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里,上午的會議紀要你寫一下,下班前要發出來。”
“晏里,這些資料你復印一下,送到經理辦公室。”
“晏里,下季度的任務計劃書你寫好沒,組長在催了。”
“晏里,我今天有事,本月工作總結PPT你幫我做一下,明早開會要用。”
五點半一過,辦公室里的人陸陸續續的走了,噼里啪啦的鍵盤聲、壓低聲音的談論聲、怨天載地的牢騷聲隨著時間的流逝也漸漸消匿。
偌大的辦公室里,只剩下晏里一個人的工位上還亮著顯示屏。桌上堆滿了未盡事宜,但都是不晏里的,是他那些“有事”的同事們讓他“幫忙”的。
在這個Alpha為尊,Omega受寵的社會里,他只是個普通平凡的Beta,工蟻一樣的存在,卑微又廉價。
晏里年近三十,中等身高,身材偏瘦,膚色很白,過長的頭發垂著,鼻梁上架著一個又土又丑的黑框眼鏡,將面貌遮了大半,即使相處六七年了,同事們也形容不出他的具體長相,只能三個字概括——很一般。
晏里性子悶不愛說話,平時不是格子衫就是衛衣,肥寬的褲子,大眾款式的板鞋,整個人看起來喪里喪氣的,又是個一無是處的Beta,公司里沒有人愿意跟他來往,都把他當個透明人對待。
說是透明人也不盡然,在他們需要人幫忙的時候,晏里永遠是他們第一個想起的人。
沒價值的瑣碎,繁重的任務,不想干的工作,全部都扔給晏里就對了,反正他也不會拒絕。
時針指到九點,晏里正在幫A同事寫PPT,白得透明的手指一下點鼠標,一下敲鍵盤。
顯示屏的光反射在他臉上,映出一張沒什么表情的半張臉,仔細瞧著,還是能察覺出一絲陰郁。
他不想幫別人做事情,一點都不想。
可他不會拒絕人,從小就不會。
未分化前就是個好說話的軟性子,分化后更是逆來順受,任人欺負。
晚上十一點半,晏里終于將別人的工作都做完,放到他們各自的工位上。
寫字樓區域一到了夜間就像一座僵尸城,安靜得詭異。路上幾乎看不到一個行人,只有偶爾呼嘯而過的車輛證明著這是一個活人的城市。
這個點已經沒有公交車和地鐵了,晏里只能忍痛打車回去。
他租住在一個破舊的老小區,路窄且繞,出租車進不去,晏里只能在大路上下了車走進去。
老小區雖舊,但靠近市中心,近幾年的城市規劃將老小區對面建設成了一座燈火通明的不夜城,酒吧餐廳各種娛樂場所琳瑯滿目,一到了晚上反而比白日更加熱鬧非凡。
雖然是寒冬的季節,但南城的氣候偏暖,一件打底加一件大衣差不多可以抵御一整個冬季。晏里一向穿得比較單薄,一件純白的長袖T恤,套一件寬厚的開衫衛衣,完全襯不出身材的工裝褲,這是他過冬的慣常搭配。
晏里將衛衣帽蓋在腦袋上,讓本就喪逼的自己顯得更陰沉。
對面的酒吧外站著幾個抽煙聊天的Alpha,輕蔑的眼神往他身上落了一眼,然后嬉笑著用嘲笑的眼神看他。
晏里面色又沉了沉,雙手抓緊帽子,仿佛這樣能讓自己變得更渺小些一般,加快了步子。
終于進了老小區界限,周圍已然變得安靜下來。
晏里癟著嘴,踢了一腳路邊的石子,煩悶的腹誹兩句。
Beta怎么了,Beta就該被欺負嗎,Beta就該被看不起嗎,Beta就該低人一等嗎。
越想心里越酸楚。
在這個社會,Beta就是這樣一個存在,可視性別又是誰自愿選擇的呢。
晏里又將腳邊的一個空易拉罐踢遠,發出哐啦哐啦的聲響,引起小區內某只寵物狗的共鳴。
今天多做了六個小時零十二分的白工,多花了三十四塊二的車費錢,點了一份又貴又不好吃的外賣,還被無辜波及了領導的怒火。
煩死。
晏里轉過一個小巷,忽然聽到里面傳來微弱的聲音,有點像是初生的小獸在低鳴。他停下腳步,借著月光往黑幽幽的巷道望去。
是流浪貓嗎。
他們這里很多流浪貓,晏里偶爾會拿點火腿腸小魚干什么的去喂它們。
“是貓貓嗎。”
他小聲問了一句。
晏里雖然外表看起來陰惻惻的,但音色偏軟,帶點潮黏,給人柔軟好欺的感覺。
沒有喵喵聲回答他,只有很低的聽不出到底是什么動物的聲音。
晏里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進去看看,興許是小貓受傷了,不能發出太大的聲音。
巷道的視線范圍隨著他的進入被拓寬,借著被層層錯開的房屋攪覆得斑駁的月光,晏里看清了發出聲響的來源——是一個男人。
他呆愣的立在原地。
男人穿著一身黑的西裝,身材高大,露出的指節修長冷白,整個人透著一股疏冷矜貴的氣質。就算晏里分別不出,也不難看對方是個Alpha,而且還是個等級不算低的Alpha。
