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也報了這個學校?」廖云飛皺著眉頭,沒好氣地對正在旁邊收拾東西的白宇星說。
「怎么,這個學校只能你報嗎?」白宇星也暫時停了下來,毫不示弱地看向廖云飛。
白宇星和廖云飛在高中是很好的朋友,怎么大學剛開學見一面就這么針鋒相對?
天殺的廖云飛指定是以為白宇星賊心不死,故意和他報同一所大學。
殊不知白宇星是學校特別從國內(nèi)頂尖大學用極好的條件搶過來的。
至于為什么沒有住到單人宿舍,就只是因為白宇星不想把自己那么特殊化,
隨便給他安排個宿舍就行。四人間里的冰川廖云飛推開宿舍門時,
白宇星正蹲在地上幫周小川修筆記本電腦。白宇星說話時溫聲細語的模樣,
和高中那個追在自己身后遞水的少年判若兩人?!副?,讓一讓。」
白宇星的聲音像是裹著層薄冰,尾音輕得幾乎要散在空氣里。他起身時脊背筆直,
垂落的發(fā)絲遮住眼睫,擦著廖云飛的肩膀繞過去,黑色衛(wèi)衣下擺帶起的風里,
飄來若有若無的佛手柑香。那味道撞進鼻腔的剎那,廖云飛突然想起高三的午后,
白宇星紅著臉將包裝精美的香水禮盒遞到他面前,陽光穿過教室窗戶,
在禮盒緞帶上折射出細碎的光。「誰要你這種娘娘腔送的東西?」
當時的廖云飛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奪過禮盒,當著全班同學的面狠狠摔在地上。
玻璃碎裂的脆響里,他看見白宇星蹲下身,指尖被碎玻璃劃出細長的傷口,
卻固執(zhí)地把香水瓶的殘片一片一片撿起來?!副??!股倌甑穆曇魩е煅?,
眼眶通紅卻倔強地不肯落淚。廖云飛杵在原地,喉頭突然發(fā)緊。高三那年,
白宇星被自己當眾嘲諷「娘炮」時,自己也是用這種輕飄飄的語氣說「抱歉」。
那時的白宇星還會紅著眼眶,如今卻連睫毛都沒顫一下。廖云飛盯著白宇星的背影,
胸口像塞了團浸水的棉花。他本以為再見面時,這人要么躲閃要么怨恨,
卻沒想到是徹底的漠視。那種一拳打在空氣里的憋悶感,讓他忍不住踹翻了腳邊的垃圾桶。
晨光里的對照組早上大概六點,廖云飛被陽臺的響動驚醒。透過床簾縫隙,
他看見白宇星踮腳收下周小川晾反的球衣,又輕手輕腳把陳默踢飛的拖鞋擺正。
晨霧在他發(fā)梢凝成細珠,垂落的睡衣領口露出半截鎖骨,
那里曾掛著條銀鏈——高三廖云飛拒絕白宇星那晚,廖云飛當著整個籃球館扯斷了它。
「你他媽是田螺姑娘?」廖云飛故意踢翻臉盆。
白宇星擰干抹布的手指頓了頓:"噪音會影響陳默的深睡周期。
"他指著墻上貼的《宿舍公約》,第三條赫然寫著"早七點前保持靜音",
落款處三個簽名唯獨缺了廖云飛。廖云飛的目光死死鎖在公約上那處空白,
像被釘住般挪不開眼。白熾燈的電流聲在耳畔嗡嗡作響,記憶如潮水般洶涌襲來。
他想起高中時,白宇星總在早自習時替他補作業(yè),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混著晨光,
那人總會把插好吸管的豆?jié){放在他桌上,連翻書都輕得像貓。那些只屬于他的溫柔,
那些藏在細節(jié)里的偏愛,如今卻成了廖云飛心口最鋒利的刺?!负撸瑦盒?。」
廖云飛小聲埋怨道。白宇星此刻又彎腰撿起地上的耳機,動作輕柔得仿佛在對待易碎的珍寶,
這份細致和耐心,曾經(jīng)都是廖云飛的專屬。而如今,他的妥帖分給了所有人,
唯獨在廖云飛面前豎起了冰冷的高墻。廖云飛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鈍痛混著懊悔在胸腔翻涌。他猛地抓起外套,金屬拉鏈撞在桌角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摔門而出的瞬間,樓道里刺骨的冷風灌進衣領,卷走了最后一絲屬于白宇星的氣息。
