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逃跑失敗,顧衍之捏著我的手腕冷笑:“蘇晚星,再跑就打斷你的腿。
”他以為我只是他豢養的金絲雀。卻不知道我早已策劃好假死脫身。兩年后,
我在南方小城開了家面館。暴雨夜卷簾門被拍響,渾身濕透的男人啞聲問:“老板,
能借個地方醒酒嗎?”我看著他無名指上燒變形的戒指:“抱歉,打烊了。
”他忽然抓住我手腕,聲音哽咽:“醒酒湯…我學了七百三十天。”指甲深深陷進掌心里,
那點尖銳的疼,是此刻唯一能壓住我瘋狂心跳的東西。雨點砸在頭頂的塑料棚子上,
噼里啪啦,像無數細小的鞭子抽打著耳膜。我縮在公交站牌后面那點可憐的陰影里,
廉價連衣裙濕透了,緊緊裹在身上,凍得我牙齒都在打顫。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冰冷的鐵銹味。
第三次了。我盯著站牌上模糊不清的路線圖,眼神空洞。這條通往城郊長途客運站的末班車,
是我唯一的希望。只要上了車,只要離開這個城市,顧衍之的手再長,也未必能立刻伸過來。
時間,我需要時間。遠處,兩道撕裂雨幕的刺眼白光,像怪獸的眼睛,猛地刺了過來。
引擎的咆哮聲由遠及近,蓋過了滂沱雨聲,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碾碎一切的蠻橫。來了!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間停止了跳動。下一秒,又瘋狂地在胸腔里擂鼓,
撞得肋骨生疼。我猛地從站牌后彈起來,想也沒想,
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樣朝旁邊黑黢黢的小巷子沖去。冰冷的雨水糊住了眼睛,腳下濕滑,
拖鞋早就跑丟了,光腳踩在冰涼骯臟的積水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吱嘎——!
”刺耳的剎車聲就在身后響起,輪胎摩擦濕透地面的聲音尖銳得讓人頭皮發麻。
巨大的車體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堪堪停在了巷子口,車頭燈像兩把雪亮的探照燈,
精準地、冷酷地鎖定了我。強光刺得我睜不開眼,只能狼狽地抬起濕漉漉的手臂擋在眼前。
完了。車門沉悶地彈開,下來兩個穿著黑色制服的高大男人,沉默得像兩座移動的山。
雨點砸在他們肩章上,又冰冷地彈開。他們沒有表情,眼神銳利得像鷹隼,直接朝我走來。
沒有掙扎的必要了。我知道。第三次了。前兩次逃跑失敗的后果,像冰冷的蛇,
纏繞上我的記憶。第一次,我天真地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
趁著顧衍之去國外談一個據說很重要的項目,我收拾了自己那點可憐的小行李,
幾乎是用爬的翻過了別墅后面那片花圃的鐵藝欄桿。凌晨的街道空曠寂靜,
我跑得肺都要炸開,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自由了!我要去南方,找個溫暖的小城,
沒人認識我。結果呢?剛在火車站排隊買票,還沒輪到我的窗口,
一只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就按在了我的行李箱上。我驚恐地回頭,
對上的是顧衍之助理陳默那張萬年不變的、沒什么表情的臉。“蘇小姐,
”他的聲音平淡無波,“顧先生請您回去。”那一刻,我渾身的血都涼了。他不是在國外嗎?
