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歸來破敗的院門在深秋的寒風里發出嘶啞的呻吟,像是垂死之人最后一聲的嘆息。
幾片枯黃蜷曲的葉子被風卷著,打著旋兒,撞在一雙沾滿塵土的舊布鞋上,
又無力地滑落在地。鞋的主人——凌九霄,就那樣靜靜地站著。十年。僅僅十年光陰,
卻像一條無情的鞭子,抽走了他曾經濃密如墨、意氣風發的黑發。
如今覆蓋在他頭頂、垂落肩頭的,是一片刺目的、毫無生氣的霜雪之色。那白色純粹得冰冷,
仿佛凝結了北境最深處萬載不化的寒冰,
與他布滿風霜刻痕、線條卻依舊堅毅如刀削斧鑿的臉龐,形成一種令人心悸的蒼涼。
目光穿透那扇搖搖欲墜、糊著破舊窗紙的木門,落在那張僅有一張薄薄草席的土炕上。
炕上蜷縮著一個身影,薄被幾乎掩不住她嶙峋的骨架。那是云清婉,
他曾經明艷如春日海棠的妻子。如今,那曾經白皙豐潤的臉頰深深凹陷下去,
蠟黃的皮膚緊緊包裹著骨頭,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顯得那么艱難,仿佛耗盡了她全身的氣力。
昏沉中,她干裂起皮的嘴唇微微翕動,吐出幾個模糊不清的音節,是某個熟悉的名字,
還是對無休止痛苦的呻吟?凌九霄聽不清,只覺得那聲音像鈍刀子,
一下下割在心尖最柔軟的地方。他微微側過頭,視線艱難地從妻子身上移開,
落在炕沿邊一個小小的身影上。那是他的骨血,他的女兒,凌雪兒。
她看起來只有五六歲模樣,瘦弱得像一根在風里瑟瑟發抖的蘆葦。
枯黃稀疏的頭發勉強扎成兩個可憐巴巴的小揪揪,
身上套著一件洗得發白、明顯大了好幾號、補丁摞補丁的舊棉襖,袖口和衣襟磨損得厲害。
孩子小小的身子努力蜷縮著,試圖汲取一點可憐的暖意,
一雙因為過于消瘦而顯得格外大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枯瘦的手指,
仿佛那里藏著什么稀世珍寶。凌九霄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用力揉搓,
痛得幾乎無法呼吸。那是一種混合著蝕骨愧疚和滔天怒火的劇痛,
幾乎要將他用十年流放時光筑起的麻木外殼徹底碾碎。他本該是她們遮風擋雨的參天大樹,
是她們立于世間的巍峨靠山。可如今呢?他成了什么?一個頂著滿頭恥辱白發的“罪人”,
一個眼睜睜看著妻女在泥濘中掙扎卻姍姍來遲的廢物!腳步沉重得如同灌滿了冰冷的鉛塊,
每一步都踏在荊棘之上。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推開了那扇吱呀作響的破門。
門軸刺耳的摩擦聲驚動了炕沿邊的小小身影。凌雪兒猛地抬起頭,
那雙因為瘦弱而顯得過分大的眼睛,帶著孩童特有的清澈,
也帶著一種長期處于驚恐狀態下的敏感和怯懦,直直地撞進了凌九霄的視線里。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壳宄旱耐噬钐?,映照出門口那個陌生的、白發蒼蒼的高大身影。
沒有預想中孩童見到陌生人的好奇或害怕,那眼神先是茫然,像蒙著一層驅不散的霧氣。
隨即,霧氣被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無法言喻的悸動猛地撕裂開一道縫隙。
她小小的身體劇烈地震顫了一下,像是被無形的電流擊中。
她下意識地想往昏睡的母親身邊縮,小小的腳卻絆了一下,整個人踉蹌著向前撲倒。
就在她小小的身體即將狼狽地摔在冰冷堅硬的地面時,
一股柔和卻無可抗拒的力量穩穩地托住了她。凌九霄的動作快得超越了時間的流動,
無聲無息,卻又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精準。他單膝跪地,粗糙卻異常寬厚的大手,
輕輕扶住了女兒瘦得硌人的肩膀。距離如此之近,
他清晰地看到了孩子臉上每一道營養不良的紋路,
看到了她眼中迅速積聚起的、因為恐懼和極度委屈而盈滿的淚水。
“娘...娘親...”凌雪兒的聲音細若蚊蚋,帶著哭腔,顫抖著,
