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院的空氣滾燙,帶著塵埃、汗水和近乎燃燒的渴望。巨大的追光燈如同審判之眼,
牢牢鎖在舞臺中央那個旋舞的身影上——蘇晚。深紫色的絲絨幕布在她身后沉靜垂落,
映襯著她一身素白練功服勾勒出的纖薄卻蘊含驚人力量的線條。汗水沿著她光潔的額角滑落,
在下頜凝成剔透的水珠,滴落在深色的舞臺地板上,瞬間消失無蹤。
她的每一次跳躍都像掙脫了地心引力,足尖繃直如刀鋒,
劃破沉悶的空氣;每一次旋轉(zhuǎn)都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裙裾飛揚,
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成星塵。她的眼神專注到近乎空茫,
里面只有音樂流淌的軌跡和對舞臺最原始的、近乎本能的占有欲。那是她生命的光源。
最后一個高難度的揮鞭轉(zhuǎn),身體快得幾乎成為虛影,然后猛地定住,單足而立,
雙臂舒展如天鵝垂死的哀鳴。極致的動與靜在瞬間完成轉(zhuǎn)換。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偌大的劇場。一秒,兩秒……隨即,掌聲如同海嘯般轟然爆發(fā),
幾乎要掀翻穹頂。評委席上,首席評委,那位以嚴苛聞名的舞團藝術總監(jiān),眼眶微紅,
激動地站起身,用力鼓掌。他身旁的助理快步走向后臺。蘇晚站在聚光燈的中心,
胸膛劇烈起伏,汗水浸透了后背,黏膩冰冷,但心臟卻在胸腔里瘋狂地、喜悅地跳動。成了。
她知道。十年磨一劍,孤兒院里對著破鏡子踮起的腳尖,練功房里磨破的無數(shù)雙舞鞋,
汗水淚水交織的日日夜夜,在這一刻,終于被聚光燈鍍上了金色的榮光。她微微揚起下巴,
感受著那灼熱的燈光和如潮的贊美,這是屬于她的加冕禮。助理很快返回,
手里拿著一個潔白、挺括的信封,上面印著舞團金色的徽章。
藝術總監(jiān)親自將它遞到蘇晚手中,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欣賞:“蘇晚,祝賀你!
你的《天鵝之死》,是我見過最具靈魂的演繹。歡迎加入我們!
”指尖觸碰到信封那微涼的、光滑的質(zhì)地,蘇晚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夢想沉甸甸地躺在掌心,帶著油墨的清香。她緊緊攥住,指關節(jié)用力到發(fā)白,
仿佛抓住了自己全部的未來和救贖。滾燙的淚水終于沖破眼眶的堤壩,無聲地滑落。
臺下觀眾的歡呼和閃光燈在她眼中模糊成一片晃動的光暈。她深吸一口氣,
努力壓下喉頭的哽咽,對著評委和觀眾深深鞠躬,九十度,帶著舞者最虔誠的敬意。
抬起頭時,她臉上帶著淚痕,卻綻放出一個如釋重負、璀璨奪目的笑容。她轉(zhuǎn)身,
準備走向后臺,走向她嶄新的人生。然而,就在她轉(zhuǎn)身的剎那,劇場的側(cè)門被粗暴地推開。
幾個穿著黑色西裝、身材魁梧、面無表情的男人迅速涌入,如同冰冷的楔子,
強硬地分開人群。他們身上帶著一種與藝術殿堂格格不入的肅殺之氣,
讓喧鬧的掌聲和歡呼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瞬間低了下去,最終變成一片帶著驚疑的嗡嗡低語。
蘇晚的腳步頓住,心臟莫名地一沉。她認出了其中一個人,是顧氏集團安保部的負責人。
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冰冷粘稠,瞬間攫住了她。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路。
一個高大的身影不疾不徐地走了進來。顧承澤。他穿著一身剪裁完美的墨黑色高定西裝,
沒有打領帶,領口隨意地敞開著,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和一小截鎖骨。
他的步伐沉穩(wěn)而富有壓迫感,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跳的鼓點上。那張臉英俊得近乎鋒利,
鼻梁高挺,薄唇緊抿成一條無情的直線。最懾人的是他的眼睛,深邃如寒潭,
此刻正精準地鎖定在舞臺中央的蘇晚身上。那目光里沒有絲毫欣賞,
只有一種冰冷的、仿佛在評估自己所有物的審視。他無視了所有驚愕的目光,徑直走上舞臺。
皮鞋踩在光潔的木地板上,發(fā)出清晰、孤寂的回響,每一步都像踩在蘇晚緊繃的神經(jīng)上。
藝術總監(jiān)認出了來人,臉上閃過一絲驚惶,試圖上前:“顧先生?
