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姜余起得晚了一點，八點半在洗手間洗頭。
不行了，五天沒洗頭，實在沒法見人了。
保潔阿姨依然是一言不發，早來的幾個女孩可是看到了：“姜余，姜大設計師，聽說你們昨天加班到兩點鐘？是真的嗎？”
“你這是趕了個通宵嗎？直接沒有回家？”
“洗個頭繼續干嗎？太拼了吧？有這個必要嗎？”說這話的人姜余聽出來了，就是那個叫做sunny的，陰陽怪氣的聲音還真是獨樹一幟啊。
姜余聽音辨形，朝著說話人的方向一甩頭發，如愿聽到一聲尖叫。
“我倒是不想加班，可你又不會做設計圖，要不，你跟王總說一聲，今天的設計圖，你來做？”
Sunny最討厭有人拿著王大力來壓她，說得好像王大力能管得了她似的，她可是......
算了，不說了，說出來就沒意思了。
整整一上午，并沒有人來找她，姜余明白，這是甲方還沒有反饋，王大力他們估計也在抓緊時間補覺，一旦甲方反饋意見，估計又是一輪加班。
姜余淡定地按照自己節奏上班，既然有雙倍加班費，她的內心很是平靜甚至有點竊喜。
昨晚從兩點睡到八點，六個小時的睡眠完全可以應付今天，上午鍵盤敲得順暢，姜余心情很不錯，中午再睡個美美的午覺，晚上可以繼續加班。
王大力并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下午兩點鐘，王大力來到公司，眾人紛紛“王總好”，姜余想著，也要出去打個招呼，畢竟昨天的加班費還沒到手。
誰知王大力一看到姜余，像是嚇了一跳：“姜余，你怎么在這里？你沒有休假嗎？你不休息嗎？”
姜余一臉無辜狀：“我從兩點睡到八點呢，六個小時足夠了，今天上午我還整理檔案了呢。”
沒錯，我確實整理檔案了，整理的是自己網絡小說的草稿。
王大力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誰讓你今天上班了？不是說讓你好好休息嗎？怎么這么不聽話，不要覺得年輕就不重視自己身體健康。”
姜余一臉問號，你哪張嘴說讓我今天休息了？昨天我說等著修改設計稿，你也未置可否啊。但這句話她不能就這么說出來。
跟傻子較真的話你就是大傻子。
“富海能源的項目咱們已經拿下，對方很滿意咱們呈現的設計理念，姜余功不可沒，現在項目進入下一程序，你可以休息了。”
王大力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跟昨天焦躁的模樣大相徑庭。
原來今天已經確定項目了，怪不得換了一副嘴臉。
老板讓咱休息咱就休息唄，總不能跟老板對著干。
正好要去考察洗衣房，今天下午可以避開晚高峰，早點回出租房，收拾、打包、搬家，這個周末，不輕松哦！
領導發話，帶薪休假。
略略略~
姜余拎著小包，在一眾羨慕嫉妒恨的眼神中瀟灑離去。
已經快五天沒有回出租屋了，姜余突然有一種急切的想念。
算了，今天就不去找洗衣房了，那個不急，先回家洗澡再說。
有了新的目標，姜余開始在心里盤算接下來的各個程序步驟，在地鐵到站之前，已經在網上下單了明天到家的整理箱、紙箱，以及兩個大行李箱。
姜余住的小區是一個機關單位的家屬院，始建于30年前，是個歷史悠久的老小區，具體體現在沒有圍墻的單元樓以及沒有電梯的六層樓，還有到處裸露電線的樓道。
姜余三人租住的是頂層六樓的一個小三室，公用客廳、廚房、衛生間，客廳洗手間廚房在北邊，南邊是一溜三個臥室，當時就是看中了這三個臥室都在南邊的格局，三個女孩一人一間，姜余在中間，這個是最小的臥室，但因為沒有公用陽臺，且有個半人高的小飄窗，她還是很滿意的。
臥室不大，一個嵌入式衣櫥，一張一米五的大床，一個簡單梳妝臺，再有一個簡單掛衣架，沒有了。
最引人注目的是飄窗上一個敞開式書架，放得滿滿的，都是書。這是她的精神食糧，也是她傾注精力最多的地方。
