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窗玻璃蜿蜒而下,像無數透明的小蛇。林默坐在工作室里,
面前攤開著三個未支付的賬單。房租、器材分期、醫院催款單——每一張都像一張血盆大口,
要將他吞沒。手機震動起來,一個陌生號碼。林默猶豫了一下,滑動接聽。"是林默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沙啞得幾乎失真,"我是周巖,你大學室友。
"記憶中的周巖總是笑聲爽朗,和這個聲音判若兩人。"周巖?天啊,多久沒聯系了?
得有三年了吧?""三年零四個月。"對方精確地回答,"聽著,我有個工作機會給你。
報酬五萬,只需要三天時間。"林默的手指不自覺地敲打著桌面。五萬,
剛好能解決他所有迫在眉睫的債務。"什么工作?""攝影記錄。我在做一個民俗研究項目,
需要專業攝影師。"周巖頓了頓,"地點有點偏,在霧隱村。""從沒聽說過這個地方。
""很正常,地圖上找不到。"周巖的聲音突然壓低,"這事必須保密。如果你感興趣,
周五下午三點到青石鎮汽車站,會有人接你。"電話掛斷了,留下林默盯著手機屏幕發呆。
窗外一道閃電劈過,照亮了他墻上掛著的那幅獲獎作品——《最后的守夜人》,
那是他在爺爺臨終前拍攝的,老人的眼睛里有種說不清的恐懼。林默拉開抽屜,
取出那瓶已經吃了三分之一的抗焦慮藥。醫生說他這是創傷后應激障礙,
自從兩年前那場車禍后,他就再也無法在黑暗中心安理得地按下快門。
"五萬..."他喃喃自語,倒出兩粒白色藥片。---周五的天氣比預報的更糟。
林默站在青石鎮汽車站的雨棚下,背包里裝著相機、三腳架和幾卷備用膠卷。
這個所謂的汽車站不過是個水泥平臺和一間鐵皮小屋,售票窗口緊閉,
玻璃上貼著"暫停服務"的紙條。一輛銹跡斑斑的銀色面包車準時出現,車輪碾過水坑,
濺起泥水。車窗搖下,露出一張布滿皺紋的臉。司機看起來至少有七十歲,眼睛渾濁發黃,
右眼眼角有一道延伸到太陽穴的疤痕。"林先生?"老人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林默點頭,拉開車門。車內彌漫著一股霉味和某種草藥混合的古怪氣味。
儀表盤上擺著一個木雕小人,五官扭曲,雙手被反綁在身后。"這是...?
"林默指著那個小雕像。司機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瘦骨嶙峋的肩膀上下聳動。"護身符,
"他終于喘過氣來,"山路不好走,需要保護。"車子駛上蜿蜒的山路,雨越下越大。
林默試圖與司機攀談,但對方只是偶爾發出含糊的應答。兩小時后,
當車子穿過一片特別濃密的樹林時,司機突然開口:"霧隱村不歡迎外人。"林默轉頭看他,
"什么意思?""周先生是個好人,"司機自顧自地說,"但他不該帶你來的。
""你認識周巖?他來村里多久了?"司機沒有回答,而是突然踩下剎車。
林默差點撞上前擋風玻璃。前方出現一座石橋,橋下是湍急的黑水,在雨中泛著詭異的油光。
"到了。"司機說,"我只能送到這里。往前走,村口的老槐樹下等。"林默剛下車,
面包車就迅速掉頭離去,尾燈很快被雨幕吞噬。他站在石橋前,
注意到橋頭立著一塊斑駁的石碑,上面刻著"霧隱村"三個大字。石碑背面似乎還有小字,
被厚厚的青苔覆蓋。踏上石橋的瞬間,林默感到一陣莫名的眩暈。
木板在他腳下發出不祥的吱呀聲,仿佛隨時會斷裂。走到橋中央時,
他鬼使神差地往下看了一眼——黑水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游動,不是魚,
而是更大、更長的影子。過橋后,霧氣突然濃重起來。林默只能看清前方幾米的距離,
腳下的路變得泥濘不堪。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腥味,像是腐爛的魚混合著潮濕的泥土。
第一間房子出現在霧中時,林默差點撞上去。那是座低矮的土房,墻面斑駁,
窗戶用木板封死。門楣上掛著一面銅鏡,鏡面朝外,已經氧化得幾乎看不清人影。
隨著深入村莊,更多房屋出現在霧中。無一例外都破敗不堪,卻都掛著類似的銅鏡。
偶爾有村民經過,全都穿著深色粗布衣服,低著頭快步行走。
沒人對林默這個陌生人投來好奇的目光,甚至沒人抬頭看他一眼。
老槐樹突兀地矗立在村中央,樹干粗得至少要三人合抱。樹下一個瘦高的身影正在抽煙,
火星在霧中忽明忽暗。"周巖?"那人轉過身來,林默倒吸一口冷氣。
記憶中的周巖陽光健壯,而眼前這人面色青白,眼窩深陷,左臉頰上有一道新鮮的傷口,
像是被什么動物抓傷的。"你來了。"周巖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他扔掉煙頭,用腳碾滅。
"跟我來。"周巖帶他穿過幾條小巷,來到村子邊緣的一間木屋。屋內簡陋但干凈,
一張木桌,兩把椅子,角落里擺著一張窄床。墻上掛著幾張泛黃的老照片,
都是同一個穿著民國服飾的老者。"這是村長家,"周巖倒了杯水給他,"我們暫時住這里。
"林默注意到水有股怪味,像是放了很久的雨水。"你在這做什么研究?
