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嫌我啰嗦,要不要聽個故事?”
“當然,這是我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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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很美,而歸離的語氣緩慢而溫柔,如同講述他人故事般娓娓道來。
“當我在銀河遨游,決定下一個目的地時,偶爾會想起與阿基維利一同旅行的那段時光。”
他陷入回憶,聲音卻依舊平靜。
“命運的羅盤上標著三個方向:未知、已知和不可知。”
“阿基維利可以忍受「未知」,卻絕不能屈服于「不可知」。”
“他離開裴伽納,開啟【開拓】之旅,既是逃離,也是呼喚。他想證明 ‘不可知’只是未被知曉。”
歸離沉默片刻,語氣更柔:“我記得他給我寫的最后一封信。那時我已下列車,歸于沉寂。盡管我知道他的目標危險而遙遠,卻沒有阻止他。”
歸離仍能記起當自己收到來自故友的消息時是何模樣。
他甚至能幻想出故友當時是以何種興奮卻堅定的表情,何種模樣寫下了那封信。
姬子靜靜聆聽,不發一言。
“我始終認為,【開拓】本身就是一種承擔與犧牲。” 歸離望著前方,好像在喃喃自語,“正是因為祂和無名客的存在,散落于銀河黑暗中的孤立世界才能彼此知曉。而祂所締造的「星軌」,更是能將遙不可及的諸界以某種玄妙方式連接一體。”
“那是一條照亮幽暗的道路,而我不會阻止。”
他頓了頓。
“但我失聯太久,等我再次接收外界信息時,祂的命運卻已終結。”
他沒有說“殉難”或“犧牲”,只是用“終結”兩個字,像是替那位偉大的星神保留最后一份尊嚴。
“或許是意外,又或許不是,但一切都已經不可得知。”
歸離回過神,看向姬子。
她意外地發現,這位前輩眼中雖無淚光,卻透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悲涼。
那悲意太過沉重,令人幾乎要懷疑眼前之人究竟是人是神——亦或只是一個背負太多回憶的旅者。
但也只是剎那,歸離的眼神便恢復如常。
“故事到這里就結束了。” 他說得輕巧,仿佛怕自己太沉重。
姬子卻不自覺陷入悵然。
故事并不長,甚至可以說算不上一個故事。可或許是因為她也是一個無名客的緣故,反而更能共情。
這個故事并不輕松,相反,過于沉重了些。
——但她甚至只是這段回憶的一個傾聽者。
姬子想。
她甚至沒有親身經歷【開拓】星神的隕落、故友的離去,僅僅只是傾聽而已。
哪怕星神都會【隕落】,更何論凡人?
她無法想象歸離作為這段回憶的親身經歷者究竟承擔了多少類似的事情:相識的好友一個個離去,而他卻依舊停留于這世上,仿佛一切如舊卻又已經全然不同。
她無法想象。
歸離眨眨眼,嘴角帶笑地調侃道:“看來我確實不擅長講故事。”
姬子正要否認,卻被他遞過來的一方手帕打斷。
“讓女性落淚可不是紳士應做的事。” 歸離溫聲道,“請用吧,姬子小姐。眼淚,應該為幸福而流。”
姬子接過手帕,這才意識到臉頰傳來的濕意。
她輕聲道謝接過手帕,擦了擦眼角。
“對了,”
歸離忽然換了個輕快的語氣,“還有件事想問我們領航員小姐——列車還會在空間站停留多久?”