您這是……”顧承澤沒有看他,甚至沒有停頓。他的目標只有一個——蘇晚,
以及她手中那張嶄新的、帶著無限希望的紙。蘇晚下意識地將握著通知書的手背到身后,
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根繃緊的弦,倔強地迎視著他那雙深不見底的寒眸。
恐懼和憤怒在她胸腔里交織沖撞,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她想質(zhì)問,想尖叫,
但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顧承澤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完全籠罩了她,
投下一片沉重的陰影,隔絕了所有的聚光燈。
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混合著淡淡煙草的氣息強勢地侵入她的感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拿來。”他開口,聲音低沉,帶著金屬般的冷質(zhì),不容置喙。“這是我的!
”蘇晚的聲音因為激動和恐懼而微微發(fā)顫,帶著一絲破碎的尖銳。她試圖后退,
但舞臺的邊緣就在身后,退無可退。顧承澤的唇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扯了一下,
那不是一個笑容,而是某種更冰冷、更殘酷的東西。他不再廢話,直接伸出手,
動作快如閃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精準地扣住了蘇晚藏在背后的手腕。他的手指冰冷,
力道極大,像鐵鉗般箍緊了她纖細的腕骨,捏得她生疼,骨頭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蘇晚痛哼一聲,掙扎著,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掙脫,但她的力量在他面前如同蚍蜉撼樹。
她像一只被釘在展示板上的蝴蝶,徒勞地扇動著翅膀。顧承澤輕而易舉地掰開她緊握的手指,
將那封潔白的、印著金徽的信封抽了出來。信封邊緣被蘇晚的指甲掐出了深深的褶皺。
在蘇晚絕望而憤怒的注視下,在臺下數(shù)百雙驚駭?shù)哪抗庵校谒囆g總監(jiān)徒勞的勸阻聲里,
顧承澤垂眸,修長的手指捏著那張薄薄的、承載著她全部夢想的紙。
嗤啦——清晰、刺耳的撕裂聲,如同驚雷般在寂靜的劇場里炸響。一下,又一下。
他面無表情,動作優(yōu)雅卻殘酷,將那張通知書撕成了兩半、四半、無數(shù)片細小的碎屑。
潔白的紙片如同被狂風撕碎的蝴蝶翅膀,紛紛揚揚地從他指間飄落,灑在深色的舞臺地板上,
也灑在蘇晚雪白的舞鞋旁。蘇晚的世界,在那一刻,徹底失去了聲音和色彩。
她看著那些碎片飄落,眼神空洞,仿佛靈魂也隨之被撕成了碎片。
身體里所有的力氣瞬間被抽空,連指尖都冰冷麻木。她甚至忘記了掙扎,
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像一尊瞬間失去了生命的瓷偶。顧承澤松開她的手腕,
那里已經(jīng)留下了一圈刺目的紅痕。他俯視著她慘白的臉和空洞的眼神,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傳遍了死寂的劇場,帶著一種宣告所有權的冷酷:“蘇晚,從今天起,你的債,
我來收。你的舞,只能跳給我一個人看。”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她腳邊散落的夢想碎片,
薄唇吐出最后一句判決,“其他的,都結(jié)束了。”說完,他不再看她,轉(zhuǎn)身,
對著那幾個黑衣保鏢做了個手勢。兩個保鏢立刻上前,一左一右,
毫不客氣地架住了蘇晚失去反抗能力的胳膊。“不!放開我!顧承澤!你不能這樣!
”蘇晚像是被這個動作驚醒,爆發(fā)出凄厲的尖叫和絕望的掙扎。她踢打著,試圖擺脫鉗制,
淚水終于洶涌而出,沖刷著臉上的汗水和舞臺妝。
但她的反抗在訓練有素的保鏢面前顯得如此微弱可笑。顧承澤已經(jīng)邁開長腿,
頭也不回地走向側(cè)門。保鏢強行拖拽著崩潰掙扎的蘇晚,踉踉蹌蹌地跟上。
她的哭喊聲、藝術總監(jiān)焦急的質(zhì)問聲、臺下觀眾的驚呼議論聲,混亂地交織在一起,
成為她夢想葬禮上最刺耳的哀樂。
她被粗暴地塞進一輛停在劇院后門、線條冷硬流暢的黑色庫里南后座。
車門“砰”地一聲關上,隔絕了外面所有的光線和喧囂,也徹底關上了她通往舞臺的那扇門。
車內(nèi)是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皮革冰冷的氣息。顧承澤坐在另一側(cè),閉目養(yǎng)神,
