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暴雨肆虐的傍晚,城市在雨幕中變得模糊而柔軟。溫念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
將記錄本輕輕合上,指尖在皮質封面上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霧氣。
辦公室里只剩下空調運作的細微聲響和窗外永不停歇的雨聲,第六位來訪者剛剛離開,
帶走了滿腹心事,
卻在她腦海中留下一個揮之不去的畫面——那個總是在雨天購買白玫瑰的西裝男人。
"第七個了。"溫念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近三個月來,
已經有七位不同的來訪者向她描述過這個場景:暴雨傾盆的午后或傍晚,一家花店門口,
身著考究西裝的男人手持黑傘,專注地挑選白玫瑰。
細節驚人地一致——深灰色西裝、骨節分明的手指、以及那種近乎儀式感的專注神情。
作為心理咨詢師,她清楚集體潛意識與都市傳說的傳播機制,
但如此具體的重復描述還是第一次遇到。雨水順著玻璃窗蜿蜒而下,
將窗外的霓虹燈光扭曲成流動的色塊。溫念看了眼腕表,晚上八點二十分,
足夠她去街角便利店買些食物再回到公寓。她將文件鎖進抽屜,
隨手抓起門邊那把墨綠色長柄傘,傘面內側還殘留著上周暴雨留下的淡淡水漬。
推開診所大門的瞬間,潮濕的風裹挾著雨絲撲面而來,溫念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傘在風中搖晃了幾下才完全撐開,雨水已經打濕了她額前的碎發,涼意順著發絲滲入皮膚。
街道上行人寥寥,每個人都行色匆匆,低著頭與暴雨對抗。溫念踩著積水小心前行,
水花濺在腳踝上,絲襪很快濕了一片,黏膩地貼在皮膚上。轉過兩個街角后,雨勢驟然增大,
豆大的雨滴砸在傘面上發出密集的敲擊聲,仿佛無數細小的手指在叩門。
溫念不得不躲進路邊一家花店暫避,門楣上的風鈴因她的闖入而叮當作響。花店內光線昏黃,
混合著各種花卉的香氣,濃烈得幾乎有了重量。"需要幫忙嗎?"花店老板娘從里間探出頭,
手里還握著一把未修剪完的滿天星。"謝謝,我等雨小一點就走。"溫念抖了抖傘上的水珠,
將傘小心地立在門邊的銅制傘架上。她的目光掃過店內陳列的鮮花,
最終停留在角落里的白玫瑰上——那些花朵被安置在一個復古的搪瓷水桶里,
純白花瓣上還帶著晶瑩的水珠,在暖黃色燈光下顯得格外純凈,
像是被特意保存起來的一小片月光。風鈴再次響起,溫念聞聲回頭。
推門而入的男人正收起一把黑色長柄傘,雨水順著傘骨滴落,在地板上匯成一個小小的水洼。
他穿著來訪者們描述中那件深灰色西裝,剪裁精良的面料在燈光下泛著低調的光澤。
當他抬起頭,溫念看清了他的面容——輪廓分明的下頜線,微微泛青的胡茬,
以及那雙令人過目難忘的眼睛,在燈光下呈現出一種奇特的灰藍色,像是暴雨來臨前的天空。
"老樣子,謝謝。"男人對老板娘說道,聲音低沉而溫和,像是大提琴最低音弦的震動。
老板娘露出會意的微笑,動作嫻熟地開始包扎一束白玫瑰。男人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溫念,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某種難以名狀的情緒在那雙灰藍色眼睛里一閃而過。
"暴雨總是讓人措手不及,不是嗎?"他開口道,唇角揚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
溫念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職業習慣讓她下意識地分析起對方的微表情和肢體語言。
他的站姿放松卻不松懈,手指自然地垂在身側,
沒有多數人在陌生人面前那種不自覺的防御姿態。
最令她在意的是他的眼神——那種專注而克制的目光,仿佛在透過她看著別的什么。"是啊,
氣象預報說這雨要下到明天。"溫念聽見自己回答,聲音在花店密閉的空間里顯得異常清晰。
男人接過老板娘遞來的花束,白玫瑰被透明的玻璃紙包裹,系著墨綠色的絲帶。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花瓣邊緣,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易碎的珍寶。"習慣就好。
這座城市每年這個季節總是多雨。"他說這話時眼睛看著玫瑰,而非溫念。付完錢后,
男人在門口停頓了一下,灰藍色眼睛再次看向溫念,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是禮貌性地點了點頭,然后撐開黑傘走入雨幕。透過玻璃門,
溫念看到他站在花店外的人行道上,低頭看著懷中的白玫瑰,
雨水打濕了他的褲腳也渾然不覺,姿態與來訪者們的描述分毫不差。
"那位先生經常來買花嗎?"溫念聽見自己問道,問題脫口而出后才意識到有多唐突。
老板娘正整理著被顧客碰亂的康乃馨,聞言笑了笑:"每個月都來,風雨無阻,只買白玫瑰。
"她壓低聲音,像是分享一個秘密,"有次我問他是不是送給女朋友,
他說'是給一個記不清模樣的人',怪有意思的。"溫念望著雨中逐漸模糊的背影,
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如潮水般涌來。她確信自己從未見過這個男人,
但心臟卻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像是被遺忘在記憶深處的某個回響突然被喚醒。雨勢稍緩后,
溫念走出花店,鬼使神差地沿著男人離開的方向走了幾步,卻早已不見人影。她搖搖頭,
為自己的反常感到好笑。穿過兩條街道,她在便利店隨便買了些速食,
結賬時目光卻被柜臺旁的小型報刊架吸引——最新一期的財經雜志封面上,
赫然是那個花店偶遇的男人,
標題寫著《祁氏集團新任掌門人祁晉:金融科技領域的打敗者》。溫念的手指懸在半空,
雨聲、收銀機的提示音、身后顧客的交談聲突然變得遙遠。她拿起雜志,
封面上的祁晉西裝革履,表情比花店里所見更為冷峻,但那雙灰藍色的眼睛卻如出一轍,
即使在平面照片中也仿佛能穿透紙面直視人心。回到公寓后,
溫念將購物袋扔在廚房流理臺上,甚至沒來得及換下濕漉漉的絲襪就迫不及待地翻開雜志。
內頁專訪中,祁晉的照片只占很小比例,大部分是枯燥的行業分析和數據圖表。
她快速瀏覽著文字內容,直到最后一段才找到有價值的信息:"鮮少有人知道,
這位金融科技新貴畢業于劍橋大學心理學系,后轉攻金融工程。
當被問及這種跨學科背景對其商業決策的影響時,祁晉表示'人心比數據更難預測,
也更有趣'。"溫念合上雜志,窗外的雨聲依舊。她走到書桌前,
打開筆記本電腦準備整理今天的咨詢記錄。
