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寒心重生第一卷:寒心重生消毒水混著燉糊的雞湯味兒,
硬生生把林淑芬從混沌里拽了出來。眼皮重得像壓了兩塊磨盤,她費力掀開一條縫,
慘白的天花板,掛著蛛網(wǎng)的墻角,
還有床頭那個印著大紅“獎”字的破搪瓷缸子——這分明是她住了半輩子的老屋,
早該在兒子陳建軍娶媳婦那年就拆了!“媽,您可算醒了!嚇死我們了!
”一張敷著厚粉的臉猛地湊到眼前,是兒媳張莉,年輕了少說二十歲,假睫毛忽閃忽閃,
聲音甜得發(fā)膩,“不就說了您兩句嘛,至于氣性這么大?建軍,快把湯端過來,媽躺一天了,
補補!”一碗飄著油花的雞湯遞到嘴邊,記憶排山倒海般砸下來——就是這碗湯!上一世,
張莉嫌棄她退休工資少,罵她是“老不死拖油瓶”,她氣得心口絞痛,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醒來后張莉假惺惺端來這碗齁咸的湯,她忍著委屈喝下,
換來的是往后二十年變本加厲的刻薄與嫌棄。兒子陳建軍縮在媳婦身后,屁都不敢放一個。
她像個老傭人,做飯洗衣帶孩子,最后中風癱在床上,張莉連片止疼藥都懶得給,
由著她爛在床上咽了氣。一股邪火猛地從腳底板燒到天靈蓋!死過一回的人,還怕什么?
“補?”林淑芬喉嚨里發(fā)出破風箱似的嗬嗬聲,枯瘦的手猛地一揮!“嘩啦——!
”搪瓷碗飛出去,熱湯潑了張莉一身,油膩的雞塊滾落腳邊。滿室死寂。張莉燙得尖叫,
精心打理的卷發(fā)黏著蔥花,新買的的確良襯衫一片狼藉,臉上那點假笑徹底凍住,
扭曲得像見了鬼?!皨專∧偭藛幔俊眱鹤雨惤ㄜ娊K于反應(yīng)過來,
心疼地去擦張莉身上的油漬,扭頭對林淑芬吼,“莉莉好心好意……”“好心?
”林淑芬撐著床沿坐直,后背骨頭硌得生疼,目光卻像淬了冰的刀子,挨個刮過這對夫妻,
“嫌我退休金少,罵我老不死,指著鼻子讓我滾去養(yǎng)老院——這就是你們的好心?
”她聲音不高,嘶啞,卻砸得陳建軍臉色發(fā)白,張莉眼神閃爍。“這老屋,
房本還寫著我的名兒!要滾,也是你們這對狼心狗肺的東西滾出去!”林淑芬胸口劇烈起伏,
每一個字都帶著前世積壓的血淚。她一把扯掉手背上礙事的輸液針頭,
血珠冒出來也渾然不覺,掀開那床散發(fā)著霉味的薄被,赤腳踩在冰涼的水泥地上,
挺直了佝僂半生的脊梁?!皬慕駜浩?,誰讓我不痛快,我讓他全家不痛快!想吸我的血?
看你們有沒有這副好牙口!”2 辣醬風云第二卷:辣醬風云破舊廚房,
昏黃的燈泡搖搖晃晃。林淑芬系著打補丁的圍裙,
案板上小山似的堆著紅艷艷的小米辣、飽滿的蒜頭、焦香的花生碎。
汗水順著她花白的鬢角往下淌,蟄得眼角的皺紋生疼。她渾然不覺,
布滿老繭的手握緊沉重的菜刀柄,“哚哚哚”的剁椒聲密集如雨點,
帶著一股豁出命去的狠勁兒。嗆人的辛辣分子在狹小空間里橫沖直撞,刺激得人睜不開眼,
涕淚橫流。“咳…咳咳!媽!您真要折騰這玩意兒?能賣幾個錢?別把房子點了!
