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月從地獄爬回人間那日,謝凜正用她做局,裴照拿她當替身,蕭徹為她擋刀卻命懸一線。
她含笑飲下謝凜的毒酒,轉頭就將他權傾朝野的把柄送入東宮。
在裴照深情款款喚她白月光名字時,她反手將他鹽鐵巨利的賬簿拋給御史。蕭徹醒來那夜,
她正用他江湖勢力血洗仇家滿門。“阿月,我們重新開始...”三男異口同聲。
她割斷青絲擲于火盆:“諸位,高攀了?!焙髞硭琼斏搪?,三男在宮宴長階下跪拜。
新帝問陸昭月屬意誰為皇夫。她睥睨階下:“本宮,只缺梯子。
”---第一章:血染休書冷。蝕骨的寒意順著殘破窗欞縫隙鉆進來,像無數根淬了冰的針,
密密麻麻扎進陸昭月的骨髓里。她蜷縮在柴房角落一堆散發著霉味的稻草上,
單薄的囚衣早已看不出原本顏色,凝固的血污和塵土結成了硬塊,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胸腹間尚未愈合的鞭傷,帶來一陣撕心裂肺的悶痛。
鼻尖縈繞的是揮之不去的血腥氣、腐草味,還有……死亡臨近的腐朽氣息。
意識在劇痛的深淵邊緣浮沉,那些刻意封存、不敢觸碰的記憶碎片,卻在這瀕死的冰冷中,
無比清晰地洶涌而來——謝凜溫雅含笑的眉眼,
親手遞來那碗“安神湯”時的關切低語:“阿月,喝了它,好好睡一覺,明日一切便都好了。
”那湯藥的苦澀滑過喉嚨,緊接著便是天旋地轉的黑暗,
和醒來后身陷囹圄、背負“勾結叛軍”滔天罪名的絕望。他利用她,用她的命,
鋪就他通往權力巔峰的墊腳石。裴照醉眼朦朧時,指尖撫過她的臉頰,
溢滿深情的呼喚卻刺耳錐心:“阿沅…阿沅別走…”那張酷似他早逝白月光的臉,
是她得以茍活于他奢華牢籠的唯一價值,一個可悲的、隨時可被丟棄的替身。
還有蕭徹…那個一身悍勇、視她如命的莽夫。最后那場慘烈的圍殺,他渾身浴血,
像一堵不會倒塌的墻死死護在她身前,替她擋下那致命一刀時,滾燙的血濺了她滿臉。
他倒下的眼神,灼熱得燙傷她的靈魂。“走…阿月…快走…”他嘶啞的吼聲猶在耳邊。
呵…謝凜的局,裴照的影,蕭徹的命懸一線…她陸昭月這條命,
還真是被他們“照顧”得“無微不至”!喉頭猛地涌上一股腥甜,她劇烈地嗆咳起來,
身體蜷縮得更緊,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柴房外,
隱約傳來獄卒粗嘎的對話和鑰匙碰撞的嘩啦聲?!啊镱^那個,謝大人吩咐了,
天亮前得‘處置干凈’…”“嘖,可惜了那張臉…裴大人那邊沒動靜?”“一個替身罷了,
裴大人新得了個更像的雛兒,早忘了這茬…”處置干凈?忘了?冰冷的恨意如同毒藤,
瞬間絞緊了心臟,壓過了所有生理上的劇痛。她不能死!
絕不能就這樣爛死在這骯臟的泥淖里!指甲深深摳進掌心早已潰爛的皮肉,
用這尖銳的痛楚強行刺激著即將渙散的神志。她要活!哪怕是從地獄最深處,一寸寸爬,
也要爬回這人世間!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萬年。
沉重的柴房門被“哐當”一聲粗暴推開,一股濃烈的劣質酒氣混合著汗臭撲面而來。
兩個歪戴著帽子的獄卒罵罵咧咧地闖了進來,手里拖著一條臟污的麻袋?!盎逇?!趕緊的,
拖到后山亂葬崗一扔完事!”一只粗糲油膩的手粗暴地抓住她枯草般的頭發,試圖將她拽起。
就在那只手即將觸碰到她脖頸的瞬間,陸昭月渙散的瞳孔驟然收縮,爆發出困獸瀕死的兇光!
她用盡殘存的所有力氣,猛地將藏在稻草下、磨得尖利的半截碎瓷片,狠狠扎進了那只手腕!