直到顫抖的手指怎么也扣不上外套紐扣時,廖云飛才驚覺,原來那些年自己親手推開的,
是這世上最熾熱純粹的真心?!改怯衷趺礃?,他這樣的人,換誰來都會討厭。」
廖云飛自言自語。他是個鋼鐵直男,對這種不同于世俗的感情表示理解不了,
甚至一度還感到惡心,在白宇星和他表白之后,他們的關系就正式破裂了,
甚至廖云飛還做了不少讓白宇星難堪的事。
解剖課上的舊時光生物實驗室的福爾馬林氣味刺得鼻腔發(fā)疼,
白宇星戴著乳膠手套的手穩(wěn)穩(wěn)握著手術刀,在解剖盤上方懸停片刻,便精準地劃開青蛙胸腔。
無影燈將他的睫毛鍍上冷白的光暈,下頷線繃成鋒利的直線,
專注的模樣像是精密運轉的機械。廖云飛此刻也沒事做,
就饒有趣味地看著白宇星做解剖實驗?!杆@個樣子,跟以前還是有些像的。」突然,
廖云飛攥著解剖針的手指突然收緊,金屬邊緣硌得掌心生疼。
眼前場景與記憶轟然重疊——高二那年他急性闌尾炎發(fā)作,蜷縮在教室后排,
冷汗浸透校服襯衫,白宇星翻墻買來的止疼藥還帶著體溫,那人被保安追趕時跌進灌木叢,
手腕上的擦傷滲出細密血珠,卻仍笑著把藥塞進他手里。「你沒事的話,幫我拿一下鑷子?!?/p>
白宇星的聲音像浸在冰水里,指節(jié)敲了敲實驗臺。廖云飛看著他腕骨凸起的優(yōu)美弧度,
那曾是自己枕在課桌上時觸手可及的溫度??涩F(xiàn)在遞個鑷子白宇星就有意地避免觸碰到他,
這讓廖云飛心里有了一些惱怒。他故意將器械重重拍在染血的托盤里,
金屬碰撞聲驚得鄰組同學側目:「裝什么三好學生?你以前……」「以前不懂事?!?/p>
白宇星頭也不抬,修長手指捏著酒精棉反復擦拭鑷子,
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擦拭某種易碎的珍寶。他轉身將工具遞給陳默時,白大褂袖口滑落半寸,
小臂內(nèi)側的煙疤赫然在目。那是道扭曲的淡粉色痕跡,像條猙獰的蜈蚣盤踞在冷白的皮膚上。
廖云飛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高三畢業(yè)聚會上的哄笑聲仿佛還回蕩在耳邊——「不敢試?
果然是個娘娘腔」,而白宇星沉默著將燃著的煙頭按在自己皮膚上,睫毛都沒顫動一下。
廖云飛的視線黏在煙疤上,胃部突然痙攣。他記得白宇星被燙傷時睫毛顫如瀕死的蝶,
卻仍低頭用紙巾吸干血跡。而現(xiàn)在這人冷靜地剝離青蛙神經(jīng),仿佛疼痛只是可量化的數(shù)據(jù)。
他猛地起身撞翻椅子,逃出實驗室時聽見陳默嘀咕:「廖哥最近吃錯藥了?」
暴雨夜的重疊身影。臺風裹挾著暴雨如猛獸般肆虐校園,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上噼啪作響。
周小川滾燙的額頭抵著白宇星的后頸,滾燙的呼吸噴在他潮濕的皮膚上。
白宇星單薄的身影在雨幕中搖搖晃晃,卻穩(wěn)穩(wěn)地托住周小川的雙腿,
在積水里踩出一串深深的腳印。很顯然,他們的室友周小川發(fā)燒了,
白宇星正背著他去校醫(yī)院。廖云飛握著傘柄的手青筋暴起,雨水順著傘骨傾瀉而下,
打濕了他半張臉。他緊追幾步,終于看清白宇星蒼白如紙的臉色,雨水順著他的下頜線滑落,
浸透的衣領緊貼著鎖骨,在凹陷處匯聚成小小的水洼。那模樣讓廖云飛想起高中時,
白宇星也是這樣,不顧風雨為他送傘,自己卻淋得渾身濕透。「換我來背吧!」
廖云飛猛地抓住白宇星的手臂,觸到的肌膚冰冷得驚人,仿佛毫無溫度。白宇星身形微頓,
很快側身避開。雨幕模糊了他的表情,
聲音卻清晰地穿透雨聲傳來:「你右膝舊傷禁不起濕冷。」他頓了頓,
語氣里帶著幾分疏離的冷淡,「你們不是馬上就要打聯(lián)賽了嗎,別因為這給校隊添麻煩。」