當輸入"雨天、白玫瑰、西裝男子"這幾個關鍵詞時,她停頓了一下,轉而打開搜索引擎,
輸入"祁晉 白玫瑰"。屏幕上跳出幾條無關的社交網站討論,沒有有價值的信息。
就在她準備放棄時,一張小小的新聞配圖吸引了她的注意——某慈善晚宴的合影,
角落里一個側臉讓她手指一顫。放大圖片后,那個在花店偶遇的男人正舉杯與人交談,
圖片說明寫著:"祁氏集團CEO祁晉出席慈善晚宴。"溫念將照片放大到極限,
發現祁晉西裝口袋上別著的正是一朵白玫瑰,花瓣已經有些蔫了,卻依然醒目。
她打開一個新的文檔,
開始記錄今天的所有細節:花店、白玫瑰、祁晉的眼神、老板娘那句"記不清模樣的人"。
文檔很快填滿了半頁,她停下手指,
墻上掛著的那幅素描上——那是她半年前某個清晨從夢中驚醒后隨手畫下的:雨中的白玫瑰,
花瓣上沾著水珠,與今天所見如出一轍。窗外的雨聲漸漸變得規律,
如同某種神秘的摩爾斯電碼,輕輕敲打著這個充滿巧合的夜晚。溫念關掉臺燈,
任由黑暗和雨聲包圍自己,腦海中那個模糊的念頭逐漸清晰:這不是巧合,
而是某種她尚未理解的必然。第二章晨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斜切進辦公室,
溫念盯著電腦屏幕,指尖在鍵盤上懸停了許久才落下。昨晚的暴雨已經停歇,
但那個灰藍色眼睛的男人卻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她打開專業數據庫,輸入"祁晉"兩個字,
屏幕上立即跳出幾條學術論文記錄——果然如雜志所說,
他最早發表的都是心理學領域的文章。
"《創傷性記憶的覆蓋機制研究》..."溫念輕聲念出標題,
這篇發表于八年前的論文署名只有祁晉一人。她點擊下載,進度條緩慢爬升的同時,
辦公室門被敲響。"請進。"推門而入的是她的第九位預約來訪者,
一位穿著米色風衣的年輕女性,登記表上寫著"林媛,28歲,廣告策劃"。
溫念習慣性地觀察對方的肢體語言——緊繃的肩膀,不斷摩挲手提包帶的手指,
還有坐下時下意識環顧四周的眼神。"林小姐,你說最近睡眠出現問題?
"溫念翻開空白記錄本。"是的,大概從三個月前開始。"林媛的聲音比預想中沉穩,
"起初只是偶爾失眠,后來發展成整夜睡不著,
會做同一個夢..."溫念注意到她說最后幾個字時手指突然攥緊:"能描述一下那個夢嗎?
"林媛的眼神飄向窗外,陽光在她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我夢見下雨天,一家花店門口,
有個穿灰色西裝的男人在買白玫瑰。"她的聲音突然變得飄忽,"每次夢到這里我就會驚醒,
心跳快得像是要沖出胸口..."溫念的鋼筆在紙上頓了一下,墨水暈開一個小點。
這是第八個描述這個場景的來訪者了。
她保持著專業的平靜表情:"這個畫面讓你聯想到什么嗎?""問題就在這里,
"林媛向前傾身,香水味混合著淡淡的咖啡氣息飄來,"我確信在現實中見過他。
上個月在金融中心大廈的電梯里,他就站在我旁邊,
手里拿著一份印著祁氏集團logo的文件。"溫念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停滯了一瞬。
她輕輕放下鋼筆:"你們有交談嗎?""沒有。但兩天后,
我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廳又遇見了他。"林媛的嘴角浮現出一絲恍惚的笑意,
"他主動過來搭訕,
說注意到我每次都會點不加糖的拿鐵...然后我們就...""就開始約會了?
"溫念接過話頭。林媛點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撫過左手腕上的卡地亞手鐲——嶄新的,
顯然剛買不久。"持續了大概三周。他溫柔體貼,帶我去最好的餐廳,
送昂貴的禮物...然后突然消失了。"她的聲音突然哽咽,"沒有解釋,沒有告別,
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我打他電話,發現已經是空號。
"溫念記錄的手停頓了一下:"你說他消失了?具體是什么時候?""上個月15號。
"林媛準確地報出日期,"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說要去買花...然后就再也沒回來。
"溫念想起昨晚花店里那個手捧白玫瑰的身影,脊背竄過一陣微妙的戰栗。
她繼續詢問了一些細節,
現林媛描述的祁晉與她昨晚所見幾乎一致——除了一個關鍵區別:林媛口中的祁晉愛笑健談,
而花店里那個男人周身散發著疏離感。咨詢結束后,溫念立刻打開天氣記錄,
查詢上個月15號的情況——暴雨,降水量達到50毫米。
她又調出前幾位提到"白玫瑰男人"的來訪者檔案,
發現她們的咨詢時間都集中在近三個月內,而且都提到對方突然消失,
日期無一例外都是雨天。電腦提示音響起,祁晉那篇論文下載完成了。
溫念快速瀏覽著專業術語堆砌的正文,直到最后一部分結論處,
一段被標記的文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創傷性記憶可以通過建立新的情感聯結進行覆蓋,
但這種覆蓋是暫時性的,需要持續強化。當特定環境線索出現時(如特定氣味、聲音等),
原始記憶仍可能突破抑制重現..."溫念反復讀著這段話,某種不安的預感在心底蔓延。
她打開搜索引擎,輸入"祁晉 失蹤 女友",結果頁面卻空空如也。
這不合常理——如果真如來訪者們所說,一個知名企業家多次與女**往后神秘消失,
媒體不可能毫無報道。午休時間,溫念走進醫院餐廳,
遠遠看見大學同學周明正在窗邊座位看手機。她端著餐盤走過去,周明抬頭露出笑容,
眼角的細紋堆疊起來——比起七年前醫學院畢業時,他胖了不少,白大褂扣子繃得緊緊的。
"聽說你接了祁氏集團的心理評估項目?"溫念狀似隨意地開口,夾起一塊西蘭花。
周明的筷子停在半空:"誰告訴你的?"他的表情突然警惕起來,"那個項目簽了保密協議。
""猜的。"溫念撒了個謊,"上周在醫學峰會上聽到有人提起。"周明左右看了看,
壓低聲音:"既然你知道了...我勸你離那個項目遠點。
祁晉這個人..."他斟酌著用詞,"很復雜。公司內部有專門的醫療團隊,
外人根本接觸不到核心信息。""什么意思?""字面意思。"周明用筷子戳著米飯,
"去年有個心理醫生想調查某些事情,結果執業執照差點被吊銷。"他抬頭直視溫念,
"我不知道你聽到了什么風聲,但有些事情不是我們這種小醫生該碰的。
"溫念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周明向來天不怕地不怕,能讓他如此謹慎的絕非尋常。
她正想追問,周明的手機突然響起,他看了眼屏幕,臉色變得煞白:"我得走了,
記住我的話,溫念。"看著周明匆匆離去的背影,溫念的思緒更加混亂。她拿出手機,
登錄一個專業心理學論壇,
新建了一個匿名帖子:【案例討論】多位來訪者描述同一虛構人物,可能是什么心理機制?
