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后的秋天。
剛過八月十五， 南山大隊小學招生。
幾位老師一字排開，坐在辦公桌后登記收費。
向興林在辦公桌前給鎖住繳書費、學費。
一個老師在給他開收據。
鎖住手拎鐵環和鐵環鉤跟隨媽媽叢二鳳走進辦公室。
向興林說道：“二鳳，鎖住的書費、學費，我都繳完了！他的大名我也給取了，叫向前行，行不行？”
叢二鳳說道：“叫向前進多好，反正是你們老向家根后，取什么名，你當爺爺的說了算！”
向興林高興地說道：“叫向前進好！向前進好！”
鄒大連、姚占雙、黃山、由勝和向前進高興地湊到一起，手舞足蹈，有說有笑。
向興林問道：“你們幾個這么熟？一個堡子的？”
向前進答道：“爺爺，我們都是廟東堡的，還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好哥們吶！”
向興林說道：“前進，你過來，這個給你！”
向前進湊到爺爺跟前。
向興林把一個草綠色的書包給向前進挎在身上，又掏五元錢給向前進。
說道：“這書包是上學裝書、裝本、裝筆用的，這錢是買筆、買本用的，揣好了，別丟了！”
南山大隊小學操場。
五個孩子跑出辦公室。
一起滾動鐵環，在操場上轉起圈來。
三圈過后。
五個小哥們齊聲向辦公室內喊道：“我們走了！”
鄉間公路。
五個小哥們滾動著鐵環，在灰塵中遠去……
。。。。。。
叢福明草房。
矯老五開門進屋。
手拿一個算盤，還有兩個紙卷。 叢二鳳問道：“你拿那些東西干什么？”
矯老五答道：“給前進上學用的，前進上學了，我得做點貢獻！”
他在案板上把兩卷紙鋪開。
說道：“這張是小學一至十的加減法口訣表，這張是小學乘法口訣表。等前進放學回來給他，這對他上好數學課絕對有幫助！這個算盤，上珠算課用，省得花錢買！”
叢二鳳說道：“師哥，你對前進各方面都太好了，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謝你！”
矯老五說道：“你知道應該怎么感謝我，你就是不做！”
叢二鳳說道：“師哥啊，你怎么說說就下道進溝了？”
矯老五嬉皮笑臉。
說道：“對不起，對不起！”
中午。
向前進放學開門進屋。
叢二鳳說道：“前進，看看案板上都是什么東西？”
向前進驚喜地說道：“一到十加減法口訣表；乘法小九九口訣表；還有算盤。這都是誰給我弄的，簡直太好了！”
叢二鳳說道：“是你矯叔，你矯叔對你太好啦！”
向前進一把摟住矯老五。
說道：“矯叔，太感謝你啦！叫我怎么感謝你！”
矯老五說道：“叫我一聲爸就行！”
叢二鳳斥道：“你跟孩子說的什么話！”
矯老五說道：“我說的是真話，前進聰明可愛，我要真能作他爸爸，我會一生都對他好的！”
晨曦。
月落星沉。
一只貓頭鷹落在門前的枯樹上悲號：“哼唬——哼唬——”
三只公野雞在撂荒地上追逐嬉戲。
叢福明在草稞里端槍瞄準。
“砰——”地一聲槍響。
三只公野雞“撲啦啦”飛走。
叢福明倒在血泊中。
他的槍“掙”了， 掙成了兩截！
頭部和兩只胳膊血肉模糊！
。。。。。。
叢福明草房里。
鎖住慌慌張張地跑進屋。
說道：“媽，剛才有兩個人告訴我說，姥爺在后山坡出事兒了……”
鎖住說著，哭了起來。
叢二鳳撂下活計。
跑向后山坡。
鎖住緊跟身后。
跑到地方，二人驚呆了！
老人家躺在血泊中，槍“掙”成了兩截。
無論怎么呼喊，絲毫沒有反映，他已不省人事！
不遠處的草稞上，掛著一個白色的膠皮瓶蓋。
二鳳覺得奇怪，揀起瓶蓋，揣進兜里。
。。。。。。
矯老五院外。
叢二鳳拼命地喊道：“矯老五！矯老五！”
矯老五走出大門。
問道：“什么事兒？二鳳？”
叢二鳳急說道：“快點吧，我爹出事兒了！”
矯老五問道：“出什么事兒了？”
叢二鳳說道：“剛才你沒聽見槍響嗎？”
矯老五說道：“沒聽見啊！怎么啦？”
叢二鳳說道：“槍掙了！”
矯老五說道：“這老頭，打一輩子雁，還能叫雁銜眼了，快上醫院！”
。。。。。。
山間公路。
矯老五趕著一匹膠皮轱轆的馬車疾馳。
車上躺著叢福明。
叢大鳳和叢二鳳坐在他兩邊。
馬車停在大峪公社醫院大門口。
矯老五、叢大鳳、叢二鳳拼命地呼喊：“大夫！大夫！救人哪！”
數名護士推車跑來，將叢福明推進急救室。
。。。。。。
半個小時過去了……
墻上的石英鐘“嘀嗒、嘀嗒”地走著。
急救室的門開了，一名醫生走出。
問道：“誰是患者家屬？”
叢大鳳、叢二鳳急答道：“我是！”
醫生說道：“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叢大鳳、叢二鳳失聲痛哭。
喊道：“爹啊！爹啊！”
二人沖入太平間。
矯老五也跟著沖入，邊哭邊說道：“哎呀，可了老頭這人啦！怎么還能叫雁銜眼了！我給你雇幫吹鼓手吧！”
。。。。。。
大峪山下。
叢福明墳頭。
所有的人都披麻戴孝。
鎖住跪在墳前燒紙。
二鳳、大鳳跪在墳前磕頭。
叢二鳳哭道：“爹啊，你這輩子養我，半點也沒得著我的濟啊，光跟著我遭罪受累了！”
“嗚——”墳前一片哭聲。
吹鼓手們吹起了哀樂《鴻雁落沙灘》。
矯老五也趕到墳前磕頭。
說道：“叢叔啊，你死的好苦情啊，打了一輩子雁，臨了臨了還叫雁銜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