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滴,帶著鐵銹和腐敗的濃烈腥氣,狠狠砸在沈清歌臉上。她猛地吸了一口氣,
卻被一股濃稠得化不開的死亡氣息,嗆得劇烈咳嗽起來。意識如同沉船后被打撈起的碎片,
勉強拼湊——前一秒的記憶,還定格在實驗室,刺眼的超載警報紅光,量子糾纏儀核心,
那令人心悸的幽藍光芒,驟然膨脹……此刻,她掙扎著撐起上半身,
手掌陷入冰冷黏膩的泥濘。視野從模糊到清晰,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她瞬間凍結。地獄。
殘破的旗幟,在呼嘯的寒風中獵獵作響。折斷的長矛、豁口的戰刀、碎裂的盾牌,
如同猙獰的荊棘叢,雜亂地插在泥濘血泊之中。無數尸體,以各種扭曲、絕望的姿態,
鋪滿了整個視野。濃烈的血腥味,混合著內臟破裂的惡臭,形成一股不忍直視的濁流。死寂,
只有風雨嗚咽。沉重的馬蹄聲踏碎死寂,由遠及近!“什么人?!”一聲暴喝如驚雷炸響。
無數只馬蹄,裹挾著冰冷的雨霧和濃重的煞氣,瞬間沖至眼前。為首一人身材魁梧,
面龐黝黑,一道猙獰的刀疤,從眉骨斜劈至嘴角,眼神如鷹隼,手握一柄沉重的環首刀,
刀尖正穩穩指向她脆弱的咽喉。“奸細?”刀疤臉聲音嘶啞低沉。“不…我不是!
”沈清歌的聲音因恐懼而變調嘶啞,
“我…我在做實驗…爆炸…我不知道怎么到這里來的…”“衣著怪異,胡言亂語,形跡可疑!
”刀疤臉副將趙風眼神一厲,“拿下!押回去聽候王爺發落!”粗糙冰冷的繩索,
勒進沈清歌手腕的皮肉里。她像個破麻袋一樣,被粗暴地拽上馬背。
顛簸猛烈地撞擊著她的胸腹,眼前陣陣發黑。一個完全陌生、野蠻而充滿血腥氣的世界,
以最粗暴的方式向她敞開了大門。北境軍營的中軍大帳,肅殺之氣彌漫。
帳內燃燒的松明火把,噼啪作響。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草藥味、血腥氣。沈清歌被推進帳中,
渾身濕透,單薄的無菌服,緊貼在身上,長發凌亂貼在蒼白的臉頰上,身體無法抑制地顫抖。
然而,那雙眼睛卻在火光下,透出清澈與強自支撐的鎮定。巨大的案牘之后,
端坐著一個男人——北境王慕容景珩。一襲玄色云紋錦袍,身形挺拔如孤峰寒松。
烏發以墨玉簪束起。火光勾勒出他深刻的輪廓,鼻梁高挺,薄唇緊抿。最懾人的是那雙眼睛,
深邃如寒潭,此刻正落在沈清歌身上,帶著無形的威壓。“王爺!
巡防隊在‘鬼哭澗’戰場邊緣發現此女!她衣著古怪,言語瘋癲,自稱來自什么‘未來’,
是什么醫者,卑職懷疑是南疆細作!”趙風聲調洪亮地稟報。
慕容景珩的目光如炬般鎖定了她:“醫者?你救治何人?用何手段?你的來歷,從頭道來,
一字不可虛妄。”沈清歌的心沉到谷底。她深吸一口氣:“我…我擅長處理創傷,縫合傷口,
防止潰爛化膿。至于來歷…家鄉遭難,流落至此,被卷入戰場…醒來便在那里了。
”帳中一角,身著半舊青色長衫、留著山羊胡須的軍師莫言卿,目光如同精密的儀器,
細細掃過沈清歌身上每一處細節。當聽到“縫合傷口”時,他撫著胡須的手指微微一頓。
慕容景珩沉默片刻,那沉默如同石質的重物,壓在沈清歌心頭。“趙風。
給她一個單獨的帳子,加雙崗。一應飲食供給,按最低標準。
不許她隨意走動…若有異動…” 他沒有說下去。“諾!”趙風領命。
沈清歌被推搡著往外走。在被推出大帳前的那一瞬,她下意識回頭,
目光撞進慕容景珩那雙深潭般的眸子里——它冰冷、審視、沒有一絲溫度。
那目光像一根冰錐,刺得她遍體生寒。臨時撥給沈清歌的營帳,狹小而簡陋。
寒冷和饑餓如同附骨之蛆。士兵送來的“飲食”,是一塊硬得硌牙的黑面餅,
和一碗渾濁的菜葉湯。帳外傳來壓抑的哀嚎和急促的腳步聲。“疼死老子了!”“按住他!
快按住!”“孫醫官呢?快請孫醫官!”醫者的本能瞬間壓過了困境。沈清歌沖到帳簾邊,
被士兵橫戈阻攔。“外面怎么了?是不是有傷員?”“王爺有令,你不得出帳。
”“我是醫生!我能救人!”沈清歌急切道。帳簾猛地被掀開,趙風陰沉的面孔出現。
“趙將軍!讓我去看看!我能處理外傷!止血縫合!多耽擱一刻,就多一分危險!
