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黃昏,殘陽如血。城墻上的“漢”字旗耷拉著,像條垂死的蛇。
城墻上的守軍大多是須發花白的老兵,或是面帶稚氣的新卒,他們倚著箭垛,
眼中已毫無戰意。“丞相!”長史楊儀沖進大帳,官服破爛得像抹布,“軍糧將盡了!
箭矢也只剩兩天的量!”諸葛亮從案幾上緩緩抬頭,
油燈照出他凹陷的眼窩——這位神機妙算的臥龍,此刻已經瘦得脫了相!“司馬懿那邊,
情況如何?”諸葛亮的聲音,沙啞得嚇人。“十五萬大軍!”楊儀喉結快速滾動,
“張郃在東路,郭淮在西路,曹真堵北路,司馬懿親自坐鎮南路!漸次逼近,
已堵死我們所有退路!”帳內死寂。二千五對十五萬!全是老弱病殘!怎么辦?
突然—— "咳咳咳!"諸葛亮劇烈咳嗽,他趕緊用帕子堵住嘴。待咳嗽完,
白帕子上已綻開刺目血紅!楊儀瞳孔驟縮:“丞相!您……”“無妨。”諸葛亮攥緊帕子,
眼中卻閃過一道精光,“傳令王平,今夜……”諸葛亮壓低了聲音,湊過頭來聽的楊儀,
越聽眼睛瞪得越大!子時的梆子聲還在夜空中震顫,魏軍轅門外,八名鐵甲衛士的鎧甲上,
反射著詭異的微光。為首的什長突然按住刀柄,他后頸汗毛根根倒豎——這感覺,
就像當年他在隴西遭遇狼群時被盯上的戰栗。突然,一陣妖風從西北角撕扯而來,
火把的烈焰竟被壓成青白色的火苗,如同鬼火般跳動不止。什長張口欲吼,
卻眼見得八支火把,竟然同時“噗”地熄滅。黑暗如潮水般,吞沒了一切。“直娘賊!
”“茍日的!”黑暗中響起此起彼伏的咒罵。他們紛紛拿出火石打火。就在火石碰撞的剎那,
一個年輕士卒的瞳孔驟然收縮——柵欄陰影里,一道修長青影正如水波般扭曲變形。
更可怕的是,他聞到了一縷若有若無的杜若香,這是蜀地特產的香料!“直娘賊,見鬼了?
”年輕士卒的話音還未落下,戰馬廄又突然傳來驚恐的嘶鳴。什長踹來的一腳,
帶著凌厲的風聲,呼嘯而至,“點火!一個個的都給老子把招子放亮點!
”當新的火把亮起時,柵欄底部的荊棘刺上,掛著半片青布,
布角繡著若隱若現的八卦紋樣——這正是蜀漢丞相府親衛的標記!魏軍中軍大帳內,
十二盞青銅雁魚燈將大帳照得通明,燭淚在燈盞中凝結成血珀般的硬塊。一身甲胄,
須發皆白的司馬懿按標準姿勢,跪坐在案幾之旁,全神灌注地翻看著案上的竹簡。
他的明光鎧在火光下泛著冷光,護心鏡折射出的光斑在帳頂游走,宛如窺視的鬼眼。
“噼啪”一聲,蠟燭爆出一朵燭花,這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司馬懿眼皮都沒抬,
左手小指的寸長指甲在竹簡上刮出細微的聲響。《太公韜略》的“文伐”篇上,
那幾處朱批鮮艷得刺目——細看竟是摻了朱砂的血書!突然,案頭的龍泉劍“錚”地自鳴!
一旁侍立的司馬師,立刻汗毛直接倒豎,
手按劍柄環顧四周——可帳內分明只有他們父子二人!“慌什么?”司馬懿緩緩抬頭,
銀白發髻下的眼睛,精光暴漲。司馬師也回過神來,“父親,您該歇——”“啪!”地一聲,
竹簡猛地合上,司馬懿眼皮都沒抬一下,聲音卻冷得像冰刀子:“本都督說過多少次了?
軍營里,只有上下級,沒有父子!稱呼職務!叫我大都督!”司馬師渾身一僵,
趕緊抱拳改口:“末將失禮!請大都督......盡早安歇!”燭光下,司馬懿的嘴角,
微不可察地翹了翹,這才重新展開了竹簡:“急什么?本都督正在等一位貴客登門。
”“貴客?”司馬師一愣,下意識按住了腰間佩劍,“這大半夜的,
誰敢——”“呵呵……”司馬懿輕笑一聲,指尖摩挲著竹簡上的“韜略”二字,
“一個膽大包天的狂徒,一個敢孤身闖我十五萬大軍營帳的瘋子。”他緩緩抬頭,
燭火映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里,像是兩團跳動的鬼火, “你說......除了他,
還有誰?”司馬師喉結滾動,冷汗順著鬢角不斷滑下——他爹這表情,每次要坑人前都這樣!
