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從祝晏身后傳來。
他轉身，看到還沒停穩的車上跳下來兩個人。
是齊霖和張道長。
“小晏，你要的東西我拿來了。”張道長手里拿著一個大袋子，里面裝著祝晏要的東西。
他顯然心事重重，幾次欲言又止，想要阻止祝晏又不知道該怎么說。
“祝晏同志，上面同意了您的想法，武裝部隊都已經在泰市外集結完畢。”齊霖嚴肅認真的向祝晏行了個禮。
鬼母的出現完全出乎意料，太突然了，打的他們措手不及。
當警報聲驟然響起時，整個泰市已經被一層厚重的陰氣所籠罩
他們緊急聯系當地軍隊、安全局、政府，但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他們和泰市失聯了！
這個時候，是祝晏的消息讓他們知道發生了什么。
知道了鬼母的強大，幾乎整個安全局，就沒有不絕望的。
鬼王的恐怖實力已經讓人望而生畏，而鬼母的實力更是遠超鬼王，幾乎接近鬼神的存在。
面對如此強大的敵人，他們又怎能不感到絕望呢？
祝晏說他想試試喚醒那些烈士的英靈，局長經過深思熟慮后，最終還是決定同意祝晏的提議。
他們也不是沒有試過，但沒有人成功喚醒過他們的英雄。
如今，除了將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祝晏身上，他們似乎已經別無他法。
祝晏說他可以，他們相信他。
祝晏接過張道長手中的袋子，里面是一疊疊泛黃的舊照片、軍功章和烈士遺物。
這些都是他托張道長從各地紀念館緊急調來的。
“小晏，現在泰市失聯的事情，整個網絡上都已經鬧翻了天，上面的意思是讓你開個直播，你的想法呢？”齊霖面色凝重，眼神復雜地看著祝晏，他的心中充滿了矛盾和擔憂。
失聯事件引起了軒然大波，網絡上各種猜測和謠言鋪天蓋地，直播是最好的回應。
上面的意思是看祝晏的意見。
鬼神，一個對于他們來說太陌生的境界。
祝晏才剛剛成年，就要面對這樣的對手...
但齊霖沒辦法說出讓祝晏不要管的話，他是個軍人，軍人的天職就是守護人民。
祝晏靜靜地站在那里，他的表情顯得格外冷靜。
他的目光落在齊霖身上，過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沒關系。”
這三個字，既像是在回答齊霖的問題，又像是在安慰齊霖。
一旁的張道長也按捺不住，插話道：“小晏啊，你...有把握嗎？”他的臉上寫滿了憂慮，畢竟祝晏所要面對的可是強大的鬼神，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祝晏轉過頭，看著張道長，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讓人安心的笑容：“放心吧，張道長。”
祝晏早已感覺到整個墓園底下沉睡著的靈魂，對于喚醒烈士英靈，他有著十足的把握。然而，鬼母那邊的情況卻讓他有些顧慮。
齊霖也將便攜的攝像頭穿戴好，鏡頭對準了祝晏。
這個攝像頭是由科研院那邊研究的，哪怕在鬼域里，也可以正常使用，將信息傳遞出去。
（你們誰知道泰市怎么了嗎？我聯系不上我朋友了！）
（我也是！我本來想去看我外婆外公，但是泰市外面全是軍隊，不讓進去...我好害怕嗚嗚嗚...外婆...外公...）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又是鬼怪嗎？這些該死的鬼怪什么時候能消停點！）
（應該不是普通的鬼怪，整個泰市，你們可以好好想一想...）
（你們快看安全局最新發的聲明！）
（鬼母...接近鬼神...）
（泰市會怎么樣？泰市...還好嗎？）
（怎么辦，我家人朋友還在里面啊！）
（為什么不讓我進去！我的爸爸媽媽還在里面啊！我已經修煉到第二層了，我可以保護自己！拜托了讓我進去吧！我爸爸媽媽還在里面啊！！！）
泰市失聯的消息并沒有隱瞞很久，網絡上沸沸揚揚的全是各種真假難辨的消息。
被偷拍的泰市外的武裝部隊，無疑是讓網絡上的惶恐更上一層樓。
很多親朋好友在泰市的都紛紛趕往那里，不過被更加迅速的國家攔了下來。
“寧隊，現在網絡上大家都人心惶惶的，泰市的消息壓不下去了！”
“那就不壓了！”
“民眾要求趕赴泰市支援！武裝部隊已經攔了一批又一批了！”
“攔住了！不能放他們進去！一個個學了功法都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那可是接近鬼神的存在了！我們還沒死呢！輪不到他們去送！”
“寧隊，陰氣反應越來越強了！”
“怎么樣！聯系上泰市那邊了嗎？”寧猛在指揮部中心焦頭爛額。
“還是聯系不上。”林默和許舟不停的聯系著各個電話，無一例外，全是忙音。
林默心里沉甸甸的，他的父母也在泰市。
“別害怕小默，剛剛小晏不是發消息說了，他給叔叔阿姨留了足夠的保命法器和符咒嗎？”
許舟看出了林默臉色不對勁，只能用祝晏安慰他。
“嗯，他們一定會沒事的。”林默勉強的笑了笑。