”趙風眼神銳利如刀,沉默幾許后冷哼:“跟緊我,別耍花樣!”傷兵營的景象觸目驚心。
血腥味、汗臭味、傷口腐爛的惡臭混合在一起。一個大腿被砍開,深可見骨傷口的士兵,
正被死死按住。須發半白的老軍醫孫邈,滿頭大汗地用一把燒紅的小刀,去燙那翻卷的皮肉。
傷兵凄厲慘叫。“按住!再亂動老子燙歪了,你這腿就廢了!”孫邈吼著,烙鐵冒著青煙。
“住手!”沈清歌聲音猛地拔高,穿透嘈雜。她沖上前去推開士兵,蹲到傷兵面前。
“你干什么?!”孫邈勃然大怒。沈清歌不理他,目光鎖住猙獰傷口:“按住他!別亂動!
”她厲聲命令士兵,又看向趙風:“將軍,我需要清水!大量的清水!最烈的燒酒!
干凈的布!針!細線!快!”趙風盯著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專注,吼道:“照她說的做!
”士兵們立馬行動。沈清歌撕下內襯布條,蘸著清水,快速清洗傷口周圍血污泥污。
傷兵慘叫。“忍著點!想活命就給我忍住!”沈清歌聲音冰冷嚴厲。她拿起蘸滿烈酒的布條,
狠狠按在傷口翻卷的邊緣!“啊——!!!” 劇痛讓傷兵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嚎。
整個傷兵營瞬間安靜。沈清歌額角滲汗,眼神冷靜得可怕。
她用烈酒反復擦洗傷口內部和邊緣。接著,她拿起粗大的縫衣針和煮過的麻線,
針在烈酒里浸過,火把上燎過。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下,她左手按壓傷口一端,右手捏針,
極其穩定精準地刺穿了翻卷的皮肉邊緣!“嘶……”倒吸冷氣聲一片。沈清歌心無旁騖。
一針,一線。針尖刺破皮膚,穿過皮肉,拉緊、打結。她的手指穩定、迅捷。汗珠滑落。
營帳死寂,只有粗重喘息,和針線穿過皮肉的輕微嗤嗤聲。最后一針落下,
傷口被強行“拉攏”,出血基本止住!整個傷兵營鴉雀無聲。
所有人如同看怪物一樣看著沈清歌。孫邈張大了嘴,臉上的皺紋因驚愕扭曲。
沈清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身體微晃。她拿起干凈布條,浸濕清水,小心覆蓋包扎。
就在這時,沈清歌感到左手腕內側,傳來一陣奇異灼熱。她低頭看去。昏暗光線下,
左手腕內側悄然浮現出一個微小、形狀奇詭的暗藍色符文!線條繁復玄奧,散發著微光。
她下意識用右手食指,輕輕觸碰。嗡——微弱電流感竄入腦海!眼前景象驟變!
她“看到”士兵大腿肌肉層下斷裂的血管,被線壓迫閉合的狀態,看到皮肉邊緣的,
細微的滲血點!影像模糊短暫,卻無比真實!沈清歌猛地收手,心臟狂跳,
用衣袖緊緊蓋住手腕,臉色蒼白,眼神驚駭。這動作,沒能逃過營帳陰影里,
那慕容景珩的眼睛。他將整個過程盡收眼底,深邃黑眸翻涌劇烈波瀾——忌憚與探究。
遠處陰影中,軍師莫言卿撫著山羊胡,眉頭緊鎖,
無聲喃喃:“天外來客…”沈清歌的“縫合術”,在軍營引起軒然大波。
士兵們私下議論紛紛,敬畏與恐懼交織。老軍醫孫邈臉色鐵青,沈清歌的存在,
如同在他的權威上狠狠踩了一腳。他冷眼旁觀,等著看這“妖女”何時露出馬腳。
手腕上的符文,成了沈清歌最大的秘密和焦慮源。她反復嘗試觸碰,那短暫的“透視”能力,
時靈時不靈,且每次使用后都伴隨著輕微眩暈。她不敢多用,更不敢示人,
只將其作為探查重傷員內部傷勢的隱秘手段。慕容景珩的監視無處不在,趙風如同影子,
莫言卿探究的目光,也時常讓她如芒在背。一日深夜,凄厲的哨音撕裂寧靜!“敵人來襲!
南疆毒瘴!”示警聲撕心裂肺。營地瞬間大亂。一波波詭異的綠色煙霧,如同有生命的毒蛇,
貼著地面迅速彌漫開來,帶著刺鼻的甜腥氣。吸入煙霧的士兵波,痛苦地扼住喉嚨,
臉色迅速轉為青紫,眼球突出,發出嗬嗬的怪響,隨即倒地抽搐,口吐白沫,
皮膚下浮現蛛網般的黑線!“是‘千絲引’!快閉氣!”孫邈驚恐大叫,聲音都變了調。
他手忙腳亂地翻找藥囊,可面對這南疆奇毒,他慣用的解毒散,收效甚微。混亂中,
沈清歌被士兵護著退到相對安全的區域。濃煙飄來,幾個外圍士兵立刻中招倒下。
沈清歌屏住呼吸,目光掃過中毒者扭曲的面容,和皮膚下蠕動的黑線,腦中飛快搜索。
這癥狀…像某種強效神經毒素,與溶血毒素的混合體!“水!大量清水!還有炭灰!