不到十分鐘,就有幾條回復彈出,
大多是常見的學術觀點——集體潛意識、都市傳說傳播、從眾心理等等。溫念正要關閉頁面,
突然注意到一條新私信,發送者ID是"WhiteRose":"你看到第幾個了?
"這沒頭沒尾的問題讓溫念手指發涼。她猶豫片刻,回復道:"什么意思?
"對方幾乎是秒回:"數數你收集了多少個碎片了。但小心,有些拼圖會割手。
"溫念盯著這條信息看了許久,直到屏幕自動熄滅。她重新解鎖手機,
發現對方又發來一條新消息:"想知道真相的話,明天下午三點,中央圖書館三樓心理學區。
帶一支白玫瑰。"溫念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理智告訴她不該理會這種可疑的邀約,
但強烈的好奇心和對真相的渴望最終占了上風。她回復了一個簡單的"好",
然后立刻刪除了整個對話記錄。走出餐廳時,溫念的手機震動起來,
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溫醫生,明天的咨詢能否改到今天下午?我有重要情況補充。
——林媛"溫念回復同意,將時間定在兩小時后。她提前回到辦公室,
打開電腦準備查閱更多關于祁晉的資料,
卻發現之前下載的那篇論文不見了——不僅下載文件夾里沒有,
連瀏覽器歷史記錄中的下載條目也消失了,仿佛那篇論文從未存在過。下午三點四十分,
林媛沒有如約出現。溫念打了三次電話都轉入語音信箱。直到下班時分,
她才收到一條簡短的短信:"抱歉,臨時有事離開城市。咨詢費會照常支付。不必回復。
"溫念盯著這條信息,
職業敏感讓她立刻察覺到異常——林媛上午還那么迫切地想談她的感情問題,
怎么可能突然離開城市?而且語氣與上午判若兩人,生硬得像是有人在代為發送。下班路上,
溫念鬼使神差地繞道經過了時代廣場那家花店。暮色中,花店已經亮起溫暖的燈光,
透過玻璃窗能看到老板娘正在整理花架。溫念猶豫片刻,還是推門走了進去,
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歡迎光臨..."老板娘轉身,認出溫念后露出笑容,"啊,
昨晚躲雨的小姐。"溫念假裝瀏覽鮮花,隨口問道:"那位常買白玫瑰的先生,今天來過嗎?
"老板娘的表情變得微妙:"你說祁先生?他一般月底才來。"她拿起一束雛菊修剪著莖部,
狀似無意地補充,"不過今天中午他助理來訂了一大批白玫瑰,說明天要用。""助理?
""嗯,姓蘇的女士,也是常客了。"老板娘壓低聲音,"她每次來都板著臉,
像是誰都欠她錢似的。"溫念的心跳加速:"他們說明天要白玫瑰做什么用嗎?
""沒具體說,只說要九十九朵,新鮮帶露水的。"老板娘突然想起什么,"對了,
那位蘇助理還問了個奇怪的問題——她問我最近有沒有人打聽祁先生的事。
"溫念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你怎么回答的?""實話實說唄,就你問過。
"老板娘不以為意地擺擺手,"這有什么好隱瞞的?祁先生又不是明星。"溫念勉強笑了笑,
匆匆買下一支白玫瑰離開花店。夜色已經完全籠罩城市,路燈一盞盞亮起,
將她的影子拉長又縮短。她摩挲著手中的白玫瑰,花瓣冰涼柔滑的觸感異常真實。
明天下午三點,中央圖書館。溫念知道這個約會可能危險,
但職業本能和對真相的渴望驅使她無法回頭。她輕輕嗅了嗅白玫瑰,
淡到幾乎無法察覺的香氣中,隱約夾雜著一絲不安的氣息。回到家,
溫念將白玫瑰插在書桌前的玻璃瓶里,打開電腦開始整理今天獲得的所有信息。
她新建了一個加密文件夾,將訪客記錄、零散記憶和疑點一一錄入。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臉上,
窗外偶爾經過的車燈在天花板上投下轉瞬即逝的光斑。夜深時分,溫念終于關上電腦,
走到窗前望著遠處的城市燈火。某棟摩天大樓的頂層依然亮著燈,
她突然想起那正是祁氏集團總部所在地。恍惚間,
她似乎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站在那扇亮著燈的窗前,也正望向她所在的方向。
溫念搖搖頭拉上窗簾,將那支白玫瑰移到床頭柜上。入睡前,
她最后一次檢查了明天要帶的錄音筆和防狼噴霧,然后將它們小心地放進手提包夾層。窗外,
一輪模糊的月亮躲在云層后,像是被誰刻意藏起的證據。
第三章中央圖書館的約定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學術會議打斷。溫念清晨查看郵箱時,
發現心理學協會發來的緊急通知——原定下月的年度研討會提前到今天舉行,
特邀嘉賓名單上赫然印著"祁晉,金融心理學前沿研究"的字樣。溫念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
白玫瑰還插在床頭的玻璃瓶里,花瓣邊緣已經開始微微卷曲。
她快速權衡著利弊:圖書館的神秘邀約可能帶來危險,但公開場合的學術會議絕對安全,
而且能光明正大地觀察祁晉。決定幾乎在一瞬間做出——她換上最正式的藏青色套裝,
將錄音筆藏進胸前的口袋,然后給那個陌生號碼發了條短信:"臨時有事,改日再約。
"心理學協會的會議中心人頭攢動。溫念簽到時特意選了靠前的座位,
這個角度能清楚看到演講臺又不會太過顯眼。她翻開會議手冊,
祁晉的演講被安排在上午壓軸,題目是《行為經濟學視角下的記憶偏差與金融決策》。
"溫醫生?真巧。"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溫念轉身,看到周明正擠過人群向她走來,
白大褂換成了深灰色西裝,領帶卻依然歪歪扭扭地掛在脖子上。"你也對金融心理學感興趣?
"周明在她旁邊坐下,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揶揄,"還是對某個演講者特別好奇?