急診室藍白色的燈光亮起,驅散了雨幕的黑暗。廖云飛望著白宇星濕透的背影,突然驚覺,
這個人竟然連他三個月前訓練扭傷的具體數(shù)據(jù)都記得一清二楚??稍?jīng)那個會在凌晨翻墻,
帶著自制膏藥守在他宿舍樓下的少年,如今卻將所有的溫柔都藏進了冰冷的話語里,
再也不肯多看他一眼。雨水混著淚水滑進廖云飛的嘴角,咸澀的滋味漫上心頭,他這才發(fā)現(xiàn),
自己錯過的何止是一段感情,更是一個愿意將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數(shù)據(jù)廢墟中的青春遺跡深夜,廖云飛在圖書館撿到白宇星的筆記本。翻開最后一頁,
泛黃的便簽紙簌簌飄落——是他當年撕碎的情書殘片,被透明膠帶笨拙拼貼。
月光從百葉窗的縫隙斜斜切進來,照亮那些用透明膠帶笨拙拼貼的碎紙片。
廖云飛的呼吸驟然停滯,歪斜的字跡里,「我喜歡你」四個字被撕成三段,
如今卻像破碎的鏡面,在膠帶上重新拼湊出鋒利的形狀。就在殘片旁,
一行鋼筆小字泛著冷光:【情感沖動實為多巴胺的病理反應,已證偽】。月光淌過紙頁,
球涂鴉:23 號球衣的紋路、左手小指習慣性蜷曲的弧度、甚至他生氣時會咬住的右下唇。
恍惚間,他仿佛又看見白宇星紅著眼眶說「抱歉」的模樣,而這聲道歉,早已隨著歲月,
凝固成了他心口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球場的冰咖啡與沉默的旁觀者校隊訓練結束,
廖云飛累得癱坐在長椅上,汗水順著下顎線不斷砸向地板,在水泥地上暈開深色的痕跡。
他喘著粗氣,余光不經(jīng)意間瞥見場邊放著一杯冰美式,透明的杯壁上凝著水珠,
順著杯墊上極簡的籃球圖案緩緩滑落。那圖案太熟悉了,
和他在白宇星筆記本上看到的涂鴉如出一轍。他下意識伸手去拿,
就在指尖即將觸碰到杯壁的瞬間,周小川的大嗓門突然響起:「那是白哥給我買的!」
聲音在空曠的球場回蕩,廖云飛的手僵在半空,像是被定格的畫面。這一刻,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高中三年,每場訓練后,白宇星都會準時出現(xiàn),
遞上一瓶溫鹽水和一袋葡萄糖。那些鹽水瓶上總會貼著寫著他名字的便利貼,
葡萄糖注射液的鋁蓋也總是提前被細心掰掉銳角。直到那天,他當著全隊的面,
冷笑著將那些東西倒進垃圾桶,還譏諷道:「娘們兒才喝這些。」正沉浸在回憶中的廖云飛,
突然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白宇星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場邊,手里拎著便利店的塑料袋,
里面裝著幾瓶飲料。他走到長椅旁,將一瓶運動飲料輕輕放在邊緣,
動作像是在投喂一只警惕的動物。「教練說你需要補充電解質(zhì)?!惯@時,
陳默擦著汗湊了過來,看到廖云飛的飲料,打趣道:「白哥還是對我們好,
我們倆這兩杯冰美式比飛飛的貴。」廖云飛盯著飲料瓶上的水霧,突然抬腳將其踹飛。
塑料瓶撞上墻壁炸開的瞬間,
他期待看到白宇星失控的表情——像高三那晚被拒絕時泛紅的眼眶。
可那人只是彎腰撿起碎片,后頸的疤痕在頂燈下泛著冷光,仿佛一道封印情緒的符咒。
「你瘋了吧,白哥好心買的東西,你不喝就不喝,有必要這樣嗎?」面對兩人的質(zhì)問,
廖云飛沒有回答,只是自顧自地走出體育場。
更衣室的錄音與顫抖的真相深夜的更衣室像被抽干了空氣,潮濕的汗味混著鐵銹味鉆進鼻腔。
廖云飛摸著儲物柜密碼鎖的金屬按鍵,
指尖突然碰到異物——一支黑色錄音筆斜卡在 3 號柜縫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