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皇帝青梅竹馬，感情甚篤。可從我誕下皇子之日起，皇帝看我的眼神便愈發怪異。
他貶我位份，遷居偏宮，更是將我的孩子拱手讓人，任由我在這深宮里被人剝皮拆骨。
走入絕境時，我才知，他能看見光幕。上面說我是個惡毒女配，爭權附勢，喪盡天良。
他將光幕奉為圭臬，卻不留絲毫信任于我這個枕邊人。后來，光幕稱錯看了書草草了事。
而我，早跟著系統離開了。1“貴妃，今日之事你當真全然不知嗎？”蕭緘端坐上首，
孩啼不輟，須得他輕拍安撫。帝王威嚴，擰眉間，似是將我視作囚犯。我跪伏在地，
有些許狼狽，第一時間便是想著反駁。但觸及到蕭緘面前瘋狂閃爍的光幕，
想說的話也全被吞吃入腹。“來了來了，劇情還是這樣嗎？惡毒女配裝可憐說想看孩子，
轉頭就把孩子胳膊掐得青紫，借此污蔑我們女主”“那完了，雖說男主這兩天表現好了點兒，
但涉及太子，他不會真的重罰女主吧！”“啊啊啊啊啊，惡毒女配也是真下得去手，
那可是她的親生兒子啊！”“親生兒子又怎么了，這可是太子，
要是讓她借這件事把孩子抱回去了，那以后不得平步青云了！”“求求你了男主，
一定要相信我們女主啊，孩子她天天帶著，肯定不會做出這種事的啊！”這光幕突如其來，
摻雜著許多拗口言語。但大致語意我又如何能不明白：他們說，孩子胳膊上的青紫是我所為。
而我，誣陷皇后，虐待親子，心思惡毒。蕭緘如今面色陰沉，自然證明，他信了。那我，
又何從辯駁。2我自顧自地站起身，看著光幕上不斷閃爍著的“惡毒”“去死”的字樣，
目露嘲諷：“陛下既然心里已經有答案了，臣妾再說不知又能如何！”“啪——”蕭緘大怒，
那串把玩數年的玉串重重摔在我的腳邊。“來人，鄧貴妃為母不慈，沖撞皇后，降為貴人，
遷居永祥宮禁足！”宮人一擁而上，被我甩開：“臣妾自己會走，陛下既認為我暗害親子，
日后，這鳳儀宮，臣妾自不會再踏足一步！陛下好自為之！”“你……”蕭緘怔在原地，
神色不變，手指卻輕微顫抖。他說不出話來，只能看著我扭頭便走。分明，我才是罪魁禍首。
可我親口說的話，卻讓不安升騰。親子，日后我不會再見，他這個人，我也不會再要。
飄雪的宮道上，盡管話已經說到那種地步，心還是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澀與失望。
腦中那道怪異的聲音再次響起，它問我：“宿主，這次你選擇離開嗎？
”系統是在我生產當日出現的，每次的失望難過，系統便會出來問我一遍。但我，
從未答應過。“系統，你知道蕭緘能看見那光幕，對不對，
所以才一直勸我離開”系統沉默半晌，在我以為它不會回答時，我聽到：“抱歉，宿主，
我不知道那會對你造成影響”是啊，我也以為，什么事情都不會對我和蕭緘產生影響。
是我錯了。直到光幕出現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他已經將從前的種種全都拋卻腦后。所以，
質疑我磋磨我毫無留戀。他忘記了我是怎樣一個人。也忘記了，
他懷中那個胳膊上遍是青紫的孩子，也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親子。他的每一聲啼哭，
我又如何不心痛。今日，不過我思子心切。皇后大度，允我見他一面。可孩子在我懷中哭鬧，
任誰也哄不好。蕭緘便是這時候來的。他剛下早朝，帶著殘留的風霜，
帶著冰天雪地里刺骨的寒意，眼神陰鷙得似乎要將我洞穿。眾目睽睽之下，
他沉著臉撩開孩子的襁褓，手臂上的青紫一覽無余。光幕上說，是我所為，蕭緘便信了。
3不知是不是因為蕭緘的命令，根本沒人想起要往我這里送炭火。寒冬臘月，偏殿久未住人，
更是陰冷得緊。我凍得有些神志不清，只盯著陳舊墻壁上織網的蜘蛛發愣。
“吱呀——”伴著木門的縫隙，蔓延進房間的光掀起陳舊的霉味。星星點點的飛塵中，
裊裊婷婷走出一道倩影。宮人匆忙的腳步在我耳邊響起。暈過去前，
