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雪天撿了只凍僵的兔子,沒舍得吃,養在破屋里。>它竟變成個漂亮姑娘,
說要給我當老婆報恩。>我窮了三十年,頭回嘗到甜頭。>她變出金簪子給我換酒喝,
變出熱騰騰的飯菜暖我的胃。>村里張嬸眼紅,攛掇我:“讓她變金元寶!變一屋子!
”>我灌了半斤燒刀子,紅著眼逼她變。>她咳著血問我:“變出來,我就沒了,你還要嗎?
”>我吼著:“要!老子窮怕了!”>第二天,金子堆滿了炕,她卻不見了。
>我抱著冰冷的金元寶,哭得像條狗。>雪地里,又出現了一雙通紅的眼睛。
---這鬼天氣,雪片子跟不要錢的白面似的往下倒,砸得人臉生疼。我縮著脖子,
破棉襖裹了又裹,還是覺得那風跟長了眼睛的小刀子似的,專往我骨頭縫里鉆。
三十啷當歲的人了,還打著光棍,守著村西頭這兩間快塌了的土坯房,
連耗子都不樂意來串門。冷?呵,心窩子里那點熱氣兒,早讓日子給磨沒了,
比這破屋漏進來的風還涼。趕完集回來,手里就捏著賣草鞋換來的幾個毛票,
換了一小瓶燒刀子揣懷里,頂多也就夠暖和一晚上。褲兜里那點子錢,
薄得連響都懶得響一聲。這日子,真他娘的沒奔頭。一腳深一腳淺踩在雪殼子里,
嘎吱嘎吱的,聽得人心煩。天快擦黑了,灰蒙蒙的雪幕里頭,路都看不清。
走到老槐樹根底下那堆爛柴火垛旁邊時,我差點一腳踩上去。一團灰撲撲的毛球,
蜷在那柴火縫里,一動不動,像個被誰隨手扔掉的破棉絮團子。“啥玩意兒?”我嘀咕著,
用腳尖小心翼翼地撥拉了一下。那團東西軟乎乎的,沒什么分量。再撥一下,
一小截長耳朵無力地耷拉下來,沾滿了雪沫子。是只兔子!個頭還不小,灰褐色的毛,
臟兮兮的。它整個身體都僵了,硬邦邦的,只有胸口那點地方,隔著厚厚的毛,
似乎還有一絲絲極其微弱的起伏,不仔細感覺,壓根兒發現不了。死了?還是快死了?
我蹲下來,盯著它。肚子立刻咕嚕叫了一聲。這年月,肉可是稀罕物。
腦子里瞬間閃過好幾個念頭:紅燒?剝皮燉一鍋?哪怕烤一烤,那油滋滋的味兒……香啊!
我咽了口唾沫,冰碴子似的刮著喉嚨。手伸出去一半,又停住了。它那長耳朵無力地垂著,
沾著臟雪,看著可憐巴巴的。真就這么拎回去剝皮下鍋?這念頭一起,心里頭又有點不得勁。
尤其是它胸口那幾乎感覺不到的起伏,像根小針,輕輕扎了我一下。“媽的,
老子自己都快餓死了,還管你?”我罵罵咧咧,像是給自己壯膽。可蹲在那兒,
雪落了我一脖子,凍得我一哆嗦。看看那兔子,再看看自己空空的兩手。最后一咬牙,
還是把它從柴火縫里給掏了出來。真輕啊,沒什么肉。隔著破棉襖,能感覺到它身體冰涼,
只有心口窩那兒,還剩指甲蓋大小一點溫乎氣兒,跟快滅的燈芯似的。“算你命大,
碰上老子今天發善心!”我把它往破棉襖懷里一揣,
那點幾乎感覺不到的溫熱貼著我的破棉絮,冰得我一激靈。“省著點你那口氣兒,
別死老子懷里,晦氣!”深一腳淺一腳回到家,那扇破門板吱呀怪叫著被我推開,
一股子比外頭強不了多少的霉濕冷氣撲面而來。屋里黑黢黢的,
窗戶上糊的舊報紙早就爛了邊,冷風呼呼往里灌。我把兔子放到墻角那堆還算干爽的稻草上,
自己也累得一屁股癱在冷炕沿上,骨頭縫里都透著寒氣。“得,又多了個吃閑飯的祖宗。
”我喘著粗氣,看著稻草堆里那紋絲不動的灰團子,心里直罵自己手賤。圖啥呢?
