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沖和儀琳點燃了兩根火把,火光驟然驅散了破廟內的黑暗。
昏黃的光芒映照下,廟堂角落里,一男一女半坐半臥地依偎在一起,正是林震南夫婦。
林震南雙臂被粗繩反縛,繩索深深勒進皮肉,血痕觸目驚心。
他的衣衫破爛不堪,幾處被利刃劃開的裂口下,青紫交錯的傷痕清晰可見。
蓬亂的頭發(fā)黏在滿是血污的臉上,呼吸微弱,顯然已是強弩之末。
一旁的王夫人同樣狼狽至極,發(fā)髻散亂,嘴角殘留著一絲干涸的血跡,面色蒼白如紙。
她的雙手被綁在身后,纖細的手腕被勒得紅腫發(fā)紫,幾乎失去知覺。
“爹!娘!”
林平之眼眶一熱,身體本能地驅使著他沖上前去,顫抖著為父母解開繩索。
林震南艱難地抬起頭,見兒子安然無恙,眼中閃過一絲欣慰,沙啞道:“不錯!平兒,能看到你無恙,為父也安心了。”
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猛地推開林平之,目光轉向岳不群,聲音虛弱卻堅定:“多謝岳掌門相救之恩……在下身受重傷,命在旦夕,恐怕無法報答了?!?/p>
岳不群緩步上前,神色溫和,道:“林總鏢頭不必如此。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此乃我輩習武之人應為之事?!?/p>
林震南深吸一口氣,強撐著坐直身子,聲音越發(fā)低沉:“在下……還有一個冒昧的請求,還請岳掌門應允?!?/p>
岳不群微微頷首:“林總鏢頭但說無妨,只要岳某力所能及,必定竭力相助?!?/p>
林震南艱難地搖了搖頭,目光轉向林平之,眼中滿是擔憂與不舍:“岳掌門,我自知命不久矣,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犬子林平之……”
他猛地伸手,死死抓住岳不群的衣袖,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聲音顫抖卻堅定:“懇請岳掌門收平之為徒,將他培養(yǎng)成才!我林震南在九泉之下,也會感恩戴德!”
岳不群望著林震南那充滿期盼與絕望的眼神,心中微動,沉吟片刻后鄭重道:“林總鏢頭放心,只要平之愿意,我定會傾囊相授?!?/p>
林震南聞言,臉上終于浮現出一絲釋然的笑容。
他轉頭看向林平之,喘息著叮囑道:“平兒,從今往后,你要謹遵岳掌門的教導,不可肆意妄為……”
他頓了頓,強忍劇痛,聲音越發(fā)微弱:“還有……福州向陽巷老宅地窖中的物事,是我林家祖?zhèn)髦铮毜煤煤帽9堋孢h圖公留有遺訓,凡我子孫,不得翻看,否則有無窮禍患……你要牢牢記住了……”
這番話不僅林平之聽得一清二楚,在場的令狐沖、儀琳、岳不群等人也全都聽見了。
林平之眼含淚水,重重地點頭:“孩兒記得!”
王夫人伸出手,顫抖著撫摸林平之的臉龐,聲音輕柔卻堅定:“平兒,你要聽師父的教誨……還有,一定要好好活著……”
林平之看著父母滿是期盼的眼神,心如刀絞,卻只能強忍悲痛,再次點頭:“爹,娘,孩兒記住了?!?/p>
林震南夫婦的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絲寬慰的笑容,隨后緩緩閉上了眼睛。
“爹!娘——!”
林平之猛地撲上前去,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回蕩在破廟之中,凄厲至極,令人動容。
這既有表演成分,又有本體情感作祟的原因。
岳不群緩步上前,輕輕拍了拍林平之顫抖的肩膀:
"平之,逝者已矣,還望節(jié)哀順變。"
他的聲音溫潤如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從今往后,你便是我華山派弟子,我定會悉心教導你。"
林平之緩緩起身,用衣袖拭去臉上的淚水。
當他抬起頭時,那雙通紅的眼睛里已燃起堅定的火焰:
"師父,弟子定當刻苦習武,不負父母期望,也不辜負師父的收留與教誨之恩。"
"好!"
岳不群滿意地點點頭,隨即轉向令狐沖和儀琳,眼神驟然變得凌厲:
"方才林總鏢頭所言,乃是平之家事,你們切莫外傳。"
他的目光在兩人臉上來回掃視,"記住了嗎?"
"是。"令狐沖和儀琳異口同聲地應道。
令狐沖偷偷瞥了一眼林平之,心中暗自思忖:師父為何對林家之事如此在意?