“啊——!”殺豬般的慘嚎響徹柴房。另一個獄卒大驚失色,罵著臟話撲上來。
陸昭月根本不顧被扯掉的大片頭發帶來的劇痛,身體借力一滾,避開撲擊,
沾滿污泥和血跡的手指精準地摳向對方腰間的鑰匙串!混亂!廝打!
身體撞擊在冰冷墻壁和地面的悶響!她像一頭徹底瘋狂的野獸,用牙齒,用指甲,
用一切能攻擊的部位,不顧一切地撕咬、抓撓!每一次反擊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
眼前陣陣發黑,但她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在燃燒:鑰匙!拿到鑰匙!活下去!終于,在混亂中,
她摸到了那串冰冷的鐵器!不知哪來的力氣,她猛地推開壓在身上的獄卒,
跌跌撞撞撲向那扇通往自由的門!身后是獄卒暴怒的咆哮和追趕的腳步聲。她沖出柴房,
刺骨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卻讓她混沌的頭腦有了一絲清明。
外面是濃得化不開的墨色深夜,只有遠處府衙高墻哨樓上幾點昏黃的燈籠光,在風雪中飄搖。
不能走大門!她憑借著殘存的對這座牢獄模糊的記憶,拖著幾乎散架的身體,
撲向墻角最陰暗處一個被積雪半掩的狗洞。冰冷的雪水瞬間浸透單薄的囚衣,
刺骨的寒意幾乎將她凍僵,但她沒有絲毫停頓,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手腳并用地向外爬去。
冰冷的雪灌進她的口鼻,尖銳的石塊劃破膝蓋和手肘,身后追兵的腳步聲和呼喝聲越來越近。
終于,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她的身體滾出了那道狹窄的洞口,
重重跌落在墻外冰冷堅硬的凍土上。黑暗,徹底吞噬了她。再次恢復意識,
是被一種極其難聞的、混雜著草藥、汗臭和某種動物膻味的古怪氣息嗆醒的。
視線模糊了好一陣,才勉強聚焦。低矮破敗的屋頂,糊著厚厚的、發黃的舊紙,
幾處破洞透著外面灰白的天光。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鋪著一層薄薄的、看不出顏色的草墊。
一個佝僂著背、穿著打滿補丁棉襖的老嫗,正背對著她,在一個缺了口的瓦罐前忙碌,
罐子里咕嘟咕嘟冒著熱氣,散發出那股刺鼻的味道?!翱取瓤取标懻言氯滩蛔】瘸雎?,
牽動胸腹,又是一陣銳痛。老嫗聞聲轉過身,
一張布滿溝壑、飽經風霜的臉上帶著驚異和謹慎?!肮媚??你醒了?”聲音沙啞干澀,
“老天爺,你命可真大!老身去城外亂葬崗撿柴火,看你還有一口氣在,
就把你拖回來了…這都昏了三天三夜了!”亂葬崗…三天三夜…陸昭月閉了閉眼,再睜開時,
眼底那片瀕死的灰敗已被一種極致的冰冷和清醒取代。她掙扎著想坐起?!鞍眩?/p>
使不得使不得!”老嫗慌忙上前按住她,“你這身子骨…跟破布娃娃似的,得養!
老身熬了點土方子,
好歹能吊著命…”陸昭月沒有拒絕老嫗遞過來的那碗黑乎乎、氣味刺鼻的藥汁。
她忍著強烈的反胃感,小口小口地吞咽著。藥汁滾燙,苦澀得讓人舌根發麻,
但那股灼熱滑入胃袋,似乎真的驅散了一絲盤踞在四肢百骸的冰冷僵硬。她需要力氣,
哪怕是一絲一毫。喝完了藥,她靠在冰冷的土墻上,目光沉靜地掃過這間家徒四壁的破屋。
墻角堆著零星的柴火,唯一的破桌上放著一個豁口的粗陶碗。貧窮,卻暫時安全。
“老婆婆…”她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多謝救命之恩。此地…離京城多遠?