“有畫面了！”指揮中心的大屏幕亮起，一張清麗的臉出現在上面，看背景，是在一處墓園。
“小晏！”許舟驚呼一聲。
寧猛冷靜的讓信息部將畫面同步直播出去。
看著畫面里的祝晏，他握緊了拳頭。
一定要活著回來啊！
（安全局開直播了？）
（這人誰？長的好好看啊~）
（這里是泰市城郊的烈士陵園？）
（什么？泰市嗎？所以這個少年究竟是誰啊？）
（泰市不是聯系不上嗎？）
（什么？泰市怎么了？）
（安全局？能看到嗎？我想進去！拜托放我進去吧！）
安全局的直播一開，大部分人全都涌了進來，說什么的都有。
不止是他們，上層也在關注著直播。
一但祝晏失敗，安全局和部隊就會一擁而上。
如果還是沒能阻止鬼母...
那么為了大部分人的安全，他們會在確認無法營救出泰市民眾后...
采取一切方式消滅鬼母！
“時間緊迫，我們開始吧。”祝晏深吸一口氣，朝著墓園中央走去。
他指尖燃起一道幽藍色的火焰，將那些照片和遺物一一點燃。
火焰中，一張張年輕的面孔若隱若現。
（這是在干什么...）
（道士？太年輕了吧？）
“以血為引，以念為橋。”祝晏割破手掌，鮮血滴落在燃燒的火焰上，瞬間化作漫天血霧。
墓園突然刮起一陣狂風，無數墓碑開始微微震動。
【晏晏！這樣太危險了！】大團子焦急地喊道。它檢測到祝晏的生命體征正在急速下降。
祝晏沒有停下，反而加大了靈力的輸出。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但背對著鏡頭和齊霖他們的眼神里滿是有些癲狂的興奮。
【沒關系，我感覺...好極了！】祝晏安撫了下大團子。
“冒然打擾各位前輩，還請見諒。”祝晏手掌還在不停流血，但是他就像沒有感覺一樣。
“現在泰市有千萬民眾危在旦夕，晚輩無能，請前輩再幫我們一次吧。”
（這是...在召喚我們的前輩們嗎？）
（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覺得好委屈啊...）
（好像從來沒有見到過那個時代的前輩們...）
（他們從人民中來，守護著人民，怎么可能會傷害我們呢？）
（幫幫我們吧，前輩們！）
（拜托再幫你無能的晚輩們一次吧！）
幾乎所有人都緊張又期待的看著直播畫面，無數看不見的信仰，從五湖四海匯聚而來。
不知道是因為聽到了祝晏的話，還是感受到了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信仰。
一道耀眼的紅光，突然從墓園深處沖天而起，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
無數道光柱接連亮起，將整個墓園映照的一片通紅。
光柱中，隱約可見一個個挺拔的身影。
所有紅色的人影，將視線都放在了祝晏身上。
“好！”
所有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回答了祝晏剛剛的話。
“成功了...”張道長激動得熱淚盈眶。
齊霖立刻拿起對講機：“各單位注意，準備接應！”
與此同時，泰市上空的黑云突然劇烈翻滾起來。
豐肆站在城市最高處，看著從四面八方涌來的白色光點，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有意思。”他轉身面對逐漸成型的鬼母虛影，“看來你的對手不是我呢。”
鬼母發出凄厲的尖嘯，整個泰市的建筑都在聲波中震顫。
無數市民痛苦地捂住耳朵，鮮血從指縫間滲出。
天空中，黑云翻滾，鬼母身后，是散發著陰氣的信徒們。
其中最顯眼的是那群圍在她身邊鬼嬰，各個都是厲鬼級別的。
“媽媽！”“媽媽！”他們不停的哭喊著。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清亮的聲音穿透了鬼母的尖嘯：
“列陣！”
數以萬計的紅色英靈從四面八方涌入泰市，他們手持步槍，結成嚴密的陣型。
為首的是個面容有些滄桑的老兵，也只有他手上并沒拿著槍，而是一把有些年頭的軍號。
“嘿，好久沒見了，老伙計。”他低頭，輕輕拂過手上的軍號，然后抬眼毫不畏懼的看向鬼母和她信徒們的位置。
“嘟嘟嚕嘟嘟——”熟悉到骨子里的沖鋒號，時隔幾十年，再一次在這片土地上吹響。
紅色的浪潮，毫不畏懼的向著黑色的陰氣而去，一下子，將那些鬼怪撞散。
他們沒有傷害那些身上沒有業力的鬼怪，但是對于身上業力纏身的鬼怪可就沒有那么客氣了。
龐大的信仰，讓本就身具功德的他們更加無畏。
他們被可愛的后輩們喚醒，自然該保護他們。
人民沒有忘了他們，人民還需要他們。
這個認知讓他們無比的開心和滿足。
泰市里，除了鬼母手下的信徒們，還有許多渾水摸魚進來的鬼怪。
他們四處作亂。
“嗚嗚嗚，誰來救救我們！救救我的孩子！”
父母將孩子緊緊的護在中間，一家人恐懼的看著逼近的高大鬼怪，幾乎絕望。
“嘭！”不知從哪傳來的槍聲讓鬼怪的身影一頓，他低頭看去，一道傷口從胸口開始逐漸擴大。
他整只鬼開始消散。
鬼怪有些不甘心的朝前伸手。
只要吃了這一家人...他就可以恢復...