側(cè)臉的線條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更加冷硬疏離,仿佛剛才那場殘忍的掠奪與他毫無關系。
車子無聲地啟動,匯入城市夜晚璀璨而冰冷的車流。蘇晚蜷縮在寬大座椅的角落,
身體抑制不住地劇烈顫抖。淚水無聲地流淌,滴落在價值不菲的真皮座椅上。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嘗到濃重的血腥味,才勉強壓抑住喉嚨里翻涌的悲鳴。
她看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霓虹光影,那些象征著繁華、自由和夢想的萬家燈火,
此刻卻像無數(shù)只嘲弄的眼睛。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她徹底淹沒。她攥緊了拳頭,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尖銳的痛感。顧承澤……顧家……這兩個名字,如同淬毒的冰錐,
狠狠扎進她破碎的心底,燃起的不再僅僅是絕望,
還有一絲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帶著血腥氣的恨意。車子駛離了喧囂的市區(qū),
沿著盤山公路蜿蜒向上。燈火漸漸稀疏,最終被沉沉的黑暗和茂密的林木取代。
空氣變得清冷,帶著草木特有的潮濕氣息。不知過了多久,車子平穩(wěn)地停下。保鏢拉開車門,
冷冽的山風瞬間灌入。蘇晚被半扶半拽地帶下車,刺骨的寒意讓她打了個哆嗦,
混沌的頭腦似乎清醒了一瞬。眼前矗立著一座龐大得如同堡壘的建筑。
它并非傳統(tǒng)意義上的別墅,更像是一座現(xiàn)代主義風格的藝術品,
通體以冷灰色調(diào)的巨大玻璃和冷硬的不銹鋼線條構(gòu)成,棱角分明,在幽暗的山景映襯下,
散發(fā)著拒人千里的冰冷光澤。沒有多余的裝飾,只有極致的簡約和一種俯瞰眾生的孤高感。
“云頂之邸”——蘇晚腦中閃過這個只存在于傳聞中的名字。顧承澤的私人禁地,
象征著財富與權力的孤峰。保鏢推著她走向那扇厚重、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黑色合金大門。
門無聲地向內(nèi)滑開,露出一個巨大、空曠得令人心悸的玄關。地面是光可鑒人的深色大理石,
倒映著頭頂巨大而復雜的幾何造型吊燈。那燈光線冷白,將整個空間照得亮如白晝,
卻沒有絲毫暖意。空氣里彌漫著一種混合了昂貴木材、皮革和消毒水的奇異味道,
潔凈到令人窒息,仿佛從未有人真正生活過。
一個穿著熨帖制服、面容刻板的中年女人早已等候在此,她是這里的管家,姓周。
她看到顧承澤,微微躬身,目光掃過蘇晚時,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如同打量一件新到的家具。
“帶她去‘觀瀾’。”顧承澤的聲音在空曠的空間里帶著回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波瀾。
他甚至沒有再看蘇晚一眼,徑直走向一側(cè)的私人電梯。“是,先生。”周管家應道,
轉(zhuǎn)向蘇晚,做了個“請”的手勢,動作標準得如同機器人。“蘇小姐,請跟我來。
”蘇晚被帶進另一部電梯。電梯無聲而迅捷地上升,透過一面巨大的玻璃幕墻,
可以看到腳下城市璀璨的燈火如同鋪陳開的星河,遙遠而虛幻。這俯瞰眾生的視角,
只讓她感到更深的寒意和渺小。電梯停在一個樓層。門開,是一條同樣冷色調(diào)的長廊,
鋪著厚厚的地毯,吸收了一切腳步聲。周管家推開一扇厚重的雙開門。“這就是您的房間,
蘇小姐。”房間很大,大得空曠。一整面墻都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此刻窗簾緊閉。
中央是一張尺寸驚人的大床,鋪著高級灰的絲絨床品,看起來柔軟卻冰冷。
房間一角有獨立的衣帽間和奢華的浴室。另一側(cè),靠墻擺放著一組線條簡潔的沙發(fā)和小茶幾。
整個空間裝修風格極致簡約,色調(diào)只有灰、白、黑,
唯一的亮色是角落里一盆造型奇特的綠色植物,葉片肥厚,透著一種人工雕琢的生硬感。
精致,昂貴,卻更像一個精心設計的樣板間,一個華麗的牢籠。“先生吩咐,
您以后就住在這里。您的行李稍后會有人送上來。”周管家平板地交代著,
“沒有先生的允許,您不能離開這一層。生活所需,會有人負責。用餐時間會有通知。
”“我的自由呢?”蘇晚的聲音沙啞,帶著壓抑的憤怒和絕望,“我不是他的寵物!
”周管家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仿佛沒聽到她的質(zhì)問,只是公事公辦地繼續(xù):“先生還說,
您需要保持狀態(tài)。練功房在隔壁。他希望看到您跳舞。但只限于在這里跳。”跳舞?