就圖這玩意兒死在我這破屋里,給我添堵?罵歸罵,我還是掙扎著爬起來,
翻出個豁了口的破陶碗,從水缸里舀了點冰碴子水——缸都快見底了。又摸黑去灶臺邊,
從瓦罐底刮出最后一點棒子面,攪和進水里,弄了半碗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糊糊。那點糊糊,
我自己喝都不夠塞牙縫的。端著碗蹲到稻草堆邊,那兔子還是一動不動。
我試著掰開它的三瓣嘴,那嘴冰涼冰涼的。用指頭蘸了點稀糊糊,小心翼翼地抹在它嘴唇上。
“喂!醒醒!有吃的了!”我粗聲粗氣地喊,也不知道是喊它還是喊自己。
手指頭沾著那點糊糊,在它嘴邊抹了又抹。抹了好半天,它那緊閉的嘴巴好像微微動了一下,
沾著糊糊的地方似乎被那點微弱的氣息吹開了一條小縫。“嘿!有門兒!
”我心里莫名其妙地蹦出點高興勁兒,趕緊又蘸了點糊糊,更小心地往那小縫里送。
它喉嚨里發出一點極其細微的咕嚕聲,像枯井里落下的一粒小石子。那點稀糊糊,
好像真被它咽下去了一點點。就這么一點一點,半碗糊糊喂進去小半碗。它胸口那點起伏,
好像真的明顯了一丁點兒,雖然還是冰涼。我累得腰酸背疼,一屁股坐在地上,
背靠著冰冷的土墻。“媽的,伺候親爹也沒這么盡心。”我嘟囔著,掏出懷里那小瓶燒刀子,
擰開蓋,狠狠灌了一大口。火辣辣的感覺從喉嚨一直燒到胃里,總算驅散了一點身上的寒氣。
酒氣一上來,眼皮子就沉得抬不動了。我胡亂扯過炕上那床又硬又薄的破棉被,
往稻草堆邊上一歪,管他娘的,先睡一覺再說。冷就冷吧,凍不死就行。睡得迷迷糊糊,
感覺像掉進了冰窟窿,骨頭縫里都往外冒寒氣。那破被子蓋了跟沒蓋似的。翻個身,
想裹緊點,手胡亂往旁邊一搭……嗯?什么東西?軟乎乎的。還帶著點……溫乎氣兒?
我激靈一下,睡意像被潑了盆冷水,瞬間跑了大半。這手感……不對啊!稻草是硬的,扎手。
我懷里揣回來的兔子,就算緩過來點,那毛也是粗硬的,而且它就在墻角稻草堆里,
離我躺的這塊地方還隔著點距離呢!這溫乎的、軟綿綿的東西,就緊挨著我!我猛地睜開眼。
屋里還是黑的,只有破窗戶窟窿眼兒里透進來一點雪地的反光,慘白慘白的。借著那點光,
我看清了。我懷里,真真切切,躺著個人!一個……姑娘!她蜷著身子,側躺在我旁邊,
頭枕在我那條破得露棉絮的胳膊上。烏黑的長頭發,像一匹上好的緞子,
鋪散在我臟兮兮的破棉襖袖子上。身上穿著件……那是什么料子的衣服?薄薄的,
帶著點舊舊的粉色,不像布,倒像是……像是……我腦子里“嗡”的一聲,
想起那兔子灰撲撲的毛色底下,似乎也有那么一點點褪了色的粉紅?是她!