雪白的光芒一閃而過，他頭身分離，轟然倒下，化作一地黑灰。
“沒事了。”一道紅色的身影在鬼怪倒下后終于露了出來。
看身型，是個十幾歲的孩子，穿著草綠色的65式軍服，戴著解放帽，對他們笑得一臉開朗。
“你們待在這里不要害怕，這里很安全，我們已經全部清理過一遍了。”他對著沒回過神來的一家人囑咐道。
說完，他就要轉身離去，泰市很大，他還要趕赴下一個戰場。
“謝謝你，解放軍小哥哥！”被保護在父母懷里的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時候沖了過來，拉著小男孩的衣角。
“嬌嬌！”小女孩的母親下意識的喊了一聲，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這個不是鬼怪，是守護他們來時路的英雄、烈士。
她對上因為她的呼喊看過來的兩個孩子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
不過很快，她就像想起什么似的，匆忙的從邊上柜子里拿出了幾根棒棒糖。
她走到小男孩面前蹲下身，目光真摯。
“感謝你們，又一次救了這里。”她將棒棒糖不由分說的塞到了男孩手里。
“不行的！我們不拿群眾的一針一線。”男孩連忙拒絕。
不過他偷偷看了眼，好漂亮的包裝啊，是糖嗎？一定很貴吧？
那他更不能要了。
女人注意到他的動作，心里莫名酸澀了一下。
這張臉，她有印象。
她陪著女兒參觀烈士陵園時，有見過。
雖然是后人復原的畫像，但是和眼前的小男孩有七八分相似。
她笑得更溫柔了。
“這個很便宜的，不是什么好東西，收下吧。”她莫名哽了一下，又接著說道。
“下次我再帶更好吃的去看你，可以嗎？”
小男孩愣了下，笑了起來。
他拍了拍女人的肩膀，眉眼間是與年齡不符的成熟。
“好啊。”
（等我，我也去，小弟弟喜不喜歡奶糖巧克力薯片？）
（哪怕再艱難，他們也沒有拿過百姓的一針一線...）
（他那時候，也才十幾歲...）
（眼睛要尿尿了嗚嗚嗚...）
這一幕不止出現在一處。
泰市的各個角落都在發生。
都被路過的齊霖轉播了出去。
對于蘭國人來說，這些都是他們的英雄。
幾十年前保護了他們的爺爺奶奶，現在又保護了他們。
他們怎么會怕？怎么能怕？
紅色所過之處，陰氣被撕裂，點點陽光撒了進來。
一幕幕，都沒有逃過鬼母的眼睛。
鬼母的虛影第一次出現了動搖。
她看著那些英靈，看著那些又哭又笑的人類，又看看害怕的圍繞著她的鬼嬰們，和信任的看著她的信徒們，突然發出悲愴的哭聲。
那哭聲不再充滿怨毒，而是透著深深的哀傷。
那些紅色真的很美，在她早已模糊混亂的記憶里，她好像也看到過這樣的紅色。
在還沒完全亮起的黎明中，在迎著冷風奔跑的時刻...