岳不群從懷中取出一支精致的火箭,走到天井中央?;鹫圩虞p輕一劃,藥引瞬間點燃。
隨著他手腕一抖,火箭呼嘯著沖天而起,在夜空中劃出一道耀眼的軌跡。
"砰!"
火箭在百丈高空炸開,化作一柄銀光閃閃的長劍圖案,懸于天際良久才漸漸消散,化作漫天星雨灑落。
這是華山派掌門獨有的召集令,方圓十里內的弟子見之必至。
不到一個時辰,華山派弟子便從四面八方陸續(xù)趕來。
高根明最先趕到,緊接著是勞德諾和陸大有。
梁發(fā)、施戴子隨后而至,最后出現的是岳靈珊、陶鈞和英白羅三人。
"大師兄!"岳靈珊一眼看見令狐沖,頓時紅了眼眶。
她飛奔上前抓住令狐沖的衣袖,淚水奪眶而出:"我還以為你..."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是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陸大有和英白羅也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詢問令狐沖的傷勢。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晨光驅散了夜的陰霾。
關于林震南夫婦的后事,岳不群本想將遺體運回華山安葬,但林平之堅持就地入土為安。
"就依平之的意思吧。"岳不群最終讓步。
眾人選了一處背山面水的風水寶地,簡單而莊重地安葬了林氏夫婦。
考慮到令狐沖的傷勢,岳不群決定改走水路。
眾人雇了一艘大船沿河北上,令狐沖躺在艙中靜養(yǎng)。
林平之獨自站在船尾,望著漸行漸遠的河岸出神。
他并非沉浸于喪親之痛,而是在思索未來的路該如何走。
船行數日,抵達豫西地界后,眾人換乘馬車繼續(xù)趕路。
令狐沖的傷勢日漸好轉,蒼白的臉上終于有了血色。
而林平之始終沉默寡言,對師兄弟們的搭話只是簡單應對。
眾人只道他傷心過度,并沒有太過在意。
沒過幾日,眾人便回到了玉女峰下。
遠遠望去,只見寧中則率領著二十余名華山弟子,早已在山門前等候多時。
"師娘!"令狐沖第一個上前行禮,臉上帶著久別重逢的欣喜。
寧中則見到他傷勢好轉,眼中閃過一絲欣慰,隨即又板起臉來:"沖兒,這次又讓你師父擔心了。"雖是責備,語氣卻透著關切。
眾人互相見禮后,便一同上山。
一路上,華山弟子們說說笑笑,氣氛融洽。
唯有林平之沉默地跟在隊伍末尾,目光平靜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到了正氣堂,岳不群命人備好香燭,領著林平之參拜華山派列代祖師的靈位。
香煙裊裊中,林平之恭敬地三跪九叩,隨后向岳不群奉上拜師茶。
"弟子林平之,拜見師父。"他雙手捧茶,躬身行禮。
岳不群接過茶盞,輕啜一口,溫聲道:"從今日起,你便是我華山派第十位入室弟子。望你勤修武藝,恪守門規(guī),光大我華山門楣。"
"弟子謹記師父教誨。"林平之鄭重應下。
拜師禮畢,接下來便是與諸位師兄師姐見禮。
林平之態(tài)度謙遜,禮數周全,給眾人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華山派以入門先后為序,岳不群的入室弟子已有九人,分別是:大師兄令狐沖、二師兄勞德諾、三師兄梁發(fā)、四師兄施戴子、五師兄高根明、六師兄陸大有、七師兄陶鈞、八師兄英白羅、九師兄舒奇。
林平之排行第十,成了眾人中最小的師弟。
然而,岳靈珊卻突然跳了出來,雙手叉腰,嬌聲道:"等等!我才不要當最小的!"
她轉向林平之,杏眼中閃著狡黠的光,"林師弟,你得叫我?guī)熃悖?
眾人聞言,皆忍俊不禁。
岳靈珊是岳不群獨女,雖未正式列入門墻,但平日里大家都依年齡喚她"小師妹"。
此刻見她一本正經地要當師姐,連岳不群都捋須微笑,并未出言反對。
林平之抬眼看了看這個明艷動人的少女,見她一臉倔強,眼中卻滿是期待,便順從地拱手行禮:"師姐。"
這一聲"師姐"叫得岳靈珊心花怒放,她得意地揚起下巴,歡快地拍手道:"聽見沒有?我現在可是師姐了!"
說罷,還特意跑到陸大有面前炫耀,"六猴兒,以后你可不能再叫我小師妹啦!"
陸大有笑嘻嘻地拱手:"是是是,岳師姐。"
眾人見狀,紛紛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