我聽到宮人喊她：“皇后娘娘……”待我轉醒時，只見皇后倚在我的床榻間，
百無聊賴地擺弄護甲。滿室生熱，火盆里的炭不用瞅便知道添得足足的。
縷縷青煙氤氳著晨露的幽香，是從前我與皇后的位份才能用得上的。我看到她嘴角噙著笑，
笑意惡劣又玩味：“看到你如今這副模樣，我竟還有些不忍，
陛下若是能夠將你一下子賜死斬草除根，想必本宮會更好受些”“不過放心，
你在這永祥宮里，不用本宮出手，也不會過得安生”她將眉梢一挑，又裊裊婷婷地走了，
我聽到她得意的聲音：“本宮怎能容許你們這對有情人長長久久呢！
”我不知道皇后對我的敵意何來，但我們天生站在兩個陣營。或是因為蕭緘，或是因為光幕，
我們許是必定要不死不休。皇后決絕的背影與蕭緘如出一轍，我不禁想起了那光幕所言。
她與蕭緘，原是天生一對。這樣一看，果真般配。4永祥宮的主位忻嬪，
是我尚在閨中時便結仇的老對頭了。我如今的位份，恰好低人一頭。不用猜測我便知，
忻嬪一定開心壞了。果不其然，第二日未等我清醒，忻嬪便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來偏殿尋我，
擺足了架勢。宮人一擁而上，將我按倒在地。二十巴掌印在臉上，火辣辣的疼。若是從前，
我怕蕭緘用宮規訓誡，便咽下啞巴虧。如今，卻沒有什么可怕的了。沒人想到我會突然暴起，
朝忻嬪臉上左右開弓，打了幾巴掌，渾身舒爽。“鄧貴人真是好手段，若不是皇后心善，
說你已經知錯，百般勸說朕來看你，竟還不知你在后宮竟是如此跋扈！
”蕭緘的聲音從宮門外傳來，忻嬪捂著臉狀似委屈，眾嬪妃也慌張跪在地上。
我看見光幕又在滾動：“可不是，惡毒女配平常仗著恩寵從來不把這些低位嬪妃放在眼里，
更是對皇后的小跟班忻嬪動輒打罵”“活該最后被忻嬪勒死，支持男主，
現在就把惡毒女配賜死吧！”“是啊，惡毒女配死了就不會有這么多事兒了，
男女主就能和和美美在一起一輩子了！”“陛下若不滿，將我賜死便是！索性，
我鄧家滿門如今也是死的死，傷的傷”但將我賜死，他敢嗎？即便光幕所言不假，他這條命，
是我父親和兄長從千軍萬馬中保下來的。我鄧家滿門上下的恩情，他敢忘嗎？蕭緘神色晦暗，
他在考慮光幕所言的可能性。我看著他沉思的模樣，笑出了聲。
蕭緘滿臉失望地看著我：“你如今，怎么變成了這副模樣？”“來人，鄧貴人以下犯上，
貶為庶人，即日起便遷居冷宮思過！”如今，蕭緘做出任何決定我都不意外了，更別提難過。
我想，大概這些日子里的失望早已刻骨入心。那些起初的酸澀與揪心，
早就引不起絲毫疼痛了。連帶著對蕭緘曾經的那些深情留戀，也如同沉石入海，再不起波瀾。
5“宿主，這次你要選擇離開嗎？”“當然”冷宮燃了大火，但除了我一人外，
再未有任何傷亡。我看著火苗亂竄，將我的身體一點點蠶食。除了怪異，還有些驚訝。
系統的速度太快，甚至于上一秒還在思考，下一秒，我便成了魂靈。許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系統怪異的聲音竟讓我聽出些許俏皮：“我們系統脫離從不拖泥帶水，
多留宿主一刻就代表宿主要多受一刻的苦，所以我們是不會讓宿主掰著指頭數日子的呦！
”系統說，決定離開后，我的肉身便要在世間消散。但它會保我靈魂不散，
直到尋到合適之人的軀體。我飄進鳳儀宮時，帶著蕭緘墨寶的紙張散落，潦草地放在桌上。
逗孩子的玩具也擺放得整齊。皇后偏殿的痕跡，確是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蕭緘懷里還抱著孩子，神色溫柔。想來，光幕并沒有說些對孩子不利的話。我本不想來的，
系統勸我還是來看看事態發展為妙。我的死訊，還是忻嬪帶到蕭緘耳邊的。
我看見蕭緘撫摸著孩子的手微不可察地顫抖起來。抬眼可見的光幕，
在一瞬間亂了套：“惡毒女配終于下線了！”“惡毒女配怎么這么早就下線了？這不對吧！
”“確實不對勁，不過男女主這么甜蜜，惡毒女配早早下線也不是不行啊！”“等等，