帳外突然傳來“咔嚓”一聲,像是誰踩斷了枯枝。司馬師猛地轉頭,
卻只看見被風吹起的帳簾。“呼!” 帳內所有燭火同時一晃,
十二盞青銅燈的火苗齊齊矮了半截,像是被什么無形的力量壓住了一樣。
司馬師再次猛地回頭,手已按在劍柄上,可帳門緊閉,簾幕紋絲未動。
“大都督……”司馬師低聲道,聲音有些發緊。 司馬懿卻依舊盯著竹簡,
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既然來了,何必藏頭露尾?”他的話音未落,帳內陰影處,
一道修長的青衫身影緩緩浮現。這人緩緩除去面罩,一張中年老帥哥,婦女之友的俊臉,
在燈下悄然浮現。諸葛亮!司馬師的瞳孔驟縮,腰間利劍已出鞘三寸,寒光映在臉上。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蜀漢丞相,竟如鬼魅般出現在魏軍大營,最核心的中軍帳內!
沒有警報,沒有廝殺,甚至沒有一絲腳步聲! 這諸葛亮,他是怎么進來的?!
司馬師右手一揮,出鞘的劍已砍向諸葛亮,卻被諸葛亮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
輕輕巧巧輕輕巧巧夾住了!司馬師使出全身力道,憋紅了臉 。可劍就像生在了諸葛亮手中,
絲毫不動。諸葛亮微微一笑,拿張牙舞爪的司馬師當空氣,對司馬懿說:“仲達老哥,
別來無恙乎?”司馬懿終于放下了手中的竹簡,抬眼看向這位宿敵,眼中精光閃爍:“孔明,
你的膽子……可比我想象的還要大。”他又看了一眼司馬師,“退下,傳我令,
任何人不得靠近帥帳五十步內,違者,立斬無赦!”諸葛亮松開指頭,司馬師收回寶劍,
還劍入手,訕訕退到一旁。他還是生怕諸葛亮對自己父親不利。帳內燭火忽明忽暗,
映得諸葛亮司馬懿兩人影子不時交錯,宛如一場無聲的博弈。“好一招'神鬼不覺'啊。
”司馬懿輕輕笑道,指尖敲了敲案幾,“連我帳外的三百虎賁衛都沒驚動,孔明啊孔明,
你莫不是真會什么奇門遁甲?”諸葛亮一撩衣擺,從容跪座。不知從哪里,掏出自己的羽扇,
輕輕搖動,帶起一縷若有若無的杜若香。“雕蟲小技爾,怎能入得仲達老哥哥的法眼?
不過是……”他目光掃過一旁司馬師尚未歸鞘的劍鋒,“借了點東風罷了。
”司馬師握劍的手青筋暴起。這哪里是什么東風?分明是赤裸裸的羞辱!打臉啊!
十五萬大軍,竟被這諸葛村夫一人視若無物!“大都督!”他急聲道,
“此人竟然敢孤身犯險,正是天賜良機!末將這就……”“退下。”司馬懿聲音不重,
卻讓帳內溫度驟降。“可……”司馬師不甘心地張張嘴 。“我說,”司馬懿緩緩抬眼,
“不要讓我說第三遍,退下。”司馬師咬牙收劍,臨走前狠狠瞪了諸葛亮一眼。帳簾落下時,
吹進來的風讓燭火猛地一竄,在諸葛亮臉上投下搖曳的陰影。“年少輕狂,火氣太盛,
容易壞事。”諸葛亮搖頭。司馬懿推過一盤殘局:“孔明老弟,不如手談一局?
當年家叔水鏡先生處一別,再未領教過你的棋藝。”黑白交錯之間,
諸葛亮忽然落下一記無理手,“西城給你。”司馬懿執棋的手懸在半空。“兩千老弱殘兵,
換你按兵三日。”諸葛亮的聲音輕得像嘆息,“這筆買賣,很劃算。”燭花又是一聲爆響。
帳外傳來巡夜士兵整齊的腳步聲,卻仿佛隔了很遠。司馬懿忽然笑了,
笑得像一只偷雞得逞的老狐貍。他慢吞吞地把棋子扔回棋簍:“孔明啊……你當真以為,
我會中這空城計?”“不是你會中計,”諸葛亮抬眼,眸中似有星河流轉,“而是你,
必須中計!”司馬懿看向諸葛亮,也是笑著,不語。諸葛亮,“淮陰侯韓信的話,還記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