這樣氣質不凡的人,怎么會出現在他們這個窮地方。
Alpha單手撐著墻,背脊微微彎曲,低著頭,整張臉都埋在陰影里,因此晏里看不出他的長相和表情,只是從他微微紊亂的呼吸中判斷出他此刻并不好受。
“那個……你沒事吧?”晏里遲疑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問。
Alpha沒回他,仍舊保持著原有的姿勢。
周遭的空氣很靜,靜到晏里很明顯的感覺到對方越來越難受的喘息。
“你是不是生病了?”晏里又問。
對方還是沒回他。
晏里猶豫了一會兒,正要上前看看情況,剛邁出一步,Alpha忽然抬頭,一記凌厲的眼刀劈來,他嚇得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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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馳也作為一名S級的Alpha,有著顯赫的身份背景,又是京市龍頭企業官氏的掌權人,是所有人討好諂媚的對象,想巴結他的人很多,想爬上他床的人更多,無論男女,不分ABO。
但他向來潔身自好,對這檔子事兒幾乎沒有想法,仿佛一個無欲無求的工作機器。因而那些個想要攀上他的人,只能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比如這次,因為他的一時大意,喝下了摻藥的酒水,被誘導進入了易感期。
因為不設防,身上沒有備用的抑制劑,他只能一路跑到這個偏僻的小巷。本想給下屬打電話,卻發現手機不知道什么時候掉了,只能靠在這里靠意志力先捱過第一波晴欲,等稍回籠些神志了再想辦法聯系下屬,沒想到有人闖了進來。
來人身上沒有一點攻擊力,也聞不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嗓音軟軟潤潤的,像潮濕的青苔。
是一個毫無價值的Beta。
官的他像是一頭受了重傷的野獸,被迫發情的感覺像是
他沒有理對方,只希望他能識趣一點自己離開,沒想到那人卻向他靠近了一步,他立馬聚集起一絲寒意警告過去。
是路人,還是跟給他下藥的人一伙的?
官馳也沒有時間去證實,易感期的意志瓦解會讓他變得脆弱失控,他不允許自己在這種情況下讓別人抓住什么籌碼。
那個Beta還沒走,像傻了一樣的站在原地,官馳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就是讓他感覺有點蠢。
即便進入易感期,官馳也與生俱來的上位者氣勢也能讓他鑄造出來帶有威懾性的警告,對付這種沒見過世面的Beta綽綽有余。
理,官馳也額頭因為忍耐已經冒出了細汗,他意識到再這么放任下去,自己估計會變成一頭只知道交配的野獸,即便對方是個完全挑不起他興趣的普通Beta,他也會不管不顧的把對方當做自己度過這次易感期的發泄工具。
這個Beta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一直木在原地不動,官馳也想厲聲叫他滾,但他現在已經沒什么力氣來支撐自己的氣勢,出口的語氣怕是更貼近于示弱的懇求。他強撐起岌岌可危的理智,準備自己離開,找一個更隱蔽點的地方撐過去。
走到Beta身邊的時候,他忽然一個腳步虛浮往前踉蹌了一步,原本怔忪的Beta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胳膊扶住了他。
兩人的距離靠得很近,Beta為了扶他的姿勢導致眼鏡一歪,官馳也還彎著身子,偏頭看過去,Beta正在扶眼鏡,在清淺的月光反射下,他看到一雙極其明潤漂亮的眸子,像是泡在深潭里一顆光澤透亮的珍珠。
官馳也覺著身體里的潮
“你沒事吧?”
Beta的聲音很輕柔,像是開著某種柔軟可愛的花朵,而他也聞到了一股很清淡的香味。
“你是Omega?”他低沉著嗓音問。
對方搖了搖頭。
那股香味好像更稠了,像是一個Omega刻意在釋放信息素勾引Alpha一般。理智堪稱以迅雷之勢在坍塌,官馳也在最后一處殘垣也將墜成碎片時,咬牙狠聲問:“你住這附近?”
晏里來不及回答,又聽到Alpha強勢命令道:“去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