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鬼邀秦嶺的雨，跟潑墨似的。王樹根蹲在自家漏雨的堂屋門檻上，
吧嗒吧嗒抽著旱煙。煙葉是去年剩下的碎末，嗆得他嗓子眼兒直疼，但比心里的憋悶好受點。
媳婦年前跟人跑了，留下個五歲的娃，地里的收成剛夠糊口，
村東頭磚廠的活又被包工頭兒侄子頂了。煙鍋里的火星明滅，
映著他三十出頭卻滿臉褶子的臉。“樹根子，在家不？”門外傳來壓低的喊聲，
帶著一股子土腥味。王樹根瞇眼一看，雨幕里站著個黑黢黢的人影，
是鄰村的“老煙槍”李老三。這老小子年輕時跟著鎮上的“摸金”隊伍混過，后來折了條腿，
才老實下來，但那雙三角眼，總透著股子賊光?！叭?，這大雨天的，您咋來了？
”王樹根起身讓他進屋，順手遞過個豁了口的搪瓷缸子。李老三甩了甩雨衣上的水，
也不客套，接過缸子灌了口涼水，壓低聲音說：“跟你說個來錢的道兒。
村西頭那片亂墳崗子，知道不？”王樹根心里咯噔一下。村西頭是片荒坡，
埋著些無主孤魂和早年間橫死的人，老一輩都說那里“不干凈”，平時沒人敢去。“三伯，
您說那地兒……”“別問那么多！”李老三三角眼一瞪，“我問你，想不想弄點快錢？
聽說前陣子有個收古董的，在那坡上收著個破陶罐，給了二百塊！”他伸出兩根手指，
在王樹根眼前晃了晃，“咱不圖大的，就下去刨刨，指不定能撿著點碎瓷片、老銅錢啥的，
夠你給娃買幾袋奶粉了。”二百塊。王樹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那是他半個月的口糧錢。
可一想到亂墳崗，后脊梁又冒涼氣。他爹生前總說，挖人祖墳要遭報應。“我知道你怕啥，
”李老三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從懷里掏出個油乎乎的黃紙包，
打開來是三炷香和一小疊黃紙錢，“咱按老規矩來，下去前先給‘里頭’的打個招呼，
拿了東西也分他們‘一份’，保準沒事。再說了，我帶著家伙呢！
”他拍了拍背后鼓鼓囊囊的背包，里面傳來金屬碰撞的輕響。雨聲噼里啪啦敲打著屋頂，
娃在里屋哼唧著要喝奶。王樹根咬了咬牙，煙鍋在門檻上磕得山響：“行！三伯，
您說啥時候去？”“就今晚！”李老三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雨越大越好，動靜小，
也沒人撞見?！? 分金定穴后半夜，雨小了些，變成了毛毛細雨。
王樹根跟著李老三深一腳淺一腳地摸向村西頭荒坡。四周漆黑一片，
只有遠處偶爾劃過一道閃電，照亮坡上東倒西歪的墳塋和枯樹，像鬼爪子一樣張牙舞爪。
空氣里彌漫著濕土和腐爛草木的氣味，混雜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腥氣。“記住了，等會兒下去，
少說話，別亂摸?！崩罾先f給他一把銹跡斑斑的洛陽鏟，“看著點我咋做。
”他們在坡中間一處稍微平整的地方停下。這里的墳包大多塌陷了，長滿了齊腰深的蒿草。
李老三掏出個用繩子拴著的銅羅盤，借著手機屏幕微弱的光看了看，
又瞇著眼打量四周的山勢。“看見沒，這坡背靠‘龍脊’，前臨‘虎澗’，是個聚氣的地兒。
”他用洛陽鏟指著遠處模糊的山影，“老輩人說，這種地兒，底下保準有東西。
”王樹根不懂什么“龍脊虎澗”，只覺得頭皮發麻。李老三已經熟練地掄起洛陽鏟，
“噗嗤”一聲扎進土里，再拔出來時，鏟頭帶上來一團濕土。他湊到鼻子前聞了聞，
又捻了捻土的質感?！班?，土色發灰，帶點腥氣，底下有料！”他眼中放光，“來，搭把手，
挖個探坑！”兩人輪流開挖，雨土混雜著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淌?？釉酵谠缴睿?/p>
濕氣越來越重，隱約能聞到一股更濃的土腥味，還夾雜著一絲……腐朽木頭的味道。
“差不多了！”李老三叫停，
用繩子把一個自制的“探燈”——其實就是個手電筒綁在竹竿上——順了下去。
燈光照亮了坑底，只見黑黢黢的泥土中有一塊青灰色的石板，邊角已經風化，
上面似乎刻著什么紋路。“是墓！”李老三壓低聲音，語氣里帶著興奮，“還是個石槨墓，
有點年頭了！”王樹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這輩子第一次離“古墓”這么近。