只跳給他一個人看?這命令像鞭子一樣抽在蘇晚心上。舞蹈是她靈魂的表達,
是她與這個世界對話的方式,是她僅剩的驕傲。而現(xiàn)在,卻要被囚禁在這里,
成為取悅這個掠奪者的工具?巨大的屈辱感讓她渾身發(fā)抖。“休想!”她幾乎是吼出來的。
周管家終于抬眼看她,眼神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冷漠:“蘇小姐,我建議您,
盡快適應這里的規(guī)則。違逆先生,對您沒有任何好處。”她微微躬身,“有任何需要,
可以按鈴。晚安。”說完,她不再給蘇晚任何說話的機會,轉(zhuǎn)身離開。
沉重的房門在她身后輕輕合攏,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像是一把無形的鎖落下。
房間里只剩下蘇晚一個人。死寂如同實質(zhì)般包裹上來,壓迫著她的耳膜。
她環(huán)顧著這間華麗冰冷的“觀瀾”套房,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無邊的黑暗山影,
映襯著室內(nèi)慘白的燈光。這里沒有溫情,只有被監(jiān)控、被圈養(yǎng)的窒息感。她沖到門邊,
用力擰動門把手。紋絲不動。果然被鎖住了。她又撲向那面巨大的落地窗,
試圖找到開窗的機關。手指在冰冷的玻璃上劃過,觸碰到的是嚴絲合縫的堅固。
窗戶是封死的!巨大的絕望再次攫住了她。她用力拍打著玻璃,對著外面無盡的黑暗嘶喊,
聲音在空曠的房間里回蕩,顯得微弱而徒勞。沒有人回應。
只有山風呼嘯著掠過玻璃幕墻的聲音,如同鬼魂的嗚咽。她頹然地滑坐在地板上,
冰涼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舞衣滲入肌膚。身體因為之前的掙扎和情緒的大起大落而疲憊不堪,
但精神卻在極度的屈辱和恨意中灼燒著。眼淚已經(jīng)流干了,
只剩下眼底一片干涸的痛楚和冰冷燃燒的火焰。顧承澤……他剝奪了她的夢想,
囚禁了她的身體,還要褻瀆她的舞蹈!她緊緊抱住自己的膝蓋,將臉深深埋進去,
身體抑制不住地顫抖。不是為了取暖,
而是為了壓抑那幾乎要破胸而出的嘶吼和毀滅一切的沖動。恨,如同淬毒的藤蔓,
在她破碎的心底瘋狂滋生、纏繞,汲取著屈辱和絕望的養(yǎng)分,迅速變得堅硬而冰冷。
日子在“云頂之邸”變成了凝固的、冰冷的琥珀。蘇晚像一只被強行塞進金絲籠的野生雀鳥,
失去了所有方向。
備頂尖卻同樣冰冷的專業(yè)練功房、一個巨大的、種滿了昂貴熱帶植物卻毫無生氣的玻璃花房,
還有一個擺滿了珍本卻從未有人翻閱的圖書室。每一個空間都精致奢華,
卻都籠罩在無形的監(jiān)控之下。她能感覺到無處不在的視線——天花板上微小的攝像頭紅光,
走廊轉(zhuǎn)角偶爾閃過的保鏢身影,甚至是周管家那毫無波瀾卻洞悉一切的眼神。
顧承澤并不常出現(xiàn)。他似乎很忙,偶爾深夜歸來,腳步聲在空曠的頂層回蕩,
有時會停留在她的房門外片刻。蘇晚會瞬間繃緊全身的神經(jīng),
像一只受驚的刺猬豎起了所有的尖刺,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用那點尖銳的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和恨意。但門外的腳步總是會再次離去,
留下更深沉的死寂和一種莫名的、讓她更加憤怒的失落感。他把她關在這里,
卻似乎又對她漠不關心,這讓她感到自己更像是一件被遺忘的昂貴擺設。
唯一明確且強硬的命令是關于跳舞。周管家會準時通知她:“蘇小姐,先生今晚回來用餐,
希望能在觀景廳看到您的即興表演。” 或者,“先生下午在書房處理事務,
請您在練功房保持練習狀態(tài)。”每一次,蘇晚都感到強烈的屈辱和抗拒。她的舞蹈,
她的靈魂之火,被當成了餐后消遣或背景音樂?她試圖用沉默和僵硬的身體表達抗議。
但反抗的代價很快顯現(xiàn)——食物被換成最簡單的白粥咸菜,房間的恒溫系統(tǒng)被調(diào)低,
冷得她無法入睡。周管家會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達:“先生說,舞者需要保持清醒和自律。
”無形的壓力無處不在。蘇晚明白,在這個由顧承澤絕對掌控的牢籠里,她渺小得如同塵埃。
硬碰硬,只會讓自己更快地被碾碎。她需要活下去,需要找到……出口。
恨意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父母模糊卻溫暖的笑臉,
孤兒院院長提起他們“意外”身亡時那聲沉重的嘆息,
還有自己多年來孤身奮斗的艱辛……這些畫面在每一個被囚禁的深夜里反復灼燒著她。顧家!
是顧家毀了一切!一個念頭在她心底瘋狂滋長:顧承澤把她關在身邊,是不是也因為他心虛?
他或者顧家,和她父母的死,究竟有沒有關系?她必須知道答案!