"溫念假裝整理會議資料:"協會要求每個診所至少派一名代表。""當然,當然。
"周明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突然壓低聲音,"聽著,不管你打算做什么,小心點。
祁晉不是普通的企業家,他——"主持人的開場白打斷了周明的警告。
上午的議程枯燥而專業,溫念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卻忍不住一次次看向入口處。
當祁晉終于在助理陪同下出現時,會場明顯騷動了一瞬——不僅僅因為他出眾的外表,
更因為他周身散發的那種難以言喻的氣場,像是隨身攜帶著一小片低氣壓。
祁晉徑直走向前排預留座位,距離溫念只有三排之隔。他落座時微微側頭,
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會場,在掠過溫念所在區域時似乎停頓了半秒,又似乎只是她的錯覺。
"接下來有請祁氏集團首席執行官祁晉博士。"主持人的介紹引來熱烈掌聲。
祁晉走上演講臺的姿態從容不迫,西裝袖口隨著動作微微上縮,露出精致的鉑金腕表。
當他開始講話,整個會場安靜得能聽見空調出風口的嗡嗡聲。
"人類記憶是最不可靠的數據庫。"祁晉的開場白直截了當,
聲音比花店偶遇時更加低沉有力,"我們每天產生的金融決策,
90%建立在被篡改過的記憶基礎上。"投影儀打出一組復雜的數據圖表。溫念驚訝地發現,
祁晉對心理學最新研究的熟悉程度不亞于任何專業學者,
甚至在某些細分領域展現出驚人的洞見。當他談到創傷性記憶對風險偏好的影響時,
溫念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這正是他那篇神秘消失的論文主題。"最有趣的是,
"祁晉點擊遙控器,幻燈片切換到一張腦部掃描圖,"當我們試圖用新記憶覆蓋創傷記憶時,
大腦會同時激活兩個區域的神經元。這意味著覆蓋從來不是刪除,
而更像是..."他停頓片刻,灰藍色眼睛直視觀眾,"像是在舊照片上疊加新照片,
但底片依然存在。"溫念的鋼筆停在筆記本上,墨水暈開一個小點。
這個比喻與林媛描述的"被覆蓋"的感覺驚人地相似。她悄悄按下胸前口袋里的錄音筆開關。
演講結束后是茶歇時間。人群如潮水般涌向自助餐臺,溫念卻逆流而行,
徑直走向正在整理講義的祁晉。她心跳如鼓,表面卻維持著專業的平靜。"祁博士,
關于記憶覆蓋的神經機制,我有個問題。"溫念直接切入主題,"如果疊加次數過多,
會不會導致記憶系統整體崩潰?"祁晉抬頭,目光在溫念臉上停留了兩秒,
嘴角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溫念醫生,久仰。"他準確無誤地說出她的名字,
仿佛早已預料到這次對話,"這個問題很專業,不如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詳談?
"溫念的呼吸微微一滯。她沒想到祁晉竟然認識自己,
更沒想到他會如此直接地提出私下交談。就在她猶豫的瞬間,
祁晉的助理——那位花店老板娘口中的"蘇女士"快步走來,冷著臉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抱歉,有點急事。"祁晉從西裝內袋取出一張名片遞給溫念,"明天上午十點,我辦公室。
帶上你的專業意見,我有個研究項目可能適合你參與。"名片是特殊的磨砂材質,
上面只有簡單的"祁晉"二字和一串電話號碼,沒有任何公司信息或職位頭銜。溫念接過時,
指尖不小心擦過他的手掌,一陣細微的電流感順著指尖竄上手臂。祁晉似乎也感覺到了什么,
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隨即恢復常態,在助理催促下匆匆離去。溫念站在原地,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安全出口處,手中的名片散發著淡淡的雪松香氣,與花店那晚如出一轍。
"看來我白擔心了。"周明不知何時出現在身旁,手里端著兩杯咖啡,"他居然主動邀請你?
"溫念將名片小心收進錢包:"你認識那個女助理嗎?""蘇雯?"周明撇撇嘴,
"祁晉的'清道夫',專門處理各種麻煩事。"他遞給溫念一杯咖啡,"我勸你別去赴約。
祁氏集團的水太深,不適合你這種理想主義者。"溫念抿了一口咖啡,
苦澀在舌尖蔓延:"你知道些什么?"周明環顧四周,確保沒人注意他們:"三年前,
祁氏集團資助了一個秘密研究項目,主題就是記憶覆蓋。后來項目突然終止,
所有參與人員都簽了保密協議。"他壓低聲音,"有傳言說,祁晉本人就是第一個實驗對象。
"會議下半場溫念幾乎沒聽進去任何內容。她不斷回想著祁晉演講中的細節,
以及那個關于"舊照片疊加新照片"的比喻。散會后,她直接打車回家,
打開電腦搜索所有與祁氏集團相關的醫學研究項目。夜幕降臨時,
溫念已經整理出十幾條線索,但每條都像被刻意處理過一樣斷在關鍵處。
她疲憊地揉了揉眼睛,床頭那支白玫瑰在臺燈照射下投下細長的影子,像是手指向某個方向。
第二天早晨,溫念比約定時間提前半小時到達祁氏集團總部。
大廈玻璃幕墻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入口處的安檢嚴格得近乎苛刻。她報出祁晉的名字后,
前臺小姐的眼神立刻變得恭敬,親自將她引至直達頂樓的專用電梯。
電梯內部鋪著深灰色地毯,鏡面墻壁映出溫念略顯蒼白的臉。隨著樓層數字不斷攀升,
她的胃部也開始輕微抽搐。當電梯"叮"的一聲停在58層時,溫念深吸一口氣,
整理了一下西裝領口。出乎意料的是,電梯門開后迎接她的不是冷著臉的蘇雯,
而是祁晉本人。他今天穿著淺灰色三件套西裝,領帶是低調的銀灰色,
整個人像是從黑白電影中走出來的畫面,只有那雙灰藍色眼睛帶著真實的色彩。
"提前了二十七分鐘。"祁晉看了眼腕表,"很專業的習慣。
"溫念微微吃驚:"你記得我預約的時間精確到分?""我記得所有細節。
"祁晉領著她穿過寬敞的走廊,"這邊請。"祁晉的辦公室占據了整個樓層的東南角,
落地窗外是整個城市的天際線。
溫念注意到辦公室的裝修風格極簡到近乎苛刻——沒有任何裝飾畫或擺件,
只有必要的辦公家具和一面墻的書架。唯一格格不入的是窗邊小幾上的一瓶白玫瑰,
新鮮得像是剛采摘不久。"咖啡?茶?"祁晉站在一個簡約的咖啡機前問道。"黑咖啡,
謝謝。"溫念借機觀察著書架上的藏書——大部分是心理學和神經科學專著,
其中幾本甚至是絕版多年的珍本。她的目光被一個單獨的展示柜吸引,
里面整齊排列著三十多本精裝筆記本,書脊上燙金的數字編號從1到36。
祁晉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我的記憶檔案。"他遞給她一杯冒著熱氣的黑咖啡,
"每次覆蓋實驗的完整記錄。"溫念接過咖啡杯的手微微顫抖,
滾燙的液體差點濺出來:"你承認自己在進行記憶實驗?""為什么不呢?
"祁晉在她對面的扶手椅坐下,"科學需要實驗對象,而我恰好是最合適的人選。
"他啜飲一口咖啡,"昨天的演講你應該聽出來了,
我對記憶覆蓋機制的研究不僅停留在理論層面。"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
在祁晉臉上投下細密的光影。溫念注意到他左眼角有一道幾乎不可見的細小疤痕,
像是被什么鋒利物品劃傷過。"為什么是我?"溫念直截了當地問,
"你邀請我來不只是為了討論學術吧?"祁晉放下咖啡杯,
陶瓷與玻璃桌面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敏銳。"他從抽屜里取出一個文件夾推到她面前,
"我想請你參與一個新項目,關于創傷性記憶的長期干預效果。"溫念翻開文件夾,
第一頁是一份專業合同,第二頁卻讓她倒吸一口冷氣——那是林媛的詳細心理評估報告,
日期顯示是在她們第一次咨詢前兩周就已經完成。"你監視我的病人?
