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加班回來，廚房亮著暖黃的燈。林嶼系著圍裙，
正把煎蛋蓋在剛煮好的清湯面上：“餓了吧？先墊墊。”我看著氤氳熱氣里他專注的側臉，
第一次沒推開他遞來的碗。他前女友罵他“沒出息只會圍著灶臺轉”的話，
突然變得刺耳又可笑。后來，他那個打扮精致的前女友踩著高跟鞋找上門，
哭得梨花帶雨：“阿嶼我錯了，我們重新開始……”我穿著他的寬大T恤從臥室出來，
懶洋洋倚著門框：“麻煩讓讓，你擋著我男朋友做早飯了。”一凌晨一點，
城市終于褪去了喧囂，只剩下路燈昏黃的光暈。我用最后一絲力氣刷開公寓門，
高跟鞋甩在玄關，發出沉悶的聲響。骨頭縫里都透著加班后的疲憊和寒意。客廳一片漆黑，
意料之中。合租室友林嶼大概早就睡了。這個點，除了我這種被資本家壓榨的社畜，
正常人誰不休息？我揉著發脹的太陽穴，摸索著墻上的開關。
指尖剛觸到冰涼的塑料——“啪嗒。”廚房的方向，卻先亮起了一小片暖黃色的光暈。
我動作一頓，詫異地望過去。開放式的廚房里，林嶼背對著我，站在灶臺前。
他只開了一盞小小的頂燈，柔和的暖光籠罩著他。
他身上系著一條洗得發白、印著卡通小熊的棉布圍裙，有點滑稽，卻莫名地……熨帖。
鍋里似乎煮著什么，發出細微的咕嘟聲，氤氳的熱氣升騰起來，模糊了他清瘦卻挺拔的背影。
空氣里彌漫開一股清淡卻勾人食欲的香氣——是骨湯的鮮醇，混合著一點蔥花的清香。
他聽到了玄關的動靜，轉過身來。暖黃的燈光落在他臉上，映出一雙干凈溫和的眼睛，
帶著點熬夜后的倦意，但更多的是關切。“回來了？”他的聲音不高，帶著剛睡醒的微啞，
卻有種奇異的安撫人心的力量，“餓了吧？正好，面快好了。”他手里還拿著筷子，
說話間又轉回去，動作熟練而輕巧地用筷子攪動著鍋里細白的面條。
燈光勾勒出他專注的側臉輪廓，鼻梁挺直，下頜線清晰而柔和。額前幾縷碎發垂下來，
被他隨意地撥開。我愣在玄關的陰影里，看著他忙碌的背影，一時間忘了動作，
也忘了渾身的疲憊和進門時那股莫名的煩躁。前女友周薇尖刻的嘲笑聲，
不合時宜地鉆進腦海：“林嶼？呵，也就那張臉能看了！窩囊廢一個，一點出息都沒有！
整天就知道研究他那點破菜譜，圍著灶臺轉！跟他在一起有什么前途？
連個像樣的包都舍不得給我買！”當時周薇甩掉林嶼，跟一個開跑車的富二代跑了，
鬧得他們共同的朋友圈人盡皆知。這些話，是她得意洋洋地在朋友圈“官宣”新戀情時，
附帶對林嶼的“評價”。而我，作為林嶼被迫換房后的新合租室友，
最初對他也是帶著點審視和……隱隱的不以為然。畢竟，
一個被女人罵“沒出息只會做飯”的男人，能有什么魅力？可現在，
看著這深夜廚房里為他亮起的一盞燈，聞著那驅散寒意的食物香氣，
聽著他溫和的詢問……周薇那些刻薄的話，突然變得無比刺耳和可笑。林嶼關掉火，
拿起一個素凈的白瓷碗。他小心地用筷子挑起面條，瀝干湯水，
然后從旁邊的小鍋里舀起一勺清澈透亮、飄著油星的骨湯，緩緩澆在面條上。最后，
他拿起平底鍋——里面躺著一個煎得恰到好處的荷包蛋，邊緣是漂亮的焦糖色，
蛋黃圓潤飽滿，一看就是溏心的。他動作輕柔又帶著一種鄭重的儀式感，
用鍋鏟小心翼翼地將那個完美的煎蛋，蓋在了清湯白面上。暖黃的燈光下，
一碗熱氣騰騰、簡單卻無比誘人的清湯面誕生了。他端著碗轉過身，朝我走來。
白瓷碗邊緣有些燙，他指尖微微泛紅，卻穩穩地端著。“給，先墊墊肚子。
”他把碗放在餐廳的桌子上，推到我面前。氤氳的熱氣撲上我的臉，帶著食物的暖香。
他遞過來一雙筷子，眼神干凈溫和，沒有多余的試探，只有純粹的關心，“小心燙。
”我看著眼前這碗深夜的面。清澈的湯，細白的面，翠綠的蔥花，蓋著那個金燦燦的煎蛋。
簡單到了極致，卻在此刻，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動人。胃里空蕩蕩的絞痛感，
似乎被這暖意瞬間撫平了一些。我沉默了幾秒。放在以前，我大概會客氣疏離地拒絕，
說“謝謝不用了，我不餓”，然后徑直回房。但此刻，或許是太累，或許是這燈光太暖，
或許是這香氣太勾人……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接過了他遞來的筷子。
指尖無意間擦過他微燙的指尖。他的手指似乎蜷縮了一下，但沒有收回。“謝謝。
”我的聲音有些干澀，帶著熬夜后的沙啞。沒有多余的客套，我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他像是松了口氣，唇角彎起一個很淺很溫和的弧度，沒再多說什么，只是默默轉身，