咱們是不是來錯頻道了，這好像不是原書啊！”“什么？”光幕靜止了一瞬，
隨后以驚人的速度開始刷新。“我去，我剛發現這是本同人啊！鄧茹原來不是惡毒女配，
她才是女主啊！”倒是蕭緘，在看到光幕上的這話后，罕見的失了態。他看著光幕，
眸色猩紅，嗓音嘶啞道：“你們之前說的，全都是假的嗎？不，
我不信……”6光幕無人應答，全是震驚。“我去，他竟然能看見我們”“怪不得呢，
男主看見我們發的彈幕，真的信了那些壞事都是女主做的，所以女主才死的”“不是，
那是他自己的青梅竹馬啊，她是什么樣的人他都不知道？”“我剛剛看了，
女主是因為被禁足才在失火的時候沒逃出來的，太可憐了”“而且女主還在月子里誒，
白天都被凍成什么樣了！”“哪個時代月子不得好好坐呀，就因為我們幾句話，
他這么折磨女主？這男主真不是人”……“閉嘴，都閉嘴！”蕭緘雙手抱著頭，站立都不穩，
面目猙獰著嘶吼出聲：隨后馬不停蹄地往永祥宮趕，并未來得及再看光幕。“這么說，
男主豈不是一直在誤會女主？”“何止啊，我剛去看了簡介，蕭緘和鄧茹青梅竹馬，
感情深厚，只不過被唐家橫插一腳，才沒成為正妻，不過二人在深宮相互扶持，
最后將皇位禪讓給他們的兒子，出宮去游山玩水了，我記得是個甜文來著，女主就這么死了？
”“補藥啊，誰讓男主坐擁萬里江山，享無邊寂寞了，這到底是懲罰還是獎勵啊，
我們女主那么好，不可能真的死了吧？”盡管這是光幕第一次為我說話，不過，
我也并不對他們抱有好感。這些人，不過因為看錯了書，所以便無端污蔑。到最后，
一句看錯，草草了事，卻不知毀了我的一生。7蕭緘當著皇后的面，對著空氣發了瘋，
一眾宮人的眼神里都透露著一言難盡。但皇后并無任何驚訝的神色，
只在一旁靜靜看著蕭緘發瘋。果真心思難測。“怎么樣宿主，有沒有解氣一點兒？
”我知道系統是好意，沉聲道了謝。但看著蕭緘與彈幕互相推脫，我并不覺得解氣，
只是想笑。但好歹，系統還了我清白。蕭緘顫顫巍巍進了永祥宮，忻嬪臉上還帶著些許諂媚。
蕭緘不信邪，即便是在冷宮見到我的尸體，也仍舊難以接受。但這宮中再無其余傷亡，
死的那個，除了我，還能是誰？蕭緘枯坐在地，滿室焦黑，任誰勸也不愿起。
甚至皇后趕到時，也被他一掌搡落在地：“都是你，如若不是光幕說你是女主，
小茹又怎么會死……還有你……”蕭緘又指向一旁看熱鬧的忻嬪，
頗有一副瘋狗見人便咬的架勢。蕭緘這人，愛時，能給你摘星捧月，不愛時，
卻也能將人碾進塵埃。我又想起那時情緒崩潰，曾質問蕭緘為何突然變了心。可那時，
他眼神憤恨，不加掩飾，如同仇人一般惡狠狠地反問我：“那你呢？你對朕，
可曾有過半點兒真心？”他原是要真心，可我一顆真心捧給他看，他又死活不信。這樣的人，
又配求什么真心！我懶得再理會這宮中紛亂，蕭緘后悔也好，發瘋也罷，終究于事無補。
卻沒看到有條光幕落在蕭緘眼里：“別哭了男主，女主根本沒死……”我出了宮，
望著平日里戒備森嚴的道道宮門，露出解脫的笑。我母親與兄長皆守在邊疆，
我自然是要回去，哪怕，是以陌生的面孔。8我與蕭緘，稱得上青梅竹馬。幼時，
他是不得先帝喜愛的大皇子。我父親駐守邊疆，說來也算個不大不小的官兒。
蕭緘小小年紀便被下令隨大軍去了邊疆歷練。于是，那年回京述職，歸家時，一行便多了他。
說是歷練，實際上是被皇帝驅逐出京，眾人皆知，他與皇位無緣了。
聽到了從宮中傳出的風言風語，年僅八歲的我實在無法想象這種被自己父親驅逐的感受，
只覺得想想都覺得難過。可很意外，回邊疆那日我見到蕭緘，他一副被絞了頭發的姑子模樣。
沒情緒，更看不透。他與我們邊疆小兒不同，在京城養得瘦弱，還白白嫩嫩的。聽我兄長說，
他剛到校場時，一個訓練都完不成，讓他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兄長笑得憨憨的，
卻每次結束后都陪他加練。大家都知道蕭緘是個皇子，即便不得寵被趕來邊疆，
他們也生怕沾上麻煩，平常能不接觸都不接觸。可我一個女兒家便沒什么顧忌了，