"溫念的聲音因憤怒而微微發抖。"恰恰相反。"祁晉的表情依然平靜,
"林媛是我安排去的。我需要一個專業心理醫生對'覆蓋效果'的客觀評估。
"他指向報告中的某段文字,"看這里,她對雨天和白玫瑰的聯想完全符合預期。
"溫念猛地合上文件夾:"這是違背倫理的!
你利用那些女性——""她們都簽了知情同意書,報酬豐厚。"祁晉打斷她,
"而且實驗已經結束了。現在,我需要一個像你這樣有臨床經驗的專業人士,
幫助我分析這三十六次覆蓋實驗的數據。"窗外的陽光突然被飄過的云層遮擋,
辦公室陷入短暫的昏暗。溫念注視著祁晉在陰影中更顯深邃的輪廓,
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他談論自己的記憶實驗就像在討論別人的事情一樣冷靜客觀,
仿佛那些被覆蓋的記憶和情感與他毫無關系。"如果我拒絕呢?"溫念試探道。
祁晉站起身走向窗邊,背對著她說:"你會拒絕一個研究創傷記憶的絕佳機會嗎?
"他的手指輕輕觸碰白玫瑰的花瓣,"特別是當這個研究可能幫助到像林媛那樣的受害者時?
"這句話精準擊中了溫念的軟肋。她想起林媛提到祁晉消失時哽咽的聲音,
以及那些可能有著相似經歷的其他來訪者。參與研究或許是了解真相的最佳途徑。
"我需要考慮一下。"溫念最終說道。祁晉從西裝口袋取出一支鋼筆,
在名片背面寫下一串數字:"我的私人號碼。考慮好了隨時聯系我。
"他的指尖在遞出名片時有意無意地擦過她的手掌,"不過別考慮太久,溫醫生。
暴雨季節就要來了。"離開祁氏大廈時,溫念的思緒比來時更加混亂。
她站在大廈前的廣場上,抬頭望向58層那扇巨大的落地窗,
隱約看到一個身影正站在窗前俯視著她。陽光在玻璃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那個身影很快消失在光暈中。溫念攥緊手中的名片,堅硬的邊緣硌得掌心生疼。
她突然想起今天原本與那個神秘ID"WhiteRose"在圖書館的約會,
而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十五分。猶豫片刻后,她攔下一輛出租車,
向司機報出中央圖書館的地址。車窗外,城市風景飛速后退。溫念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別去圖書館。危險。——S"溫念盯著這條短信看了許久,
發信人沒有署名,但"S"很可能代表蘇雯。
她想起周明對這個女助理的描述——"祁晉的清道夫"。為什么蘇雯要警告她?
圖書館里等著她的究竟是什么人?或者說,什么東西?出租車在紅燈前停下,
溫念望向不遠處的中央圖書館,那座新古典主義建筑在陽光下莊嚴而沉默。某種直覺告訴她,
答案就在那里,在某個布滿灰塵的書架之間,在某個被遺忘的角落。
第四章中央圖書館的青銅大門在溫念面前沉重地閉合,將午后的陽光隔絕在外。
她站在門廳處,大理石地面反射著冷冽的光,那條警告短信還在手機屏幕上閃爍。
圖書館內冷氣開得很足,溫念下意識地攏了攏西裝外套,
目光掃過安檢處和借閱臺——沒有任何異常,只有零星幾位讀者安靜地進出。
三樓心理學區的標識指向右手邊的螺旋樓梯。溫念的手指緊握著手提包帶子,
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包的內側口袋里,防狼噴霧的金屬罐體緊貼著她的手肘,
帶來一絲冰涼的安全感。"WhiteRose到底是誰?"溫念在心中自問,
腳步卻已經踏上了鋪著紅毯的樓梯。她刻意放輕腳步,
不想驚動可能在三樓等待的人——或危險。三樓比想象中更加空曠。
陽光透過高處的彩繪玻璃窗投射進來,在橡木書架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溫念沿著指示牌走向心理學區,腳步聲在靜謐的空間里顯得格外清晰。拐過最后一個書架,
她的呼吸突然凝滯——在心理學區盡頭的閱覽桌前,放著一支新鮮的白玫瑰,
旁邊是一本攤開的書籍。溫念環顧四周,確認沒有其他人后,緩步走向那張桌子。
白玫瑰的花瓣上還帶著水珠,顯然剛放下不久。她低頭看向那本攤開的書,
是一本1983年出版的《創傷與記憶》,
翻開的頁面上用紅筆畫出了一段文字:"當個體反復經歷相似的情感創傷時,
大腦會發展出一種特殊的防御機制——用新的記憶覆蓋舊的創傷,形成所謂的'記憶疊層'。
這種現象在童年遭受反復創傷的個體中尤為常見。
"書頁邊緣有一行鉛筆寫下的細小字跡:"B區36號柜"。溫念輕輕合上書,
手指因緊張而微微發抖。B區是圖書館的地下藏書區,存放著多年無人問津的陳舊資料。
她再次環顧四周,確認沒人注意自己后,迅速將那支白玫瑰夾進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中,
向電梯走去。電梯下降的過程異常緩慢,溫念能聽到鋼索摩擦的細微聲響。
B層的燈光比樓上昏暗許多,空氣中彌漫著紙張陳年的氣味。36號柜位于最里側的角落,
溫念不得不打開手機照明才能看清標簽。柜門沒有上鎖。里面整齊排列著幾十個檔案盒,
每個都標著年份。
溫念的視線被最下層一個沒有標簽的黑色盒子吸引——它看起來比其他盒子新得多。
她蹲下身,小心地取出盒子,灰塵在光束中飛舞。盒子里只有一疊剪報和幾張照片。
最上面的剪報來自十五年前的《晨報》,標題赫然寫著《星河游樂園發生重大事故,
多人受傷》。溫念快速瀏覽著報道內容:暴雨導致游樂設施故障,旋轉飛椅坍塌,
十二名游客受傷,其中包括數名兒童。報道旁邊配了一張模糊的現場照片,
急救人員正將傷者抬上救護車。
溫念的手指翻到下一張剪報時突然僵住——這是一則小豆腐塊新聞,
標題是《受傷女童記憶受損》。
報道只有短短幾行字:"在星河游樂園事故中受傷的9歲溫姓女童出現短期記憶喪失癥狀,
醫院表示這是創傷后應激障礙的正常表現...""溫姓女童?"溫念的心跳驟然加速,
她完全不記得自己曾在游樂園事故中受傷。報道日期顯示是在她十歲生日前兩周,
正是她記憶中最模糊的那段時期。盒子最底下是幾張泛黃的照片。
第一張是一群孩子在游樂園門口的合影,溫念立刻認出了年幼的自己——站在最邊上,
穿著藍色連衣裙,懷里抱著一個兔子玩偶。她的目光移向照片中央,
呼吸為之一窒:一個瘦高的男孩站在她旁邊,手搭在她肩上,兩人對著鏡頭笑得燦爛。
男孩的五官雖然稚嫩,但那雙灰藍色的眼睛和現在如出一轍。
"祁晉..."溫念輕聲念出這個名字,手指不自覺地撫過照片上男孩的臉。就在這時,
身后傳來書本落地的悶響,在寂靜的地下室如同驚雷炸響。溫念猛地回頭,
只看到遠處書架間一閃而過的黑影。她迅速將照片和剪報放回盒子,
卻偷偷將那張合影藏進了筆記本夾層。心跳如鼓中,溫念快步走向電梯,
直到重新回到陽光充足的一樓大廳,才敢稍微放松緊繃的神經。回到家后,
溫念立刻將門反鎖,拉上所有窗簾,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張偷帶出來的照片。
在臺燈下仔細端詳,她越發確信那個男孩就是祁晉——不僅是眼睛,
連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都一模一樣。照片背面用褪色的鋼筆字跡寫著:"小念和小晉,
星河游樂園,2007.6.15"。"小念..."溫念喃喃重復這個昵稱,
某種遙遠的熟悉感如潮水般涌來。她翻出兒時的相冊,
卻發現2007年夏季的所有照片都不見了,相冊中留下明顯的空缺頁。夜深人靜時,
溫念的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著祁晉的名字。她猶豫了十幾秒才接起電話。
"考慮得如何?"祁晉的聲音通過電波傳來,比面對面時更加低沉。
溫念注視著桌上的照片:"我需要更多項目細節。""明天上午來我辦公室,我們詳談。
"電話那頭有紙張翻動的聲音,"帶上你的專業意見,特別是關于童年創傷記憶重建的部分。
"溫念的指尖在照片邊緣輕輕摩挲:"你怎么知道我對這方面有研究?