下意識地尋求病榻上唯一能給她庇護的依靠。凌九霄的喉嚨像是被一團滾燙的砂礫堵住,
火辣辣的疼,發不出任何聲音。他只能伸出另一只同樣布滿老繭的手,
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小心翼翼的顫抖,極其輕柔地,拂過孩子枯黃干燥的鬢發。
那動作輕得如同觸碰最易碎的琉璃。指尖傳來的觸感,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冰冷。
孩子微微瑟縮了一下,大眼睛里滿是茫然和一種本能的、對陌生氣息的恐懼。她仰著小臉,
怔怔地望著眼前這張飽經風霜、刻滿滄桑的臉,尤其是那頭刺眼的白發。
目光在那霜雪般的發絲上停留了很久,久到凌九霄幾乎以為時間已經凝固。然后,
他清楚地看到,那清澈的大眼睛里,水光急速匯聚,最終化作兩顆滾燙的、沉重的淚珠,
掙脫了眼眶的束縛,順著她蠟黃的小臉滑落下來,砸在凌九霄布滿厚繭的手背上,
留下兩片微小的、灼人的濕痕。那眼淚,滾燙得如同巖漿。那眼淚,沉重得如同星辰墜落。
凌九霄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一股足以凍結靈魂的寒意,猛地從他心底最深處炸開,
瞬間席卷四肢百骸,幾乎要將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成冰!他放在女兒肩頭的手,
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蜷縮了一下,指甲幾乎要刺破掌心粗糙的皮膚。不是因為痛,
而是因為一種比死亡更冰冷的絕望和憤怒,他的女兒,他的骨血,竟被這殘酷的世道,
被那些忘恩負義的畜生,磋磨到了連哭泣都如此小心翼翼的地步!
“...雪...兒...” 他終于從干澀灼痛的喉嚨深處,
極其艱難地擠出兩個破碎的音節。那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過生銹的鐵器,
帶著一種被歲月和苦難反復碾壓后的鈍痛。凌雪兒被這嘶啞的聲音驚得又是一縮,
小小的身體繃得緊緊的,像一只受驚的小獸。她看著凌九霄,淚珠還在不斷地滾落,
眼神里的恐懼沒有散去,卻又奇異地多了一絲懵懂的探尋。她的小嘴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
但最終只是發出了一聲更加壓抑的、帶著濃重鼻音的抽噎。就在這時,
土炕上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撕心裂肺。云清婉在昏沉中痛苦地蜷縮起來,
蠟黃的臉因為窒息般的嗆咳而泛起一種病態的潮紅,整個人抖得如同秋風中的最后一片落葉。
“娘親!” 凌雪兒像被針扎了一樣,猛地掙脫凌九霄的手,踉蹌著撲到炕邊,
小小的手笨拙又焦急地拍著母親瘦骨嶙峋的脊背。那單薄無助的背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
狠狠捅進了凌九霄的心臟最深處。他緩緩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在低矮昏暗的土屋里投下一片沉重的陰影。
目光掃過家徒四壁的屋子:開裂的土墻,漏風的屋頂,
墻角堆著幾塊發霉的雜糧餅子...視線最后落回妻子痛苦喘息、女兒驚惶無措的臉上。
一股沉寂了十年、壓抑了十年的滔天戾氣,如同被壓抑在地殼深處的熔巖,
驟然在他沉寂的眼底瘋狂翻涌!那冰冷刺骨的殺意幾乎要沖破理智的堤壩,
將眼前這令人窒息的景象連同整個世界都徹底撕碎、凍結!但他死死地咬著牙,
牙齦因為過度用力而滲出血腥的鐵銹味。不能,至少此刻不能,清婉的身體,雪兒的恐懼,
都經不起任何風暴。他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那空氣冰冷刺肺,
帶著土屋特有的霉味和苦澀的藥味。再睜開時,眼底那翻江倒海的暴戾被強行壓下,
只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令人心悸的寒潭般的死寂。他走到水缸邊,拿起一個豁了口的破碗,
