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
楊寶軍正整理著剛搜出的鎏金香爐,忽然聽見門外傳來如喪考妣的哭喊聲。
正蹲在條案前登記“戰利品“的紅衛兵小王踉蹌沖進來,褪色的軍綠挎包將一旁的青花瓷瓶撞倒,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他扶著掉漆的門框喘氣,袖口沾著不知誰的血跡:“楊哥,不好了!”
“三輛解放CA30越野車把巷口堵死了!車上下來八個帶五六式沖鋒槍的警衛,那槍栓都開著呢!”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軍用皮靴整齊劃一的踏步聲。
楊寶軍聞言一驚,快步向外走去,推門一看三個白發老者此刻正跪在雕花影壁前捶胸頓足。
為首的瘦高老人十指深深摳進地磚縫隙,藏青色中山裝沾滿塵土。
他們身后那輛掛著軍牌的吉普車還未熄火,駕駛座上年輕警衛的配槍在陽光下泛著幽光。
楊寶軍瞇起眼睛,注意到老人們腳上沾著黃泥的千層底布鞋——這年頭敢坐軍車穿布鞋的,怕不是普通百姓。
“江城革委會在執行公務!請不要妨礙”楊寶軍故意將紅袖章往上扯了扯,露出別在腰間的五四式手槍。
他身后緊跟著的兩個小將順勢將剛搬出來的黃花梨條案摔在地上,木屑飛濺中,鑲著螺鈿的抽屜滾出幾本泛黃古籍。
“我的永樂大典啊!“原本癱坐在地的王仲突然暴起,干瘦身軀爆發出驚人力量。
他撲向正在撕書的小將,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攥住殘破書頁,渾濁老淚滴在朱砂批注上暈開朵朵血花。
那本永樂大典的包背裝早已散開,燒焦的邊角還帶著火盆余溫,墨香混著焦糊味在晨霧中彌漫。
楊寶軍意識到不對,連忙后退半步,喉結上下滾動。
這反應怎么和滬城他朋友和他描述的場景這么像呢?
上月抄家時在某個老學究書房見過類似古籍,當時燒了整整三箱。
也是有一隊老人帶著警衛員出現,當即就將所有紅衛兵抓了起來,聽說后來有一部分人還被判刑了。
理由是:挖社會主義墻角!
“老棺材瓤子活膩了?“紅衛兵頭子張建國掄起三指寬的牛皮腰帶,銅扣上“將革命進行到底“的刻字閃過寒光。
吉普車后座的警衛員悄然舉起56式沖鋒槍,上膛聲清脆如除夕夜的炮竹。
不過是街頭撒野的混混何時見過此等場面,當時就把腰帶扔了躲到了楊寶軍身瑟瑟發抖了起來。
張建國感覺出來了,如果他敢動手,那車里的人肯定敢開槍
柳婉婷斜倚在廊柱旁,一邊嗑著從空間里拿出來的瓜子,一邊看戲。
聽見車旁小戰士上膛如此堅決迅速,忍不住微瞇雙眼。
這才注意到大門口——那輛吉普車,那車牌,分明是來自某個軍區大院。
她搖了搖頭,軍車護送,呵呵楊寶軍可是惹了不得了的人物了!
王仲,顫抖著從內袋掏出工作證,猩紅封皮上燙金的國徽刺得人睜不開眼。
當“故宮博物院副院長“七個鎏金小字映入眼簾時,楊寶軍似乎聽見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咯吱聲。
他想起上月在文化局看的內部通報,某地紅衛兵砸了座明代牌坊,結果撞上考古隊的老教授,最后整支造反隊都被送進了秦城監獄。
完了,他不會遇到真神了吧!
“王老”柳婉婷適時的撲了出來,恰到好處地踉蹌半步,露出脖頸處猙獰的淤青。
“他們說我家藏著四舊,可我昨天就說了要捐給國家...”