村里的人怎么都...""奇怪?"周巖苦笑,"你會習慣的。明天晚上村里有個儀式,
我需要你全程拍攝。""什么儀式?"周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異常明亮。
"送靈儀式。每七年一次,送走那些...不該留下的東西。"林默突然感到一陣寒意,
"聽起來像是某種迷信活動。""比你想象的更古老,更...真實。
"周巖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聽著,無論你看到什么,都不要出聲,
不要干涉。拍完照片我們就離開,明白嗎?"林默點頭,周巖這才松開手,
手腕上已經留下了一圈紅印。"為什么一定要用膠片相機?"林默揉著手腕問。
周巖的表情變得古怪。"數碼設備在這里...不太管用。去年有個記者來過,
他相機里的照片全是雪花。"那天晚上,林默睡得極不安穩。屋外總有奇怪的聲響,
像是有人在低聲絮語,又像是某種動物在抓撓木板。半夜時分,他被一陣清晰的鈴鐺聲驚醒,
透過窗戶,他看到一隊穿著白衣的人影從村中走過,每個人手中都提著一盞慘白的燈籠。
第二天清晨,周巖帶他在村里轉了轉。陽光勉強穿透濃霧,給一切蒙上灰蒙蒙的色彩。
村民們依舊行色匆匆,但林默注意到他們看周巖的眼神很奇怪——既敬畏又恐懼。
"他們為什么那樣看你?"林默小聲問。周巖沒有直接回答,
而是指向一座比其他房屋稍大的建筑。"那是村祠堂,今晚儀式在那里舉行。"經過村口時,
林默終于看清了石碑背面被青苔覆蓋的字:"入村者,永留村"。"這是什么意思?
"他問周巖。周巖的表情瞬間變得僵硬。"沒什么,老村規而已。"他迅速轉移話題,
"我們去準備晚上的拍攝。"下午開始下雨,霧氣更濃了。周巖給了林默一臺老式膠片相機,
"只能用這個拍,數碼設備在這里...不太管用。"林默檢查相機時,
發現里面已經裝好了膠卷。"這是什么型號的?我從沒見過。""特別定制的。
"周巖遞給他一個皮袋,里面裝著五卷備用膠卷,"這些膠卷經過特殊處理,
能拍到...某些東西。"黃昏時分,村民們開始聚集在祠堂前的空地上。
空地中央擺著一個石臺,周圍插著七根黑色的蠟燭。林默注意到所有村民都穿著深色衣服,
面色蒼白,眼神空洞。"記住,無論看到什么都不要出聲。"周巖最后一次警告他,
然后走向石臺,站在一個穿著黑袍的老人身旁。林默躲在陰影處,調整相機參數。
通過取景框,他看到黑袍老人開始吟誦某種古老的咒語,聲音嘶啞難辨。村民們圍成一圈,
隨著咒語的節奏緩慢移動。突然,人群分開,
四個壯年男子抬著一個被白布包裹的長形物體走向石臺。當他們將那個物體放在石臺上時,
白布滑落,林默差點驚叫出聲——那是一個年輕女子,雙眼緊閉,面色慘白,
但胸口還在微微起伏。"這是活人祭品?"林默在心中驚呼,手指顫抖著按下快門。
儀式繼續進行。黑袍老人拿出一把古老的匕首,開始在女子上方畫著復雜的符號。
林默注意到周巖站在一旁,表情扭曲,似乎在極力克制著什么。當匕首即將刺向女子胸口時,
周巖突然大喊:"停下!"整個儀式戛然而止。所有村民都轉向周巖,
他們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詭異的光。"已經夠了!七年又七年,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周巖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刺耳。黑袍老人的臉扭曲成可怕的形狀,"背叛者!
你忘了我們的誓言!"林默驚恐地發現,老人的皮膚開始剝落,露出下面腐爛的肌肉。
不僅是老人,所有村民的身體都在發生可怕的變化——皮膚龜裂,眼睛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