"電話那頭停頓了兩秒:"我看過你研究生時期發表的論文,《創傷性記憶的提取與重構》,
很有洞見。"這篇論文溫念只在學生時代投給過一本影響力極小的學術期刊,幾乎無人問津。
祁晉竟然連這個都知道,說明他對她的調查遠比表現出來的深入。"明天見。
"溫念簡短地結束了通話,沒有提及今天在圖書館的發現。她打開電腦,
搜索"星河游樂園事故 2007",卻只找到寥寥幾條無關信息,
當年的詳細報道似乎被刻意抹去了。唯一有價值的是游樂園在事故后不久就關閉拆除,
原址上現在建起了購物中心。第二天清晨,一場意外的暴雨打亂了溫念的計劃。
她站在公寓樓下,望著如注的雨幕發愁。正當她考慮返回樓上拿傘時,
一輛黑色轎車無聲地滑到她面前,車窗降下,露出蘇雯那張妝容精致的臉。
"祁總讓我來接你。"她的語氣平淡得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車內彌漫著淡淡的皮革和雪茄氣味。蘇雯專注地駕駛,全程沒有交談的意思。
溫念透過雨簾望著窗外模糊的景色,突然注意到車子并非駛向祁氏大廈,
而是朝著城郊方向前進。"我們去哪兒?"溫念警覺地問道。"祁總的私人研究所。
"蘇雯簡短回答,"今天大廈停電檢修。"車子最終停在一棟隱蔽的灰白色建筑前。
雨勢稍緩,但天色依然陰沉。研究所的玻璃門后,祁晉正與幾位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員交談。
看到溫念下車,他微微點頭示意,然后結束了談話向她走來。"抱歉臨時改了地點。
"祁晉今天沒穿西裝,而是一件深灰色高領毛衣,襯得他的輪廓更加鋒利,"這邊請。
"研究所內部比外觀看起來大得多,走廊兩側是一間間實驗室,
透過玻璃墻能看到各種先進設備。祁晉帶著溫念來到最里側的一個房間,
門口掛著"記憶研究中心"的牌子。房間中央是一臺類似MRI的儀器,但體積更小。
墻上的顯示屏正播放著大腦活動的3D圖像,不同區域閃爍著彩色光芒。
"我們自主研發的記憶掃描儀。"祁晉介紹道,
"可以實時觀察記憶提取和覆蓋時的神經活動。"溫念走近觀察,
屏幕上正在回放的是一段雨天場景。"這是...?""林媛的記憶。"祁晉點擊鍵盤,
畫面切換到另一個場景,"這是覆蓋后的版本。"兩個場景幾乎一模一樣,
唯一的區別是后一個畫面中,站在雨中的男人面容模糊不清。
溫念立刻意識到這就是所謂的"記憶覆蓋"——不是刪除,而是模糊化處理。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溫念轉向祁晉,"為什么要覆蓋那些女性對你的記憶?
"祁晉的手指在鍵盤上停頓了一下:"因為她們記住的不是真實的我。"他關閉顯示屏,
"而是她們希望看到的幻象。"就在這時,整個房間突然陷入黑暗,
只有應急燈發出微弱的紅光。溫念聽到祁晉的呼吸聲驟然變得急促,
接著是玻璃器皿落地的碎裂聲。"祁晉?"溫念試探著叫道,
黑暗中她聽到某種物體撞擊墻壁的悶響。借著應急燈的微光,
溫念勉強辨認出祁晉蜷縮在墻角的身影。他雙手抱頭,呼吸急促得像是剛跑完馬拉松,
全身不受控制地顫抖。
溫念立刻意識到這是創傷后應激反應——暴雨和黑暗同時觸發了他記憶深處的某種恐懼。
她摸索著靠近,小心地避免踩到碎玻璃。"祁晉,看著我。"她用最平穩的聲音說道,
"現在很安全,只是臨時停電。"祁晉抬起頭,灰藍色的眼睛在暗處異常明亮,
里面盛滿了溫念從未見過的脆弱。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溫念緩緩伸出手,
在即將觸碰到他肩膀時猶豫了一下,最終輕輕落下:"深呼吸,跟著我的節奏。
吸氣——二、三、四,呼氣——二、三、四..."幾分鐘后,祁晉的呼吸逐漸平穩,
但手指依然緊抓著溫念的衣袖不放。就在這時,備用發電機啟動,燈光重新亮起。
突如其來的光明讓兩人都不適地瞇起眼。溫念這才發現他們的距離近得能數清對方睫毛,
祁晉的瞳孔在強光下收縮成針尖大小,像是受驚的動物。"抱歉。"祁晉迅速松開手,
掙扎著站起身,瞬間恢復了那副冷靜自持的模樣,
只有略微凌亂的頭發和蒼白的臉色泄露了剛才的脆弱。
溫念遞給他一杯水:"這種情況經常發生嗎?"祁晉接過水杯,
指尖冰涼:"只在暴雨和黑暗同時出現的時候。"他喝了一口水,"十五年前的今天,
星河游樂園發生了事故。"溫念的心跳漏了一拍——正是她在圖書館找到的那則報道。
她正猶豫是否該提及那張照片,祁晉卻突然問道:"你昨天去了中央圖書館?