”“京城?”老嫗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畏懼,搖搖頭,“遠著哩!這是京郊最偏的野狐屯,
靠著山,離官道都得走大半天呢!姑娘,你…你是從京城里逃出來的?”陸昭月沒有回答,
只是輕輕地點了下頭,目光落在自己那雙布滿凍瘡、血痕和污泥的手上。曾經,
這雙手也撫過名貴的錦緞,撥弄過價值連城的瑤琴。如今,它們丑陋不堪,
卻真實地屬于她自己。也好。這滿身的傷,這滿手的污穢,都是烙印,提醒她從哪里爬出來,
該去向何方。她需要時間,需要蟄伏,需要一副能重新站起來、能撕咬、能復仇的軀體。
“婆婆,”她抬起眼,看向老嫗,那雙經歷過地獄淬煉的眸子,此刻平靜得可怕,
深處卻仿佛有幽冷的火焰在無聲燃燒,“可否…容我在此養些時日?我…會付您報酬。
”老嫗看著她,又看看她身上那件破爛囚衣,嘆了口氣:“唉,說什么報酬不報酬的…姑娘,
安心住著吧。這年頭,能活下來,都不容易。”陸昭月扯了扯嘴角,
一個極淡、極冷的弧度在她蒼白的唇邊稍縱即逝?;钕聛??不,她回來,是為了讓某些人,
再也活不好!寒來暑往,野狐屯山坳里那間最破敗的茅屋,成了陸昭月臨時的巢穴。
時間在這里仿佛凝固,又仿佛在以驚人的速度流逝。身體的恢復緩慢而痛苦。
斷裂的骨頭在愈合,深可見骨的鞭痕在結痂、脫落,留下縱橫交錯的丑陋疤痕,
如同烙印在她皮膚上的復仇圖騰。每一次伸展肢體,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舊傷的撕扯。
但她沉默地忍耐著,如同冬日蟄伏的蛇。她開始幫老嫗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計。劈柴,
動作笨拙而費力,震得虎口崩裂,鮮血染紅了粗糙的斧柄;挑水,
沉重的木桶壓彎了她單薄的脊背,來回幾趟,汗水便浸透了單薄的粗布衣裳,
每一次邁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老嫗起初攔著,但看她眼神里的決絕,
最終也只能嘆息著由她去了。她吃得極少,老嫗省下的那點粗糲食物,
勉強維持著她生命最低限度的燃燒。鏡子里那張臉,
迅速褪去了最后一絲屬于“陸昭月”的豐潤,顴骨高高凸起,眼窩深陷,唯有一雙眼睛,
在嶙峋瘦骨的襯托下,亮得驚人,像淬了寒冰的黑色琉璃,沉淀著深不見底的幽暗與算計。
她在等。等一個契機,等一個能讓她重新踏入那吃人漩渦、卻又不會立刻粉身碎骨的支點。
機會,在一個飄著細雪的清晨,伴隨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降臨。簡陋的院門被拍得震天響,
夾雜著粗魯的呼喝:“老不死的!開門!交稅了!”老嫗嚇得渾身發抖,顫巍巍地去開門。
兩個穿著衙役皂衣、滿臉橫肉的男人闖了進來,
眼神貪婪地掃視著這間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破屋?!肮贍敗贍斝行泻谩崩蠇炧弁ü蛳拢?/p>
老淚縱橫,“老婆子實在是…揭不開鍋了,上月的稅錢還是借的…”“少廢話!
”為首的衙役一腳踹翻了墻角裝水的破瓦罐,水潑了一地,“沒錢?拿東西抵!你這破屋,
也就這幾根破木頭還能當柴火燒!”另一個衙役眼尖,
看到了縮在灶臺陰影里、穿著老嫗肥大舊棉襖的陸昭月。雖然瘦得脫形,臉上也沾著灰,
但那雙過于沉靜銳利的眼睛和隱約的輪廓,還是讓那衙役眼中閃過一絲淫邪的光。“喲,
這還藏了個小娘們?”他搓著手,笑嘻嘻地湊過來,“雖然干巴了點,洗洗涮涮,
送到窯子里也能換幾個銅板…”那只骯臟的手,帶著令人作嘔的意圖,
徑直朝著陸昭月胸前抓來!老嫗驚恐地尖叫:“官爺!使不得?。∷皇恰痹捯粑绰?,
異變陡生!那衙役的手腕,被一只冰冷、枯瘦、卻如同鐵鉗般的手死死扣住!衙役一愣,
隨即勃然大怒,正要破口大罵,卻對上了一雙眼睛。那是什么樣的一雙眼睛啊!沒有恐懼,
沒有哀求,只有一片死寂的寒潭,深不見底,倒映著他因驚愕而扭曲的臉,
仿佛在看一個死人。一股莫名的寒意,瞬間從被扣住的手腕直竄上頭頂!“你…你干什么?
放手!”衙役色厲內荏地吼道,試圖掙脫,卻發現那枯瘦手指的力量大得驚人!