絕對是那只兔子變的!我嚇得魂飛魄散,全身的血都沖到了頭頂,
又“唰”地一下退了個干凈,手腳冰涼,比剛才在雪地里還冷。我想尖叫,
喉嚨卻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我想跳起來,
身體卻像被凍僵的木頭樁子,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只能瞪圓了眼睛,
死死盯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雪光映著她的臉,白得幾乎透明,
能看到皮膚底下細細的青色血管。眉毛細細彎彎的,閉著的眼睛睫毛很長,像兩把小扇子,
安靜地垂著。鼻子小巧挺直,嘴唇……嘴唇是淡淡的粉色,微微抿著,像初春剛開的花瓣。
真好看……比我見過的所有姑娘都好看一百倍,一千倍!畫里的仙女也就這樣了吧?
可她是……她是兔子變的啊!恐懼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在我心里瘋狂打架。
我像條離了水的魚,只剩下大口喘粗氣的份兒,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震得破炕都在微微發顫。
大概是這動靜驚動了她。那兩排長長的睫毛,像受驚的蝴蝶翅膀,輕輕顫動了幾下,
然后……緩緩掀開了。一雙眼睛,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撞進了我的視線里。清亮亮的,
像兩汪剛剛化開的、最干凈的山泉水。那瞳孔的顏色……不是黑的,也不是常見的棕色,
是一種非常非常純凈的、剔透的琥珀色!此刻,這雙奇異的眼睛里,
清晰地映著我那張驚恐萬狀、胡子拉碴的丑臉。她看著我,眼神里沒有害怕,沒有驚慌,
只有一種初生般的懵懂,和一種……奇異的、仿佛帶著溫度的柔和。
時間好像在這一刻徹底凝固了。破屋里只剩下我粗重得像拉風箱似的喘息聲,
和她極其細微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雪光在墻上投下模糊晃動的影子。她忽然微微動了動,
似乎想坐起來。那動作牽扯到了什么,她好看的眉頭輕輕蹙了一下,
發出一聲極輕極輕的抽氣聲:“嘶……”這聲音像根針,一下子刺破了屋里凍結的空氣,
也刺得我一個激靈。“你……你你你……”我舌頭像是打了結,抖得不成樣子,
手忙腳亂地想往后縮,身體卻笨拙得要命,差點從炕沿上滾下去,“是……是兔子?
” 問完我就想抽自己一嘴巴,這他娘的不是廢話嗎?她看著我狼狽的樣子,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里,懵懂漸漸褪去,清晰地浮現出一絲……笑意?很淺很淺,
像水面上掠過的一絲漣漪。“嗯。”她輕輕應了一聲,聲音細細軟軟的,
帶著點剛睡醒的沙啞,像小貓爪子輕輕撓在心尖上,又癢又麻。她居然……承認了?
就這么輕輕松松地承認了?我腦子徹底成了一鍋煮爛的糊糊。“你救了我,”她繼續說,
聲音輕輕的,卻字字清晰地鉆進我耳朵里,“我知道的,那碗糊糊,很暖和。” 她說著,
目光落在我扔在破桌子上的那只空碗上。“我……”我張著嘴,喉嚨干得冒煙,
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心里翻江倒海:它知道!它當時醒著!它知道我給它喂了糊糊!
她慢慢坐直了身子,那身單薄的粉色舊衣襯得她更加纖細。她看著我,
那雙純凈的琥珀色眼睛,像是能看透我所有的慌亂和窘迫。然后,她微微歪了歪頭,
長長的黑發滑落到肩側,說出了一句讓我天靈蓋都差點飛出去的話:“你還沒娶媳婦兒吧?
”她問得那么自然,就像問我“吃了嗎”一樣自然。“啊?”我傻眼了,下巴差點掉到炕上。
這唱的是哪一出?“我,”她指了指自己,臉上飛起兩朵極淡的紅暈,
眼神卻異常認真地看著我,“給你當老婆,報恩,好不好?”“轟隆!