他怎么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的?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我。我被“請”回了那棟冰冷的別墅。
顧衍之當時并不在。我在客廳里等了整整一天,水米未進,像個等待審判的囚徒。
晚上他回來,帶著一身凜冽的寒氣和淡淡的酒意。他沒看我,徑直脫了外套丟給傭人,
然后才踱步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客廳巨大的水晶吊燈明晃晃的,
照得他眼底一片冰冷的暗沉。“蘇晚星,”他開口,聲音不高,卻像冰錐子扎進骨頭縫里,
“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他沒打我,沒罵我。
他只是把我關在了頂樓那個帶巨大落地窗、視野極好的房間里。門從外面鎖上了。
傭人每天按時送飯進來,收走餐盤。窗戶外面裝了新的、異常堅固的防護欄。整整一個月。
那一個月,我看著窗外的云卷云舒,看著花園里的花開了又謝,
感覺自己像被活生生抽走了靈魂,關在一個華美的墳墓里。第二次,我學聰明了。
我觀察了很久,摸清了別墅里安保輪換最松懈的那個凌晨時段。我甚至沒帶任何行李,
只偷偷藏了一點現金在貼身的衣袋里。趁著夜色,我利用后花園那棵靠近圍墻的老槐樹,
像只笨拙的貓一樣爬了上去。跳下圍墻時,腳踝狠狠崴了一下,鉆心地疼。但我顧不上,
拖著劇痛的腳,一瘸一拐地跑到最近的公交站,跳上了一輛開往相反方向的早班車。
我躲在一個老舊小區里,租了個連窗戶都關不嚴的破單間。白天根本不敢出門,
靠著之前藏起來的那點錢買最便宜的泡面。我以為這次成功了,至少能多躲幾天。
僅僅過了三天。第三天夜里,我正就著昏暗的燈光啃干巴巴的面包,
出租屋那扇搖搖欲墜的門,被一腳踹開了。顧衍之就站在門口,
身后跟著陳默和另外兩個保鏢。他穿著一身高定西裝,皮鞋锃亮,與這破敗的環境格格不入,
像天神誤入了貧民窟。他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那雙眼睛,黑沉沉的,
像暴風雨來臨前壓抑的海面,翻滾著我看不懂的、令人心膽俱裂的風暴。他一步步走進來,
帶著一種無形的、沉重的威壓。狹小的空間幾乎被他身上的冷冽氣息塞滿。我嚇得縮在墻角,
手里的面包掉在地上。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昂貴的西褲褲線筆直地壓出折痕。他伸出手,
冰涼的指尖捏住了我的下巴,強迫我抬起頭看他。“跑?”他輕輕地問,
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蘇晚星,你是不是覺得我顧衍之的耐心,
是用不完的?”他猛地松開手,我猝不及防地跌坐回去。他站起身,居高臨下,
聲音陡然淬了冰:“再有下次,我打斷你的腿。”那冰冷的宣告,如同實質的枷鎖,
瞬間套牢了我的四肢百骸。緊接著,手腕傳來一陣劇痛,一只鐵鉗般的大手已經扣住了我。
我像一只破敗的布娃娃,被毫不留情地拖拽著,拖離那點短暫茍且的自由,
拖向巷子外那輛如同鋼鐵怪獸的黑色轎車。車門被粗暴地拉開,
里面溫暖干燥的空氣混合著昂貴的皮革和雪松香水的味道撲面而來,
卻只讓我感到更深的窒息。我被狠狠地推了進去,狼狽地摔在柔軟的真皮座椅上。
車門“砰”地一聲關上,隔絕了外面冰冷的雨幕和世界,也像關上了我所有僥幸的門。
車廂里很安靜,只有雨刮器單調地在擋風玻璃上左右搖擺,發出規律的刮擦聲。
后座的空間寬大得空曠,另一個人的存在感卻強得令人無法忽視。顧衍之就坐在旁邊。
他沒看我。側臉線條在昏暗的車廂燈光下顯得異常冷硬,下頜線繃得很緊,
像一塊拒絕融化的寒冰。他微微低著頭,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價值不菲的襯衫袖口,
動作優雅得像在擦拭一件藝術品。空氣凝滯得如同固體,每一次呼吸都變得艱難。
那雪松混合著淡淡煙草的冷冽氣息,此刻像無數細密的針,扎著我的神經。他越是這樣沉默,
我心里的恐懼就越發瘋長。
前兩次失敗后的懲罰像走馬燈一樣在腦子里回旋——頂樓那間豪華的囚籠,腳踝鉆心的疼痛,
還有他蹲在我面前時,眼底那片令人心膽俱裂的冰冷風暴。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車子平穩地行駛在濕滑的路面上,
窗外的霓虹燈光被雨水暈染開,模糊成一片片流動的光斑,像是我正在迅速流失的自由。
終于,在車子駛入別墅區那熟悉的、被精心修剪過的林蔭道時,顧衍之有了動作。
他緩緩轉過頭,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沒有暴怒,沒有斥責,平靜得可怕。