草木灰也行!快!”沈清歌面對護著她的士兵急喊。士兵不明所以,但見她神情決絕,
立刻照辦。她沖到一名中毒較輕、尚在抽搐的士兵身邊,不顧危險,迅速用布條蘸水,
用力擦拭其裸露皮膚上的黏液和嘔吐物,減少毒素繼續滲透。“催吐!想辦法讓他們吐出來!
”她朝附近還能動彈的士兵喊道。炭灰和草木灰被匆忙送來。沈清歌抓起一把,混合清水,
攪成糊狀。“掰開他的嘴!”她命令道。士兵用力撬開中毒者緊咬的牙關。
沈清歌毫不猶豫地,將那黑乎乎的炭灰糊,強行灌入士兵口中!“嘔——!”強烈的刺激,
讓士兵劇烈嘔吐起來,污物中夾雜著暗綠色的粘液。“繼續灌!稀釋毒素!
”沈清歌聲音嘶啞,手上動作不停。她如法炮制,在幾個癥狀稍輕的士兵身上嘗試。同時,
她左手狀似無意地拂過中毒最深、已近昏迷士兵的手腕,指尖觸碰符文。嗡!
視野瞬間穿透皮膚,她“看”到那毒素,如同黑色蛛網,正沿著血管瘋狂蔓延向心臟!
“放血!刺他指尖和耳垂!快!”沈清歌指著那個士兵,對旁邊嚇呆的士兵吼道。
她需要減緩毒素攻心的速度!士兵顫抖著用針狠刺。黑紫色的毒血緩慢滲出。“胡鬧!
簡直是邪術!”孫邈看到沈清歌用炭灰灌人、放血,氣得胡子直抖。“王爺!
不能讓她胡來啊!”慕容景珩不知何時已站在混亂中心,玄色錦袍在夜風中翻飛,
臉上覆蓋著寒霜。他冷眼看著沈清歌,在毒瘴邊緣奮力施救,看她額頭汗水混著煙灰流下,
看她纖細卻異常穩定的手,進行著完全悖逆常理的操作。
他的目光掃過那個被灌了炭灰后嘔吐不止、青紫臉色,竟真的稍緩的士兵,
又看向另一個被放血后抽搐漸停的士兵。他眼中風暴積聚,
最終化為一道沉冷的命令:“所有人,聽沈姑娘指令!違令者,軍法處置!”王爺的權威,
壓下了一切質疑。士兵們不再猶豫,紛紛按照沈清歌的方法操作。
炭灰糊、催吐、局部放血…混亂而原始的解毒方式,在營地各處上演。沈清歌穿梭其間,
手腕符文在袖中隱秘地一次次觸碰,精準指出最危急的傷員,和需要重點放血的部位。
每一次觸碰,眩暈感就加重一分,她咬牙強撐。毒瘴終于被驅散。營地一片狼藉,哀鴻遍野。
但奇跡般的,大部分中毒士兵,在沈清歌那套看似野蠻的方法下,竟真的保住了性命,
雖然虛弱不堪,但毒素蔓延的跡象,真的是被遏制住了!孫邈看著眼前景象,臉色灰敗,
再也說不出一個字。沈清歌力竭地靠在一輛輜重車旁,臉色慘白如紙,手腕處的符文,
有灼燙感陣陣傳來,強烈的眩暈讓她幾乎站立不住。一雙玄色云紋錦靴,停在她面前。
她抬頭,撞進慕容景珩深不見底的眼眸中。那目光復雜難辨,有審視,有探究,
更有一絲無法掩飾的震動。他沉默地看了她片刻,聲音低沉,不容置疑:“從明日起,
你可在軍醫處行走,協助救治。趙風會跟著你。” 她明白,這是許可,也是更嚴密的監視。
沈清歌虛弱地點點頭,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慕容景珩的目光,
似乎在她緊捂著手腕的左臂上停留了一瞬,才轉身離去。獲得有限的“自由”后,
沈清歌大部分時間,都泡在彌漫著苦澀藥味的軍醫處營帳里。她一邊用現代醫學理念,
指導傷兵護理(比如強調清潔、隔離感染源),一邊如饑似渴地辨識著這個時代的草藥。
孫邈雖極度不滿,但在王爺的默許和士兵們日益明顯的信賴下,也只能冷眼相對。
在一次整理新送來的藥材時,沈清歌的手指頓住了。
她看見幾株不起眼的、帶著霉點的綠色植物,混在止血草中。她小心地拿起,
仔細辨認——青霉!天然的青霉素來源!狂喜瞬間攫住了她。
在這個缺醫少藥、感染致命的時代,這簡直是救命的曙光!她不動聲色地,
將這幾株霉草藏進袖中,心臟怦怦直跳。接下來的日子,她利用處理傷兵污穢繃帶的掩護,
秘密收集著沾染了膿血的布條,嘗試在簡陋條件下培養提純。過程緩慢而充滿失敗,
但希望的火苗已然點燃。手腕上的符文依舊神秘。沈清歌發現,
當自己專注于救治、精神高度集中時,
觸碰符文獲得的“內視”影像似乎更清晰、持續時間也更長一點。
她小心翼翼地摸索著這個“金手指”的邊界。一日,沈清歌正指導士兵,
給傷員更換相對干凈的包扎布條,就看見慕容景珩帶著一身肅殺寒氣,走了進來。
傷兵們瞬間噤聲,敬畏地低下頭。“王爺。”沈清歌微微福身。慕容景珩目光掃過營帳,
傷員雖多,但哀嚎聲少了許多,環境也整潔了些。“你做的?”他問,聲音聽不出情緒。
“只是建議保持潔凈,減少交叉感染。”沈清歌謹慎回答。慕容景珩沒再說什么,轉身欲走。
沈清歌看著他的背影,一個強烈的沖動涌上心頭。或許…現在是個機會?“王爺留步!