少女哽咽著拿出一個檀木匣,打開一看里面整整齊齊碼著捐贈清單,鋼筆字跡清秀似乎還透著新鮮墨香。
幾個老教授頓時圍成保護圈,將柳婉婷和地上的文物殘片護在身前。
戴圓框眼鏡的張院士掏出放大鏡查驗被毀的瓷器碎片,李研究員則用身體擋住還在冒煙的火盆。
王仲接過清單時,枯瘦手指撫過“汝窯天青釉弦紋樽“的字樣,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上個月他們在河北尋找的國寶級文物,此刻正躺在兩米外的碎瓷堆里。。
“小姑娘,你今年多大了,家里人呢?柳政延是你什么人?”
“您問我家大人?”柳婉婷垂眸絞著絹帕,偷偷看向黑臉的楊寶軍,廊檐陰影里,少女嘴角揚起轉瞬即逝的冷笑。
她那入贅的父親此刻應該正在公安局,為昨夜“楊蓉和李懷民的流氓罪”指控焦頭爛額呢。
“母親走后...入贅的父親續弦再娶”似乎說道委屈處女孩的尾音化作一聲嗚咽,柳婉婷借機緩緩將昨晚發生的事講了出來,聽的在場所有人都義憤填膺。
一旁的楊寶軍呵斥道:“你胡說,那個李懷民明明就是你爸幫你找的未婚夫,是你不檢點,你—。”
“你放~”柳婉婷及時的將口中的屁字咽了下去,要不是怕崩人設,被看出來與原主性格差異過大,她用的著受這窩囊氣!
深吸一口氣,努力維持好小白花人設“楊寶軍,你也有孩子,你也有女兒,你會給你女兒找大20歲的未婚夫嗎!”
“你們簡直欺人太甚了,我外公給我留的遺產,我不想要,想資源建設我們的祖國有錯嗎!就因為我沒有把錢轉給繼姐,董文軒就用鞭子抽打我兩個小時,他配為人父嗎!”
王仲心疼的摸了摸小姑娘的頭“好孩子,好孩子,別怕有我們”王老安慰道跟著身邊的警衛員說到:“小李快報警~”
“不用報警了,我們已經來了”柳婉婷一轉身就看見王愛國帶著十幾名警察從外面走了進來。
跟隨其后的,還有一個戴著眼鏡,穿著白襯衫的中年人。
見到柳婉婷,那名中年人快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小同志,我是市委辦公廳的秘書,我姓陳,今天來這兒是代表江城,是政府對您進行表彰。”
“這柳老為了支援抗日曾經捐獻了半副身家,之后有為了支持剛成立的新政府公司和營又捐獻了一百多萬,如今我們不能讓柳老的孫女再受委屈。”
說完對著警車一揮手,指著著楊寶軍一行人說道“把他們都帶走!”
“柳婉婷,我告訴你,你沒有權利動自己名下的財產,你還是未成年,你必須要經過監護人同意。”
楊寶軍這下徹底慌了。
剛才他們在屋子里搜了半天,半毛錢都沒找到。
只有一些在他們看來不值錢的古董,如果柳家這個小賤人再把她名下的財產捐出去,那他姐姐不就一分錢好處都撈不到了!”
晌午的陽光正足,照的陽光下的少女似乎都在發著金光。
她走到楊寶軍面前莞爾一笑,從口袋里拿出戶口本展開第一頁,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好意思哦,我上個月過完生日,已經年滿18歲了,只是你的好姐夫一直不記得我生日而已,所以哦,柳家的錢,我說了算呢。”
楊寶軍臉色大變,如果她成年了,那就有支配財產的權利,那他帶來的人,對屋子里的文物進行打砸搶不就是犯錯?
陳秘書聞言更是笑的見牙不見眼,對于他來講,這可都是工作上的政績,于是立即對著王老他們表著忠心。
“王老,夏同志你放心今天這件事我們一定會追究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