像深不見底的寒潭,表面波瀾不驚,底下卻蟄伏著能將人吞噬的漩渦。他看著我,從上到下,
目光掃過我濕透緊貼在身上的廉價裙子,掃過我光著的、沾滿污泥的腳丫,
最后定格在我微微顫抖的手腕上——那里,還殘留著他剛才留下的指痕,一片刺目的紅。
他忽然伸過手來。我嚇得猛地一縮,后背緊緊抵住冰冷的車門,
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以為他要動手。但他沒有。他只是用微涼的指尖,
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審視感,輕輕劃過了我腕上那片淤紅。
他的指腹帶著薄繭,擦過皮膚,激起一陣細密的戰栗。然后,
他的指尖停留在了淤痕邊緣一處更淡的、幾乎快要褪去的黃色印記上。
那是……上一次逃跑被抓時,他捏出來的舊傷。“第三次了,蘇晚星。”他終于開口,
聲音不高,低沉醇厚,卻像浸透了冰渣子,每一個字都砸在我緊繃的神經上,“事不過三,
這個道理,我以為你懂。”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按在那片新舊交疊的淤青上,
一陣尖銳的刺痛傳來。我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死死咬住下唇,才沒讓痛呼溢出來。
他猛地欺身靠近,那張俊美到近乎妖異的臉瞬間在我眼前放大,鼻尖幾乎要碰到我的鼻尖。
他溫熱的呼吸拂在我的臉頰上,帶著酒氣和一種強大的壓迫感,讓我瞬間僵住,動彈不得。
“看來是我太縱容你,讓你覺得我顧衍之的話,是放屁?”他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
聲音壓得更低,卻像淬了毒的刀子,“聽清楚了,這是最后一次警告。”他的目光銳利如刀,
緩緩下移,落在我蜷縮著的、沾滿泥濘的腳踝上。那眼神,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像是在評估一件物品的脆弱部位。“再敢跑,”他薄唇微啟,清晰地吐出三個字,
如同地獄的判詞,“打斷你的腿。”冰冷的宣告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天靈蓋上,
瞬間剝奪了我所有的力氣和思考能力。我癱在座椅上,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
連指尖都無法動彈一下。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從腳底漫上來,淹沒了口鼻,
只剩下窒息般的絕望。車門再次被拉開,帶著潮濕雨氣的冷風灌進來。
一只大手毫不憐惜地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我像一個破敗的玩偶,
被硬生生地從溫暖的車廂里拽了出來,狠狠地摔在別墅門前冰冷濕滑的大理石臺階上。
膝蓋和手肘重重地磕在堅硬的石面上,鉆心的疼痛讓我眼前一黑,
生理性的淚水瞬間涌了上來。“帶走。”顧衍之冰冷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沒有一絲波瀾。
兩個高大的保鏢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我的胳膊。我的腳踝在剛才的拖拽中再次被扭到,
劇痛讓我根本站不穩,只能被他們半拖半架著,踉踉蹌蹌地穿過奢華得令人眩暈的玄關。
巨大的水晶吊燈散發著冰冷刺眼的光芒,將光潔如鏡的地板映照得一片慘白。
昂貴的波斯地毯踩在腳下,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傭人們垂手肅立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
仿佛對眼前這一幕早已司空見慣,安靜得如同沒有生命的背景板。
只有空氣里彌漫的、顧衍之身上那揮之不去的冷冽雪松氣息,無聲地昭示著主人的暴怒。
我被一路拖行,穿過空曠得能聽到回聲的客廳,拖向走廊深處那間主臥旁邊的浴室。
冰冷的恐懼感再次攫住了我,上一次被關在浴室里的記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回涌。
“不…放開我!”我徒勞地掙扎起來,聲音嘶啞破碎,帶著哭腔。
但我的反抗在兩個訓練有素的保鏢面前,微弱得像螞蟻撼樹。手腕被捏得更緊,
骨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砰!”浴室厚重的磨砂玻璃門被粗暴地推開,
又在我身后重重關上,隔絕了外面所有的光線和聲響。我被狠狠地推進去,腳下不穩,