這個念頭像毒蛇一樣纏繞著她,給了她繼續(xù)待下去、繼續(xù)忍受屈辱的理由。
她開始強迫自己“順從”。當周管家再次通知顧承澤晚上想看她跳舞時,她不再抗拒,
只是沉默地換上練功服,走進觀景廳。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如同鋪開的碎鉆,
冰冷而遙遠。顧承澤坐在寬大的單人沙發(fā)里,姿態(tài)放松,手里端著一杯紅酒,
暗紅色的液體在燈光下折射出幽暗的光。他看著她,眼神深邃難辨,像是在欣賞一幅畫,
又像是在審視一件物品。音樂響起。蘇晚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將所有的屈辱、憤怒、刻骨的恨意,以及對父母深沉的思念和悲傷,全部灌注到四肢百骸。
她開始起舞。不再是舞臺上為了取悅評委的技巧展示,而是靈魂深處壓抑情感的火山爆發(fā)。
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力量與掙扎,旋轉(zhuǎn)如困獸之斗,跳躍帶著絕望的沖擊,
下腰時身體彎折出脆弱的弧度,眼神時而空洞麻木,時而燃燒著冰冷的火焰。
她不是在取悅他,她是在用身體控訴,用舞蹈作為武器,刺向他冰冷的目光。
她跳得大汗淋漓,筋疲力盡,仿佛要將靈魂都燃燒殆盡。一曲終了,她喘息著停下,
汗水順著發(fā)梢滴落在地毯上。她沒有看顧承澤,只是倔強地挺直脊背,
等待那可能到來的嘲諷或命令。顧承澤沉默著。許久,他才放下酒杯,
玻璃杯底與水晶茶幾接觸發(fā)出清脆的“叮”一聲。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帶來無形的壓迫感。
他緩步走到她面前,距離近得蘇晚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氣息混合著淡淡的酒香。
他伸出手,指尖帶著微涼的觸感,輕輕拂過蘇晚因為劇烈運動而泛紅、滾燙的臉頰,
拭去一滴將落未落的汗珠。動作帶著一種近乎狎昵的溫柔,卻讓蘇晚渾身汗毛倒豎,
胃里一陣翻騰。她猛地偏開頭,像躲避毒蛇。顧承澤的手停在半空,眼神瞬間沉了下去,
如同冰封的湖面裂開一道寒意森森的縫隙。他收回手,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跳得很好。
以后,就這樣跳。” 說完,他不再看她,轉(zhuǎn)身離開了觀景廳。蘇晚僵在原地,
被他指尖拂過的皮膚像被烙鐵燙過一樣灼痛。屈辱感排山倒海般涌來。他把她當成什么?
一個可以隨意逗弄、觀賞的玩物?她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更濃重的血腥味。恨意,
在心底瘋狂滋長。她的“順從”似乎讓看守稍微放松了一絲警惕。周管家依舊刻板,
但不再像最初那樣寸步不離地監(jiān)視。蘇晚抓住機會,開始小心翼翼地探索這頂層牢籠的邊界。
她發(fā)現(xiàn)顧承澤的書房,位于頂層最深處,一扇厚重的黑胡桃木雙開門后,是絕對的禁區(qū)。
門口沒有保鏢,但門鎖是指紋加密的,旁邊還有一個微不可查的紅外感應報警器。
機會出現(xiàn)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深夜。狂風裹挾著暴雨猛烈地抽打著玻璃幕墻,發(fā)出巨大的轟鳴。
顧承澤似乎有重要的海外視頻會議,待在書房直到很晚。周管家和大部分傭人已經(jīng)休息,
頂層除了風雨聲,一片死寂。蘇晚的心跳得如同擂鼓。她裹緊睡袍,赤著腳,
像幽靈一樣悄無聲息地溜出自己的房間。走廊的地毯吸收了腳步聲。她來到書房門口,
屏住呼吸。門,竟然沒有完全關嚴!或許是顧承澤離開時被風雨聲干擾,或許是其他疏漏,
留下了一道微小的縫隙!狂喜和巨大的恐懼同時攫住了她。她回頭張望,確認走廊空無一人,
只有窗外閃電劃破天際投下的慘白光影。她顫抖著伸出手,指尖冰涼,
輕輕推開那扇沉重的木門,閃身進去,又迅速將門虛掩回原狀。書房內(nèi)部比她想象的更大,
也更冷峻。一整面墻是頂天立地的書柜,擺滿了燙金書脊的精裝書籍,
卻散發(fā)著無人問津的冰冷氣息。巨大的黑色實木書桌如同一個審判臺,對著窗外肆虐的風雨。
空氣里彌漫著高級雪茄和舊紙張混合的冷冽味道。蘇晚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擊,
幾乎要跳出來。她不敢開燈,借著窗外偶爾劃過的閃電光芒,
跌跌撞撞地撲向那張巨大的書桌。抽屜都上了鎖。她焦急地摸索著桌面,
指尖觸碰到冰涼的桌面、沉重的黃銅臺燈、一個冰冷的金屬地球儀……一無所獲。
就在她幾乎要絕望時,一道刺目的閃電驟然亮起,瞬間照亮了整個書房。
她的目光猛地被書桌一角一個不起眼的、半開的抽屜吸引!那抽屜似乎是卡住了,
沒有完全推回去,露出里面一角泛黃的紙張。她撲過去,顫抖著拉開那個抽屜。里面很亂,
堆著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文件、舊報紙、甚至還有幾枚生銹的軸承零件。
她的手指急切地翻找著,被鋒利的紙張邊緣劃破也渾然不覺。突然,她的動作僵住了。
在抽屜的最底層,壓在一疊舊報紙下面,她摸到了一個硬硬的、冰冷的東西。抽出來一看,
是一個小小的、已經(jīng)褪色發(fā)暗的金屬銘牌,邊緣有些扭曲變形。
借著窗外再次亮起的閃電光芒,
她看清了上面模糊蝕刻的字跡:“蘇衛(wèi)國——設備檢修”蘇衛(wèi)國!這個名字像一道炸雷,
狠狠劈在蘇晚的腦海!是她父親的名字!