姬子恢復了幾分鎮定,認真答道:“列車已經補給的差不多了,預計明天系統時8時就能重新起航。”
“明天嗎?” 歸離輕聲重復,似在確認,又像在自語,“那么來不及了。”
姬子本想追問“什么來不及”,話到嘴邊,卻忽然意識到,不問,或許才是對這份沉默的尊重。
“那么我先返回列車做準備了,” 她順勢轉開話題, “還有不少物資要清點。”
“辛苦了,姬子小姐。”
“這不算什么。” 她正欲起身,忽然聽見歸離說道:
“如果可以,請稱呼我為歸離吧。” 他笑得溫柔,“畢竟,我現在也只是星穹列車上的一名普通無名客。”
姬子愣了一下,隨即輕哼一聲,起身背對著他笑道:“那就等您什么時候叫我姬子的時候再說吧,前輩。”
歸離失笑,聲音溫和如昔:“好的。那么——晚點見,姬子。”
姬子轉身,朝他揮了揮手:“晚點見,歸離。”
等她走遠后,歸離才垂下眼眸,輕聲說道:
“她是個好女孩兒。”
“列車的大家,都是一樣。”
“明明阿哈才是最好的乘客!” 風衣口袋中傳出不服氣的聲音,“阿哈不服!阿離從來不夸阿哈!”
歸離輕笑:“我記得你當初還和阿基維利一起炸過列車?”
阿哈瞬間換上哭臉面具,從口袋里一躍而出,哀嚎著撲向歸離:“啊哈~阿離居然翻舊賬!阿哈真沒面子!阿哈真沒面子!”
歸離輕輕拍了拍他的面具邊緣:“好好好,你也很好。”
他頓了頓又調侃道:“但炸列車這種事可不能再做了。”
“啊哈~!阿哈不會了,阿哈就知道阿離是最喜歡阿哈的!”
祂又一下子換成笑臉面具,興奮地在空中翻了個跟頭,伴著幾條繽紛的彩帶炸出,最后輕巧地落回歸離的肩頭。像往常一樣,祂貼近歸離耳邊低聲笑著,但這次的聲音意外地收斂,不吵不鬧,反而像是在分享某個意味深長的秘密:
“啊哈!說起來,這附近的星系因為那個瘋子手下的騷操作,遷躍全被封死啦~滿打滿算,另外那兩個 ‘小廢鐵’,也要等到系統時明天十時后才能趕到~真是太——可惜了呢!”
阿哈好像真的很遺憾一樣:“就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樣~那阿離要拋棄你的那個小家伙,留下來見那三個‘小廢鐵’嗎?”
歸離聽著阿哈剛安分沒多久就像是又要故意挑火,恨不得直接大喊‘打起來打起來阿哈要看樂子’,他忍不住輕笑了聲,并未立刻作答,只是再次望向那片綿延無盡的星河。
他神情平靜而溫柔,如同在凝視某個早已注定的結局。
“與那三個小家伙的會面,想必會是一段有趣的時光,但現在——并非適當的時機。”
畢竟……
“歸離!”
一聲急切而熟悉的呼喚恰好傳來。
小浣熊氣喘吁吁地奔來,撲進那早已微微張開的懷抱中。緊緊抱了一下之后,他雖然有些舍不得,但還是主動退開一步,從口袋里掏出一樣東西,眼睛亮晶晶地抬頭看他,語氣中滿是驕傲:
“你看!我幫黑塔測完模擬宇宙的獎勵到賬啦!”
——那是一張信用卡。
“我現在有錢請你吃好吃的了!”
穹滿懷期待地仰望著歸離,眼神緊張卻熾熱,像是他的全世界都系在那一句回應上。
歸離并沒有道出星穹列車在黑塔空間站的花銷都是能被報銷的這個事實,他可不是會掃興的家長。
歸離靜靜看著他,最終緩緩伸手,輕撫過他因為奔跑而凌亂的發絲,語氣一如既往溫柔堅定:
“我為你驕傲,穹。”
——因為,他曾答應過,要好好照顧這個孩子的啊。
至少在抵達下一個目的地前,他會陪著這孩子。
穹有些害羞,卻依舊露出大大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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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列車正式準備遷躍前。
“穹穹穹——!” 三月七一邊喊著,一邊從走廊盡頭朝穹揮手,“跟咱走,本姑娘好好帶你參觀一下列車!”