直接摔倒在冰冷光滑的瓷磚地上。刺骨的涼意瞬間從接觸的地方蔓延至全身。
頭頂的花灑毫無征兆地打開了。冰冷的水柱兜頭澆下,像無數細小的冰針,
狠狠地扎在皮膚上。我尖叫一聲,下意識地蜷縮起來,雙手徒勞地護住頭臉。
冷水瞬間浸透了本就濕透的薄裙,黏膩地貼在身上,冷得我牙齒瘋狂打顫,
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抖動。水流冰冷,帶著一種殘酷的、不容置疑的清洗意味。
它沖刷著我身上的泥濘,也像要沖刷掉我那點可憐的、試圖逃離的妄想。不知過了多久,
也許只有幾分鐘,也許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花灑的水終于停了。浴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我粗重壓抑的喘息聲,和斷斷續續、無法控制的啜泣。
冰冷的水珠順著我的頭發、臉頰不斷滴落,在地面積起一小灘水漬。我渾身濕透,
凍得嘴唇發紫,狼狽地蜷縮在冰冷的瓷磚上,像一只被暴雨打落泥潭、奄奄一息的鳥。
浴室的門再次被推開。顧衍之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沒有進來,只是斜倚著門框,
高大的身形幾乎擋住了門外透進來的所有光線,只留下一個壓迫感十足的剪影。
他換了身居家的深灰色絲絨睡袍,手里端著一杯琥珀色的液體,大概是威士忌。
他慢條斯理地晃動著杯中的冰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在死寂的浴室里格外刺耳。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眼神冷漠得像在看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
那目光掃過我濕透貼在身上的衣服,掃過我凍得發青的嘴唇和瑟瑟發抖的身體,
最后落在我沾著泥點、微微紅腫的腳踝上。“洗干凈了?”他淡淡地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
卻比剛才的冰水還要冷,“那就好好待著,想想清楚。”他抿了一口酒,喉結滑動了一下。
冰冷的視線再次落在我身上,帶著審視和一種絕對的掌控。“蘇晚星,別挑戰我的底線。
”他晃了晃酒杯,冰塊撞擊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響,如同某種倒計時,“記住我的話。
再有一次,后果,你承擔不起。”他說完,不再看我一眼,轉身離開。
厚重的浴室門在他身后緩緩合攏,發出沉悶的“咔噠”一聲輕響。那聲音,像最后的審判,
也像囚籠落鎖。世界徹底安靜下來,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和牙齒無法控制的咯咯打顫聲。
冰冷的水汽和消毒水刺鼻的味道混合著,充斥著狹小的空間,令人窒息。
我蜷縮在冰冷的瓷磚地上,寒意像無數細小的毒蛇,順著毛孔鉆進骨髓。身體抖得厲害,
牙齒咯咯作響,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胸腔劇烈的疼痛。眼淚無聲地滑落,混著冰冷的水珠,
砸在同樣冰冷的地面上。顧衍之最后那句話,像淬了毒的冰凌,
反復扎進我的腦海——“再有一次,后果,你承擔不起。
”打斷腿……那冰冷的宣告絕非僅僅是恐嚇。我太了解顧衍之了,他那樣的人,
掌控欲早已深入骨髓,容不得半點忤逆。他說得出,就一定做得到。前兩次的懲罰,
頂樓的禁閉,腳踝的劇痛,不過是開胃小菜。下一次,等待我的,
會是真正的、無法挽回的毀滅。絕望像黑色的藤蔓,纏繞住心臟,越收越緊,
幾乎讓我喘不過氣。留在這里,是溫水煮青蛙,是徹底淪為沒有靈魂的玩物,
被他永遠禁錮在這座黃金打造的牢籠里。可逃?怎么逃?他無處不在的眼睛,
他那龐大得可怕的力量,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牢牢籠罩著我。每一次嘗試,
都只是把自己推向更深的絕境。真的……無路可走了嗎?冰冷的地面汲取著我僅存的體溫,
意識在寒冷和恐懼的雙重夾擊下開始有些模糊。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絕望深淵里,一個念頭,
如同黑暗中的鬼火,幽幽地、瘋狂地亮了起來。死。不是真的死。是消失,是人間蒸發。
讓他顧衍之以為我死了!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像野火燎原,
瞬間燒毀了我所有的猶豫和恐懼。對,只有“死”,才能徹底擺脫他!