這個銘牌……是她父親當年在顧氏旗下那個出事工廠的工作銘牌!心臟驟然停跳,
隨即又瘋狂地擂動起來,血液沖上頭頂,讓她眼前陣陣發(fā)黑。
她死死攥住那塊冰冷、帶著銹跡和油污的銘牌,指關節(jié)捏得發(fā)白。為什么?
為什么父親的銘牌會在顧承澤的書房里?在一個不起眼的、像是存放廢棄物的抽屜里?
她瘋了一樣繼續(xù)翻找,扯出那疊壓在下面的舊報紙。報紙日期赫然是二十年前!
頭版頭條巨大的黑色標題如同一把帶血的匕首,
刺入她的眼簾:“顧氏能源‘星輝’項目工地突發(fā)重大事故!疑因設備老化,
檢修員蘇衛(wèi)國操作失誤,釀成三人死亡慘劇!”配圖是模糊的事故現(xiàn)場,
一片狼藉的鋼筋水泥,還有打著馬賽克的擔架。
“操作失誤”……“三人死亡”……“蘇衛(wèi)國”……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
狠狠扎進蘇晚的眼睛,扎進她的心臟!官方報道!這就是當年蓋棺定論的“真相”?
這就是她父母背負了二十年的污名和死亡原因?不!不可能!院長說過,
父親做事最是謹慎負責!母親當時只是去給加班的父親送飯……怎么會是操作失誤?!
巨大的悲痛和憤怒如同巖漿般噴涌而出,瞬間沖垮了她所有的理智。淚水洶涌而下,
混合著掌心被銘牌邊緣劃破滲出的血絲,滾燙而粘稠。顧家!果然是顧家!為了掩蓋真相,
為了推卸責任,就把她的父母當成了替罪羊!讓他們背負罵名慘死,讓她成為孤兒孤苦伶仃!
而顧承澤……他書房里藏著這個銘牌和當年的報道,他知道!他一定知道真相!
他把她關在這里,是不是也為了監(jiān)視她?是不是怕她發(fā)現(xiàn)什么?滔天的恨意如同冰冷的火焰,
瞬間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將之前所有的恐懼、迷茫、屈辱都焚燒殆盡。
只剩下一種尖銳到極致的、想要毀滅一切的冰冷決心。就在這時!“你在干什么?
”一個冰冷、低沉,如同從地獄深淵傳來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在門口響起!
冰冷的聲音像淬毒的冰錐,瞬間刺穿了書房里凝滯的空氣,也狠狠扎在蘇晚緊繃的神經(jīng)上。
她猛地回頭,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顧承澤就站在虛掩的門口,
高大的身影逆著走廊昏暗的光線,像一座沉默的黑色山巒,投下巨大而壓抑的陰影。
他不知何時回來的,又在那里站了多久。書房里沒有開燈,只有窗外風雨間歇閃爍的電光,
照亮他半邊冷峻的臉,另一半則完全隱沒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但那道穿透黑暗、牢牢鎖住她的目光,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令人骨髓生寒的銳利。
蘇晚像被當場捉住的獵物,渾身血液瞬間凍結(jié)。
她下意識地將握著父親銘牌和那份泛黃報紙的手死死藏在身后,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恐懼和一種被徹底看穿的絕望。完了!被他發(fā)現(xiàn)了!她大腦一片空白,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讓她幾乎無法思考。他會怎么處置她?像撕碎那張錄取通知書一樣,
輕易碾碎她這個試圖窺探秘密的囚徒?時間仿佛凝固了。只有窗外的狂風暴雨在瘋狂地咆哮,
如同為這場無聲的對峙擂鼓助威。顧承澤的目光緩緩掃過被拉開的抽屜,散落一桌的舊報紙,
最終定格在蘇晚煞白如紙、寫滿驚惶的臉上。他的視線銳利如刀,仿佛要剝開她的皮肉,
直刺她靈魂深處那燃燒的恨意。然而,預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未降臨。他什么也沒說。
沒有質(zhì)問,沒有呵斥,甚至沒有一絲情緒上的波瀾。他只是邁開長腿,步伐沉穩(wěn)地走了進來,
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每一步都像踩在蘇晚的心尖上。
他徑直走到書桌后,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動作從容不迫,
仿佛只是回到自己的位置處理一件尋常公務。他打開了書桌上的臺燈。
冷白的光線瞬間傾瀉而下,驅(qū)散了部分黑暗,卻將他的輪廓勾勒得更加鋒利冰冷。
他拿起一份攤開的文件,垂眸看了起來,完全無視了僵立在一旁、如同驚弓之鳥的蘇晚,
也仿佛沒看到桌面上那片狼藉。沉默。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在書房里蔓延。
蘇晚的呼吸急促而不穩(wěn),藏在身后的手因為過度用力,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的皮肉里,
銘牌冰冷的棱角和報紙粗糙的邊緣硌得她生疼。這無聲的壓迫比任何斥責都更讓她恐懼。
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她發(fā)現(xiàn)了什么!可他為什么不發(fā)作?他在等什么?