從缸底舀起一點點渾濁的冷水,小心翼翼地端到炕邊。動作依舊有些僵硬,
仿佛這具身體已經太久沒有執行過如此“溫柔”的指令。
他扶起云清婉幾乎輕若無物的上半身,讓她靠在自己堅實的臂彎里,
將碗沿輕輕抵在她干裂的唇邊。云清婉在混沌中感受到水的涼意,本能地小口啜吸著,
急促的咳嗽稍稍平復了一些。她眼皮沉重地掀開一條縫隙,
渾濁無光的眼瞳茫然地映出凌九霄布滿風霜的下頜和那刺目的白發。似乎想辨認什么,
但終究抵不過沉重的病體和疲憊的精神,再次無力地合上,沉入昏睡。只是這一次,
緊蹙的眉頭似乎稍稍舒展了一點點。凌九霄極其緩慢、極其輕柔地將她重新放回炕上,
掖好那床薄得可憐的破被。他沉默地站了一會兒,目光在妻子和女兒身上流連,最終,
落在了女兒凌雪兒那張寫滿擔憂和饑餓的小臉上?!梆I嗎?”他再次開口,
聲音比剛才稍微順暢了一絲,卻依舊低沉沙啞,帶著一種不習慣的、刻意放柔的別扭。
凌雪兒怯生生地抬頭看著他,大眼睛里恐懼稍稍退去,被一種更直接的、生理性的渴望取代。
她舔了舔同樣干裂起皮的嘴唇,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誠實地、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小肚子適時地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咕嚕聲。那聲音像一根針,又刺了凌九霄一下。
他環顧這個冰冷破敗、找不到一絲食物熱氣的“家”,沉默了片刻?!白??!彼院喴赓W,
對著凌雪兒伸出了手。那手寬厚,指節粗大,布滿老繭和細碎的傷痕,卻在此刻,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穩定力量。凌雪兒看著那只伸向自己的大手,又回頭看了看昏睡的母親,
小小的臉上滿是猶豫和不安。她不想離開娘親,但腹中的饑餓感像小蟲子一樣啃噬著她。
最終,
對食物的本能渴望和對眼前這個陌生白發男人身上某種難以言喻的“安穩感”的模糊信任,
讓她遲疑地、試探性地,將自己冰冷瘦小得像雞爪子一樣的手,輕輕放進了凌九霄的掌心。
男人的手掌很大,很暖,粗糙的繭子磨得她細嫩的皮膚有些微疼,
卻奇異地驅散了她指尖的冰冷。凌九霄握緊那只小手,仿佛握住了世間僅存的珍寶。
他另一只手極其自然地脫下自己那件同樣洗得發白、打滿補丁但還算厚實的舊外袍,蹲下身,
仔細地將小小的女兒整個裹了進去,只露出一張怯生生的小臉。
寬大的袍子幾乎將她完全淹沒,只留下兩只穿著破舊單鞋的小腳露在外面。他抱起她,
輕得幾乎沒有重量,像抱著一片羽毛,一團隨時會消散的雪。
凌雪兒下意識地伸出細瘦的胳膊,環住了他的脖子,小腦袋靠在他寬闊卻有些單薄的肩膀上。
隔著粗布衣衫,她能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一種深沉而穩固的暖意,
還有一種...淡淡的、如同冰雪初融般的清冷氣息。
這種矛盾的感覺讓她小小的身體不再像剛才那樣緊繃,緊繃的神經一點點松懈下來,
只剩下純粹的疲憊和饑餓。凌九霄抱著女兒,邁步走出了這個承載著無盡苦難的破敗院落。
陽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瞇了瞇眼,霜雪般的白發在深秋蕭瑟的風中無聲飄拂。
第二章 青石鎮青石鎮,西街口。午后的陽光帶著幾分慵懶,卻驅不散深秋的寒意。
街道還算熱鬧,兩旁擠滿了各色攤販,吆喝聲、討價還價聲交織在一起,
形成小鎮特有的嘈雜市井氣息。食物的香氣,尤其是糖的甜膩味道,
在空氣中若有若無地飄蕩著,對饑餓的人而言,是致命的誘惑。
凌九霄抱著裹在寬大舊袍里的凌雪兒,沉默地走在街邊。
他高大的身形和那一頭醒目的霜雪白發,引來不少路人的側目和低聲議論。那些目光或好奇,
或驚異,或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扒颇前酌?..”“抱著的是他女兒?