家里沒有人，現在是周五下午四點半，張媛媛和齊靜都在上班中。
暮春的陽光透過玻璃，灑在姜余的床上，姜余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呆。又站在窗前面朝外面發了一會呆，一時不知道要干什么。
馬上周末，張媛媛大概率是不會回來的，齊靜的父母不知道回去了還是一直在看房子，如果房子沒有看好，大概率是要待到周末的。
現在只有她一人，她不打算給兩人打電話。她想獨自在出租房待一晚，今晚什么都不收拾，認真待一晚，感受一下這個房子，這種生活。
因為很快，她將換一種生活方式。
她不想出去買菜，打算看看廚房有啥。有啥做啥，有啥吃啥。跟兩人住一起這么些年，吃點別人的東西還是可以的。
冰箱里只有幾顆雞蛋，兩棵皺巴巴的娃娃菜，一瓶紅油榨菜、飯桌上有方便面、午餐肉、八寶粥、鈣奶餅干，這應該是齊靜的，她作為一個山東人，對這個牌子的方便面有一種執著的情感。
姜余決定煮一鍋配菜超級豐盛的方便面。
方便面加水煮開后，姜余把煮面的水倒掉，又重新加入冷水，繼續煮，看著發黃的煮面水倒進水槽，姜余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精致的豬豬女孩，把煮面的水倒掉，方便面的熱量便減少了百分之五十。
趁著水還沒開，加入兩個雞蛋、榨菜、娃娃菜——靠，娃娃菜忘了洗一洗，算了，又不臟。
再加入半罐午餐肉，鍋里開始咕嘟起來，再加入方便面的油包和粉包，濃郁的香味在廚房里升騰。
姜余沒有把鍋直接端到飯桌上來，而是拿了一只巨大的白瓷碗倒進去，這是齊靜用來吃泡面的大碗，她一般是開水泡面。
滿滿一碗泡面，看著內容豐富的樣子，姜余大口吃起來。只吃了不到一半，雞蛋還沒吃呢，姜余發現自己肚子滿了。
看著剩下的大半碗泡面，她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這樣的飯食，她在辦公室也能吃到，僅僅需要一個電煮鍋就行。
看吧，即使在有廚房、有天然氣的房子里，就我一人的力量，充其量也就是吃個內容豐富的煮方便面，這跟蝸居辦公室又有什么不同呢？
想到這里，姜余突然高興起來，她跳起來，不管剩下的煮面，蹦跳著來到房間，找出換洗的衣服，準備洗澡睡覺。
在溫暖的熱水中，姜余又不可避免地想到，退租后，可就沒有這樣的熱水咯！那又怎樣，這樣的熱水澡，健身房也有。還不用自己清洗浴室。
話說某魚發布求轉廣告后，還沒有登錄看一下呢，待會看看有沒有人回信。
姜余洗完澡，舒服地躺在床上，打開了某魚。
哇！這么多來信！
才開業四個月，這么多大聰明看清自己真面目了嗎？
大部分都是附近上班的年輕人，一時沖動辦了年卡，四個月沒去過，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可能都不會去了，干脆轉出去。
再留就砸手里了，可能三年后會隱約記起自己大概可能好像在某個健身會所扔了一萬塊錢。還不如現在趕緊轉掉。
姜余甄別一下，把其他地方的健身卡排除，把不是三年期的排除，把撩騷的排除，把信誓旦旦少于八千不轉的排除——有病似的，我花八千五買你的卡？！
然后還剩下四個人，姜余報出自己的意向價格：三千塊。
能接受就見面談。
說實話這個價格有點狠，但姜余知道，這個價格，能拿下來。
扔了手機，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生物鐘就把姜余叫醒，真是的，太不智能了，就不知道今天是周六嗎？晚醒一會不行啊！
迷迷瞪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先打開某魚，看看撒的網有上鉤的魚沒有。
一個說：親親，你再問問其他人吧。（加一個飛吻）。
一個說：八千不講價。（這個絕逼是抬價的）