”她追出營帳。慕容景珩停步,轉身,目光帶著詢問。沈清歌深吸一口氣,
直視著他深邃的眼眸:“王爺,我知道我的話聽起來荒謬絕倫,但我必須告訴您真相。
我并非此世之人。我來自…很遠很遠的未來。那里有能在天上飛的鐵鳥,
有相隔千里也能通話的器物…我的實驗室發生爆炸,某種…能量撕裂了空間,
將我拋到了這里。手腕上的符文,就是那場事故留下的印記。”她一口氣說完,
心臟提到了嗓子眼,帶著一絲渺茫的期盼。慕容景珩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如同戴著一張完美的玄冰面具。直到沈清歌說完,營帳外只剩下呼嘯的風聲。
他深邃的眼眸里沒有驚詫,沒有好奇,只有一片沉冷的、洞悉人心的審視。“未來?
”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平緩,卻帶著冰刃般的銳利,“鐵鳥飛天?千里傳音?沈姑娘。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濃重的陰影,將沈清歌完全籠罩,
無形的壓迫感讓她幾乎窒息。“本王念你救治有功,容忍你的‘奇技淫巧’。
但若再以此等荒誕不經之言,蠱惑軍心、混淆視聽…”他微微傾身,冰冷的呼吸,
幾乎拂過她的額頭,一字一句,敲骨吸髓,“軍法無情。”沈清歌的臉色,瞬間褪盡血色,
心沉入冰窖。她看著他眼中毫不掩飾的警告,還有那深不見底的冷漠,
一股混雜著委屈、憤怒和絕望的情緒有,猛地沖上頭頂。“荒誕不經?
”她聲音因激動而拔高,帶著顫抖,“我縫合傷口的方法荒誕嗎?
我解‘千絲引’的手段荒誕嗎?王爺!您親眼所見!這世間有太多您無法理解之事!
您固守著自己的認知,如同坐井觀天!您寧愿相信我是南疆細作,是妖女巫婆,
也不肯相信這世界之外,還有更廣闊的天地?!”她幾乎是吼出來的,
積壓的恐懼、孤獨和對歸家無望的絕望,在這一刻爆發。慕容景珩的瞳孔驟然收縮!
周身寒氣暴漲!從未有人敢如此直斥于他!坐井觀天?固守認知?一股被冒犯的怒意,
混合著某種被戳中隱秘的刺痛,瞬間席卷了他。他猛地抬手,一把攥住了沈清歌纖細的手腕,
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那手腕內側,正是符文所在之處!“放肆!
”他聲音低沉如雷,帶著雷霆之怒,“本王如何行事,輪不到你來置喙!再敢胡言亂語,
休怪本王將你鎖入囚籠!”冰冷的殺意令人膽寒。手腕被攥住的劇痛,
和符文被觸碰帶來的灼燙感,同時襲來,沈清歌痛哼一聲,倔強地仰著頭,
眼中噙著屈辱的淚光,毫不退縮地與他對視。兩人在肅殺的寒風中僵持,一個怒火滔天,
一個寸步不讓。最終,慕容景珩狠狠甩開她的手,力道之大,讓沈清歌踉蹌后退,差點摔倒。
他冰冷的眼神,如刀子一般一,刮過她蒼白的臉,再也不發一言,轉身大步離去,
玄色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卷起一片肅殺。沈清歌揉著劇痛的手腕,看著那決絕的背影,
淚水終于不受控制地滾落。溝通的橋梁,徹底斷裂。幾日后,趙風面色凝重地步入中軍大帳。
“王爺,邊境哨探急報。南疆‘黑水部’異動頻繁,似在集結。另外…”趙風聲音壓低,
“南疆各部族內,近日流傳一個隱秘的懸賞令,
重金搜尋一個…‘左手腕帶有奇異星紋印記’的女子。”帳內燭火猛地一跳。
慕容景珩執筆的手,頓在半空,一滴濃墨,啪嗒落在雪白的軍報上,迅速暈開一團刺目的黑。
他緩緩抬起眼,深邃的眸底,風暴無聲凝聚。星紋印記…沈清歌手腕上那詭異符文!