這種未知的、懸而未決的審判,比直接宣判死刑更折磨人。冷汗順著她的額角滑落,
浸濕了鬢角的碎發(fā)。她不敢動,也不敢說話,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生怕任何一點聲響都會打破這詭異的平靜,引來毀滅性的后果。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顧承澤專注地看著文件,偶爾拿起鋼筆在上面簽下名字,
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在死寂中顯得格外清晰刺耳。窗外的風雨似乎也小了些,
只剩下淅淅瀝瀝的雨點敲打著玻璃,如同無數(shù)只冰冷的手指在叩問。不知過了多久,
顧承澤終于合上文件,身體微微后仰,靠在寬大的椅背上。他沒有看蘇晚,
目光投向窗外依舊濃重的夜色,聲音低沉平緩,聽不出絲毫波瀾:“很晚了,回去休息。
”沒有質(zhì)問,沒有解釋,甚至連一絲好奇都沒有。他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一個命令。
蘇晚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就這樣?他就這樣輕描淡寫地揭過了?
巨大的荒謬感和被徹底輕視的屈辱感如同冰水混合著巖漿,在她胸腔里翻涌沖撞。
他把她當成什么?一只誤入禁地、連被責罵都不值得的蟲子嗎?她父親的生命,
她背負的仇恨,在他眼里就如此不值一提?藏在身后的銘牌幾乎要被她的體溫焐熱,
那冰冷的銹跡和油污卻像烙印一樣燙著她的掌心,提醒著她血淋淋的真相。
恨意在這一刻沖破了恐懼的堤壩,熊熊燃燒起來。
她幾乎要忍不住將那塊銘牌狠狠砸在他那張冷漠無情的臉上!
但最后一絲殘存的理智死死拉住了她。不能!現(xiàn)在撕破臉,她將沒有任何機會!她需要時間,
需要……更鋒利的武器!蘇晚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她用盡全身力氣壓制著身體的顫抖和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怒火,
喉嚨里發(fā)出一個極其壓抑、破碎的單音節(jié):“……是。”她低著頭,不敢再看他一眼,
僵硬地轉(zhuǎn)過身,一步一步挪向門口。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她能感覺到他冰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背上,如同實質(zhì)的芒刺。直到走出書房,
沉重的木門在身后輕輕合攏,隔絕了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蘇晚才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
背靠著冰冷的墻壁,緩緩滑坐在地。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后背已被冷汗?jié)裢浮?/p>
她攤開緊握的手掌,父親那塊染血的銘牌和那份泛黃的報紙,
已經(jīng)被她的汗水和掌心滲出的血絲浸染。她看著它們,眼神從極致的恐懼和屈辱,
逐漸沉淀為一種冰冷的、近乎死寂的堅定。顧承澤的沉默不是赦免,而是更深的蔑視和掌控。
他不屑于解釋,甚至不屑于懲罰她的窺探。這讓她徹底明白,在這個男人絕對的力量面前,
她的憤怒和質(zhì)問都如同螻蟻的吶喊。復仇,不再是沖動的宣泄,
而是一場需要精密計算、步步為營的戰(zhàn)爭。她需要力量,一種能真正傷害到他的力量。
書房事件后,蘇晚的“順從”達到了一個新的層面。她不再只是被動地接受命令跳舞,
而是開始主動地、近乎完美地扮演起一個被“馴服”的金絲雀。她開始精心打扮自己。
不再穿著簡單的練功服或素色睡衣。周管家送來的那些昂貴卻冰冷的衣裙,被她重新審視。
她挑選了一條剪裁優(yōu)雅、顏色柔和的絲質(zhì)長裙,對著鏡子,仔細地描摹眉眼,
涂上顏色溫柔的口紅。鏡中的女子,眉眼低垂,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溫順,