一個說：滾你媽那啥。（呵，說臟話，果斷舉報）
一個說：姐妹，四千行不？我需要四千塊，我需要錢，行的話直接健身會所轉會。
咦，這個行。可以聊聊。
不等打開對話框輸入，門口傳來敲門聲，還有“嗡嗡嗡”的說話聲，感覺門口有很多很多人。
姜余從床上跳起來，穿著睡裙，來到大門口。
從貓眼望出去，外面確實聚集著一群人，以各式各樣的大媽為主。
什么情況？夕陽紅合唱團還是廣場舞社團？姜余又趴在貓眼上看一眼，終于看到一個比較熟悉的身影——房東老太太。
來了。
“有人在家嗎？我剛才看到有人看貓眼了，開開門，我是房東，有事說。”
確定是房東的聲音。
姜余覺得沒有必要躲著不見，但門外這架勢讓她有點打怵。
“阿姨你等等，我換個衣服來開門。”
迅速套上衣服，姜余望著窗外大大的太陽，定一定神，開了門。屋里迅速涌進來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
大門半掩，姜余就站在客廳沙發前面，一夫當關，給門廳留下了一個大約三四平米的地方，涌進來的人越來越多，房東太太的頭馬上要撞上姜余的鼻子了，姜余堅持站定沒有動。
后面的人最終站定，沒有再往前擠。
一張大臉就展現在姜余面前，房東老太太臉上的皺紋和老年斑萬分清晰：“小姜啊，咱們可說好了，下周三之前要騰出房子，政府可是要來驗收的，不騰退的話可是影響拆遷大局。懂不？”
姜余心里慢慢升騰出一股煩躁。
準備周日之前就騰退的，這個一點問題都沒有，這些年跟房東交往也沒有不講理的地方，今天這是帶著一群人來施壓嗎？
姜余一臉撲克臉，毫無表情：“周三之前我們會整理好搬走，這個沒有問題，你們今天這么多人是要干點什么嗎？”
房東老太太有點不自然：“沒有，沒有，今天就是來看看你們。看看有什么要交待的。”
“沒有要交待的，房子租之前全是空的，除了馬桶，油煙機和壁櫥，其他家具家電都是我們自己配置的，要檢查的話等我們搬走再看吧，現在在收拾東西，不方便進來。”
人群里有人伸長脖子往里看，聽到姜余這句話，撇撇嘴巴，意有不滿。
老太太見姜余面色不善，忙說：“好好好，我們就不打擾了，你們快點收拾，走走走。”一群人推推搡搡出門。
關上門，姜余失魂落魄走向臥室，坐在床上，突然有點委屈，有點無力。
租房、房東、收拾、搬家。這幾個詞語，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很煩躁。
姜余掂量一下，覺得這幾個詞語的壓力她有點承受不住，拿起電話，打給張媛媛和齊靜。
張媛媛好像剛起床的樣子，嘴里含糊不清：“你到了？先收拾著，我和劉建一會就到哈。”
唉，姜余嘆一口氣，如果沒有“和劉建”三個字就好了。
齊靜拒接電話，接著發來一條微信：“房子看好了，在簽合同，賣家兩天后交房，周二搬家。咱們有房了！”
哇！好消息！終于有希望了！
齊靜接著又發來一條微信：“我爸媽周日回，周一咱們來我家！”
太好了！姜余從床上跳起來，抱著手機在屋里轉圈圈，真是太好了，簡直是無縫對接！簡直完美！
果然痛苦的情緒不會在我身上停留超過五分鐘！
興奮過后，姜余冷靜下來。
齊靜有房子了，照她的性格，如果我和張媛提出要去跟她一起住的話，她不會拒絕，當然要付房租。齊靜的父母大概率也會同意。
但是，現在還不知道齊靜的房子到底有多大，估計不會是三室的，頂多是個兩室。且不說住不住得開，人家有了新家，應該也不想跟別人住一起吧。
不能這么沒有邊界感。好朋友不能這么消磨感情。
姜余已經打定主意住進公司，就不會再被齊靜的新房子蠱惑。
要么消耗金錢付房租，要么消耗感情付房租。
兩者姜余都不想。
但姜余還是高興。
有房不住和沒房，不一個概念好吧。
起碼周末的時候有地方聚會，起碼大包的衣物、臨時不用的東西有地方放置。
完美！
姜余搓搓小手，未來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