李老三從背包里掏出一把撬棍和幾枚鐵楔子，小心翼翼地插進石板縫隙。“搭把手，
喊一二三就使勁！”“一、二、三！”隨著一聲悶響，石板被撬開一條縫，
一股濃烈的、混雜著腐朽和某種奇異香味的氣息猛地竄了上來。王樹根沒防備，吸了一口，
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眼前發黑?！翱瓤取@味兒不對勁！”李老三也咳嗽了幾聲，
趕緊掏出兩個用布浸過白酒的簡易口罩，“快戴上！老規矩，開棺前先敬‘主人’。
”他讓王樹根點上三炷香，插在坑邊，又燒了黃紙錢，嘴里念叨著：“地下的老祖宗，
晚輩們討口飯吃，驚擾了您老，莫怪莫怪。等會兒拿了東西，必有重謝……”做完這些，
他才小心翼翼地把石板徹底挪開。探燈照下去，坑底露出一個長寬不過一米的石槨，
槨蓋邊緣雕著模糊的云紋，已經裂開了一道縫。3 棺中玄機“石槨不大，估計是個陪葬墓，
或者是個窮酸書生的墳?！崩罾先亮瞬梁?，眼里的貪婪卻藏不住，
“但只要有件像樣的明器，就夠咱喝一壺了！”他掏出一把更小的撬棍，
慢慢插進槨蓋的裂縫里，示意王樹根搭手。兩人合力，“嘎吱”一聲，槨蓋被撬開了一條縫。
探燈照進去，里面的景象讓兩人都愣住了。石槨里沒有想象中的棺木，
只有一具蜷縮著的干尸，身上穿著破爛的古代服飾，顏色已經發黑。
干尸的雙手緊緊抱著一個巴掌大小的青銅匣子，匣子上銹跡斑斑，卻刻著細密的回紋，
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青光。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干尸的頭部……竟然沒有腦袋！
脖頸處的斷口已經碳化，黑乎乎的一團，看不出是怎么斷的?！拔也?！無頭尸！
”王樹根嚇得差點把探燈扔了，腿肚子直打顫，“三伯，這……這是不是不干凈？
咱還是走吧！”“走啥走！”李老三雖然也臉色發白，但盯著那青銅匣子，眼神跟餓狼似的，
“有沒有腦袋關咱屁事！你看那匣子，鐵定是好東西！”他深吸一口氣，
掏出一副不知從哪弄來的破手套戴上，小心翼翼地伸進石槨，想去拿那匣子。
可他的手剛碰到干尸的胳膊，那干尸抱著匣子的手突然“咔吧”一聲，手指動了一下，
像是抱得更緊了！“我操！”李老三也嚇了一跳，猛地縮回手。兩人盯著石槨里的干尸，
半天沒敢動。雨又下大了，雨點打在坑邊的蒿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像是有人在旁邊走動。“別自己嚇自己，”李老三定了定神，“估計是尸身僵硬，
碰著了而已?！彼麎阎懽樱俅紊焓?，這次用力去掰干尸的手指。干尸的手指異常僵硬，
掰了半天，才松開一根。就在這時，王樹根突然看到，干尸脖頸處的斷口處，
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蠕動！借著探燈的光，他看清了，是幾只指甲蓋大小的黑色蟲子，
正從斷口的腐肉里鉆出來，密密麻麻的，看得人頭皮發麻?！跋x！三伯，有蟲！
”王樹根失聲喊道。李老三也看見了，罵了一聲，趕緊加快動作，終于把青銅匣子搶了出來。
他顧不上多看，塞進自己背包里，又順手在干尸身上摸索了幾下，掏出一枚黑漆漆的玉扳指，
也塞進口袋?！白撸≮s緊走！”他招呼王樹根，準備往上爬。就在這時，
坑外的蒿草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沙沙”聲越來越響，像是有什么大家伙正在靠近。“誰？
！”李老三厲聲喝道，掏出懷里的一把水果刀——這是他唯一的“防身武器”。
王樹根嚇得魂飛魄散，緊緊抓著坑壁的泥土。雨幕中，一個黑影慢慢從蒿草中站了起來，
個頭很高，渾身濕漉漉的，看不清臉，只能看到一雙在黑暗中泛著綠光的眼睛！
4 驚魂夜逃“鬼……鬼啊！”王樹根哪里見過這陣仗，嗷一嗓子就要喊出來，
被李老三一把捂住嘴。“別他媽出聲！”李老三也嚇得臉色慘白，但畢竟見過些世面，
他盯著那黑影，低聲說，“可能是野狗或者狼！”但那黑影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只是用那雙綠光瑩瑩的眼睛盯著他們，渾身散發著一股冰冷的氣息，比這雨夜的寒氣更甚。
突然，那黑影動了！它不是跑，也不是走，而是像一陣風似的“飄”了過來，瞬間到了坑邊。