"溫念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你怎么知道?""那里有我的眼線。"祁晉出人意料地坦誠,
"我看到你帶走了那張照片。"溫念決定不再隱瞞:"照片上的男孩是你,對嗎?
我們小時候認識?"祁晉走到窗前,望著外面漸小的雨勢:"不只是認識。
"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那天是我的生日,你為了給我慶祝,
偷偷用零花錢買了游樂園的門票。
"記憶的碎片突然在溫念腦海中閃回——旋轉飛椅的金屬光澤,暴雨敲打頂棚的聲音,
尖叫聲中有人緊緊抓住她的手...她扶住桌沿穩住身體:"為什么我完全不記得這些?
""創傷性失憶。"祁晉轉過身,灰藍色眼睛直視著她,"事故后你昏迷了兩天,
醒來后完全不記得那天的事,甚至不記得我。"他的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而我,
卻什么都忘不掉。"溫念突然理解了祁晉研究記憶覆蓋的執念——對于無法遺忘的人而言,
記憶不是禮物,而是永恒的懲罰。她想起照片背面"小念和小晉"的字跡,
胸口泛起一陣莫名的酸澀。"所以那些女性...林媛她們...""都是實驗對象。
"祁晉平靜地承認,"我需要驗證記憶覆蓋技術是否有效。每次暴雨來臨,
我的記憶就會回溯到那個雨天,需要新的'覆蓋物'來維持平衡。
"溫念想起那些來訪者描述的相似經歷——雨天、白玫瑰、突然消失。
她們都只是祁晉實驗中的變量,被用來測試一種殘酷的技術。憤怒和同情在她心中交織,
最終化為一個簡單的問題:"為什么現在告訴我這些?
"祁晉從抽屜里取出一個文件夾遞給她:"因為我想請你成為我的醫生,而不是實驗對象。
"他頓了頓,"三十六個樣本已經足夠,現在我需要治療。"溫念翻開文件夾,
里面是一份詳盡的治療協議和一份診斷書——"復雜性創傷后應激障礙伴解離性癥狀"。
她抬頭看向祁晉,發現他正凝視著窗臺上的一瓶白玫瑰,
眼神遙遠得像是透過花朵看著別的什么。"白玫瑰...那天在游樂園,你送過我一支,
對嗎?"溫念突然問道。祁晉的瞳孔微微擴大:"你想起來了?""不,
只是..."溫念搖搖頭,"某種感覺。"雨停了,一縷陽光穿透云層照進房間,
落在兩人之間的地板上,形成一道明亮的分界線。溫念看著光影中浮動的塵埃,
做出了決定:"我接受。但有兩個條件——第一,完全透明,不能再有隱瞞;第二,
停止所有記憶覆蓋實驗。"祁晉沉默良久,最終點頭同意。
他從花瓶里取出一支白玫瑰遞給溫念:"成交。"當溫念的手指碰到花莖時,
一陣熟悉的電流感再次竄過指尖。這一次,祁晉沒有立即松手,而是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溫暖干燥,與花莖的冰涼形成鮮明對比。"歡迎加入項目,溫醫生。
"祁晉的聲音里有一絲溫念從未聽過的溫度,"或者說,歡迎回來,小念。
"第五章協議簽署一周后,溫念第一次以主治醫師的身份正式進入祁晉的世界。
祁氏集團為她準備了一間獨立辦公室,就在祁晉私人空間的隔壁,
中間只隔著一道磨砂玻璃門。辦公室裝修簡約而專業,
唯一特別的是窗邊永遠擺放著一瓶新鮮的白玫瑰,每天早晨由蘇雯親自更換。"這是什么花?
"溫念第一天就好奇地問過,指著那些花瓣邊緣帶著淡綠色調的白玫瑰。"雪山玫瑰。
"蘇雯難得地多說了幾個字,"祁總只喜歡這個品種。"溫念輕輕觸碰花瓣,
那種冰涼絲滑的觸感讓她想起小時候某個模糊的畫面——雨中的白玫瑰,沾著水珠,
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她搖搖頭甩開這個念頭,打開祁晉送來的治療檔案。
檔案比想象中厚得多,詳細記錄了三十六次記憶覆蓋實驗的過程和結果,
但關于祁晉本人的童年創傷卻只有寥寥數頁。"我們需要從基礎評估開始。
"溫念在第一次正式治療時對祁晉說,"雖然我看了檔案,但那些都是二手資料。
"祁晉坐在她對面的扶手椅里,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臉上投下條紋狀的陰影。
他今天穿著深藍色高領毛衣,襯得那雙灰藍色眼睛更加深邃,像是隱藏著整個海洋的秘密。
"從哪里開始?"祁晉問道,聲音平靜得近乎冷漠,仿佛即將討論的是別人的故事。
"從你記得的最早片段開始。"溫念打開錄音筆,"任何關于家庭、童年的記憶。
"祁晉的目光越過她,落在窗外的某一點:"四歲。我站在樓梯口,
聽見父親在書房里摔東西。母親在哭,玻璃碎裂的聲音。
然后..."他的聲音突然變得緊繃,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扶手。
溫念注意到他左手無名指上有一道細小的疤痕,像是被什么鋒利物品劃傷過。
"然后發生了什么?"她輕聲引導。"然后我跑下樓,想找母親。"祁晉的瞳孔微微擴大,
"父親抓住我的手腕,說'祁家的男人不許哭'。"他的右手撫上左手的疤痕,
"他的戒指劃破了我的手指。"溫念記錄下這個細節,繼續引導他回憶更多。隨著談話深入,
一個破碎的童年圖景逐漸拼湊起來——嚴厲到近乎殘酷的父親,抑郁軟弱的母親,
以及那個永遠籠罩在陰影中的大宅。祁晉描述這些時語氣平淡,
像是在朗讀一份枯燥的財務報告,但溫念注意到每當提到雨天,他的呼吸就會變得淺而急促。
"你提到過星河游樂園的事故,"溫念小心地切入主題,"那是你幾歲時的事?