莫言卿撫著山羊胡,適時開口,聲音低沉:“王爺,此女來歷詭異,身負異象,
如今南疆又…不得不防啊。古籍所載‘天外來客’,多伴有災殃。”慕容景珩沉默良久,
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最終,他放下筆,聲音聽不出絲毫波瀾:“加派暗哨,盯緊南疆動向。
沈清歌處,守衛加倍,一只蒼蠅也不許飛出營盤。”“諾!”趙風領命。夜色如墨,
寒星寂寥。沈清歌蜷縮在冰冷的草鋪上,白天爭執的屈辱,和絕望的孤獨感,啃噬著她。
手腕被慕容景珩攥過的地方,依舊隱隱作痛,符文也殘留著一絲異常的灼熱。她輾轉難眠。
細微的、幾不可聞的布料摩擦聲,在帳外響起。沈清歌瞬間警覺,屏住呼吸。
帳簾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挑起一角。月光流瀉而入,
勾勒出一個高大挺拔的輪廓——慕容景珩。他無聲無息地踏入狹小的營帳,如同暗夜本身。
帳內沒有點燈,只有清冷的月光,透過縫隙,照亮他半邊冷硬的側臉,和深邃的眼眸。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草鋪上,驚坐而起的沈清歌,眼神復雜難辨。“王…王爺?
”沈清歌的聲音,帶著驚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來做什么?秋后算賬?
慕容景珩沒有回答,只是向前一步,逼近床鋪。他身上帶著夜風的寒氣,
還有一絲淡淡的、屬于他的冷冽氣息,瞬間充斥了狹小的空間。壓迫感如影隨形。
“南疆人在找你。”他開口,聲音低沉,如同耳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
“手腕帶星紋的女子。”沈清歌的心臟猛地一縮!南疆?他們怎么會知道符文?
難道…和她的穿越有關?“我不知道…”她下意識地否認,手指悄悄攥緊了蓋住左腕的衣袖。
“無論你知道什么,想做什么,”慕容景珩打斷她,目光如鷹隼般,鎖住她閃躲的眼睛,
帶著警告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焦躁,“都給本王安分待在這里!軍營之外,比戰場更兇險百倍。
南疆毒蠱,殺人于無形。你若踏出這營盤半步…”他微微俯身,冰冷的呼吸,
幾乎拂過她的面頰,一字一句,清晰無比,“本王也未必能護你周全。”最后幾個字,
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強行壓抑的緊繃。月光下,兩人距離極近。
沈清歌能清晰地看到,他濃密睫毛下的陰影,看到他緊抿的薄唇線條。他眼中的警告之下,
似乎翻涌著更深的東西。憤怒?擔憂?還是…別的什么?帳內一片死寂,
只有彼此輕微的呼吸聲。那夜在傷兵營初見時的冰冷審視,白日爭執時的滔天怒火,
似乎都被這狹小空間里無聲的對峙,消解、糅合,釀成一種奇異的、令人心悸的張力。
沈清歌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屬于強大雄性生物的熱度。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臉頰莫名發燙,白天所有的委屈憤怒,在這一刻奇異地沉淀下去,
只剩下一種慌亂無措的悸動。慕容景珩也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
和臉頰上飛起的、在月光下也清晰可見的紅暈。那倔強的小刺猬,此刻,
竟顯露出一絲從未有過的脆弱和…柔美?他攥緊的拳頭在身側悄然松開,
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一種陌生的、想要撫平她眉間褶皺的沖動,毫無征兆地襲來,
又被強大的意志力狠狠壓下。兩人目光糾纏,空氣仿佛凝固。月光流淌,
在兩人之間劃下一道,朦朧而危險的界限。時間仿佛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最終,
慕容景珩猛地直起身,仿佛被那無聲的曖昧灼傷。他深深看了沈清歌一眼,
那眼神復雜得如同深潭漩渦,包含了警告、探究,還有一絲狼狽的克制。他不再發一言,
轉身掀簾而出,高大的身影,迅速融入濃重的夜色里,只留下一縷冷冽的氣息,
和帳內驟然加重的、屬于沈清歌自己的、失序的心跳聲。慕容景珩的警告言猶在耳,
沈清歌的處境卻并未好轉。無形的枷鎖,似乎更緊了。然而,一場更大的危機,
正悄然籠罩北境軍營。起初,只是幾個負責處理尸體的輔兵,出現低熱、頭痛。
