刻心底只有那個聲音。靈泉在山澗盡頭，
潭水倒映著天光，泛著幽藍的光。我褪去外袍，踏入及腰深的泉水，將雪蘭浸入水中的剎那，
潭底忽然升起無數(shù)光點?！兑龤鉀Q》第七式...我閉目凝神，試著將靈氣聚在指尖，
再緩緩注入花瓣。雪蘭突然發(fā)出柔和的光，花瓣上的露珠竟凝成了冰晶，
與陸明硯指尖的一模一樣。我聽見潭水深處傳來細微的震動，像是某種古老的陣法被激活，
而手中的雪蘭，正隨著我的呼吸輕輕起伏，仿佛有了心跳。"清禾！
"小桃的喊聲從林子里傳來，帶著幾分焦急。"你瘋了嗎？擅自進入禁地會被逐出師門的！
"我猛地睜眼，雪蘭的光芒驟然收斂，化作普通靈草的模樣。指尖的靈氣尚未散盡，
潭水卻已恢復(fù)平靜，仿佛方才的異像只是錯覺。
"我...我只是..."我攥著雪蘭后退半步，腳底踩到塊松動的石頭，
整個人向后跌進水里?；艁y中，我看見水面倒映出自己的臉，
發(fā)間的木簪不知何時已碎成兩半，露出里面刻著的陣紋。
那是與雪蘭、與系統(tǒng)聲音相同的靈光。小桃將我從水里拽起來時，天已經(jīng)擦黑。
她一邊絮絮叨叨地替我擦頭發(fā)，一邊往我手里塞暖爐。"你可知今日多兇險？
師父說后山禁地三年前就封了，若不是陸師叔路過替你求情...""陸師叔？
"我攥緊濕透的雪蘭，想起那道月白色的劍光。"他為何...?""鬼知道。
"小桃往我嘴里塞了顆驅(qū)寒丹。"不過說來也怪，你發(fā)間的木簪怎么突然斷了？
這可是師父給的入門禮..."我沒說話，指尖摩挲著碎成兩半的木簪。陣紋刻得極細，
若不是方才浸水，恐怕永遠不會發(fā)現(xiàn)。系統(tǒng)的聲音又在心底響起，
這次清晰得驚人："明日子時，帶著雪蘭去藏書閣第三層。"藏書閣第三層，
是只有內(nèi)門弟子才能進入的禁地。我望著窗外漸圓的月亮，聽見小桃在隔壁床翻了個身，
發(fā)出均勻的呼吸聲。木簪碎片在掌心發(fā)燙，雪蘭的香氣混著靈泉的水汽，
在斗室里織成張看不見的網(wǎng)。原來不是巧合。三年來的每個任務(wù)，每處機緣，
都像絲線般慢慢織就，而我此刻才摸到線頭。但這究竟是福是禍？云隱宗的藏書閣里，
到底藏著什么秘密？我吹滅燭火，任由黑暗包裹住自己。指尖觸到枕頭下的雪蘭，
它此刻已完全收斂了靈氣，像株普通的野草。我摸著碎成兩半的木簪站在藏書閣前。
懷中的雪蘭忽然輕輕顫動，花瓣擦過掌心。木簪碎片在袖中發(fā)燙，
陣紋與門上的銅環(huán)隱隱共鳴，發(fā)出極細的蜂鳴聲。"清禾師妹。"陸明硯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我猛地轉(zhuǎn)身，看見他倚著廊柱把玩一枚玉簡，月白道袍在夜風(fēng)里輕輕揚起。
他指尖拋著塊菱形的墨玉，正是藏書閣的門禁令牌。"陸...明硯師叔怎會在此？
"我攥緊雪蘭，聞見他身上沉水香混著書卷氣，比午后在山腰時更濃些。
"來尋只迷途的小獸。"他挑眉看我袖中露出的木簪碎片。
"聽說有人帶著'引靈鑰'來闖禁地，我便猜是你。"引靈鑰？我低頭看掌心的碎片，
月光下陣紋竟泛著微光，與雪蘭葉脈里的靈光如出一轍。系統(tǒng)的聲音在心底響起，
這次帶著清晰的指令。"將雪蘭置于銅環(huán)下，用引靈鑰畫出乙木陣紋。"陸明硯忽然抬手，
指尖凝出冰晶蝴蝶，輕輕點在我眉間。"別怕，我替你護法。"那冰晶順著眉心滲入，
我看清銅環(huán)上覆著的層層疊疊陣紋。與木簪里的刻痕分毫不差。雪蘭接觸銅環(huán)的瞬間，
整座藏書閣突然亮起藍光。我按系統(tǒng)指引畫出陣紋，木簪碎片自動拼接成完整的菱形。