瘦得跟猴兒似的...”“嘖,晦氣...”...這些細碎的議論如同蚊蠅嗡鳴,
凌九霄恍若未聞。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懷中的女兒身上。凌雪兒的小腦袋靠在他的肩窩,
大眼睛卻早已被街角一個鮮艷的攤子牢牢吸住了。那是一個賣糖人的小攤。稻草扎的靶子上,
插滿了晶瑩剔透、造型各異的糖人兒:展翅欲飛的小鳥,憨態可掬的小豬,
威風凜凜的小老虎...在午后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誘人的琥珀色光澤,
散發出無比甜美的氣息。孩子的眼睛亮得驚人,里面充滿了純粹的、毫不掩飾的渴望。
她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抱著凌九霄脖子的手臂微微收緊了一點點,小腦袋在他肩頭蹭了蹭,
卻懂事的沒有開口索要。只是那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色彩繽紛的糖人世界,
仿佛那就是世間最美好的仙境。凌九霄的腳步停了下來。
他順著女兒的目光看向那個糖人攤子,看到了孩子眼中那幾乎要溢出來的渴望。
那目光像一根無形的線,牽扯著他沉寂的心。他抱著女兒,
朝著那個散發著甜蜜氣息的小攤走去。攤主是個精瘦的中年漢子,
正唾沫橫飛地向一位衣著光鮮的胖婦人推銷著一只糖鳳凰。
他眼角的余光瞥見凌九霄抱著孩子靠近,
尤其是看清了凌九霄那身洗得發白的舊衣和刺眼的白發時,
臉上職業性的笑容瞬間冷淡了下來,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棄。他飛快地收回目光,
繼續對著胖婦人諂媚地笑著,仿佛根本沒看到走近的這對父女。凌九霄在攤前站定。
凌雪兒的目光在一只小巧玲瓏、晶瑩剔透的蝴蝶糖人上定格了,再也移不開。
那糖蝴蝶薄如蟬翼,在陽光下仿佛真的在輕輕顫動翅膀。
凌九霄的目光掃過攤子上標注著價格的簡陋木牌,又落在攤主那張寫滿市儈和勢利的臉上。
他沉默著,一只手抱著女兒,另一只手緩緩探入懷中那件同樣破舊的內衫口袋。
里面空空蕩蕩,只有幾枚冰冷的、磨得邊緣光滑的銅板,這是他僅有的財產。他摸索著,
指尖捻起其中兩枚最厚實的,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將它們都掏了出來,
攤在布滿厚繭的掌心,遞向攤主,沙啞地開口:“勞駕,要那個...蝴蝶的。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讓喧鬧的街角似乎都安靜了一瞬。
攤主這才慢悠悠地轉過頭,斜睨了一眼凌九霄掌心中那兩枚孤零零、顏色暗淡的銅板,
嘴角毫不掩飾地向下撇了撇,扯出一個充滿譏諷的弧度。鼻腔里發出一聲清晰的嗤笑:“嗤!
兩個銅子兒?老家伙,你打發叫花子呢?也不看看我這糖人用的什么糖,什么手藝!
最便宜的‘小棍’都要五個銅板!這蝴蝶?沒十個銅板想都別想!一邊兒去,
別擋著我做生意!”他揮了揮手,像驅趕蒼蠅一樣,目光立刻又黏回了那位胖婦人身上,
臉上重新堆起諂媚的笑容。凌雪兒眼中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像被風吹滅的燭火。
她的小臉白了白,環著父親脖子的手臂緊了緊,把小腦袋深深地埋進了凌九霄的肩窩,
瘦小的肩膀微微聳動了一下。凌九霄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掌心那兩枚冰冷的銅板,
此刻仿佛烙鐵般滾燙。他看著女兒瞬間黯淡下去、充滿了委屈和難堪的小臉,
一股冰冷的刺痛感猛地扎進心臟深處。他緩緩收回手,將銅板重新攥緊在掌心,
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就在這時,一陣喧鬧聲和肆無忌憚的嬉笑聲從旁邊傳來。
“滾開!別擋本少爺的路!”一個尖利跋扈的童音響起。
只見一個穿著錦緞小襖、頭戴暖帽、約莫七八歲的胖墩男孩,在一名家丁模樣的壯漢護持下,
橫沖直撞地擠開人群,朝著糖人攤子走來。男孩長得圓頭圓腦,
但眉眼間卻充滿了被寵壞的驕縱之氣,正是青石鎮第一富商林嘯天的獨子,林大寶。
他顯然也看上了糖人,目標明確地直奔那個最大的、涂著鮮艷紅黃兩色、威風凜凜的糖關公。
“王老五!給本少爺拿那個最大的關公!”林大寶頤指氣使,
胖乎乎的手指幾乎戳到攤主的鼻子上?!鞍?!林少爺!您來啦!稀客稀客!
”攤主王老五臉上的諂媚笑容瞬間放大十倍,腰彎得幾乎要折斷,聲音甜得發膩,“您稍等!
馬上!馬上給您?。∵@關公可是小的今早剛熬好糖,費了好大功夫吹出來的,精氣神兒十足!
整個青石鎮,也就配得上林少爺您這樣的貴人!”他一邊說著,
一邊手忙腳亂地去拔那插得最高的糖關公。他的動作又快又急,
狠狠撞在了站在攤前、正抱著女兒、因為林大寶一行人的蠻橫推搡而微微側身的凌九霄身上!