孫邈按尋常風寒開了方子。但病情迅速惡化,高熱、劇烈咳嗽、胸痛如絞,
皮膚上出現紫黑色的瘀斑!緊接著,更多的士兵病倒,癥狀如出一轍,
如同瘟疫的鐮刀橫掃而過!營地里彌漫起絕望的氣息。孫邈用盡了畢生所學,
湯藥、針灸、熏艾…所有手段都如同石沉大海。死亡人數每日攀升,尸體堆積如山,
焚燒的濃煙晝夜不息,如同不祥的喪幡。恐懼在軍營里瘋狂滋長,流言四起,
有人甚至將矛頭,指向了沈清歌這個“妖女”,認為是她引來了災禍。慕容景珩的臉色,
一日比一日陰沉,中軍大帳的氣氛,壓抑得能滴出水來。莫言卿憂心忡忡:“王爺,
此疫兇猛,遠超尋常。朝廷…恐怕已有耳聞。” 言下之意,若疫情失控,
朝廷必會借機發難。沈清歌被嚴令隔離在自己的小帳內。聽著帳外此起彼伏的咳嗽聲,
和絕望的哀嚎,看著士兵們抬著一具具蓋著草席的尸體,匆匆而過,她心急如焚。
她向守衛請求,面見慕容景珩,得到的只有冰冷的拒絕。孫邈更是嚴防死守,
絕不允許她靠近疫區半步。不能再等了!沈清歌的目光,落在角落里那個不起眼的陶罐上。
里面是她利用收集的霉變物,和簡陋工具,反復試驗后,
得到的一點渾濁液體——極其原始、效力未知、甚至可能致命的“青霉素”溶液。
這是她唯一的希望,也是巨大的堵伯。夜深人靜,守衛換崗的短暫間隙。
沈清歌將陶罐小心包裹,揣入懷中,如同揣著一塊滾燙的烙鐵。
她利用對營區換防規律的觀察,避開主要哨卡,如同幽靈一般,潛入重兵把守的隔離區。
濃烈的腐臭和死亡氣息撲面而來,昏暗的隔離營帳內,躺滿了奄奄一息的士兵,
痛苦的呻吟如同地獄的低語。她找到幾個癥狀最重、已經陷入昏迷的年輕士兵。沒有皮試,
沒有劑量標準,只有破釜沉舟的決心。她顫抖著,用削尖的竹管吸取那渾濁的液體,
小心翼翼滴入士兵那因高熱而干裂的嘴唇,或涂抹在他們化膿的傷口上。每一次操作,
她的手都在抖,冷汗浸透了內衫。她是在救人,也可能是在親手送他們上刑場!做完這一切,
巨大的心理壓力,和連日來的疲憊,讓她幾乎虛脫。她癱坐在一個昏迷士兵的草鋪邊,
大口喘著氣。就在這時,手腕上的符文,毫無征兆地劇烈灼燙起來!一股強烈的沖動,
驅使她——需要確認藥效!她咬緊牙關,集中全部精神,將指尖狠狠按在左手腕的符文上!
嗡——!前所未有的強烈電流,瞬間貫穿全身!視野驟然改變!
這一次的“內視”清晰得令人恐懼!她“看”到士兵體內,代表瘟疫的黑色陰影,
如同猙獰的魔鬼,正在肺腑間瘋狂肆虐吞噬生機!而在那黑色陰影的邊緣,
一些微弱的、帶著淡綠色光點的“溪流”正艱難地滲入,頑強地與黑影搏斗、消融!
那是她注入的原始抗生素在起作用!但同時,她也“看”到士兵體內,某些脆弱的組織,
正因這外來物質的沖擊,而出現細微的損傷!信息量龐大而復雜,如同洪流沖擊著她的意識。
沈清歌雙目圓睜,身體劇烈顫抖,額頭青筋暴起,冷汗如瀑般涌出。
她貪婪地、不顧一切地維持著這種“透視”,試圖分析藥效、調整策略,
為下一個士兵尋找更安全有效的劑量…過度使用金手指的代價,瞬間反噬!劇烈的頭痛,
如同鋼針貫穿腦髓,視野開始旋轉發黑,強烈的惡心感翻涌而上。“呃…”一聲壓抑的痛,
哼溢出唇瓣。下一秒,黑暗如同潮水般徹底吞噬了她。她軟軟地倒了下去,
失去意識前最后的感知,是冰冷粗糙的地面,和手腕符文那灼燒般的滾燙。不知過了多久,
意識如同沉在深海的碎片,艱難地掙扎著上浮。沈清歌首先感受到的是,后腦勺鈍痛,
接著是喉嚨火燒火燎的干渴。她費力地掀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漸漸聚焦。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營帳熟悉的、打著補丁的粗麻布頂。然后,她看到了他。慕容景珩。
他就坐在她草鋪邊的簡陋木墩上,身體微微前傾,一只手還保持著似乎想替她掖被角的姿勢。
他依舊穿著那身玄色錦袍,只是外袍略顯凌亂,上面甚至沾染了些許灰塵和藥漬,
顯然未曾更換。他閉著眼,眉頭即使在睡夢中,也無意識地緊鎖著,
深刻的五官在帳內微弱的晨光中,褪去了平日的冷硬肅殺,
顯出一種罕見的、近乎脆弱的疲憊。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緊抿的薄唇,
透著一絲干裂。晨光熹微,柔和地勾勒著他冷峻的輪廓,竟透出一種異樣的…柔和?
沈清歌的心跳漏了一拍,隨即不受控制地加速。她從未如此近距離地、如此安靜地觀察過他。
這個手握重兵、殺伐果斷的北境王,此刻竟像一個守護在病榻旁的…普通人?
她看著他眼下的淡淡青黑,看著他下巴新冒出的、未來得及清理的胡茬,
一種極其復雜的情緒悄然滋生,混雜著驚訝、一絲微妙的悸動,還有…難以言喻的酸澀。
她微微動了動手指,想撐起身。這細微的動作,驚醒了淺眠的慕容景珩。他猛地睜開眼!