嵌入銅環(huán)的剎那，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透出陳年紙頁的氣息。"第三層在頂樓。
"陸明硯將門禁令牌塞進我手里，溫度比常人低些。"卯時前必須出來，
否則..."他沒說完，卻退后兩步替我望風(fēng)。我攥緊令牌沖進門，聽見身后傳來輕笑。
"小心些，別碰第七列書架。"第三層的臺階鋪著發(fā)光苔蘚，每踏上一級，
心底的聲音便清晰幾分。頂樓的木門上刻著雙鶴銜芝紋，我將令牌按在鶴眼處，門應(yīng)聲而開。
撲面而來的不是灰塵，而是清冽的靈氣，是靈泉的味道。雪蘭突然脫離我的掌心，
飛到書架中央的石臺上，花瓣舒展成六片。方才明明是七片。系統(tǒng)的聲音不再是心底的輕語，
竟化作書頁翻動聲。我看見最里側(cè)的書架上，有本《清禾經(jīng)》正在發(fā)光，
封皮上的字跡與我木簪陣紋一模一樣。"原來如此。"指尖觸到書頁的瞬間，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不是我的記憶，是某個白衣女子在靈泉旁刻陣紋的畫面。
她發(fā)間插著與我完全相同的木簪，掌心托著雪蘭。對面站著的...是陸明硯？
"別碰那本書！"他的聲音從樓下傳來，同時響起的還有陣法啟動的轟鳴。
我轉(zhuǎn)身看見無數(shù)玉簡從書架飛出，在空中織成金色法網(wǎng)。而《清禾經(jīng)》的書頁正一片片剝落，
化作光點融入我體內(nèi)。雪蘭突然發(fā)出尖銳的鳴響，花瓣上的冰晶蔓延到我指尖，
竟在掌心凝出枚符篆。系統(tǒng)的聲音與記憶中的女聲重疊："用乙木符破陣，帶經(jīng)卷離開。
"玉簡組成的法網(wǎng)已壓到頭頂，我揮出符篆的剎那，聽見陸明硯躍上樓的腳步聲。
金光與冰晶相撞的瞬間，整座藏書閣劇烈震動，我看見他眼中閃過驚訝。
繼而化作苦笑："原來真的是你..."經(jīng)卷的光點全部沒入眉心時，陣法突然消散。
雪蘭重新回到我掌心，此刻已變成九片花瓣，葉脈間流動的不再是靈氣，而是...劍氣？
陸明硯拾起地上的《清禾經(jīng)》殘頁，指尖撫過空白的紙頁，沉水香突然變得濃重。
"三百年前，師父曾說有個小徒兒偷練禁術(shù)，被封了靈識丟到外門。"他忽然抬頭看我，
眼中有我讀不懂的情緒。"如今看來，是我認錯了人。"系統(tǒng)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次帶著些許欣慰。"任務(wù)完成，下階段目標：卯時前離開藏書閣，
向陸明硯詢問'引靈泉眼'的位置。"我握緊雪蘭，
發(fā)現(xiàn)它的香氣竟與陸明硯的沉水香交織在一起。他忽然抬手替我理了理亂發(fā)，
動作自然得像做過無數(shù)次。"明日去玄霄峰找我，有些事...該讓你知道了。
"藏書閣外傳來巡山弟子的腳步聲，他指尖凝出劍光，在墻上畫出傳送陣。"記住，
別告訴任何人經(jīng)卷的事。"劍光裹著我躍入陣中時，我看見他站在月光里，發(fā)帶被風(fēng)吹起，
露出后頸處與我雪蘭冰晶相同的紋路。原來不是巧合，所有的線索早有牽連，
而我不過是順著系統(tǒng)織好的線，慢慢揭開自己的身世。小桃的暖爐還煨在床頭，
我摸出碎成兩半的木簪，發(fā)現(xiàn)它竟已復(fù)原，只是頂端多了朵冰藍色的花紋。
與雪蘭此刻的花瓣一模一樣。窗外傳來更夫打卯時的梆子聲，我摸到枕頭下多了塊菱形墨玉。
