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未央宮。
“孤乃漠北稱雄之主，半生枕戈飲血，踏遍萬里草原。麾下鐵騎如林，十萬兒郎皆為驍勇悍卒，彎弓射雕、縱馬征戰乃孤之所長。
數度巡弋于漢匈邊境，遙望中原城闕巍峨、市肆繁喧，心中早生踏足繁華之地、一游神州勝景之念。
聞聽漢室太后新喪，獨掌乾坤。深宮寂寂，高處不勝寒，料想太后孤身執鼎，縱攬四海權柄，亦難消長夜寂寥。
孤與太后皆為天下共主，何不各抒所需？
以草原之豪邁，會中原之風華，互通有無，共尋人間樂事。”
“好，好一個冒頓單于，居然膽敢如此辱吾！”
呂雉面色陰沉地看著手中簡牘，略顯蒼老的面容分外猙獰。
審食其在一邊佝僂著身子，臉上也浮現出怒容。
“簡直豈有此理！此仇必報！”
樊噲怒道：
“太后，給我十萬兵馬，我定要橫掃草原，滅其王庭，將那冒頓抓來報仇雪恨！”
季布站了出來，冷哼一聲：
“啟稟太后。”
“曾經，高祖皇帝率三十二萬大軍，尚且被那冒頓單于圍困在白登山七天七夜，若不是商王率軍來援，白登山之圍不知何時能解。”
說到這里，季布掃了一眼如同焉了一般的樊噲，繼續道：
“我記得，當初樊大將軍也曾跟著高祖皇帝陛下親征吧。
當時三十二萬大軍尚且被圍在白登山，現在高祖皇帝陛下不在，你卻直言要率十萬大軍橫掃草原，這豈不是欺君？”
龍椅上，劉盈眼神掃向呂雉。
呂雉目光一凝，看向樊噲。
樊噲撲通一聲重重磕在地上，額頭瞬間腫起青紫，聲音帶著幾分顫抖：
“臣一時激憤失言，愿領罪責！只是匈奴欺我太甚，臣實在難以咽下這口氣！”
他伏地不起，粗重的喘息聲在寂靜的殿內格外清晰。
劉盈看向呂雉，“母后...”
呂雉卻只是擺了擺手，不想讓劉盈多說。
劉盈臉上閃過幾絲憋屈。
他這是見母后受辱，想說些什么。
卻連這點都做不到。
陳平見狀，上前一步躬身道：“太后明鑒，季布所言在理。
如今我朝百廢待興，民生凋敝，若貿然興兵，恐重蹈白登山覆轍。
且東北方向...
匈奴居無定所，騎兵來去如風，縱使我軍一時得勝，也難以徹底根除禍患。”
陳平臉上浮現出幾抹復雜的神色。
呂雉一愣，下一刻就反應過來陳平想說什么，心中頓生忌憚之意。
殷商、宋國宗室之后殷肅。
秦末追隨陳勝吳廣起義，占據著反秦大義，為張楚政權做出了卓越貢獻。
但卻在吳廣、陳勝死后，帶著大軍一路跑出中原。
滅掉箕子朝鮮，建國商，還遠在大漢之前。
不戰而逃，為中原諸侯所不齒。
但在多年之后，殷肅才被天下諸侯所感嘆其眼光毒辣——
明知逐鹿中原危險萬分，率大軍裹挾世家、平民，占據遼東、朝鮮半島。
對平民賞賜土地，施行仁政。
對世家聯姻，實行舉孝廉與‘國考’作為選拔官員的途徑。
對軍隊，實施‘大商軍工制’，讓士兵、小軍官有上升途徑，保持軍隊戰斗力。
中原有變，可隨時調遣大軍逐鹿。
若不可力敵，也可掠奪人口、資源回國發展。
活脫脫一個中原版匈奴。
在秦末西漢初，這個大環境下，隨時可以來劫掠，好不快活。
就連大漢最終能定鼎天下，也是劉邦主動與殷肅聯絡。
如今大漢。
兵仙韓信被處死，夷三族。
可用之將不多。
反觀遼東、朝鮮之地的殷商。
商王殷肅年僅三十一歲。
手下葛嬰等將，皆在戰場的尸山血海磨煉而出。
還有西楚等諸侯降將。
是大漢立國至今的心腹大患。
劉邦也只有與殷肅聯姻。
陳平輕撫須髯，目光沉穩：
“依臣之見，不妨以和親之策暫穩匈奴，暗中厲兵秣馬，待國力強盛之日，再圖長遠。”
劉盈原本還想著說，去求岳父殷肅派兵遣將襄助大漢，共討匈奴。
但掃視一圈，看著宮內眾人神色。
這才恍然大悟。
在父皇薨逝后，商國的危險程度直線上升。
甚至劉邦在死時，還在念叨殷商。
擔心他死后，殷商會大舉入侵，甚至想要在遼東之地也修建長城，將商國攔截在外。
殿內陷入死寂，唯有燭火搖曳。
呂雉緩緩起身，鳳袍掃過冰冷的地磚，她踱步至殿門前良久才沉聲道：
“傳朕旨意，擬書一封，言辭不必卑躬屈膝，但需曉以利害。
著人備下金銀、綢緞、美酒、美人，與書信一并送往匈奴。”
她頓了頓，眼角閃過一絲寒光。
“告訴冒頓單于，漢匈修好則百姓安寧，若執意尋釁……”
話音未落，她緊握的玉輦扶手已微微發顫。
“我大漢雖暫避鋒芒，卻也不是任人欺凌之輩！”
若真把她給逼急了。
就算是讓利給殷肅。
也要兩國聯盟，北逐匈奴！
待眾人散去。
只剩下呂雉、劉盈母子。
“母后，匈奴如此辱您，就算是兒臣也怒不可遏。為何不遣使去商國，舉數十萬大軍，北逐匈奴？”
劉盈忍不住道。
“傻孩子。”
呂雉搖了搖頭。
“殷肅此人，狼子野心。”
“他甚至還早于你父皇、項王起義，是張楚政權第三號人物，非常不簡單，現在已經將苦寒的遼東、朝鮮之地經略得不下中原。”
“御駕親征從未有過敗仗，手下還有著諸葛嬰等大將，兵強馬壯。”
“就連你父皇在世時，談起商國與殷肅，都一臉頭疼，將其視作比匈奴還要厲害的大漢頭號威脅。”
“但殷肅仗著兵強馬壯，國富民強，以及地勢天險，根本無懼我大漢。”
“也只好采取聯姻之策。”
“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給他一個合理的出兵理由。”
“等殷肅一死，商國的威脅將會大幅降低。”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等不出意外的話。
大漢第三代皇帝，將會是殷肅外孫。
殷肅和其后代，自然沒理由來打大漢這個‘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