那雙深邃的黑眸,瞬間恢復了清明和銳利,如同沉睡的猛獸蘇醒,精準地鎖定了她。
四目相對。沈清歌在他眼中,清晰地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如釋重負?“醒了?
”他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低啞,卻依舊平穩,聽不出太多情緒。
他迅速收回那只懸在空中的手,坐直身體,瞬間又恢復了那個威嚴冷峻的王爺姿態,
仿佛剛才那片刻的柔和只是沈清歌的錯覺。“我…”沈清歌嗓子干啞得厲害。
慕容景珩沒等她說完,起身走到一旁簡陋的木桌邊,倒了一碗溫水,遞到她唇邊。
動作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卻又透著一絲生硬的…體貼?沈清歌就著他的手,小口喝著水,
溫熱的水流,滋潤了干涸的喉嚨,也讓她混亂的思緒,稍微清晰了些。她想起昏迷前的事,
急切地問:“那些士兵…瘟疫…”“你賭贏了。”慕容景珩放下碗,目光沉沉地看著她,
眼神復雜,“你救治的那幾個人,高熱已退,瘀斑開始消散,性命無虞。其他的,
按照你留下方法施藥的士兵,病情也多有緩解。”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了幾分,
“你昏迷了三天。”沈清歌長長松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驟然放松,巨大的疲憊感再次襲來。
賭贏了…簡陋的抗生素,在這個時代,竟然真的創造了奇跡。就在這時,
莫言卿的聲音在帳外響起,帶著一絲刻意的恭敬:“王爺,屬下有要事稟報。
”慕容景珩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進來。”莫言卿掀簾而入,
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靠在草鋪上、臉色依舊蒼白的沈清歌,最后落在慕容景珩身上,
低聲道:“王爺,八百里加急。朝廷派了欽使,已在路上。名為撫軍,
實則…”他聲音壓得更低,“密報直指沈姑娘為‘異星妖女’,引動災殃,要求…嚴查。
”帳內氣氛瞬間凝滯。慕容景珩的眼神,驟然變得冰冷銳利,周身寒氣彌漫。
莫言卿看了沈清歌一眼,意有所指地補充:“王爺,非常之時,當有非常之斷。
此女身負異象,來歷成謎,如今又立下此等奇功…功過難辨,福禍相依。朝廷既已矚目,
王爺…切莫因一時…”他斟酌著用詞,“心軟,而授人以柄啊。”慕容景珩沉默著,
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背對著沈清歌,寬闊的肩膀在晨光中繃緊,
如同壓抑著即將爆發的火山。沈清歌的心,也隨著莫言卿的話,一點點沉了下去。
朝廷…欽使…妖女…剛剛升起的一絲暖意,瞬間被冰冷的現實澆滅。許久,
慕容景珩才轉過身,目光重新落在沈清歌臉上,那眼神深不見底,仿佛要將她看穿。
他沒有回應莫言卿,只是對沈清歌說了一句,語氣平淡,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疫病初定,營中尚需整頓。從明日起,每日午后,
到校場東側空地。”沈清歌一愣:“去…做什么?”慕容景珩看著她,眼神深邃,
緩緩吐出兩個字:“練刀。”午后,校場東側空地被清出了一塊。陽光有些刺眼,
帶著初春未褪盡的寒意。沈清歌依言前來,看著負手而立、一身勁裝的慕容景珩,
心中滿是疑惑和戒備。練刀?他到底想做什么?“過來。”慕容景珩言簡意賅,
將一把未開刃的短刀拋給她。刀身沉重,沈清歌險些脫手。“握緊。”他走到她身后,
聲音近在咫尺。沈清歌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傳來的熱度。她身體瞬間僵硬。“手腕放松,
下盤微沉,重心放低。”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指導意味。
一只溫熱而帶著薄繭的大手,毫無預兆地覆上了她握著刀柄的手!沈清歌渾身一顫!
一股電流般的觸感,瞬間從手背竄遍全身!那掌心灼熱的溫度和粗糙的觸感,清晰無比。
她想掙脫,卻被他牢牢按住。“別動。”他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帶著一絲不容抗拒的強勢。
“感受刀的重量,它是你手臂的延伸。”他微微用力,帶動她的手臂,
做出一個最基礎的劈砍動作。他的身體幾乎貼著她的后背,每一次動作的牽引,
都帶來不可避免的摩擦和觸碰。隔著薄薄的衣衫,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肌肉的輪廓,
和有力的心跳。沈清歌的臉頰瞬間滾燙,心跳如擂鼓。她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在刀上,
但那灼熱的體溫、近在咫尺的男性氣息、還有他指腹,劃過她手背肌膚帶來的細微戰栗,
都讓她心亂如麻,身體僵硬得如同木偶。“太僵硬!”慕容景珩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滿,
另一只手竟直接扶上了她的腰側!寬大的手掌隔著衣料,熨貼在她腰窩處,
帶著灼人的熱度和不容置疑的力量,微微用力一按,調整她的姿勢。“腰腹發力,帶動手臂!
