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殘經現世雪粒子擊打在斷壁殘垣上,發出細碎的沙沙聲。
左慈踩著半截三清像的頭顱躍上主梁,
青白道袍下擺掃過斑駁的彩繪壁畫——那上面張天師降魔的朱砂早已褪成暗褐色,
像干涸的血跡。"果然在這里..."他指尖擦過梁木裂縫,三道金線突然從袖中竄出。
那是用守觀老道臨終前七滴眉間血煉制的"牽機引",此刻正瘋狂絞纏成結。
寒風突然變得腥甜。左慈耳后傳來細密的啃噬聲,
仿佛有無數看不見的東西正在撕咬道觀最后的靈氣。他反手拍向自己后頸,
抓下一把黑霧凝成的"倀齒"——這是經書守護術潰散后的殘念。
"焚經十年還能養出這等兇物..."左慈忽然笑起來,染血的虎牙在雪光中泛著冷意,
"張角啊張角,你究竟在這《遁甲天書》里藏了什么?
"五銖錢落地時發出琴弦崩斷般的銳響。左慈瞳孔驟縮,
看見銅錢全部豎著插進地縫——大兇之兆。
但更令他在意的是銅錢指引的方向:本該供奉三清的龕位下方,此刻正滲出粘稠的黑水。
"嘩啦——"腐壞的木龕在符紙觸及的瞬間塌陷。左慈單膝跪地,任由黑水浸透道袍下擺。
當摸到竹簡特有的棱紋時,他后頸寒毛突然倒豎——那不是恐懼,而是某種近乎情欲的戰栗。
十年尋訪三十六處太平道遺跡,終于..."元放兄好雅興。"清冷嗓音如銀針破空而來。
左慈的指尖在竹簡上頓了頓,嗅到風中混入的沉水香。這種皇室特供的香料,
整個潁川只有那個古板世家會用。"司馬家的公子也來踏雪尋梅?
"左慈故意讓竹簡發出摩擦聲,余光瞥見雪地里浮現的八卦陣紋——乾位正對著自己后心。
他慢條斯理地用縛妖索纏住竹簡,"可惜這觀里只剩斷香殘卷,配不上公子腰間銀魚袋。
"青銅羅盤轉動的咔嗒聲突然密集如驟雨。司馬徽站在三丈外的雪松下,
玄色官服襯得面色愈發冷白。他左手托著的羅盤上,天池中的磁針正瘋狂畫著逆八卦。
"建安元年朝廷明令。"司馬徽的嗓音像冰下冷泉,"凡太平道遺物,見即焚毀。
"左慈突然悶笑出聲。他轉身時帶起一陣黑霧,那些被竹簡吸引來的倀齒立刻聚成屏障。
雪粒在觸及黑霧的瞬間凝成冰針,將司馬徽的衣擺釘在地上。"好個'見即焚毀'。
"左慈晃了晃露出"遁甲"二字的竹簡,墨字正在獸皮繩捆綁下蠕動,"那司馬公子可知,
當年劉焉為何獨留這青城山道觀不燒?"司馬徽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
他當然知道——漢中張魯的母親曾在此修行,而劉焉與張魯...羅盤突然發出裂帛之聲,
磁針崩斷的剎那,他看見左慈背后的雪幕里浮現無數血色符咒。"你竟用太平血咒激活禁術!
""錯了。"左慈咬破食指,將血珠彈向空中。那些血珠立刻化作赤色蝴蝶,
撲向司馬徽的羅盤,"這是你們司馬家祖傳的'赤烏占'...只不過,
我改用女子經血畫符。"司馬徽臉色驟變。家傳秘術被道破還在其次,
關鍵是左慈此刻展露的,分明是只有司馬氏血脈才能施展的禁法。他急退三步,
袖中玉釘在雪地布下二十八宿陣,
卻發現左慈早已站在陣眼位置——正是當年張角升壇做法的祭臺中心。雪停了。
道觀廢墟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
左慈摩挲著竹簡的手突然僵住——那些墨字正順著他的血脈往上爬,
在蒼白的皮膚上顯出"甲三"、"丁九"等字樣。更可怕的是,竹簡另一端延伸出的黑水,
不知何時已纏住他的腳踝。"原來如此..."左慈低頭看著爬上膝蓋的墨字,
竟笑得肩膀顫抖,"張角把《遁甲天書》煉成了活物..."司馬徽的驚呼被爆炸聲淹沒。
整座道觀的地磚突然翻涌如浪,數百根刻滿咒文的黑竹破土而出。
左慈在竹簡脫手的瞬間撲向司馬徽,兩人滾落臺階時,
他聽見對方胸腔里傳來不自然的心跳聲。"你..."左慈的手按在司馬徽心口,
觸到某種金屬的冰冷,"原來監正大人也..."黑竹已結成參天密林。司馬徽推開左慈時,
發現自己的銀魚袋正在滲出黑水——和竹簡同源的氣息。他突然明白了左慈方才未說完的話。
"你早知道這是陷阱?""只是猜測定星盤會吸引天書殘卷。"左慈抹去嘴角血漬,
看著墨字在自己手臂上組成新的篇章,"不過現在..."他忽然扯開司馬徽的衣領,
露出鎖骨下方泛著青光的星圖刺青,"我們都被標記了。"黑竹林中傳來萬千書頁翻動之聲。
司馬徽的羅盤徹底碎裂,天池中浮出半片竹簡——正是《遁甲天書》的上卷殘篇。
兩人對視的剎那,地下傳來張角標志性的九節杖擊地聲。
"看來..."左慈將流血的手腕按在司馬徽的星圖上,"我們得暫時合作了?