力量不小。凌九霄抱著女兒,身體只是極其輕微地晃了一下,腳下如同生了根,紋絲未動。
他甚至連目光都沒有偏移一下,依舊停留在攤子上,仿佛剛才撞上的不是一個人,
而是一團無足輕重的空氣。但他懷中的凌雪兒卻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撞擊和混亂而受到了驚嚇,
小小的身體猛地一顫,下意識地抬起頭,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她這一抬頭,
視線正好與剛剛拿到糖關公、得意洋洋準備離開的林大寶撞了個正著。
林大寶的目光落在凌雪兒那張雖然蠟黃瘦弱、但五官依稀可見清秀的小臉上,
尤其是那雙因為驚嚇而顯得格外水潤、此刻還殘留著對糖蝴蝶渴望的大眼睛。
他眼中閃過一絲惡作劇般的興味,胖臉上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斑??小叫花子也想吃糖?
”林大寶故意把聲音拔得高高的,充滿了嘲弄。
他晃了晃手里那根幾乎比他胳膊還粗的糖關公,然后,就在凌雪兒眼巴巴的注視下,
他猛地伸出另一只空著的手,目標不是別的,
正是插在凌九霄身邊稻草靶子上、那只凌雪兒一直渴望的、小巧玲瓏的糖蝴蝶!
“這個丑蝴蝶,本少爺也要了!”他動作粗魯,一把就將那脆弱的糖蝴蝶從靶子上薅了下來!
“??!”凌雪兒眼睜睜看著自己心念的“蝴蝶”被奪走,小小的臉上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
大眼睛里迅速蓄滿了淚水,絕望地發出一聲短促的嗚咽。攤主王老五非但沒有阻止,
反而在一旁點頭哈腰,臉上堆滿了令人作嘔的諂媚笑容,聲音洪亮得幾乎整條街都能聽見。
“哎喲!林少爺您真是好眼光!這蝴蝶雖然小,可也是小老兒用上好的麥芽糖吹的!您喜歡,
那是它的造化!更是它的福氣!能被林少爺您看上眼的東西,那是天大的榮耀!”他一邊說,
一邊還故意用輕蔑的眼神掃了一眼抱著凌雪兒的凌九霄,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你們這種窮酸,
也配想糖人?林少爺拿了,是給你們臉!林大寶聽了攤主的奉承,更是得意,
一手舉著巨大的糖關公,一手捏著那只小小的糖蝴蝶,故意在凌雪兒面前晃了晃,
看著小女孩眼中滾落的淚珠,他胖臉上的笑容愈發惡劣和滿足?!案猓?/p>
”一個極其低沉、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的聲音響起。這聲音不高,
卻像一塊冰冷的鐵石投入沸騰的油鍋,瞬間壓過了街口所有的嘈雜。
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地鉆入每個人的耳膜,帶著一種令人心底發毛的寒意。說話的是凌九霄。
他終于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了身。動作流暢得沒有一絲多余,
抱著女兒的手臂穩如山岳。他那雙沉寂了十年、仿佛古井無波的眼眸,此刻抬了起來,
落在了攤主王老五那張寫滿諂媚和勢利的臉上。那目光,不再有之前的死寂。取而代之的,
是一種深不見底的寒淵,仿佛萬載冰川的核心,所有的光線和溫度都被吞噬殆盡,
只剩下純粹到極致的冰冷和...死意!被這目光掃過,王老五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
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青蛙,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猛地攫住了他!
他感覺自己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四肢僵硬冰冷,
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連呼吸都變得無比艱難!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只有牙齒在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顫。凌九霄的目光只是在他臉上停留了不到一息,便移開了。
仿佛多看一秒,都是對自己的一種玷污。他低下頭,
看向懷中無聲流淚、委屈得小身子都在微微顫抖的女兒。那一瞬,
他眼底翻涌的寒冰似乎融化了一絲,被一種難以言喻的心疼取代。他伸出手,
粗糙卻異常穩定的指腹,極其輕柔地拂過女兒臉上的淚痕。動作笨拙,
卻帶著一種能撫平所有傷痛的厚重力量?!安豢?。” 他的聲音依舊沙啞,
卻多了一種奇異的、安撫人心的力量,仿佛蘊藏著某種不容置疑的承諾,“爹在。
”凌雪兒抬起淚眼朦朧的大眼睛,望著父親近在咫尺的臉。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里,
此刻清晰地映著她小小的、哭泣的影子,里面沒有責怪,
只有一種讓她感到莫名安心和委屈的溫柔。她抽噎著,小腦袋在父親粗糙的頸窩蹭了蹭,
努力想把眼淚憋回去,卻還是控制不住地發出細微的嗚咽。凌九霄抱著女兒,目光重新抬起,
平靜地落在了林大寶,更準確地說,是落在了林大寶手中那只小巧的糖蝴蝶上。
他沒有看林大寶那張寫滿驕橫跋扈的胖臉,仿佛那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背景。他的視線,
只鎖定在那只被粗魯奪走、象征著女兒小小渴望的糖人上?!胺畔??!?凌九霄開口,
聲音依舊不高,依舊是那兩個字。但這一次,每一個音節都像浸透了北境最凜冽的寒風,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如同律令般的威嚴,清晰地回蕩在驟然安靜下來的街口。
空氣仿佛凝固了。林大寶長這么大,在青石鎮橫行無忌,何曾被人如此當眾呵斥過?