從冰箱里拿出一小碟他自己腌的脆爽蘿卜丁，輕輕放在我手邊：“配著吃，解膩。”然后，
他解下那條有點滑稽的小熊圍裙，輕聲說：“你慢慢吃，吃完放著就行，我明早收拾。
”說完，他便轉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間，輕輕帶上了門，把這片溫暖和安靜的空間，
完全留給了我。我拿起筷子，挑起幾根面條，吹了吹，送入口中。
溫熱的、帶著麥香的面條滑入食道，骨湯的鮮醇瞬間彌漫開來，暖意從胃里升騰，
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那個溏心蛋，輕輕一戳，金黃的蛋液流淌出來，裹著面條，
是恰到好處的溫柔。吃著這碗深夜的面，聽著隔壁房間再無動靜。
周薇那些“圍著灶臺轉”、“沒出息”的嘲諷，像是最拙劣的笑話，
被這碗面的暖意徹底擊碎。原來，煙火人間，才是最安穩的歸宿。二日子像流水一樣淌過。
林嶼的存在感，如同空氣，自然又不可或缺。他不張揚，卻潤物細無聲地滲透進我的生活里。
冰箱總是被填滿，新鮮的蔬菜水果碼放得整整齊齊。無論我加班到多晚，
廚房總有一盞小燈為我留著，保溫鍋里要么是溫熱的粥，要么是燉得軟爛的湯。周末的清晨，
會被廚房里煎蛋的“滋啦”聲和咖啡的香氣溫柔喚醒。他做的菜式并不復雜，
卻總能精準地戳中我的胃口——知道我胃不好，早餐的粥總是熬得軟糯；知道我偏愛清淡，
炒菜油鹽放得恰到好處；甚至我隨口提過一次想念家鄉的腌篤鮮，
隔周的周末餐桌上就出現了這道費時費力的湯品，鮮香得讓人想落淚。他不僅會做飯。
客廳壞掉的燈泡，他踩著凳子就換了；我電腦死機藍屏，
他搗鼓幾下就能恢復；陽臺上我養得快死的綠蘿，被他接手后，竟然抽出了嫩綠的新葉。
他話不多，大多數時候只是安靜地做著自己的事，看書、聽音樂、侍弄花草，
或者在廚房里專注地研究新菜譜。他身上有種奇特的磁場，安穩，平和，
讓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我最初那點審視和疏離，
早已在日復一日的“投喂”和無聲的照顧中，消融殆盡。取而代之的，
是一種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依賴和……越來越頻繁的心動。看他系著圍裙在廚房忙碌的背影，
會忍不住多看幾眼；他遞來溫熱的牛奶時指尖不經意的觸碰，
會讓心跳漏掉半拍；聽他低聲跟我解釋某個菜譜的訣竅，聲音溫和清潤，會讓我聽得入了迷。
周薇這個名字，連同她帶來的那場鬧劇，似乎早已被生活的暖流沖刷干凈，
成了遙遠的背景音。直到那個周六的早晨。陽光很好，透過落地窗灑滿客廳。
我穿著林嶼那件過于寬大的白色棉T恤（當居家服意外舒服），光著腳蜷在沙發上看書，
享受著難得的懶散時光。林嶼在廚房準備早午餐，咖啡機正發出愉悅的嗡鳴，
煎培根的香氣霸道地飄散開來。“叮咚——叮咚——”門鈴聲突兀地響起，打破了這份寧靜。
我皺了皺眉，趿拉著拖鞋去開門。貓眼里，
一張妝容精致卻難掩憔悴的臉映入眼簾——是周薇。她怎么會找到這里？我猶豫了一下，
還是打開了門。周薇穿著一身當季的名牌連衣裙，手里拎著個奢侈品牌的手袋，腳踩恨天高，
打扮得一絲不茍，仿佛要去參加什么重要宴會。然而，
她紅腫的眼睛和眼底濃重的黑眼圈泄露了她的狼狽。門一開，她看也沒看我，
目光急切地越過我的肩膀，搜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當看到廚房里林嶼系著圍裙、正專注翻動煎鍋的背影時，她眼圈瞬間更紅了，
淚水毫無預兆地滾落下來。“阿嶼……”她帶著濃重的鼻音，聲音哽咽，
帶著一種刻意放大的委屈和悔恨，直接沖著廚房喊道，“阿嶼！是我！薇薇！
”林嶼的背影明顯僵了一下。他關掉爐火，慢慢轉過身。臉上沒什么表情，
眼神平靜無波地看著門口哭得梨花帶雨的周薇，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阿嶼，我錯了！
我真的錯了！”周薇見他不為所動，情緒更加激動，往前一步就想沖進來，“是我不好！
是我被豬油蒙了心！那個混蛋他……他根本就是玩我的！他騙了我！他還有別的女人！阿嶼，
只有你對我最好！只有你是真心對我的！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保證，
我以后一定好好跟你過日子！我再也不嫌你……”她哭訴著，聲淚俱下，