"司馬徽看著兩人血液交融處亮起的遁甲卦象,終于點頭。當第一根黑竹刺穿他衣擺時,
他聽見左慈在耳邊輕笑:"對了,方才忘了說...你熏的沉水香里,混了追蹤用的龍涎吧?
"風雪再起時,整座道觀已沉入地底。唯有雪松上掛著的半截縛妖索,
在月光下泛著血色的光。2 血肉丹途1. 青銅囚車左慈醒來時,
手腕上的墨字正灼燒般發燙。他試著動了動手指,發現全身經脈像被無數細針刺穿,
連呼吸都帶著血腥氣。睜開眼,視線被青銅柵欄分割成碎片——這是一輛刻滿符咒的囚車,
車輪碾過官道時發出沉悶的聲響,仿佛碾在骨頭上。"醒了?"清冷的聲音從對面傳來。
左慈緩緩轉頭,看見司馬徽端坐在囚車另一側,衣袍依舊整潔,只是臉色比雪還白。
他手中捧著一卷竹簡,正是《遁甲天書》的下卷殘篇。"監正大人好手段。
"左慈扯了扯嘴角,嗓音沙啞,"趁我昏迷,偷了我的東西?"司馬徽抬眸看他一眼,
指尖在竹簡上輕輕一劃,墨字如活物般蠕動:"不是偷,是封印。"左慈低笑,
牽動胸腔里的疼痛:"怎么,怕我修成遁甲術,掀了你司馬家的祖墳?
"司馬徽沒理會他的挑釁,只是淡淡道:"你強行激活天書殘卷,經脈已被反噬。再亂動,
會死。"左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那些墨字像毒蛇般纏繞著他的血管,每蠕動一次,
就帶走一分生機。他試著運轉體內殘存的靈氣,卻像抓住一把碎瓷片,疼得悶哼一聲。
"看來……"他喘息著,抬頭沖司馬徽笑,"司馬公子舍不得我死?
"司馬徽的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頓,隨即合上竹簡:"你身上有我要的線索。""哦?
"左慈挑眉,"什么線索值得監正大人親自押送?"司馬徽沉默片刻,
終于開口:"《遁甲天書》上卷的下落。"左慈笑了,笑得胸腔震動,
咳出一口血沫:"原來如此……司馬家世代守護皇室秘術,
卻連自家祖傳的《天書》都弄丟了?"司馬徽的眼神驟然冷了下來。囚車外,風雪漸大,
官道兩旁的枯樹在風中搖晃,像無數伸向天空的鬼手。3 血肉補經入夜,
囚車停在一座廢棄驛站。司馬徽在屋內設下結界,將左慈丟在角落的草堆上。左慈蜷縮著,
冷汗浸透道袍,墨字的侵蝕已蔓延至脖頸,像一條勒緊的絞索。"你撐不過今晚。
"司馬徽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除非……""除非什么?"左慈喘息著問,
眼底卻閃過一絲狡黠。司馬徽從袖中取出一枚赤色丹藥:"服下它,可暫時壓制反噬。
"左慈盯著那枚丹藥,嗅到淡淡的血腥氣:"人丹?"司馬徽默認。
左慈低笑:"司馬家的‘血肉丹途’,果然名不虛傳。"司馬徽皺眉:"你知道?""當然。
"左慈勉強撐起身子,墨字在他皮膚下蠕動,"以活人精血煉丹,續命延壽……你們司馬家,
可比太平道狠多了。"司馬徽的眼神冷得像冰:"這不是我的選擇。"左慈盯著他看了半晌,
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那你呢?你的心跳……也是丹藥維持的?"司馬徽猛地抽回手,
袖中玉釘已抵在左慈咽喉:"別找死。"左慈不躲不閃,只是笑:"你不敢殺我。
""為什么?""因為……"左慈緩緩湊近,呼吸幾乎拂過司馬徽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