上面刻著"玄霄峰"三個字，邊緣還帶著陸明硯指尖的涼意。原來我叫陳清禾，
又不只是陳清禾。系統(tǒng)不是偶然的聲音，是三百年前的自己設(shè)下的引路燈。
而陸明硯...他眼中的滄桑，比云隱山的古樹更久長。雪蘭在案頭輕輕搖曳，
花瓣上的冰晶映著晨光，是記憶的碎片在重組。我摸到心口處有溫?zé)岬牧鲃樱?/p>
那是《清禾經(jīng)》在運轉(zhuǎn)，而系統(tǒng)的聲音，此刻化作了自己的心跳。"明日子時，
去玄霄峰后崖。"這次不是指令，是我自己的決定。我要當(dāng)面問他，
三百年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為何我的靈識會被封印，
又為何...他會守著這盤橫跨百年的棋。小桃翻了個身，
在睡夢中嘟囔："清禾...別亂跑..."我替她掖好被角，聞著熟悉的皂角香，
忽然眼眶發(fā)酸。不管過去如何，此刻的溫暖是真的，掌心雪蘭的顫動是真的，
腰間符袋里小桃換的防御符也是真的?；蛟S系統(tǒng)給的不是任務(wù)，而是讓我在重塑記憶的路上，
重新握住那些真實的溫度。就像此刻晨光里的暖爐，
就像陸明硯眼中藏著的、未說出口的守護。我吹滅燭火，
任由雪蘭的微光映著《引氣決》陳舊的書頁。明天，玄霄峰后崖，當(dāng)朝陽躍過云隱山時，
我會邁出第一步。以陳清禾的身份，也以那個尚未覺醒的"自己"的名義。風(fēng)穿過窗欞，
掀起書頁嘩嘩作響。我摸著木簪上的冰蘭花紋，忽然輕笑出聲。系統(tǒng)沒告訴我的，
或許才是最關(guān)鍵的線索。我攥著刻有玄霄峰的墨玉站在竹徑盡頭，
晨露打濕的石階上印著新鮮的劍痕。此刻每道劃痕都可能是陸明硯練劍時留下的軌跡。
小桃今早替我系腰帶時，指尖在我后頸多停留了三秒。
她定是發(fā)現(xiàn)了昨夜冰晶蝴蝶留下的淡痕。"清禾師姐？"值守弟子的問詢打斷思緒，
我忙將墨玉舉到胸前，只見他瞳孔驟縮。"原來是陸師叔的...快請進，
后崖第三棵松樹下有人等你。"松針上的露水落在道袍上，洇出深淺不一的灰。
陸明硯背對著我站在崖邊，手中握著柄斷劍，劍身上的銹跡與我木簪的陣紋竟有幾分相似。
聽見腳步聲，他轉(zhuǎn)身時指尖旋出朵冰晶蝴蝶，卻在觸到我發(fā)間木簪的瞬間碎成光點。
"三百年前你刻完引靈陣，也是這樣的晨光。"他將斷劍插入石縫，
沉水香混著崖底霧氣撲面而來，"那時你說，要做云隱宗第一個以器道證道的女修。
"我摸向腰間的符袋，里面裝著昨夜用雪蘭靈氣凝出的乙木符。系統(tǒng)的聲音沒有響起，
取而代之的是太陽穴處的鈍痛，像有書頁在識海里翻動。斷劍周圍的石塊忽然亮起微光，
組成與藏書閣相同的陣紋，而陸明硯指尖的冰晶，正沿著陣紋勾勒出靈泉的輪廓。
"靈泉眼在玄霄峰底。"他抬手拂過陣紋，崖壁上竟浮現(xiàn)出三百年前的畫面。
白衣女子跪坐在泉眼旁，用斷劍刻下最后一道符紋。而年輕的陸明硯站在她身后，
掌心凝著與雪蘭相同的冰晶，"你為護宗內(nèi)秘寶，自封靈識散入輪回，
這系統(tǒng)..."他忽然頓住，目光落在我手中的雪蘭上。九片花瓣此刻正片片舒展，
每片都映出不同的場景：小桃在執(zhí)事堂為我換符篆，張虎在藥田偷偷拔尖靈草，
還有...師父在演武場望向我的復(fù)雜眼神。"系統(tǒng)是你用殘魂織就的引路燈。
"他指尖點在雪蘭中央，冰晶化作鎖鏈形態(tài)，"但如今殘魂歸位，你該記起自己是誰了。
陳清禾，亦或是...云隱宗的器道長老？"太陽穴的疼痛突然化作暖流，
我看見自己前世將秘寶封入靈泉的畫面，而陸明硯當(dāng)時說的話，竟與此刻一模一樣。