而且還是被一個穿著破爛、滿頭白發的“老乞丐”!短暫的錯愕之后,
巨大的羞辱感和被冒犯的暴怒瞬間沖昏了他本就簡單的大腦。“放你娘的屁!
”林大寶小臉漲得通紅,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尖聲叫罵起來,“你個白毛老狗算什么東西?
也敢管本少爺?這破蝴蝶是本少爺的!本少爺愛拿就拿!你女兒那個小賤種也配吃糖?我呸!
給我舔鞋底都不配!”他越罵越起勁,唾沫星子橫飛,為了增強氣勢,
甚至高高舉起了那只糖蝴蝶,作勢就要狠狠摔在地上!“少爺小心!
”一直護在林大寶身邊、體型壯碩的家丁臉色微變,本能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那白發男人的平靜讓他感到莫名的心悸。他下意識地就想上前一步,擋在自家少爺前面。
然而,
就在林大寶那只胖手將糖蝴蝶舉到最高點、手腕蓄力、即將狠狠向下摜去的那千鈞一發之際。
凌九霄抱著女兒,空著的那只手動了。第三章 出手沒有風聲,沒有殘影,
甚至沒有一絲肌肉發力的征兆。他的動作快到超越了視覺捕捉的極限,
仿佛只是極其隨意地、漫不經心地朝著林大寶的方向,屈指,隔空,輕輕一彈。
動作輕微得如同拂去肩頭一粒塵埃。“嗡——!
”一聲極其輕微、卻尖銳得仿佛能刺穿靈魂的顫鳴響起!
林大寶那只高高舉起、握著糖蝴蝶的胖手,仿佛被一股無形的、極致的寒流瞬間貫穿!
他整條手臂,從手腕到肩頭,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散發著森然寒氣的白霜!
那白霜蔓延的速度快得驚人,瞬間凍結了他手臂的血液、神經、肌肉...將他所有的動作,
連同那即將爆發的蠻力,徹底凝固!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凍結了。
林大寶臉上的暴怒和兇狠瞬間被一種極致的、無法理解的驚恐所取代。他感覺不到疼痛,
只感到一股足以凍結靈魂的冰冷瞬間剝奪了他整條手臂的知覺!他想尖叫,
卻發現喉嚨也被那股無形的寒氣凍住,只能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抽氣聲。
他驚恐地瞪大眼睛,看著自己那條覆蓋著詭異白霜、僵硬得如同冰雕般的手臂,
以及手臂頂端,那只被凍結在掌心的、完好無損的糖蝴蝶。
晶瑩的糖蝴蝶在陽光下折射著微光,被一層薄薄的白霜包裹,美得驚心動魄,
也詭異得令人頭皮發麻。“啪嗒?!币宦曒p響。不是糖蝴蝶碎裂,
而是林大寶因為極度的恐懼和手臂的僵直,再也無法承受那點微小的重量,手指一松,
那被凍結的糖蝴蝶直直地掉落在冰冷堅硬的青石板路面上。沒有預想中的碎裂聲。
那晶瑩的糖蝴蝶,在接觸到地面的瞬間,竟如同最脆弱的琉璃,無聲無息地炸裂開來!
不是碎成幾塊,而是直接爆散成一蓬極其細微的、閃爍著晶瑩光澤的粉末!
如同被碾碎的冰晶,在午后的陽光下,折射出短暫而凄美的七彩光暈,隨即被一陣微風吹散,
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整個過程,快得只在電光火石之間!街口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詭異到極點的一幕驚呆了。攤主王老五的諂笑僵在臉上,臉色慘白如紙,
雙腿抖得如同篩糠。圍觀的人群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張著嘴,瞪著眼,連呼吸都忘了。
那個護主的壯碩家丁,更是像見了鬼一樣,眼珠子幾乎要瞪出眼眶,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妖...妖法!是妖法!”不知是誰,在極致的恐懼中,
發出一聲變了調的尖叫,打破了這死寂。這一聲尖叫如同投入油鍋的水滴,
瞬間引爆了人群的恐慌!“妖怪!他是白毛妖怪!”“快跑啊!”“林少爺!