""九歲生日。"祁晉的回答立刻而準確,"那天原本安排了家族聚會,但我溜出去見了你。
"他的目光第一次聚焦在溫念臉上,"你是我那時唯一的朋友。"溫念的心跳突然加速,
某種模糊的情緒在胸口膨脹:"我...不太記得那段友誼。""你住在隔壁的別墅區,
父親是大學教授。"祁晉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溫度,"我們常在兩家之間的那片小樹林里玩,
你總是帶著你的兔子玩偶。"兔子玩偶。這個細節像一把鑰匙,
突然打開了溫念記憶深處的某扇門——她確實有過一個淺藍色的兔子玩偶,叫"棉花糖",
是她七歲生日時父親送的。但關于祁晉的部分依然模糊不清,
只有一些零碎的畫面:樹林里的樹屋,分享的冰淇淋,還有...某個雨天的約定。
"那天在游樂園發生了什么?"溫念輕聲問道。房間突然陷入沉默。祁晉的身體微微前傾,
雙手交握抵在唇前,這個姿勢讓溫念想起祈禱的信徒。窗外的陽光不知何時被云層遮擋,
辦公室里的光線變得昏暗。"暴雨。"祁晉終于開口,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
"旋轉飛椅的螺栓松動,整個結構開始傾斜...你坐在我旁邊,
手里還拿著給我的生日禮物。"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無名指的疤痕,
"一根棒棒糖和一支白玫瑰。"溫念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她突然想起協議簽署那天祁晉遞給她的白玫瑰,以及那種莫名的熟悉感。
某種強烈的直覺告訴她,這段被遺忘的記憶正是解開祁晉心結的關鍵。"后來呢?
""金屬支架倒塌,你被甩了出去。"祁晉的語速變快,"我抓住你的手,
但雨水讓一切變得濕滑...你的頭撞在欄桿上,血流不止..."他的聲音開始顫抖,
"救護車來的時候你已經昏迷不醒,而我...我什么都做不了。
"溫念注意到祁晉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這是典型的創傷后應激反應,她立刻調整了治療方向:"祁晉,看著我。你現在很安全,
那已經是十五年前的事了。"祁晉抬起頭,
灰藍色的眼睛里閃爍著痛苦的光芒:"對你來說是過去,對我卻永遠是現在。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每一天,每一刻,只要閉上眼睛,我就能聞到雨水的味道,
聽到金屬扭曲的聲音..."溫念第一次看到這個總是冷靜自持的男人如此脆弱的一面。
某種超越專業范疇的情感驅使她伸出手,輕輕覆在祁晉緊握的拳頭上。他的皮膚冰涼得驚人,
像是剛從雨中歸來。"我們會一起解決這個問題的。"溫念堅定地說,"但今天到此為止,
你需要休息。"祁晉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是點了點頭。當溫念的手離開時,
他迅速站起身走向門口,背影僵硬而孤獨。就在門關上的瞬間,
溫念注意到他的肩膀微微顫抖了一下,像是承受著無形的重壓。接下來的幾周,
治療按計劃進行。溫念采用了漸進式暴露療法,幫助祁晉在安全環境中重新面對創傷記憶。
每次治療結束后,祁晉都會送她一支白玫瑰,從不解釋原因,溫念也不再追問。
某個周五的傍晚,溫念加班整理治療記錄,突然聽到隔壁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
她匆忙推開連接兩間辦公室的磨砂玻璃門,發現祁晉站在書架前,
腳邊是一個打碎的花瓶和散落一地的白玫瑰。"抱歉打擾你。"祁晉的聲音有些嘶啞,
"只是...有點頭疼。"溫念立刻注意到他蒼白的臉色和太陽穴上暴起的青筋。窗外,
一場暴雨正在肆虐,雨點敲打著玻璃幕墻,像是無數細小的手指在抓撓。"什么時候開始的?
"溫念快步上前,專業地檢查他的瞳孔反應。"下午三點左右。"祁晉閉上眼睛,
"天氣預報說這場雨會持續到明天..."溫念扶他坐下,
迅速從醫藥箱取出止痛藥和鎮靜劑:"先吃這個,如果不見效我們再考慮其他方案。
"祁晉順從地吞下藥片,手指卻突然抓住溫念的手腕:"別走。
"他的聲音里帶著罕見的懇求,"就...坐在這里,直到藥效發作。"溫念點點頭,
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辦公室里的燈光很暗,只有桌上一盞臺燈亮著,
在祁晉臉上投下柔和的陰影。他的睫毛在燈光下顯得異常濃密,投下的陰影像是兩把小扇子。
"你經常這樣頭疼嗎?"溫念輕聲問道。"每次暴雨。"祁晉仍然閉著眼睛,
"就像有人在我腦子里鑿洞。
溫念想起治療檔案中提到的一個細節:"那些記憶覆蓋實驗...最初是為了緩解這種疼痛?
"祁晉微微點頭:"暫時的鎮痛劑。"他苦笑了一下,"用新的記憶覆蓋舊的創傷,
就像在腐爛的傷口上貼創可貼。"藥效逐漸發揮作用,祁晉緊繃的肌肉慢慢放松。
窗外的雨聲依然喧囂,但似乎不再那么令人不安。
溫念注意到書架上整齊排列的三十六本筆記本——每一本都代表一次記憶覆蓋實驗,
一個被用來緩解他痛苦的無名女性。"那些女性..."溫念猶豫著開口,
"你知道她們后來怎么樣了嗎?"祁晉終于睜開眼睛,
灰藍色的眸子在昏暗光線中顯得格外明亮:"蘇雯定期跟進。大部分人都過得很好,
有了新的戀情,新的生活。"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嘲,
"我的'治療'至少有一個好處——讓她們徹底忘記了糟糕的我。"溫念想說些什么,
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閃電打斷。強光瞬間照亮整個房間,緊接著是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
祁晉的身體猛地一顫,本能地向前傾倒,額頭幾乎碰到溫念的肩膀。"沒事的,只是打雷。
"溫念輕聲安慰,猶豫片刻后,輕輕將手放在他的背上。即使隔著毛衣,
她也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和過快的心跳。又一道閃電劃過,這次祁晉沒有退縮,
但也沒有移開。他們就這樣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在暴風雨的夜晚共享一片安靜的天地。
溫念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氣,混合著一絲雨水的潮濕氣息,莫名地令人安心。
"好點了嗎?"幾分鐘后,溫念輕聲問道。祁晉緩緩直起身,
臉色已經恢復了些許血色:"嗯。謝謝。"他的目光落在溫念臉上,突然問道,
"你為什么選擇做心理醫生?
"這個突如其來的私人問題讓溫念愣了一下:"可能...因為我自己也有想忘記的事情吧。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后腦勺,
那里有一道被頭發遮蓋的細小疤痕——星河游樂園事故留下的紀念。
祁晉的目光追隨著她的動作,眼神突然變得復雜:"你知道我為什么只買白玫瑰嗎?
"溫念搖搖頭。"因為那是你送我的最后一件禮物。"祁晉的聲音輕得幾乎被雨聲淹沒,
"那天在游樂園門口,你從背包里拿出一支白玫瑰,說'生日快樂,小晉'。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那是我九歲那年收到的唯一禮物。"這個簡單的細節像一把鑰匙,
突然打開了溫念記憶深處的某扇門——她確實記得買過那支玫瑰,用攢了一周的零花錢,
因為祁晉曾說過他母親最喜歡白玫瑰。這個記憶如此清晰,讓她幾乎能聞到那天玫瑰的芬芳。
"我想起來了..."溫念喃喃道,"花店老板娘說那是最后一支,
還特意多送了我們兩片綠葉。"祁晉的眼睛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