”我腦子里像是炸響了一萬個開山炮!震得我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作響。報恩?當老婆?
給我這個窮得叮當響、三十歲還睡冷炕的光棍漢?
巨大的震驚和一種……一種難以言喻的、從未有過的狂喜,像兩股洶涌的潮水,
瞬間把我淹沒,沖得我暈頭轉向。我傻愣愣地坐在冰冷的炕沿上,
看著眼前這個美得不像話、剛剛從兔子變成人的姑娘,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
活像個被雷劈傻了的癩蛤蟆。“你……你……” 我“你”了半天,憋得臉通紅,
最后才干巴巴、結結巴巴地擠出一句,“你……你到底是啥啊?妖怪?仙女兒?
” 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恨不得再抽自己倆嘴巴。管她是啥呢!送上門的老婆啊!
還是這么好看的!她似乎被我窘迫的樣子逗樂了,嘴角彎起一個極小的弧度,
那笑容像雪地里乍然綻開的一小朵花,干凈得晃眼。“不是妖怪,也不是仙女。
”她輕輕搖頭,黑發隨之晃動,“就是……一只活了挺久的兔子。山里太冷太孤單了,
那天……雪太大,迷了路,差點凍死。是你把我撿回來,給我吃的,暖著我。”她頓了頓,
聲音更輕了些,帶著點不易察覺的依賴,“你心好。”心好?我?就因為我沒把它剝皮燉了?
這理由……聽著怎么這么不真實?可看著她那雙清澈見底、盛滿了認真的琥珀色眼睛,
我心里那點疑神疑鬼,像被太陽曬到的薄雪,一點點融化了。
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從心窩子里竄出來,瞬間流遍了全身。三十年啊!整整三十年!
爹媽死得早,吃百家飯長大,看盡了白眼,受夠了窮氣。在村里,我李老蔫就是個笑話,
是那些有婆娘的熱炕頭漢子們茶余飯后用來墊牙縫的談資!現在,老天爺開眼了?
真給我掉下來個仙女似的老婆?巨大的狂喜沖昏了我的頭腦,什么兔子精妖怪的念頭,
全都被這滔天的喜悅拍到了九霄云外。管她是什么呢!是老婆就行!是我李老蔫的婆娘就行!
“好!好!好!”我激動得只會說這一個字了,一連串地蹦出來,聲音都在發顫。
我猛地從炕沿上站起來,又因為腿軟差點栽倒,手忙腳亂地扶住坑坑洼洼的土墻,
眼睛卻死死盯著她,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了,“當老婆!報恩!好!太好了!
”我像個第一次得了寶貝的傻小子,在冰冷狹窄的破屋里轉著圈,搓著手,咧著嘴傻笑,
完全不知道手腳該往哪里放。炕上是冷的,墻是破的,可我這心里頭,
熱乎得像是塞進了一個滾燙的小太陽,燒得我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她看著我手舞足蹈的樣子,
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些,帶著點羞澀,又帶著點溫柔。她沒再說什么,只是安靜地坐在那里,
像一株在破敗墻角悄然綻放的花,照亮了我這間三十年都見不到光的狗窩。
這破敗冰冷的土坯房,好像一下子,就有了那么點……家的熱乎氣兒了。日子像做夢一樣,
嘩啦啦地翻著篇兒。我李老蔫,真有了個婆娘!她叫小月,名字是她自己說的,
說那天晚上月亮很大很亮。管它月亮還是兔子,反正她就是我老婆了。小月來了,
我這破家就徹底變了樣。那扇永遠關不嚴實、吱呀亂叫的破門板,