陸昭月沒有看他,冰冷的目光緩緩掃過另一個正欲拔刀的衙役,
最終落回被她扣住手腕的這人臉上。她的聲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啞,
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像冰錐刮過骨頭:“永州府衙,通判王德祿,私吞庫銀三千兩,
贓銀熔鑄成銀冬瓜,埋在城外十里坡破山神廟供桌下三尺處。是也不是?”死寂。
空氣仿佛凝固了。雪花無聲地飄落。那被扣住手腕的衙役,
臉上的淫邪和兇狠瞬間褪得一干二凈,只剩下難以置信的驚駭和恐懼,
眼珠子幾乎要瞪出眼眶!另一個衙役拔刀的動作也僵在了半空,臉色唰地變得慘白!
“你…你…你胡說八道什么!”被扣住的衙役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陸昭月嘴角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手指猛地一用力!“啊——!”凄厲的慘嚎響起,
衙役感覺自己的腕骨都要被捏碎了!“三日前,王通判心腹師爺張貴,
醉酒失足溺斃于護城河,實則是被滅口?!彼穆曇粢琅f平靜,卻字字如刀,剜在對方心尖,
“你二人,是張貴生前最后接觸的人。若王通判知曉此事…你說,他是會信我,
還是信你們這兩條替他做過臟事的…狗?”兩個衙役如遭雷擊,渾身篩糠般抖了起來。
看著眼前這個形銷骨立、眼神卻如同惡鬼般的女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腦門。
她怎么會知道這些?!這些隱秘,足以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你…你究竟是誰?
”為首的衙役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拔沂钦l不重要。”陸昭月緩緩松開手,
那衙役如同爛泥般癱軟在地,抱著劇痛的手腕哀嚎。她看也不看,
目光平靜地轉向另一個呆若木雞的衙役,“重要的是,你們想活,還是想死?
”她向前逼近一步,枯瘦的身形在破敗的茅屋里,卻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替我辦件事。辦好,此事爛在肚子里,你們或許還能活。辦不好…”她頓了頓,
那未盡之言中的森然殺意,讓兩個衙役瞬間如墜冰窟?!肮媚铩徊弧媚棠蹋∧愿溃?/p>
小的們一定辦好!赴湯蹈火!”另一個衙役噗通跪下,磕頭如搗蒜。什么稅銀,什么女人,
此刻都不及自己的小命重要!陸昭月從懷里摸索著——那是她僅存的東西,
一枚磨得發亮、毫不起眼的銅錢。她將這枚銅錢輕輕放在破舊的桌面上,
發出“?!钡囊宦曒p響?!澳弥ゾ┏俏魇?,‘廣源’當鋪。
交給柜臺后那個左眼有疤的朝奉?!彼穆曇魤旱酶?,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指令,
“告訴他:‘寒山寺的梅花,今年開得早?!彼哪抗馊缤涞逆i鏈,
纏繞住兩個抖如篩糠的衙役:“一字不漏。
若敢?;印彼囊暰€若有似無地掃過門外風雪彌漫的荒山,“這野狐屯的亂葬崗,
也不介意多埋兩條凍硬的野狗。”兩個衙役對上她那雙深不見底、毫無波瀾的眼睛,
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再不敢有絲毫異心,連滾爬爬地抓起那枚銅錢,
逃也似的沖出了茅屋,仿佛身后有惡鬼在追。破敗的院門在風雪中吱呀作響。
陸昭月緩緩走到門口,瘦骨嶙峋的身影倚著冰冷的門框。寒風卷著雪沫撲打在她臉上,
她卻感覺不到絲毫冷意,只有一種從地獄歸來的、近乎麻木的平靜。她抬起手,
看著自己枯瘦、布滿凍瘡和疤痕的手指。這雙手,剛剛扼住了命運的咽喉,
哪怕只是兩個微不足道的螻蟻。第一步,棋子已落。她望向風雪彌漫的京城方向,
那片吞噬了她又即將被她反噬的繁華之地。眼底深處,那片沉寂的寒潭之下,
終于燃起了第一簇幽冷的、復仇的火焰。
“謝凜…裴照…蕭徹…” 她無聲地咀嚼著這三個名字,每一個音節都帶著血腥的回味。
“我回來了。”風雪更急了,嗚咽著卷過荒涼的山坳,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血色風暴,
奏響凄厲的序曲。---第二章:棋局初啟廣源當鋪那扇厚重油膩的木門被推開時,
帶進一股凜冽的寒氣,也驚動了柜臺后那個昏昏欲睡的老朝奉。他抬起耷拉的眼皮,
渾濁的目光掃過門口兩個穿著衙役皂衣、卻滿臉驚惶、縮頭縮腦的男人,眉頭習慣性地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