只有讓他相信蘇晚星這個人已經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了,我才能獲得真正的、喘息的自由!
一股奇異的、近乎病態的亢奮驅散了身體的寒冷和疲憊。我掙扎著,用盡最后一絲力氣,
扶著冰冷的墻壁,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冰冷的瓷磚刺激著腳心,卻讓我更加清醒。
我走到巨大的落地鏡前。鏡子里映出一張慘白如鬼的臉,濕漉漉的黑發貼在臉頰和脖子上,
嘴唇是失血的青紫色,唯有那雙眼睛,因為剛才的哭泣和此刻瘋狂滋生的念頭,
反而亮得驚人,像燃燒著兩簇幽暗的火苗。我死死地盯著鏡子里的自己,
一個模糊的、瘋狂的計劃開始在腦中急速成型。它粗糙,它漏洞百出,
它危險至極……但它是我唯一的生路!接下來的日子,
我成了這座華麗囚籠里最“乖順”的影子。顧衍之似乎很滿意我的“轉變”。或許在他看來,
那晚冰冷的懲罰和死亡的威脅終于擊垮了我所有反抗的意志。他依舊掌控著一切,
卻不再像防賊一樣時時緊盯著我。別墅里那種無處不在的緊繃感,
似乎也隨著我的“馴服”而緩和了些許。我利用這微妙的“放松”,開始我的布局。第一步,
是麻痹他,麻痹所有人。我開始按時出現在餐廳,安靜地吃他指定的營養餐,哪怕味同嚼蠟。
他開始允許我白天在別墅范圍內“自由”活動時,我會在花園里待很久,安靜地坐在長椅上,
目光放空地看著遠處,像一個真正被磨平了棱角、接受命運的金絲雀。偶爾,
他晚上帶著應酬的酒氣回來,我會在他皺眉按著太陽穴時,默不作聲地走進廚房,
端出一碗溫度剛好的醒酒湯,放在他面前的茶幾上,然后立刻退開,不多說一個字。
他總是先瞥一眼那碗湯,再抬起眼皮看我,眼神里帶著一絲審視,一絲探究,
最后歸于一種掌控者看著馴服獵物般的平靜。他什么也不說,端起碗,慢慢地喝掉。有一次,
他喝到一半,忽然放下碗,目光沉沉地鎖住我,開口問:“怎么突然這么乖?
”我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指尖冰涼,但臉上卻努力維持著那種空洞的順從,垂下眼睫,
聲音低低的:“我…不想再被關進浴室了。” 這是真話,只是隱藏了更深的意圖。
他盯著我看了幾秒,那眼神銳利得像要穿透我的皮囊,看到我靈魂深處隱藏的瘋狂計劃。
時間仿佛凝固了。就在我幾乎要撐不住的時候,他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極淡、極冷的,
帶著了然和嘲諷的笑意。他沒再說話,重新端起碗,將剩下的醒酒湯一飲而盡。那抹笑,
像一根冰冷的針,扎在我的心上。他知道我在偽裝嗎?他是不是在等我露出更大的馬腳?