雪蘭忽然發(fā)出清越的鳴響，花瓣上的冰晶紛紛飛入陣紋，崖底傳來悶雷般的震動，
是靈泉眼在響應(yīng)。"所以系統(tǒng)的任務(wù)..."我握緊斷劍，銹跡簌簌落在掌心。
"是為了讓我重拾器道？可為何要瞞著我？"他轉(zhuǎn)身望向云海，
發(fā)帶被風(fēng)吹得筆直："因你散魂時立下誓約，若轉(zhuǎn)世后心境未穩(wěn)，便永不喚醒記憶。
直到..."他沒說完，卻從袖中取出枚青銅鈴鐺。鈴鐺響起的剎那，
我腰間的符袋突然發(fā)燙，里面的防御符竟自動拼出"小心師父"四個字。那是小桃的筆跡。
"明硯！"熟悉的聲音從崖頂傳來，我渾身血液驟然凝固。是師父的聲音，
此刻他的腳步聲混著另幾個人的，其中有張虎粗重的呼吸。"帶雪蘭從密道走。
"陸明硯指尖凝出三道劍氣，分別打在陣紋的三個方位，崖壁上立刻裂開道縫隙。
"去靈泉眼取秘寶，我替你攔住他們。"我攥緊雪蘭往密道跑，
忽聽見師父喊出"逆徒"二字，緊接著是劍刃相交的清響。密道里彌漫著陳年苔蘚的氣息，
系統(tǒng)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帶著從未有過的急切："靈泉眼的秘寶是修復(fù)斷劍的關(guān)鍵，
而斷劍...是你前世的本命法寶。"泉眼處的靈氣濃得近乎實質(zhì)，
雪蘭一接觸泉水便化作流光，沒入斷劍的銹跡中。我按著陸明硯方才的手勢凝出冰晶，
斷劍突然發(fā)出龍吟，銹跡剝落處露出刻著"清禾"二字的劍脊。當(dāng)劍尖觸及泉底石臺時，
整座山峰都在震動。我看見石臺上躺著的，竟是與我此刻模樣 完全相同的玉簡。
《清禾經(jīng)》的完整版。"原來你果然在這里。"師父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我轉(zhuǎn)身看見他握著掌門令牌。張虎和另兩名內(nèi)門弟子站在他兩側(cè)，眼中泛著詭異的紅光。
"三百年前你私藏秘寶，如今轉(zhuǎn)世還想據(jù)為己有？"陸明硯的劍氣擦著我發(fā)梢掠過，
他不知何時已渾身是血，卻仍笑著將我護在身后。"師父，
當(dāng)年真相并非如此...""住口！"師父揮袖祭出縛仙索，金光裹著符咒向我們壓來。
我下意識舉起斷劍格擋，劍身突然爆發(fā)出萬丈青光，符咒在青光中化作飛灰。
而張虎等人眼中的紅光竟被吸出，凝成顆漆黑的珠子滾落在地。"這是...攝魂珠？
"陸明硯拾起珠子，指尖冰晶剛觸及黑霧，珠子便發(fā)出尖嘯。"師父為何會有這種邪物？
"師父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后退半步時撞在石壁上，掌門令牌"當(dāng)啷"落地。
我看見他袖中露出半截紅繩，繩上系著的，竟是與張虎眼中紅光相同的碎晶。
那是三年前他給我木簪時，隨手系上的裝飾。系統(tǒng)的聲音與前世記憶同時涌來，
我終于想起三百年前的真相：所謂私藏秘寶，不過是師父為奪器道傳承設(shè)下的局。
他用攝魂珠控制弟子，妄圖逼問靈泉眼的位置。而我...是為了保護宗門才自毀靈識。
"清禾，你聽我解釋..."師父的聲音帶著顫抖，卻被陸明硯的劍氣打斷。
"先帶秘寶離開。"他將我推向泉眼，斷劍在他掌心映出微光。"這里交給我。攝魂珠的事，
待你修復(fù)本命法寶后..."他的話被再次爆發(fā)的靈氣打斷，泉底突然升起光柱，
《清禾經(jīng)》玉簡飛入我識海。