借著一道閃電，王樹根看清了——那不是動物，而是一個人！一個穿著破爛雨衣，
臉上糊滿了泥和血，頭發糾結在一起的“人”！他的眼睛根本不是綠色，而是瞳孔渙散，
反射著探燈的光！“是……是守墓人？”李老三聲音都在抖。
秦嶺有些地方確實有世代守墓的人家，但眼前這人的樣子，更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
那“守墓人”沒有說話，只是緩緩抬起手，指向坑里的石槨，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響，
像是在質問什么?！按蟾?，誤會，誤會！”李老三趕緊賠笑臉，把剛摸到的玉扳指掏出來，
“我們就是路過，撿點破爛，這就走，這就走！”他想把玉扳指扔過去，手卻抖得厲害。
就在這時，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守墓人”的目光落在了李老三背包上——青銅匣子的一角露了出來，
上面的回紋在閃電下閃了一下。那“守墓人”喉嚨里的怪響突然變得急促，雙眼猛地瞪大，
渙散的瞳孔似乎凝聚起一絲瘋狂的殺意！“他娘的，快跑！”李老三意識到不對勁，
也不管什么玉扳指了，抓起王樹根就往上爬。那“守墓人”發出一聲非人的嘶吼，
猛地撲了過來，枯瘦的手像鷹爪一樣抓向李老三的后背。王樹根眼疾手快，
抄起旁邊的洛陽鏟，朝著那“守墓人”的手就砸了過去?！斑旬敗币宦暎?/p>
洛陽鏟砸在對方手上，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那“守墓人”似乎吃痛，收回了手，
但立刻又撲了上來。李老三已經爬出土坑，回頭一看，王樹根還在下面跟那“守墓人”纏斗，
趕緊喊道：“樹根子，快上來！我拉你！”王樹根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往上爬，
剛抓住李老三的手，那“守墓人”的手就抓住了他的腳踝，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間傳遍全身?！鞍 蓖鯓涓鶓K叫一聲，拼命往上蹬。
李老三咬著牙使勁拽，終于把他拽了上來。兩人顧不上拿工具，連滾帶爬地往坡下跑。身后，
那“守墓人”沒有追上來，只是站在坑邊，用那雙綠光瑩瑩的眼睛死死盯著他們的背影，
喉嚨里發出低沉的、仿佛來自九幽的詛咒般的嘶吼。雨越下越大，兩人連滾帶爬地跑回村子，
渾身是泥，像兩只落湯雞。跑到王樹根家門口，李老三喘著粗氣說：“別……別聲張！
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拍了拍背包，里面的青銅匣子硌得他后背生疼，“等天亮了，
我找路子把這東西賣了，咱哥倆分了錢，各走各的！”王樹根驚魂未定，連連點頭，
推門進了屋。娃還在睡，他渾身癱軟地靠在門上，心臟還在狂跳。剛才那“守墓人”的眼神，
還有石槨里的無頭干尸，像噩夢一樣在他腦子里盤旋。他脫下雨衣，準備去擦把臉，
突然看到自己的腳踝上——剛才被“守墓人”抓住的地方，赫然有五個青黑色的指印，
指印邊緣泛著詭異的紫色，像是被什么毒物蟄了一樣，隱隱作痛。5 毒印詭變第二天，
雨過天晴。王樹根醒來時，頭疼欲裂，腳踝上的指印顏色更深了，變成了紫黑色，
周圍的皮膚也有些紅腫，一碰就鉆心地疼。他心里咯噔一下，不會是中了什么毒吧？
他想去找李老三，可走到門口又猶豫了。昨晚的事太邪乎，他現在有點后怕，
尤其是那個青銅匣子和無頭干尸，還有那個不像人的“守墓人”。他甚至有點后悔，
不該貪那點錢。正猶豫間，李老三來了。他眼睛通紅，眼下帶著黑圈，顯然也沒睡好，
但精神頭不錯，尤其是看到王樹根，三角眼里立刻閃過一絲貪婪。“樹根子，走，
跟我去鎮上！”他壓低聲音說，“我聯系了個‘路子’，能把那匣子出手！”“三伯，
我……我腳疼，去不了?！蓖鯓涓噶酥缸约旱哪_踝，“昨晚好像被那東西抓傷了，有點腫。
”李老三瞥了一眼他的腳踝，皺了皺眉，沒太在意：“小傷而已，抹點草藥就好了。
這事兒耽誤不得，夜長夢多！再說了，錢到手了，你不想給娃買奶粉了？”提到錢，
王樹根心里又動了。他咬了咬牙，心想不管怎樣，先把錢分了，以后再也不干這營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