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蛾鄙夷的撇撇嘴:“好話誰都會說,若是主子這會兒讓你去死,你敢不敢一頭碰死?”
她打從心里就看不上紅玉,認為其能背舊主,自然也能背新主,因此每每變著法擠兌。
紅玉心里暗恨,恭敬道:“側(cè)福晉容稟,不是奴婢不愿意立刻就死,只是奴婢想留下有用之身,為您多做些事,好報答您的恩情。二來,側(cè)福晉何等尊貴,就連這屋子也是金尊玉貴的,若是依綠蛾姐姐所言,豈不是腌臜了寶地?”
聽這話明里暗里拉踩自己,綠蛾頓時沉了臉,瞪了她一眼:“你這該死…”
李氏抬抬手:“起來吧,你的忠心本側(cè)福晉知曉了?!?/p>
綠蛾見此,盡管心里再如何不愿,只能恨恨的罷了。
紅玉又恭維的磕了一個頭:“側(cè)福晉如此寬宏仁善,是奴婢的福氣?!?/p>
李氏輕點著扶手,欲再說什么,就見劉前帶著喜色走了進來:“主子,四爺來了。”
剎那間,李氏眼里充滿喜色,豁然起身:“快隨我出去迎接?!?/p>
“不用了?!卑橹饷嬉涣飪旱恼埌?,就見四爺大步流星,一陣風兒走了進來。
“爺~”
紫紅色的燭光照耀下,李氏明艷的面頰如春花散開,浮現(xiàn)了淡淡的彩霞。行禮時,耳旁綴著珍珠做成的流蘇隨之輕晃,顯得粉臉婉約嬌媚。
“不必多禮?!彼臓斘⒁粡澭鲋氖直?。
李氏順勢而起,唇邊綻著三月桃花般的笑容:“這么晚了還打擾爺,勞煩您親自跑這一趟,妾身心里很是惶恐。”
“無妨,你也是為了孩子,弘昐呢?可曾讓人看過了?府醫(yī)怎么說?”目光環(huán)視一圈,不見二阿哥,四爺皺眉問。
李氏捂著心口,艷若桃李的臉上露出一絲后怕:“回爺?shù)脑?,之前弘昐出氣有些艱難,等府醫(yī)來瞧時,說是二阿哥吃雞蛋羹時噎住了,只是虛驚一場。妾身剛剛喂了些安神湯,才將他哄睡下,還沒來得及稟報爺您。”
四爺平靜地看了她一眼,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上的扳指,徑直走到主位坐下:“弘昐年紀小,身子單弱,今后就別給他喂什么羹了。”
他在宮里時,就沒見著一歲的嬰孩吃東西的,也不知這李氏從哪兒聽得方子。
李氏柔柔的點頭:“妾身這次也是被驚著了,打算先停一停輔食,等二阿哥再大一些再給他喂?!?/p>
四爺目光輕落,半晌才道:“你心中有數(shù)就好,畢竟你才是弘昐的親額娘。”
“妾身定會仔細地照看。”李氏握著手絹,滿臉歉意道:“爺剛才是從寧格格那兒過來的吧,倒是妾身攪擾了她,也不知道妹妹是否會怪罪,明兒妾身一定向她賠禮。”
四爺掀起眼皮,聲音淡淡地:“你是側(cè)福晉,她是格格,尊卑有別,向她賠什么禮?”
李氏掩口,嬌聲道:“妾身雖不是故意,但也怕寧格格心里因此留下了疙瘩?!?/p>
四爺沒有說話,眉間流露一抹倦意。
對于李氏的這些小心眼兒,他一清二楚。
心里對其越來越失望了。
從前李氏也算性子恭順,對下人也有幾分寬容之心。
因此,看在她省心,才愿意多來幾次。
可自從成了側(cè)福晉,為人行事就變得愈發(fā)跋扈驕橫,不僅丟掉了謙恭柔順,更是處處與福晉分庭抗禮。
真是不知所謂!
李氏察言觀色,輕聲道:“懷恪怕是還沒睡,妾身這就讓人抱過來。”
“不必折騰了,讓她休息吧?!彼臓敂[手制止。
李氏溫順點頭,說起了弘昐姐弟的一些趣事。
四爺靜靜聽著,偶爾問一兩句。
閑聊一會兒,一個婢女端著盛滿晶燕的玉碗端了上來,放在案幾。晶燕在湯中宛如透明的白玉,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
李氏親自端起,放下銀勺,遞向四爺:“爺,這是正月從關外送進來的雪燕,時辰雖然沒燉夠,也算軟爛呢,您嘗嘗?!?/p>
四爺目光幽沉。
面前的燕窩剔透軟糯,分明就是燉了許久。
略微嘗了一口后,便放至桌案。
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出了一張大病初愈的俏臉。
心思一動,
李氏慢慢攪動的銀勺一停,也跟著放下:“可是火候不到,不合爺?shù)目谖???/p>
掃了眼廚壁上的自鳴鐘,四爺微一搖頭:“滋味尚可,只是夜已深了,爺沒什么胃口?!?/p>
“是妾身疏忽,只想著爺深夜趕過來,怕是腹中饑餓了,沒注意時辰?!崩钍掀鹕?,招呼下人撤去湯碗,又親自動手,伺候四爺凈手漱口。
洗漱完,她期期艾艾的看著四爺:“二更天了,爺明兒還要上朝,妾身伺候您歇息吧?!?/p>
她心里很是忐忑,生怕四爺抬腳就離開。
若是今夜留不下人,明兒她就會成為府里的笑話。特別是正院,她已經(jīng)能想象出來自福晉的嘲諷眼神。
“噼里啪啦?!?/p>
龍鳳臺燃燒的寶燭忽地炸起了燈花,暖紅燭光搖曳,四爺?shù)拿嫒萦骋r著火焰投射的剪影,顯得忽明忽暗。
“就寢吧?!彼暤馈?/p>
現(xiàn)在離去,無疑是當著后院打了李氏的臉,對兩個孩子顏面也有損。
李氏大喜,忙吩咐下人準備。
等兩人寬了衣,進了內(nèi)室,院子里的燈火慢慢的都被下人熄滅了,只留下零星的幾盞宮燈給守夜的亮著。
躺在床上時,李氏側(cè)過身,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四爺隱約的輪廓。
出了會神,不由將手搭在四爺胸口下方,想要往里面摸索。
四爺卻一把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動作。
“早些睡?!鼻逋傅痛嫉穆曇魝魅攵?,她心里微微一緊。
“爺~弘昐已經(jīng)快兩歲了?!币Я艘Т剑笾懽永^續(xù)摸索。
眼見的一天天過去,紅昐身子總不見好,如今府里又進了寧氏這樣的女子,她有些急了。
“李氏!”
低沉的音色帶著幾分冷意:“你如今越發(fā)沒有規(guī)矩了!”
李氏動作一僵,滿心委屈和不甘:“爺,妾身只是想為您生個健康的小阿哥,為弘昐懷恪他們添個弟弟?!?/p>
四爺沉默不語,黑暗中,氣氛壓抑得可怕。
而李氏的心,在這寂靜的包圍里,也越來越慌亂。
過了良久,四爺微不可察嘆了口氣:“好生教養(yǎng)懷恪弘昐,子嗣之事不急于一時?!?/p>
李氏心中雖有萬般不甘,也只能應道:“是,妾身記下了?!?/p>
收回手,黯然地看著輕紗制成的蔓頂。
四爺不同以往的態(tài)度,令她有了些危機感。
心里,將這一切都歸功于清漪閣,對寧月姝的厭惡頓時達到了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