掩蓋了眼底深處冰封的火焰。當顧承澤再次在晚餐后提出要看她跳舞時,蘇晚沒有抗拒,
甚至在他踏入觀景廳時,主動迎了上去。她微微仰起臉,
露出一個帶著些許怯意、卻又努力討好的微笑,聲音輕柔:“先生,您回來了。
” 她甚至主動為他倒了一杯紅酒,姿態(tài)溫婉。顧承澤深邃的目光在她臉上停頓了幾秒,
那目光銳利依舊,似乎想穿透她溫順的偽裝。蘇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她強迫自己保持微笑,眼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最終,他只是接過酒杯,
淡淡“嗯”了一聲。音樂響起,蘇晚起舞。她不再跳那些充滿痛苦掙扎的即興,
而是選擇了技巧華麗、姿態(tài)優(yōu)美的古典芭蕾選段。她的動作流暢精準,旋轉(zhuǎn)、跳躍、伸展,
每一個細節(jié)都無可挑剔,帶著一種精心雕琢的美感。她在旋轉(zhuǎn)的間隙,
目光會“不經(jīng)意”地飄向沙發(fā)上的男人,眼神里帶著小心翼翼的、仿佛尋求肯定的仰慕。
一曲終了,她微微喘息著停下,臉頰因為運動泛起自然的紅暈,走到顧承澤面前,微微垂首,
聲音帶著一絲撒嬌般的軟糯:“先生,我跳得好嗎?”顧承澤靠在沙發(fā)里,
修長的手指輕輕搖晃著杯中的紅酒,暗紅色的液體在燈光下流轉(zhuǎn)。他看著她,眼神復雜,
探究的意味濃重,但嘴角似乎勾起了一絲極淡、難以捉摸的弧度。“不錯。
”他的聲音聽不出多少情緒。蘇晚的心跳漏了一拍。是錯覺嗎?還是她的偽裝奏效了?
她不敢深究,只是維持著溫順的姿態(tài):“那……我能得到獎勵嗎?”她抬起眼,
眼神帶著期盼,“我……我想去看看外面的畫展,
聽說新開了一個印象派特展……” 這是一個試探,一個對自由的微弱試探。
顧承澤的目光瞬間冷了下來,如同寒潭結(jié)冰。他放下酒杯,身體微微前傾,
強大的壓迫感再次彌漫開來。他伸出手,冰冷的指尖捏住蘇晚小巧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
直視他深不見底的黑眸。“蘇晚,”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警告,
“記住你的身份,記住你的位置。你只需要待在這里,跳給我看。”他的手指微微用力,
捏得她下頜骨生疼,“外面的世界,與你無關。”蘇晚眼底偽裝的笑意瞬間凝固,
一絲冰冷的恨意幾乎要沖破偽裝。但她迅速垂下眼簾,遮住翻涌的情緒,
長長的睫毛像受驚的蝶翼般顫動,聲音帶著委屈的哽咽:“……我知道了,先生。
”下巴的鉗制松開。顧承澤收回手,眼神恢復了一貫的疏離冷漠。“出去。”他命令道。
蘇晚如蒙大赦,又帶著屈辱的刺痛,迅速退出了觀景廳。回到自己冰冷空曠的房間,
她沖進浴室,打開冷水,狠狠搓洗著被顧承澤碰過的下巴,直到皮膚泛紅刺痛。鏡子里,
她溫順的面具徹底碎裂,只剩下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決心。試探失敗。自由是妄想。
她的活動范圍依舊被死死限制在頂層。復仇,必須在這里完成!一個計劃在她心底瘋狂滋長,
如同黑暗中蔓延的毒藤。她需要一個媒介,一個顧承澤無法拒絕、會主動接觸的媒介,
一個能承載死亡、卻又無聲無息的東西。她的目光落在了梳妝臺上那些昂貴的化妝品上。
最終,定格在一管全新未拆封的、顏色是玫瑰豆沙色的唇膏上。質(zhì)地滋潤,顏色溫柔無害,
是顧承澤會“欣賞”的類型。唇膏。一個念頭如同毒蛇,纏繞上她的心臟——如果,
毒在他的吻里呢?這個想法讓她渾身發(fā)冷,卻又帶著一種扭曲的興奮。
她開始利用有限的外界接觸機會(醫(yī)生例行檢查、園丁修剪頂層花房植物),
不動聲色地收集信息。互聯(lián)網(wǎng)的痕跡需要極其小心地清除。最終,
她鎖定了目標:一種名為“幽蘭素”的化合物。它無色無味,微量存在于某些特殊蘭花根部,
在實驗室環(huán)境下可以提純。它的特性是慢性累積,
初期只會引起輕微倦怠、不易察覺的心律不齊,很難被常規(guī)檢測發(fā)現(xiàn)。但當累積到一定劑量,
或者受到特定生物酶(存在于人類唾液中)的強烈催化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