”陳建軍捏著鼻子在廚房門口探頭,一臉嫌棄。張莉嗑著瓜子的聲音從里屋飄出來:“就是,
一股子窮酸味兒!建軍,你媽要瘋讓她瘋,趕緊把房本名字改了是正經(jīng)!”林淑芬頭都沒抬,
刀光一閃,最后一刀剁下,案板一聲悶響。她舀起一大勺滾燙的菜籽油,手腕一沉,
“滋啦——”潑進那盆混合了十幾種秘制香料的鮮紅辣椒碎里!滾油與辣椒激烈碰撞,
瞬間爆發(fā)出驚天動地的奇香!那香味霸道、醇厚、帶著灼人的熱意和勾魂的鮮辣,
蠻橫地撕破劣質(zhì)香水的甜膩,灌滿了整個屋子,甚至囂張地沖出窗戶,
飄向筒子樓黑洞洞的走廊。隔壁王嬸第一個循著味兒沖過來,
扒著門框眼都直了:“哎喲我的老天爺!淑芬,你這是弄的啥仙丹?香死個人了!
”后面跟著幾個被饞蟲勾出來的老鄰居,使勁吸著鼻子,喉頭滾動。
林淑芬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意,舀起一小碟遞給王嬸:“瞎琢磨的辣醬,您嘗嘗?
”王嬸小心翼翼蘸了點送進嘴里,眼睛猛地瞪圓,臉“騰”地紅了,哈著氣,
半天才爆出一句:“絕了!香!辣得過癮!鮮得掉眉毛!淑芬,賣不賣?給我來兩罐!不,
五罐!”“芬姨香辣醬”的招牌,歪歪扭扭卻異常醒目地掛在了筒子樓門口那棵老槐樹下。
一張破課桌,幾個洗得發(fā)亮的玻璃罐頭瓶,就是林淑芬的全部家當。第一天,
五罐辣醬被鄰居搶光。第二天,十罐。第三天,聞風而至的人排起了小隊。
那勾魂攝魄的奇香成了這片老城區(qū)最硬核的廣告。錢,一張一張帶著油漬的毛票,
開始流進林淑芬那個掉了漆的餅干盒里。她不再穿那些兒子媳婦淘汰的舊衣,
咬牙扯了塊厚實的藏藍布,自己踩縫紉機做了一套新衣。她給自己買了瓶像樣的雪花膏,
早晚仔細地抹在臉上手上。枯黃的臉似乎有了點活泛氣,佝僂的腰背也挺直了幾分。
一種被抽干了二十年后重新活過來的力量感,在她干瘦的身體里緩慢滋生。
這變化像針一樣扎著張莉的眼。“老東西真賺到錢了?”她擰著陳建軍的胳膊,尖聲道,
“錢呢?她肯定藏起來了!那辣醬生意得歸咱們!你媽的東西不就是你的?”她眼珠一轉(zhuǎn),
計上心頭,扭著腰走到攤位前,擠出笑:“媽,您看您這么大年紀,天天風吹日曬的多辛苦!
建軍心疼您!這攤子啊,以后讓建軍幫您看著,您就在家享福收錢就行!
”林淑芬眼皮都沒抬,麻利地給顧客裝好辣醬,收錢找零?!拔业母?,自己掙。我的錢,
自己管。”她慢悠悠擦著手,抬眼,目光平靜卻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想要?行啊,
拿錢來進貨。親母子,明算賬。一瓶辣醬,成本兩塊五,批發(fā)價三塊,童叟無欺。”“你!
”張莉臉上的笑徹底掛不住了,剛要發(fā)作,幾個等著買醬的街坊立刻起哄:“就是!
淑芬大妹子起早貪黑容易嗎?”“想吃現(xiàn)成的?臉皮比城墻拐彎還厚!”臊得張莉臉色鐵青,
狠狠剜了林淑芬一眼,拽著陳建軍灰溜溜地走了。林淑芬看著他們狼狽的背影,
嘴角勾起一絲冷峭的弧度。這只是開始。
3 烈火烹油第三卷:烈火烹油“芬姨食品廠”的招牌在城西新開發(fā)區(qū)的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嶄新的廠房,轟隆作響的灌裝線,穿著統(tǒng)一工服的工人忙碌穿梭。
林淑芬一身利落的深藍色工裝,花白頭發(fā)一絲不茍地挽在腦后,正站在質(zhì)檢臺前,
擰開一瓶剛下線的辣醬,指尖蘸了一點送入口中,細細品咂。那專注而威嚴的神情,
讓旁邊年輕的質(zhì)檢員大氣都不敢出?!跋愣葔?,辣度穩(wěn),但咸鮮味比上一批次弱了零點二。
”她放下瓶子,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查原料供應(yīng)商那批新到的豆豉,
是不是批次有問題。不合格的原料,一斤也不準進車間!”“是!林廠長!