她像只蹦跳的小兔子般拉起穹的手,熟門熟路地穿過觀景車廂,引著他朝內側的客房車廂走去。
“首先是丹恒的房間……不過嚴格來說,那不太算是個 ‘房間’啦。”
穹跟著她踏進門的那一瞬間,眼前是一片安靜清冷的空間。
智庫中沒有多余裝飾,地板泛著淡淡水波般的柔光,房間中央,一個干凈利落的地鋪孤零零地躺著,像是為了不打擾思緒而存在的功能性擺設。四周則堆滿了書架、終端屏和資料柜,氣氛嚴肅又安寧,連空氣都透著靜默的書卷氣。
“這兒是丹恒的 ‘書房兼臥室’。” 三月七壓低聲音,像在圖書館里講悄悄話,“他超喜歡看資料的,一整天都能不出門……這兒也是列車上最安靜的地方。”
穹探頭張望了一圈,小聲評價:“有點像空間站的檔案庫……”
“噓——別讓他聽到。” 三月七忍不住笑出聲來,拉著穹退出房間,“我們快走快走,別打擾他看書。”
隨后兩人來到了她自己的房間。
門一開,迎面而來的氣息就讓穹差點打了個噴嚏——
“……是香水?” 穹試探地問。
“嘿嘿,是‘美少女的香味’才對!” 三月七自豪地叉腰。
房間整體是溫柔的淡粉色調,窗邊擺著幾盆照顧得很好的綠植,墻角是一面巨大的落地鏡,旁邊是一整面照片墻,上面貼滿了旅途中拍下的趣事回憶。
各式各樣的毛絨玩具——尤其是帕姆玩偶們——占領了沙發和床鋪,幾臺造型不同的照相機被規整地放在書架上,靠墻的大衣柜堪比精品店展示區,粉色床鋪上堆滿了小靠枕和零食袋,角落還有一臺正亮著屏幕的計算機。
“比起丹恒那個 ‘修行道場’,” 三月七驕傲地轉了一圈,“咱這就是地道的少女秘密基地啦!”
穹看得目不轉睛,最后撓了撓頭,小聲問道:“那歸離的房間,是不是更加厲害?”
好奇!
穹超級好奇!
“呃……” 三月七突然卡殼,撓著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那個嘛,歸離前輩其實在咱們抵達空間站前不久才剛剛登上列車,還是在列車行駛途中忽然加入進來的!” 三月七越說越心虛,“咱其實都不確定他有沒有房間來著。”
穹睜大了眼:“那他是睡哪兒的?”
“……可能是觀景車廂的沙發?” 三月七也不太確定,“咱記得歸離前輩好像一直在那里看書來著?”
她頓了頓,又笑著拍拍穹的肩:“不過說不定你可以幫他選擇然后一起布置新房間?咱覺得,要是歸離前輩住進了你選的房間,說不定會很開心哦!”
穹立刻眼睛一亮:“可以嗎?”
知道空間站內的消費都是會被報銷后他失望了好久!終于又有他能大展身手的地方了嗎!
“當然!” 三月七點頭,“還有你的房間,兩個房間咱們可以一起布置!到時候咱再送你和歸離前輩一人一個本姑娘超喜歡的帕姆玩偶!”
穹趕緊點頭。
來自小伙伴的禮物,不論是什么他都超喜歡的!
“遷躍還要過一段時間才會開始,咱們可以先問問帕姆,它一定會很樂意幫你和歸離準備房間的!然后咱們就可以開始布置啦!”
這一路參觀就像一場輕快的小冒險,充斥著少年少女們的歡聲笑語。
走廊外星穹流轉,而新的旅途也即將開始。
——
注:部分信息來源于【星穹鐵道HoYoWiki】
作者的話:
一覺醒來,熟悉的人卻已經不在。
這樣的事對歸離而言已經并不陌生,但每一次依舊會對他產生新的觸動。
他應該從源頭解決這個問題嗎?歸離曾這么問過自己。
但在故事的開篇他已再次踏上了【開拓】的道路。
這似乎是他最終給予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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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閱讀,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