被她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弄得服服帖帖,開關都沒聲兒了。窗戶上那些爛得透風的舊報紙,
被她用干凈的草紙重新糊得平平整整,還剪了幾朵簡單的小花貼在上面,看著就舒心。
地上坑洼的泥地被掃得一塵不染,連墻角旮旯里的陳年老灰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冰冷的土炕上,鋪著她不知從哪兒弄來的厚厚干爽稻草,再蓋上我那床破棉被,晚上躺上去,
竟然暖烘烘的!最神奇的是吃飯。那天晚上,我餓得前胸貼后背,
正琢磨著刮缸底最后那點棒子面熬糊糊。小月輕輕拉住我,
走到那個空得能跑老鼠的破灶臺邊。“我來吧。”她聲音細細的,像羽毛掃過心尖。
我看著她,心里直犯嘀咕:這破灶膛,連根柴火棍兒都沒幾根完整的,鍋倒是有一口,
可缸里水都快沒了,拿啥做?只見她蹲下身,伸出那雙白凈得不像干活的手,
在冰冷的灶膛里輕輕撥弄了一下。就那么一下!幾根原本半死不活的干柴枝子,
“噗”地一聲,竟竄起了溫暖跳躍的火苗!橙紅色的光瞬間照亮了她認真的側臉,
也照亮了我目瞪口呆的傻樣。她又拿起那個比我臉還干凈的破瓦罐,往里瞧了瞧。然后,
她對著罐口,輕輕吹了一口氣。真的,就只是一口氣!我眼睜睜看著,那空蕩蕩的瓦罐里,
像變戲法似的,慢慢、慢慢地,從底下涌出了白花花、香噴噴的大米飯!那米粒飽滿,
熱氣騰騰,飯香混著柴火的暖意,霸道地鉆進我的鼻孔,勾得我肚子里的饞蟲瘋狂打滾。
“這……這……”我指著那罐憑空冒出來的白米飯,舌頭又打了結,只會發出單音節的詞。
眼睛瞪得像銅鈴,恨不得把眼珠子摳出來貼到罐子上去看個究竟。小月抬起頭,對我笑了笑,
那笑容在灶火的映襯下,溫暖又柔和:“快好了,當家的。”當家的!她叫我當家的!
這三個字像三塊滾燙的蜜糖,直接砸進我心窩里,燙得我渾身一哆嗦,
從頭發絲兒舒坦到腳底板。三十年啊,頭一回有人這么叫我!頭一回有人給我做飯!
還是白花花的大米飯!那香味兒,勾得我魂兒都快沒了。緊接著,她又對著那口空鍋,
做了個往里倒東西的手勢。鍋里頓時“滋啦”作響,騰起一陣誘人的白氣。
一股濃油赤醬的香味,混著肉香,猛地炸開!比村里張屠夫家燉大肉的味兒還香十倍!
我伸著脖子使勁兒嗅,口水完全不受控制,“嘩”地就淌下來了,差點滴到腳面上。
“當家的,吃飯了。”小月端著一碗堆得冒尖的白米飯,
一碗油亮亮、醬紅色、燉得爛乎乎的肉,放到那張搖搖晃晃的破桌子上。
我像餓了三輩子的狼,撲到桌子邊,抓起筷子就往嘴里扒拉。白米飯的香甜軟糯,
燉肉的肥美濃郁,熱乎乎地滾進肚子里。那滋味兒……神仙來了也不換!
我吃得頭都抬不起來,噎得直抻脖子也舍不得停。眼角余光瞥見小月,
她就坐在旁邊的小板凳上,雙手托著腮,安安靜靜地看著我狼吞虎咽,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里,
全是柔柔的笑意。“你……你也吃啊!”我好不容易從飯碗里抬起頭,含糊不清地說。
她搖搖頭,聲音輕輕的:“我不餓,我看著你吃就高興。”一股暖流,
混著嘴里香噴噴的飯菜,一起涌上來。我鼻子猛地一酸,眼眶發熱。趕緊低下頭,
把臉埋進碗里,借著扒飯的動作,把那股突如其來的酸澀壓下去。嘴里塞滿了飯,
喉嚨里堵得慌,心里頭卻像揣著個滾燙的火爐子。原來有婆娘,有口熱乎飯吃,
是這么個滋味兒。這他娘的才叫日子!過了幾天,那點換來的燒刀子早就見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