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刻著幾個笨拙的字：“慈姊王春梅之墓”。

紙錢燒過后的灰黑色痕跡在墳前濕冷的泥土上攤開一大片，被風一吹，又打著旋兒飄散。

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潮濕的紙灰味和泥土的腥氣。大姐和二姐紅腫著眼睛，由家人攙扶著，

還在墳前低聲啜泣，肩膀一聳一聳的。村里幫忙的幾個老叔公蹲在稍遠的地方，

沉默地抽著旱煙，煙霧很快被山風吹散。悲戚的氣氛，沉甸甸地籠罩著這片小小的山坡。

我站在墳前，穿著黑色的夾克，像一截被風干、被悲痛浸透的木頭。

手里緊緊攥著一個褪了色的、洗得發白的藍布小包裹。

里面是三姐最后留下的東西——她病中強撐著精神，一針一線，

給大哥王建國織的一雙厚厚的毛線鞋。鞋底納得很密實，鞋面是深灰色的毛線，織了一半，

針腳細密勻稱，只是那線團上還連著半截沒打完的鞋面，一根細細的竹織針插在上面。

她總說大哥在城里開車，冬天腳冷。這成了她放不下的念想。

我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包裹粗糙的布料，感受著里面毛線的柔軟和織針的堅硬，

心頭像是堵著一塊冰冷的巨石。就在這時，一陣壓抑的、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窸窸窣窣地從山坡下的小路傳來，顯得格外突兀。我猛地抬起頭，循聲望去。大哥王建國，

真的來了。他穿著一件半舊的深藍色夾克，佝僂著背，幾乎縮成了一團。

那張曾經被鄉鄰夸贊“方正”的臉，此刻灰敗得像蒙了一層塵土，眼窩深陷，眼袋發青，

嘴唇干裂，整個人瘦脫了形，仿佛一陣山風就能把他刮倒。他不敢看任何人，

更不敢看那座新墳，渾濁的目光畏縮地、躲躲閃閃地掃視著地面，

像一只誤入狼群、驚惶失措的老鼠。他腳步虛浮地蹭到人群的最外圍，

遠遠地停在一棵葉子掉光的老槐樹后面。那里離墳塋很遠，隔著一片亂石和枯草。

他似乎想把自己徹底藏進那稀疏的樹影里，縮著脖子，雙手神經質地絞在一起，

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像一個局外人，一個卑微的闖入者，

與這片彌漫著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