林少爺被凍住了!”...人群轟然炸開,驚恐的尖叫和雜亂的腳步聲四起,
原本還算熱鬧的街口瞬間亂作一團,人們像沒頭蒼蠅一樣互相推搡著,
只想逃離這個詭異白發男人的身邊。攤位被撞翻,貨物散落一地,一片狼藉。“少爺!
”那壯碩家丁反應稍快,強壓下心頭的驚駭,怒吼一聲,壯著膽子就要撲向凌九霄。
他不能看著自家少爺出事!他蒲扇般的大手帶著呼呼風聲,狠狠抓向凌九霄抱著孩子的胳膊,
試圖先將那礙事的孩子扯開!就在他那粗壯的手指即將觸碰到凌雪兒單薄衣袍的瞬間。
凌九霄甚至沒有回頭。他只是抱著女兒,極其自然地微微側身,
動作幅度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仿佛只是為了讓女兒避開那家丁帶起的污濁氣流。然而,
就在他側身的同時,一股無形無質、卻冰冷刺骨到極致的寒氣,如同擁有生命的活物,
以他為中心,驟然向四周擴散開一個極小的范圍!那家丁的指尖,
距離凌九霄的衣袍還有一寸之遙,便猛地撞上了一層看不見的、極寒的壁壘!“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仿佛脆冰碎裂的輕響!那家丁抓出的右手,從指尖開始,
皮膚、肌肉、骨骼...如同被投入了絕對零度的液氮之中,瞬間失去了所有顏色和活力,
覆蓋上一層死灰色的冰晶!那冰晶如同瘟疫般瘋狂向上蔓延,眨眼間便吞噬了他整只手掌,
并且還在沿著手腕、小臂急速向上!“啊?。?!
”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驟然劃破混亂的街道!
那家丁臉上的兇狠瞬間被極致的痛苦和恐懼所扭曲!他猛地收回手,
驚恐地看著自己那只已經完全失去知覺、變得灰白僵硬、如同石雕般的手掌!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里面的骨骼、肌肉、筋絡,
正在那股恐怖的寒氣侵蝕下寸寸凍結、碎裂!那是一種超越了生理極限的痛苦!
仿佛有無數冰針在骨髓里瘋狂攪動!“我的手!我的手!!
”家丁抱著自己那條迅速失去生機的手臂,如同受傷的野獸般在地上瘋狂翻滾、哀嚎,
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再沒有了半分剛才的兇悍。這凄慘的一幕,如同重錘,
狠狠砸在每一個試圖靠近的、或是還在觀望的林家其他隨從心上。
他們看著同伴那只迅速變成死灰色的“石手”,聽著那撕心裂肺的慘叫,
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頭頂,手腳冰涼,頭皮發炸,哪里還敢上前半步?
一個個臉色煞白,驚恐地連連后退,看向凌九霄的目光充滿了無邊的恐懼,
仿佛在看一個從九幽地獄爬出來的魔神!而那個始作俑者,凌九霄,依舊抱著女兒,
靜靜地站在原地。白發在因人群奔逃而帶起的微風中輕輕拂動。
他仿佛對周圍的一切混亂、慘叫、恐慌都置若罔聞,
深邃的目光只是落在女兒凌雪兒的小臉上。孩子似乎被剛才家丁的慘叫嚇到了,
小身子縮在他懷里,微微發抖?!安慌?。”凌九霄的聲音低沉而穩定,
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輕輕撫過孩子的背,“爹在。
”他的目光掃過地上那只徹底廢掉、還在散發著絲絲寒氣的家丁手臂,
霜、因為極致的恐懼而僵在原地、褲襠處迅速洇開一片濕痕、渾身篩糠般抖個不停的林大寶。
眼神平靜無波,如同看著兩件無關緊要的垃圾。就在這死寂與混亂交織的恐怖氛圍中,
個更加渾厚、充滿了驚怒和強大威壓的聲音如同炸雷般從街道另一頭滾滾傳來:“何方鼠輩!
敢在青石鎮傷我林家之人?!”聲音未落,一道赤紅色的身影已如離弦之箭,
帶著狂暴的氣浪和灼熱的氣息,轟然砸落在凌九霄面前不遠處的街道中央!轟!
來人身形魁梧,落地時腳下堅硬的青石板如同蛛網般寸寸龜裂、下陷!