”質(zhì)檢員立刻記錄,小跑著去核查。工人們私下都說,老太太那舌頭,
比進口的檢測儀器還靈!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帶著一股寒風。陳建軍胡子拉碴,
眼底烏青,像一頭走投無路的困獸。張莉跟在他身后,早沒了往日趾高氣揚的勁頭,
眼神躲閃,手指不安地絞著衣角。“媽!”陳建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膝蓋砸在光潔的地磚上發(fā)出悶響,聲音帶著哭腔,“兒子錯了!兒子不是人!被豬油蒙了心!
您救救我,救救我們吧!廠子…廠子要倒閉了!銀行催債,工人要錢,
再不還錢…房子都要被拍賣了!莉莉她爸…她爸也要跟我們斷絕關(guān)系了!
”張莉那個開小五金廠的父親,當初見林淑芬的辣醬紅火,眼紅心熱,
在張莉的慫恿和陳建軍的糊涂擔保下,抵押了老廠子借高利貸,盲目擴張搞什么“多元化”,
結(jié)果生產(chǎn)出一堆劣質(zhì)罐頭,賠得血本無歸,還連累陳建軍背上了巨額債務(wù)。
林淑芬緩緩轉(zhuǎn)過身,坐到寬大的辦公桌后,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她臉上投下清晰的明暗線條。
她看著地上狼狽不堪的兒子,眼神復(fù)雜,有痛,有失望,最終沉淀為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
“當初我病在床上,你媳婦連口水都不愿意端?!彼_口,聲音像淬了冰的石頭,
“你就在門外聽著,屁都沒放一個?,F(xiàn)在你們山窮水盡了,倒想起還有個媽了?
”陳建軍渾身一顫,頭埋得更低,肩膀劇烈抖動起來,
嗚咽聲再也壓抑不住:“媽…我混蛋…我該死…”“死解決不了問題?!绷质绶掖驍嗨?,
手指在光潔的桌面上輕輕敲了敲,目光銳利如刀,“想我拉一把?”陳建軍和張莉猛地抬頭,
眼中爆發(fā)出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希冀?!靶小!绷质绶依_抽屜,
拿出一份早已準備好的文件,啪地一聲丟在桌面上,“簽了它。
”兩人撲過去抓起文件——《自愿放棄老屋產(chǎn)權(quán)聲明書》。白紙黑字,冰冷刺眼?!昂灹怂?/p>
債務(wù)我替你們扛一半?!绷质绶业穆曇魶]有絲毫波瀾,“剩下的一半,進廠,
從最底層的搬運工做起??孔约旱牧?,一分一毛地還!我的廠,不養(yǎng)閑人,更不養(yǎng)白眼狼。
干,就留下。不干,門在那邊?!标惤ㄜ娔樕珣K白如紙,看著聲明書上那個熟悉的地址,
那是他長大的地方,也是他默許妻子將母親趕出去的地方。他的手抖得厲害。
張莉更是眼前發(fā)黑,讓她當搬運工?這比殺了她還難受!她尖叫道:“媽!您不能這么絕情!
我們是您親兒子親兒媳啊!”“絕情?”林淑芬忽然笑了,
那笑容蒼涼又帶著一絲解脫的痛快,“我這條老命撿回來的時候,就只剩辣醬和廠房了。
親情?早被你們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了!”她猛地一拍桌子,聲如寒鐵,“簽,還是不簽?!
”4 母女連心第四卷:母女連心食品廠的機器聲成了林淑芬新生活的背景樂。她巡完車間,
剛回到辦公室,門就被輕輕敲響了。來人是她的小女兒陳曉靜。曉靜比上次見面更瘦了,
寬大的舊外套裹著單薄的身子,臉色蒼白,眼下一片濃重的青黑,像是很久沒睡過一個好覺。
她懷里抱著個一歲多的女娃,孩子蔫蔫地趴在她肩頭,小臉燒得通紅。
“媽…”曉靜喊了一聲,聲音干澀沙啞,帶著濃重的鼻音,眼淚瞬間就涌了上來,
“妞妞…妞妞發(fā)高燒三天了,縣醫(yī)院說…說可能是肺炎,
讓趕緊送市里兒童醫(yī)院…我…我實在沒辦法了…”她羞愧地低下頭,
手指死死摳著粗糙的衣角,指節(jié)泛白。她遠嫁的那個男人,酗酒、家暴,這次孩子病重,
那混蛋居然卷走了家里僅剩的一點錢,消失得無影無蹤。
林淑芬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尖銳地疼。上一世,就是這個苦命的女兒,
被婆家磋磨,被丈夫毒打,最后抱著高燒的孩子在雨夜里求助無門,落下一身病根,
不到四十歲就郁郁而終!而那時的她,被兒子兒媳困在老屋當牛做馬,
連去看女兒一眼都成了奢望!“別說廢話!”林淑芬猛地站起,
動作快得不像個六十歲的老太太,一把接過曉靜懷里滾燙的孩子。
孩子的體溫隔著薄薄的衣料灼燒著她的掌心,那脆弱微弱的呼吸讓她心膽俱裂?!袄贤?!