鬼母之所以有這么多的信徒，是因為她從不主動傷害人類，甚至會去救人。
所以她迷茫了。
她為什么會在這里？她究竟在找什么？
“如果鬼國降臨，這樣美麗的光應該再也看不見了。”祝晏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了鬼母所在的高樓，就在她不遠處安靜的看著她。
鬼嬰們沖他齜牙咧嘴，只是祝晏并不在意。
鬼母仍舊哭泣著。
她只記得自己在找一個對她很重要的東西，但卻不記得自己在找什么。
她的記憶，在生命最后的時候，就已經陷入了混亂。
在殺了變成鬼怪后第一眼看見的那個男人后，她就一直漫無目的的在尋找。
她并沒有要傷害泰市里的人的意思。
她只是...她只是...只是有人告訴她，這里有她要找的東西...
她抬頭，卻正好對上了祝晏那雙烏黑的眼睛。
鬼母的哭聲停了一瞬，看著那雙烏黑的、明亮的眼睛，有些失神。
她要找的、好像就是一個有著烏黑眼睛的、可愛的孩子...
鬼母的虛影劇烈顫抖起來，她伸出虛幻的手臂，想要觸碰祝晏。
祝晏沒有躲開，另一棟高樓上，正在一眨不眨看著這邊的齊霖和張道長卻是嚇了一跳。
鬼母并沒有想對祝晏做什么。
她輕輕的撫過祝晏的臉。
“太像了...”這是她第一次開口，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空靈又夢幻。
祝晏知道，她是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祝晏沒有動，任由那雙虛幻的手撫過自己的臉龐。
他能感受到鬼母身上傳來的無盡悲傷，那是一種跨越了生死界限的執念。
"無相悲怨萬鬼母。"祝晏輕聲說道，"或者說，祝雙雙女士。"
兩棟高樓離得不遠，齊霖的張道長也聽見了祝晏的話。
作為修行之人，他們突然心頭一跳，有種奇怪的預感。
姓祝...
不會吧...
祝雙雙...祝晏...祝...
盤鈴村，又正好位于泰市和蘭都的交界處...
鬼母的虛影猛地一顫，周圍的陰氣劇烈翻涌。
"你怎么知道..."她的聲音變得支離破碎，"你怎么會知道..."
這個名字，她有多久沒有聽到過了？
就連她自己也是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她的名字。
就連一直在一旁默不作聲看戲的豐肆也忍不住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原來鬼母叫這個名字啊。
祝晏心里有些復雜。
他一開始不知道，但是剛剛世界意識讓大團子給他傳消息，他這具身體的“原材料”，是世界意識從一個偏僻的地方隨手取來的枉死的嬰兒。
不然憑空制造出來的又沒dna，抽個血就全暴露了。
或許、好像、大概、也許他就是鬼母的那個孩子。
不過，世界意識真的是無意中造就的這個結果嗎？
這么湊巧？
也是...能產生自我意識，又能和劇情斗得旗鼓相當的，會是什么傻白甜呢...
不過鬼母的名字他不是從世界意識那里知道的。
祝晏從儲物袋里拿出一件舊舊但很干凈的小衣服，指著角落繡著的字。
上面是一個母親對孩子最真誠的祝愿。
“日日歡喜，歲歲平安。——祝雙雙”。
“你怎么會有這個！你是從哪里得來的！”在見到那件小衣服的瞬間，鬼母瞬間想起了很多事情，她身上的陰氣變得極其不穩定，隨時都要爆發。
突然，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安靜了下來。
“你叫...什么名字？”她小心翼翼的問道。
“...祝晏。日日歡喜，歲歲平安的那個晏。”祝晏抿唇，忍不住垂下眉眼。
他好像...有點想哭...
但他很快又看向了鬼母，哪怕她是個虛影，祝晏也憑借直覺對上了那雙激動、悔恨、喜悅的眼睛。
泰市上空的陰氣為之一滯。
接著所有陰氣都朝著鬼母涌去，讓她的虛影逐漸凝實。
這一刻，整個泰市都安靜了下來。
無論是英靈還是鬼怪，都停下了動作，望向了高樓上。
鬼母的虛影漸漸變得清晰，顯露出一張年輕女子的面容。
她流著淚，小心翼翼地抱住祝晏。
“祝、祝晏...真好聽的名字...”
“我的...我的孩子...”
"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
鬼是沒有眼淚的，她美麗的臉上只有兩道深深的血痕蜿蜒而下。
祝晏猶豫的抬起手，還是落在了鬼母的背上輕輕拍了拍，像是在安慰她。
就在這一瞬間，異變陡生！
一道黑影突然從地底竄出，凝聚成爪，速度快的驚人，直撲祝晏。
“小心！”豐肆臉色驟變，瞬間出現在祝晏身旁。
但為時已晚——
“噗嗤”一聲，黑影穿透了祝晏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