同時響起的還有系統(tǒng)最后的提示："任務(wù)終極目標：以器道重塑云隱宗，揭露師父的陰謀。
"我握緊斷劍躍出密道時，晨光正穿透云層，將玄霄峰染成金紅色。
小桃的身影出現(xiàn)在山道盡頭，她手中提著藥箱，發(fā)間別著我送的玉簪。
看見我時眼里先是驚喜，繼而轉(zhuǎn)為震驚。定是我手中的斷劍，與她記憶中的某個畫面重疊了。
"清禾...你手里的是..."她踉蹌著跑來，卻在看見我后頸的冰晶蝴蝶時驟然止步。
"原來...原來你真的是..."我按住她顫抖的肩膀，聞著熟悉的皂角香，忽然想哭。
"明日去執(zhí)事堂換些高階符篆吧。"我將斷劍收入袖中，指尖撫過她發(fā)間玉簪。
"往后可能要麻煩你，替我準備些修補法寶的材料。"她愣了愣，從藥箱里摸出個油紙包，
里面是烤得金黃的靈米糕。"知道你沒吃早飯。不管你是誰...清禾永遠是清禾，對嗎？
"我咬下一口糕點，甜味混著靈氣在舌尖散開。遠處傳來陸明硯練劍的聲音，清越如泉。
我跟著小桃穿過晨霧彌漫的藥田，她的鞋底碾碎幾株冒頭的止血草。
指尖卻小心翼翼地護著油紙包里的靈米糕。昨夜崖底的震動似乎被晨霧稀釋了，但若仔細看，
能發(fā)現(xiàn)道袍上沾著的星點金光。那是縛仙索碎裂時的殘屑。
"這是你第三次把靈米糕捏成餅了。"小桃將青瓷盤推到我面前，盤中的糕點果然扁扁平平，
沾著些修復(fù)法寶用的赤鐵砂。"先吃飯，法寶的事不急。"我望著石案上的斷劍，
劍脊的"清禾"二字在晨光里泛著溫潤的光。昨夜從靈泉帶回的赤鐵砂堆在一旁，
混著小桃從執(zhí)事堂偷換的昆吾石粉。本該是修復(fù)法寶的絕佳材料，可我每次提起劍訣，
掌心的冰晶就會不受控地凝結(jié)成蝴蝶形態(tài)。"在想陸師叔？
"小桃忽然用沾著面粉的指尖戳我眉心。"今早看見他在演武場練劍，
劍穗上掛著你送的雪蘭干花呢。"我嗆到半口靈米糕，忙用袖口掩飾發(fā)燙的耳尖。
三日前從玄霄峰回來，我鬼使神差地將枯敗的雪蘭花瓣系在他劍穗上。
當(dāng)時他垂眸輕笑的模樣，竟比冰晶蝴蝶還要清亮。"別瞎說。"我低頭用符筆挑起赤鐵砂，
試圖畫出器道基礎(chǔ)陣紋，砂粒卻總在筆尖聚成蝴蝶形狀。"先幫我看看這個聚靈陣，
為何總引不來地火？"小桃托腮湊近，發(fā)間的玉簪掃過我手背。
那是我前日用邊角料替她刻的乙木符簪，此刻正隱隱發(fā)光，與斷劍上的陣紋遙相呼應(yīng)。
"清禾，你說...如果有天我也能看見系統(tǒng)提示，會不會也像你一樣厲害？
"她的聲音輕得像蒲公英，我忽然想起三年前初見時。她蹲在我面前系草鞋，
掌心薄繭擦過我腳踝的觸感。指尖的赤鐵砂終于凝成正圓形，我將陣紋按在斷劍缺口處。
聽見心底傳來細微的"咔嗒"聲。不是系統(tǒng)提示，是某種羈絆生根的聲音。
"你早就是最厲害的符師了。"我將烤糊的靈米糕塞進嘴里，任由甜味混著焦香在舌尖炸開。
"等修好了清禾劍，第一個要試的就是你新創(chuàng)的困仙符。"她眼睛亮起來，剛要說話，
窗外忽然掠過道月白色劍光。陸明硯站在竹梢上，指尖旋著枚冰晶，墜子般輕輕晃了晃。
那是我們約定的暗號，表示師父今日在主峰閉關(guān)。"我去去就回。"我抓起斷劍塞進袖中，
小桃已將裝滿符篆的錦囊系在我腰間。錦囊邊角繡著歪歪扭扭的劍穗圖案，
是她昨夜熬夜縫的。玄霄峰后崖的風(fēng)帶著沉水香，陸明硯倚著刻滿陣紋的石壁，
劍穗上的雪蘭干花掃過他指尖的繭。那些繭我曾在替他包扎傷口時摸過，比小桃的更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