他穿著一身赤紅色的勁裝,胸口用金線繡著一個醒目的“林”字,面色紅潤,
太陽穴高高鼓起,雙目開闔間精光爆射,周身散發著如同烘爐般灼熱強大的氣息,
赫然是一位踏入地境的高手!正是林家花重金供奉的護院之首,地境初階強者——烈火掌,
韓烈!韓烈目光如電,瞬間掃過現場??吹奖е鴱U臂在地上哀嚎打滾的家丁,
看到僵在原地、手臂覆蓋白霜、嚇得尿了褲子、面無人色的林大寶。最后,
他那雙燃燒著怒火的眼睛,如同兩柄燒紅的烙鐵,
死死釘在了抱著孩子、白發如雪的凌九霄身上!“好膽!”韓烈須發戟張,
周身赤紅色的氣勁如同火焰般升騰翻滾,將他腳下的碎石都炙烤得噼啪作響,
空氣因高溫而扭曲。“哪來的白毛老狗?敢對我林家少爺下此毒手?!報上名來,
老夫掌下不殺無名之輩!” 他聲若洪鐘,震得周圍殘存的窗戶紙都在嗡嗡作響,
強大的地境威壓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如同無形的山岳,狠狠壓向凌九霄和他懷中的孩子!
在韓烈看來,眼前這白發男子氣息全無,如同一個沒有修煉過的普通老者(凌九霄修為盡斂,
氣息內斂如深淵),只是不知用了什么邪門歪道的陰毒手段暗算了家丁和大寶少爺。
他堂堂地境強者在此,翻手即可將這裝神弄鬼的老東西拍成肉泥!他故意釋放威壓,
就是要讓這老東西和他懷里的小崽子,在極致的恐懼中跪地求饒!那狂暴如烈火燎原的威壓,
帶著焚滅一切的灼熱意念,如同無形的海嘯,朝著凌九霄和他懷中的凌雪兒當頭壓下!
距離最近的一些圍觀者,即使隔著十幾丈遠,也感覺胸口發悶,呼吸困難,
仿佛置身于即將噴發的火山口旁!所有人都驚恐地看著韓烈那如同火焰戰神般的身影,
又看向那抱著孩子、似乎下一刻就要被這恐怖威壓碾成齏粉的白發男子。完了!
這是所有人心頭唯一的念頭。韓供奉可是真正的地境高手!他的烈火掌能融金化石!
這白發老頭和他懷里的小丫頭,死定了!第四章 烈火焚天,冰封千里然而,
面對這足以讓普通玄境高手都窒息跪伏的恐怖威壓,凌九霄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他依舊穩穩地抱著女兒,寬大的舊袍被韓烈狂暴氣勁帶起的烈風吹得獵獵作響,
霜雪般的白發在灼熱的氣浪中向后狂舞。但他的身體,如同扎根于大地深處的萬載玄冰,
巋然不動!那足以焚山煮海的熾熱威壓,在靠近他周身三尺之地時,
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無質、卻堅不可摧、冰冷徹骨的絕對屏障,瞬間消弭于無形!
非但未能撼動他分毫,甚至連他懷中女兒的一根發絲,都未能吹亂!
凌九霄甚至沒有看韓烈一眼。他那雙深邃如寒淵的眼眸,此刻正低垂著,
極其專注地落在女兒凌雪兒的小臉上。孩子似乎被韓烈那狂暴的氣勢和灼熱的氣息嚇到了,
小臉有些發白,緊緊抓著他胸前的衣襟?!俺??!绷杈畔鑫⑽Ⅴ玖讼旅?,
似乎對韓烈那聒噪的聲音和釋放的熱浪感到一絲不耐。他伸出一根手指,
極其輕柔地拂過女兒的額頭,指尖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冰涼氣息,
瞬間驅散了韓烈威壓帶來的不適感。“爹...”凌雪兒感覺一股清涼的氣息涌入,
小臉上的蒼白褪去,依賴地往父親懷里縮了縮。安撫好女兒,凌九霄這才緩緩抬起眼瞼。
那目光,終于落在了如同火焰巨靈神般擋在路前、氣勢洶洶的韓烈身上。平靜。
死水般的平靜。沒有憤怒,沒有殺意,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那眼神,
就像是九天之上的神祇,偶然垂眸,瞥了一眼腳下泥沼中一只鼓噪聒噪、張牙舞爪的螻蟻。
帶著一種絕對的、令人靈魂凍結的漠然。“滾開?!绷杈畔鲩_口,聲音不高,
依舊是那兩個字。仿佛在驅趕一只擋路的蒼蠅?!澳?..找死?。?!
”韓烈何曾受過如此奇恥大辱?被一個“毫無修為”的白發老兒如此蔑視?!
他體內的怒火瞬間被點燃到了極致,徹底焚毀了最后一絲理智!“烈火焚天掌!
”韓烈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全身赤紅色的氣勁瘋狂凝聚!他雙掌瞬間變得赤紅如烙鐵,
周圍的空氣被極度的高溫灼燒得扭曲變形,發出滋滋的聲響!
一股肉眼可見的、帶著毀滅氣息的灼熱洪流,隨著他雙掌的悍然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