試圖用眼淚和悔意打動眼前這個曾經對她百依百順的男人。林嶼依舊沉默，眉頭微微蹙起，
眼神里透出一絲被打擾的不耐煩，以及……一絲冰冷的疏離。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
就在這時，我抱著胳膊，懶洋洋地往旁邊門框上一倚。
林嶼那件寬大的T恤松松垮垮地掛在我身上，領口歪斜，露出一小段鎖骨，
帶著一種居家的慵懶和……無聲的宣示。我打了個小小的哈欠，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打斷了周薇聲情并茂的表演：“麻煩讓讓，”我的目光落在周薇身上，
帶著點被打擾清夢的不悅，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天氣，“你擋著我男朋友做早飯了。
”“男朋友”三個字，如同三根冰錐，狠狠扎進周薇的耳膜！她的哭訴戛然而止！
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她猛地轉過頭，那雙還掛著淚珠的眼睛死死地瞪著我，
充滿了不敢置信和巨大的羞辱！她這才真正注意到我，
注意到我身上那件明顯屬于林嶼的T恤，注意到我此刻閑適慵懶的姿態，
以及林嶼……林嶼那平靜無波、甚至在我開口后隱隱透出一絲柔和的眼神！
“你……你們……”周薇的臉色瞬間煞白，嘴唇哆嗦著，指著我和林嶼，
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精心營造的悔恨和柔弱面具，在這一刻徹底崩裂，
只剩下被現實狠狠打臉的狼狽和嫉恨。林嶼像是沒聽見周薇的質問，也像是完全不在意。
他徑直走到我身邊，很自然地伸手，將我額前滑落的一縷碎發輕輕別到耳后，
動作自然又親昵。他的指尖帶著一點廚房的暖意。“培根煎好了，溏心蛋還是全熟？
”他低頭問我，聲音溫和，仿佛門口那個歇斯底里的女人不存在。
我看著周薇那張因嫉妒和羞憤而扭曲的臉，心情莫名地好。“溏心，”我朝他彎了彎眼睛，
“謝謝男朋友。”林嶼的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薄紅，但他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轉身又走回了廚房，完全無視了門口石化般的周薇。周薇站在那里，像個蹩腳的小丑。
精心準備的眼淚和悔恨，在鐵一般的事實面前，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她看著林嶼對我自然流露的溫柔，看著我對她毫不掩飾的“主權宣示”，
再想想自己如今被人玩弄拋棄的下場……巨大的羞恥和憤怒幾乎將她淹沒。
她最后怨毒地瞪了我一眼，又深深看了一眼廚房里那個對她視若無睹的男人，
終究是沒臉再待下去，猛地一跺腳，轉身踩著高跟鞋，踉踉蹌蹌地沖進了電梯，
留下一串尖銳又狼狽的聲響。門被關上，隔絕了外面的鬧劇。廚房里，
煎蛋的“滋啦”聲重新響起，咖啡的香氣更加濃郁。陽光溫暖地灑進來。我走到廚房中島邊，
看著林嶼重新開火，動作流暢地將那個完美的溏心蛋滑進盤子里。
他側臉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柔和。“她走了。”我陳述。“嗯。”他應了一聲，
將培根和煎蛋擺好盤，又倒了兩杯熱咖啡，一杯推到我面前，加了一勺我喜歡的奶，“吃飯。
”沒有解釋，沒有多余的話。仿佛剛才那場鬧劇，不過是拂過窗臺的一粒塵埃。我端起咖啡，
濃郁的香氣混著他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縈繞在鼻尖。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專注擺盤的側影，
心里那片曾經被周薇刻薄話語蒙上的陰翳，被陽光徹底驅散，只剩下暖洋洋的踏實。原來，
被人堅定地選擇，被溫柔地妥帖安放，是這種感覺。三一個月后，高中同學聚會。
地點定在一家頗有名氣的私房菜館，裝修雅致，氛圍卻難免帶著點攀比和懷舊的喧囂。
周薇果然來了。她挽著一個西裝革履、梳著油頭的男人，手腕上戴著塊閃閃發光的金表，
渾身上下都透著“我過得很好”的氣息。她新交的男朋友，據說是某個小公司的老板。
她妝容精致，談笑風生，目光卻時不時地掃過門口，像是在等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