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十分鐘之前，秦夏在學校食堂買了兩份胡辣湯。
一份自己喝了，另一份特意留給程意映。
在秦夏看來，胡辣湯這種東西最適合在冬季飲用。
一口下去渾身都暖和起來了。
程意映晚間吃的不多，身邊吃食驟然多了起來之后，她總是患得患失，怕哪天清晨一睜眼銅鏡再也不會顯靈了。
故而在吃食上都先緊著娘親先用。
現下喝完一大杯的胡辣湯后，不僅腹中被填的滿滿當當，手腳也迅速火熱起來。
秦夏買的這份胡辣湯還是牛肉款，里面大塊大塊的滑嫩肉片吃起來很是暢快。
“哦對了，你娘還在養病，估計辛辣刺激的不能吃，我額外買了大份的青菜蛋粥，你們那在下雪，食物放久點應該也不會餿。喝不完的話可以熱一熱明天繼續吃。”
倆人每次碰面聊天，基本上都是秦夏這個話癆在滔滔不絕。
程意映安靜地做個傾聽者。
秦夏迫不及待就把手里的外賣袋子塞了過去。
下一秒，來自二十一世紀的袋鼠外賣就出現在少女手中。
秦夏滿臉期待：“打開瞅瞅唄，看看喜不喜歡？”
“多謝兄長?！背桃庥硨χ饣ㄣ~鏡抿唇淺笑。
她知道眼前這個少年最吃她這一套。
果不其然，秦夏頓時開啟原地傻樂模式。
程意映解開包裝袋，將里面的飯盒取出。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輕盈且方便的餐盒，她還是再次被驚艷到。
“你好像很喜歡這個塑料盒？”秦夏注意到她一直盯著外賣盒子目不轉睛。
兩千年后的世界總是能給程意映帶來無限震驚和憧憬。
明明是同一片天空，同一片土地，秦夏所在的世界卻是那么地美好，讓人心生向往。
她輕輕撫摸著手中的滾燙的餐盒，“你們那邊都是用這種餐具嗎？”
“那不是。”秦夏回答道，“這是外賣專屬的盒子，塑料制品，算不上什么好東西，只不過方便，而且還是一次性的，吃完就扔?！?/p>
“你們那個世界，究竟是怎樣的呢？”程意映問道。
鏡中少年認真思索了一會。
小祖宗問他這個問題，肯定不是為了單純聽他的日常生活，大概率是為了想知道千年之前和千年之后的區別。
于是秦夏從程意映自身出發，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著：“在我這個時代女性也可以讀書，人人都是公平的，沒有奴隸，大家的生命是平等的。小三是可恥的，我們遵循一夫一妻制，如果彼此不愛了就離婚了，相當于你們那邊的和離，然后彼此各奔東西尋找自己的幸福。”
“一夫一妻制？”程意映托腮眨眼，“一個男人只會娶一個女子嗎？”
“當然了?！鼻叵狞c頭，“如果要娶第二個妻子，就必須和前面那個和離，不然就是重婚罪。”
一夫……一妻。
這個觀念程意映活了十幾年，還是第一次聽見。
她所在的世界里，男子納妾是常態，女人善妒是罪孽，何況要求夫君只有自己一個女人？
那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楚云今晚已經吃過了，程意映準備將這粥留著明日倒入鍋中重新煮一遍，還能再添點東西進去。
如此一來她和翠翠一起吃的前提下，還能吃上個好幾頓。
少女坐在桌旁，將飯盒打開看了一眼。
一股濃郁的米香裹挾著雞蛋香氣撲面而來，米粥里面有不少綠油油的青菜。
簡單的青菜白粥，在加了一些雞蛋碎過后，增添了不少風味。
“這是咸口的，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慣，如果不喜歡的話，明天古鏡顯靈的時候你再告訴我，我下回給你換甜口的粥。”
程意映直搖頭，心念一動，開口道：“我這輩子沒過過什么好日子，能有如此一份清粥便十分心滿意足，并不過分在意這其中口味如何。”
“瞧你這說的?！鼻叵男闹兴釢?，他清了清嗓子，努力壓下那股心疼，然后說道：“以后有哥在，哥罩著你，帶你吃香的喝辣的，別說是咸粥甜粥辣粥，你以后想吃啥口味的，一句話的事！”
少女垂下眸，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并未被人捕捉到。
說是給她準備了粥，但其實里面還有三個大包子。
沒錯，是大包子。
堪比臉大的包子。
“兩千年后的包子如此之大？”程意映驚嘆后人的飯量。
秦夏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笑著解釋：“那倒不是，這包子是咱爸親手做的?！?/p>
其實是他纏著老爸按照自己的要求做了三個這么大的包子，一個能吃三頓。
秦爸一邊笑他是豬胃，一邊樂呵呵地去給他揉面做包子。
秦夏覺得很適合祖宗和祖宗她娘，還有祖宗丫鬟一起吃。
“是肉包子。”程意映湊近聞到了一股肉香味。
“對?！鼻叵恼f，“包子已經蒸熟了，你們那在下雪，大冬天的也能保鮮很長時間。我下個月就要期末考了，晚自習的時間也被延長了，大概率是沒時間一直陪你聊天?！?/p>
少年愁眉苦臉，“我怕和你斷聯的這些天餓著你們?！?/p>
程意映抿唇淺笑，柔聲道：“有兄長這段時日給的食物，不會餓著了，再也不會了……”
銅鏡外的少年瞳孔驟縮：嗚嗚嗚祖宗好可憐……
他不過是給了點吃的接濟救助一下，瞧把她感動的。
“明天，我明天晚上會給你備好兩個月的食物，保證你們不會……”
少年的話還沒有說完。
隨著“滋啦”一聲，今日份的銅鏡顯靈到此為止。
程意映這才坐直身體，抬手拍了拍快要僵住的臉頰。
好險，再多一瞬她都演不下去了。
活了十幾年，程意映從未見過如秦夏這種人。
真摯誠懇，善良大方，當然更重要的還是在缺心眼這塊無人能敵。
想必是世道不同，造就的人也不同。
單純如此，也是世間罕見。
赤子之心，說的約莫就是如此了吧。
程意映拳緊握，眉緊鎖。
阿娘告誡她待人要真誠，不可懷揣利用之心，更不可把真心待自己之人當作向上攀爬的云梯。
那她現如今這般小人手段，蠱惑著一顆赤子之心滿心滿眼都是自己，處處為自己考慮，她是不是……太過分了些？
她想得出神，在床榻上輾轉反側良久，導致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她才沉沉睡去。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程意映夢見了少年。
她看見一雙充滿寒意的眼眸正盯著自己。
四目相對，少年惡狠狠地說道：“為什么要騙我？把我當狗一樣耍得團團轉，扮柔弱裝可憐把我釣成翹嘴，你很得意是不是？”
程意映愣住，下意識就要開口解釋。
然后被少年手中的長劍刺了個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