不是讓你用手腕蠻干!”腰間突如其來的觸碰,如同點燃了引信!沈清歌猛地一顫,
幾乎要跳起來,臉頰紅得能滴血。“你…!”她羞惱地側頭,想瞪他,
卻恰好撞進他那雙深邃的眼眸里。他的眼神依舊沉靜,仿佛只是在教導一個笨拙的士兵,
但沈清歌卻在那片深潭的底部,捕捉到了一絲極快閃過的、不易察覺的波瀾,
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兩人距離極近,鼻息相聞。陽光勾勒著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
校場遠處士兵操練的呼喝聲,仿佛都遠去了。一種奇異的、帶著灼熱溫度的沉默,
在兩人之間蔓延。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蜜糖。慕容景珩似乎也意識到,這姿勢過于曖昧,
他迅速松開了扶在她腰上的手,退后半步,拉開了距離。但那只覆在她手背上的大手,
卻依舊停留了片刻,才緩緩移開。指尖似乎無意識地,在她光滑的手背上輕輕劃過一道。
“繼續。”他聲音微啞,轉過身,不再看她,只留給她一個挺拔而略顯僵硬的背影,
耳根處似乎染上了一抹可疑的、極淡的紅暈。沈清歌握著沉重的刀,站在原地,
手背上被他觸碰過的地方,如同烙印般灼熱,腰間似乎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
臉頰的熱度久久不退。剛才那瞬間的對視…那眼底一閃而過的波瀾…是錯覺嗎?她心亂如麻,
之前的戒備和疏離,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帶著強制性的親密接觸,攪得七零八落。
一種陌生的、帶著酥麻感的悸動,悄然在心底破土而出。瘟疫的陰霾漸漸散去,
軍營恢復了往日的肅殺與活力。沈清歌的“非常手段”雖未得到官方宣揚,但在底層士兵中,
口耳相傳,她的處境微妙地改善了許多。孫邈依舊冷臉,但至少不敢再公然刁難。一日,
慕容景珩帶著沈清歌,再次巡視傷兵營。營內秩序井然,傷員按傷情輕重,被分區安置,
護理流程也明顯規范了許多。“沈姑娘提議的‘傷情分等’和‘專人專護’,成效顯著。
”隨行的趙風難得地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佩服。原本混亂的傷兵營,
如今效率大增,死亡率顯著下降。慕容景珩的目光掃過營帳,
落在幾個正在幫輕傷員換藥的輔兵身上,微微頷首,算是認可。沈清歌心中微動,
一絲小小的成就感油然而生。然而,當她的目光掠過慕容景珩冷硬的側臉時,
心頭又泛起一絲復雜的漣漪。自那日校場練刀后,
兩人之間便籠罩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的尷尬和張力。午間歇息,
沈清歌在伙房附近的水槽里,清洗沾了藥漬的布條。兩個士兵靠在輜重車旁,
閑聊的聲音隨風飄來。“…你說咱們王爺,對那沈姑娘到底啥意思?又是關著,又是護著,
還親自教功夫?”“噓!小聲點!王爺的心思也是你能揣測的?不過…說起來,王爺這些年,
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冷得跟塊冰似的,也難怪…”“還不是因為當年…唉,
先王妃死得慘啊!聽說是被宮里那位…用了‘牽機引’,
活活疼了三天三夜才斷氣…王爺當年才多大?眼睜睜看著…從那以后,王爺對朝廷,
對京城那些人,嘖…”“牽機引”?宮里那位?沈清歌的心猛地一沉。
她想起莫言卿隱晦的提醒,想起慕容景珩眼底深處,偶爾閃過的刻骨寒意。
原來…是這樣沉重的過去,鑄就了他如今,如堅冰般的戒備和冷漠。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和…心疼,悄然彌漫心間。幾日后,
軍營迎來了一隊不速之客——南疆“黑水部”的使者,打著“商議邊境草場”的幌子來訪。
沈清歌被嚴令待在營帳內,不得露面。使者隊伍經過沈清歌營帳附近時,
她忍不住透過帳簾縫隙向外窺視。南疆人服飾色彩斑斕,綴滿銀飾,帶著異域風情。
為首使者的脖頸上,掛著一個造型奇特的骨制項墜。當那人微微側頭與同伴低語時,
項墜在陽光下翻轉了一個角度。沈清歌的瞳孔驟然收縮!那骨墜上雕刻的圖案!繁復的線條,
玄奧的軌跡…與她左手腕內側那個神秘符文,竟有七八分相似!一股寒意,
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南疆…符文…他們果然知道些什么!強烈的沖動,
攫住了她——必須弄清楚!這可能是她回家的唯一線索!使者隊伍,
在慕容景珩的親自“陪同”下,走向中軍大帳方向。沈清歌的心,在胸腔里狂跳。
機會稍縱即逝!她再也顧不得禁令,趁著守衛換崗的短暫空檔,如同靈貓般,
悄無聲息地溜出營帳,借著堆放雜物的陰影掩護,遠遠地跟上了那隊南疆人。她屏住呼吸,
心跳如鼓,小心翼翼地保持著距離。眼看使者們就要進入大帳區域,她需要再靠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