”她沖著門外吼,“車!立刻去市兒童醫(yī)院!快!”黑色的轎車疾馳在通往市區(qū)的公路上。
林淑芬緊緊抱著昏睡的外孫女,用自己的額頭貼著孩子滾燙的小臉,
嘴里不停地低聲哄著:“妞妞不怕,姥姥在,
姥姥在…”她另一只手緊緊握住曉靜冰涼顫抖的手,那手心里全是冷汗和掐出的深深月牙痕。
“媽…”曉靜看著母親花白的鬢角和布滿血絲卻異常堅定的眼睛,
壓抑許久的恐懼、委屈、絕望再也控制不住,如同決堤的洪水,她撲進母親懷里,失聲痛哭,
“我錯了…我不該不聽你的話…不該嫁那么遠…我后悔啊媽…”“哭!大聲哭出來!
”林淑芬摟著女兒,聲音也有些發(fā)哽,但語氣斬釘截鐵,“哭完了,把眼淚擦干!天塌下來,
有媽給你頂著!那種狼心狗肺的畜生,離了正好!從今往后,你跟妞妞,就住媽這兒!
媽這兒,就是你們的家!”5 烈火烹油第五卷:烈火烹油兒童醫(yī)院雪白的病房里,
點滴瓶里的藥液一滴一滴,緩慢而堅定地流入妞妞細小的血管。孩子的高燒終于退了,
呼吸變得平穩(wěn)綿長,小臉上也恢復(fù)了一絲血色,此刻正依偎在姥姥懷里,
吮吸著林淑芬特意熬的米油,
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這個陌生的、卻給了她無限安全感的老人。曉靜坐在床邊,
看著這一幕,連日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松懈下來,疲憊如潮水般涌來,但眼底深處,
卻多了一種劫后余生的光亮。她接過林淑芬遞來的溫毛巾,輕輕給女兒擦拭嘴角?!皨專?/p>
廠里…忙得過來嗎?”曉靜小聲問,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
這兩天母親衣不解帶地守在醫(yī)院,電話一個接一個,全是廠里的事。
她知道母親的廠子現(xiàn)在做得多大,“芬姨辣醬”的廣告甚至貼到了市里的公交車上。
林淑芬輕輕拍著懷里的外孫女,語氣平靜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廠子沒了誰都能轉(zhuǎn),
我閨女和外孫女的命只有一條。”她頓了頓,看著曉靜,“等你身子養(yǎng)好了,妞妞也大點了,
想不想來廠里幫媽?財務(wù)那塊,缺個信得過的人盯著。媽老了,精力不濟,那些賬目數(shù)字,
看著就眼花?!睍造o猛地抬頭,眼中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光芒,隨即又黯淡下去,
自卑地絞著手指:“我…我哪行啊…我就高中畢業(yè),又在家待了那么多年,
早跟社會脫節(jié)了…”“不會就學!誰生下來就會管賬?”林淑芬打斷她,語氣不容置疑,
“你心思細,坐得住,媽信得過你!總比信那些外人強!”她拍了拍曉靜的手背,目光灼灼,
“曉靜,媽告訴你,女人這輩子,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唯一能靠得住的,
就是自己手里有本事,兜里有錢!有了這兩樣,腰桿子才硬,才沒人敢欺負你和妞妞!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輕輕敲響。門口站著兩個人,
拎著大包小包的營養(yǎng)品和昂貴的進口兒童玩具,
臉上堆滿了近乎諂媚的笑容——竟然是張莉和她父親!“哎喲,親家母!曉靜妹子!
可算找著了!”張莉父親搓著手,笑得見牙不見眼,“聽說孩子病了,可把我們急壞了!
這不,趕緊來看看!一點心意,一點心意!”他殷勤地把東西往門里送。張莉也擠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