巨大的不安攫住了我,但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只能更加小心,
更加完美地扮演著這個“認命”的角色。同時,我開始不動聲色地收集信息。
顧衍之的書房是絕對的禁地,但我發現他有個習慣,
會把一些不太重要的文件隨手放在客廳那張巨大的胡桃木書桌的抽屜里,有時甚至不上鎖。
我利用白天“發呆”的時間,坐在離書桌不遠的沙發上,假裝看書或看窗外,
實則用眼角的余光,捕捉著陳默或者其他助理進出書房、傳遞文件時可能泄露的信息碎片。
有一次,陳默匆忙接電話,把一份攤開的文件臨時放在書桌上就去陽臺了。我心臟狂跳,
裝作起身去倒水,快速地從那份文件上掃過一眼。雖然只看清了幾個關鍵詞,
“第三輪談判”、“港城”、“下月初七”……一個模糊的時間節點在我腦中逐漸清晰起來。
下個月初七,他要去港城。一個極其重要的項目,需要他親自坐鎮,至少停留三天。三天!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我腦中炸開。這就是我需要的“時間窗口”!他人在港城,
注意力被那邊的重大事務牽扯,對別墅這邊的掌控必然會相對減弱。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時機敲定,接下來是地點。別墅里看似守衛森嚴,但并非沒有死角。我花了很長時間,
在“自由活動”時仔細觀察。主臥所在的頂樓視野最好,但安保也最嚴密。
傭人房和廚房區域人員走動頻繁。最終,我的目光鎖定了別墅西側盡頭,
一個幾乎被遺忘的角落——一間小小的閣樓儲藏室。那里堆滿了各種陳年的舊物,
積著厚厚的灰塵,連傭人都很少上去打掃。更重要的是,
那扇小小的、面向別墅后面僻靜小樹林的天窗!窗戶很窄,
裝著老式的、銹跡斑斑的鐵藝防護欄,看起來異常堅固。
我借口要找一本舊相冊(那是我母親留給我唯一的東西,顧衍之知道,傭人也知道),
第一次踏進了那個布滿灰塵的閣樓。空氣里彌漫著陳腐的氣息。我強忍著灰塵帶來的不適,
快速走到天窗邊。伸手用力推了推那防護欄,紋絲不動,銹蝕的鐵條冰冷而堅硬。
我的目光落在墻角一堆廢棄的工具上,一把半截鋸條混在生銹的扳手和錘子中間,毫不起眼。
我的心猛地一跳。就是它!接下來的日子,我像一只在暗處織網的蜘蛛,
耐心而隱秘地進行著我的“工程”。每次找到機會溜進閣樓,我都只停留很短的時間,
不敢久留。我蹲在那扇小小的天窗下,用那截冰冷的鋸條,
小心翼翼、一點一點地切割著防護欄最下方、靠近窗框的那根銹蝕最嚴重的鐵條。鋸條很鈍,
切割異常艱難。每拉動一次,都發出極其細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每一次微小的聲響,都讓我心驚肉跳,生怕樓下會有人聽見。汗水順著額角滑落,
混合著灰塵,糊在臉上。手掌很快就被粗糙的鋸條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但我顧不上,
咬著牙,全神貫注,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極致,捕捉著樓下任何一絲可疑的動靜。
切割的進度極其緩慢,每一次只能磨掉一點點鐵銹和金屬。幾天下來,
那根鐵條上只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凹痕。時間緊迫,
離顧衍之去港城的日期越來越近。焦慮像藤蔓一樣纏繞著我的心。不行,太慢了!這樣下去,
等他走了,我的“通道”還沒打開!必須加快速度!但每一次用力,
那細微的“咯吱”聲似乎都放大了無數倍,在我耳中如同驚雷。有一次,
樓下隱約傳來傭人說話的聲音,我嚇得立刻停手,心臟狂跳著幾乎要沖破胸腔,
屏住呼吸貼在布滿灰塵的墻壁上,直到聲音遠去,才敢繼續。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衣服,
冰冷地貼在皮膚上。除了切割通道,我還需要為“死亡”制造一個無可辯駁的現場。火災。
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徹底、最能“毀尸滅跡”的方式。別墅內部結構復雜,
但主臥所在的頂層一旦起火,火勢蔓延會非常快。而且,
顧衍之的主臥……那里有太多屬于我的東西,足以構成一個“我在火場”的假象。
我開始更頻繁地“出入”主臥。顧衍之晚上經常在書房處理公務到很晚,這給了我機會。
我會在他去書房后,回到主臥,坐在梳妝臺前,
一些常用的、帶有我強烈個人印記的東西——那瓶他送的、價格昂貴但我從不喜歡用的香水,
一支我常用的口紅,
一本我偶爾翻看的詩集——隨意地、顯眼地擺放在床頭柜、梳妝臺這些地方。甚至有一次,
我“不小心”把一只我常穿的拖鞋掉在了主臥通向露臺的門口。這一切,都為了在火災后,
讓調查的人(或者說,讓顧衍之和他的人)通過這些“遺物”,確信我當時就在主臥里。
我還需要一樣東西,一樣能最終證明“蘇晚星”身份的鐵證。我的目光落在了左手無名指上。
那里空空如也。顧衍之從未送過我戒指,但……有一個東西,他曾經給過我,
被我深惡痛絕地扔在角落。我翻箱倒柜,終于在衣帽間最底層抽屜的角落里,
找到了那個小小的、絲絨盒子。打開,里面是一枚造型簡潔的鉑金戒指,
內圈刻著一個冷冰冰的字母“G”。這是他第一次“圈養”我時,
帶著一種近乎施舍的態度丟給我的東西,美其名曰“標識”。我從未戴過它,
覺得那是一種恥辱的烙印。現在,它卻成了我計劃中關鍵的一環。我把它拿出來,
擦掉上面的灰塵,冰冷堅硬的觸感硌著掌心。火災后,這枚刻著他姓氏縮寫的戒指,
在“我”燒焦的“尸體”上被發現……這將是最有力、最無法辯駁的死亡證明。最后一步,
我需要一個“目擊者”,或者說,一個推動調查走向的人。
目標很快鎖定:別墅里那位每周固定來打掃兩次的鐘點工,王阿姨。她為人樸實,
有點愛打聽,嗓門大,而且,
她打掃衛生的時間非常規律——每周三和周六的上午九點到十一點。顧衍之離開的日子,
就在下周二。我只需要在周三的清晨,王阿姨來打掃之前,完成一切。
計劃的核心部分漸漸清晰。我需要一樣東西,一樣能在關鍵時刻引發劇烈燃燒的東西。
化學試劑?太刻意,也容易留下痕跡。汽油?味道太大,而且很難搞到。
我的目光掃過主臥浴室那豪華的按摩浴缸旁,
一大瓶幾乎全新的精油香薰——柑橘混合雪松的味道,是顧衍之喜歡的。
香薰油……易燃液體!一個念頭閃電般擊中我。我拿起那瓶香薰,湊近瓶口聞了聞,
濃烈的香氣有些刺鼻。就是它了!無色無味(相對汽油而言),來源合理(就在主臥),
燃燒充分!我小心翼翼地將這瓶香薰藏到了衣帽間一個不起眼的旅行袋深處。
這是點燃“死亡”的火種。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顧衍之離開的前夜,氣氛有些不同尋常。
他似乎心情不錯,晚餐時甚至開了一瓶珍藏的紅酒。搖曳的燭光下,他穿著絲質睡袍,
慵懶地靠在椅背上,晃動著酒杯,深紅的液體在杯壁上掛出漂亮的痕跡。“明天去港城,
”他忽然開口,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種審視的玩味,“三天。
”我握著刀叉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隨即垂下眼簾,輕輕“嗯”了一聲,
繼續小口地切著盤子里精致的牛排。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破肋骨跳出來。
終于來了!“乖乖待著。”他抿了一口酒,聲音聽不出情緒,卻帶著無形的壓力,
“等我回來。”我抬起頭,努力讓自己的眼神看起來溫順而空洞,迎上他的目光,
輕輕點了點頭:“好。”他似乎對我的反應還算滿意,沒再說什么。
晚餐在一種詭異的平靜中結束。我如常起身,走進廚房,拿出溫在小爐子上的醒酒湯,
端到他面前。他看著我放下湯碗,目光在我低垂的臉上停留了幾秒,忽然開口:“這次,
學乖了?”又是這個問題!我的心猛地一沉,指尖冰涼。他是不是察覺到了什么?
那銳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我的皮囊。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抬起頭,
臉上擠出一個近乎卑微的、討好的笑容,聲音放得又輕又軟,
帶著刻意的示弱:“我…不敢了。你說過,再跑……” 我適時地停頓了一下,
眼神里流露出恰到好處的恐懼,身體也配合著微微瑟縮了一下,“…會打斷我的腿。
”我清晰地看到,顧衍之眼底那絲審視的玩味,在聽到我這句話后,似乎淡化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