總請兄長帶他來府中用飯。后來熟悉了，我爬樹掏鳥，騎馬打獵，他便都要跟著我。
一開始還嫌他煩，不過他不再像個姑子模樣，倒也說得過去。后來才知，每次被爹娘發現，
有他求情，我少挨了好幾頓罵。邊疆那些年，我們一同長大，幾乎從未分離。
我家也因此成了他第二個家。父親傳授他一身武藝，母親體貼他比我更甚，
兄長更是整日與他“廝混”。他曾跪在我爹娘面前許定終生。奈何那年朝臣只言風骨，
先帝一令，不得不開戰。蕭緘作為皇子，鼓舞軍心領兵外戰。我父親一條命，
為他添了功勞簿上不值一提的一筆。我兄長也因此傷了腿，再無建功立業可能。
大墉國力強盛，此戰本不該如此慘重。蕭緘敏銳，察覺到朝中有人勾結外敵。
家中因為父親和兄長之事消沉數日后，蕭緘便一聲不響回了京。后來才知，
那時三皇子為爭儲位，想借此次開戰機會領兵出征，樹立威信。卻不想，
讓遠在邊疆的蕭緘撿了漏。那時，蕭緘初入京城，毫無根基。唯有丞相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條件是，要娶唐家女為妻。皇后名喚唐落袖，出身文人世家，父親便是當時的丞相。
唐丞相有手段，三皇子與太子接連倒臺。蕭緘回京，不過短短三月便榮登高位。登基后，
他便將前因后果都與我分說清楚，自言不求其他，只求與我相伴。
我知道我父親對蕭緘的意義，所以，也體諒他為了復仇不得已的選擇。我選擇入宮。而他，
也如他所言，我享皇貴妃之位，榮寵加身。本以為我們會這樣白頭，直到那光幕的出現。
到如今，只剩黃粱一夢罷了。往事再重提，也無意義。9自我出宮后，光幕便跟在了我身前。
“女主沒死，太好了，我就說我磕的cp不會be的！”“男主那邊都發瘋了，
死活不信女主死了”……光幕上的話照舊不是我愛聽的，但閑暇時，我看著光幕也能解解悶。
只不過關于宮中是非，無非平添煩悶，我權當沒看見。我沒想到這么快能找到肉身，
我成了李大妮。成了邊疆祈鎮一個普通農戶家的孤女。之所以是孤女，
是因為她前兩日剛死了爹娘。她爹娘還在世時，農活，打罵，苛待，便一樣不缺。甚至，
在她爹娘死前，她還偷聽到二人，要將她賣去青樓，只為給她的哥哥湊彩禮。她計劃過逃跑，
也試過反抗，換來的，不過是無休止的打罵。哪怕父母和哥哥意外去世，
她也逃不過被賣身的命運。最后，青樓那些人找來，要帶她走。而她，因為反抗，
死在一個無人問津的小巷里。我看到李大妮身上打罵留下的淤青還沒好。肚子空空如也，
穿得也是尋常百姓家最不入流的粗麻，用破布頭補了又補。她雙手粗糙至龜裂，
就連里面流出的血，也摻雜著黑土與沙礫。李大妮餓了許久，若不是系統幫忙，
只靠她這具身體，保不齊連家都回不去。如今，我的死訊還未傳到邊疆，我不敢貿然回家。
好在如今李家只剩下李大妮一個，我在此住下也沒什么不妥。第二日我去醫館拿藥，
藥房門外有個人倚著，姿態怪異，著實將我嚇了一跳。聽藥房學徒說，這人不相熟，
身上傷得重，但拿不出銀子。但路過的乞兒顯然見不得有人搶地盤。眼見他要挨乞兒拳腳，
我趕忙掏出路上買的餅子，趕走了那幾個乞兒。臨走時，我從他細碎的蓬發中，
瞧見那雙渾濁的眼睛里，蘇醒出碎亮的澄澈。10回家路上，還有些可惜我那餅子，
一時間竟沒注意，他跟著我回了家。還是當晚我看見了光幕：“不是，那個男的想干什么，
竟然跟蹤女主！”“他這渾身是傷的，跟女主半斤八兩吧，難道還有余力搶劫？”“不是，
哪有這樣搶劫的，搶到一半暈在人家門口了？”我看了光幕，警惕地打開門，
果然看見有個人暈倒在門外。“女主快回去吧，俗話說，路邊的男人千萬不能撿，
否則要倒霉的”“樓上的，也不能一棒子打死吧，這男的看起來長得不錯嘛，
女主救回家當個勞力豈不是也美哉！”“話說，長這么好看，竟然在書里沒有戲份嗎？
”……借著昏暗的月光，我看清了那人的長相。如光幕所說，即便臉上布滿了灰塵，
也能看出其風姿。但我也不會因此放松警惕，索性將門關上。卻沒想到，第二日醒來，
竟看見這人在吃我昨夜倒掉的藥渣。“喂，干嘛呢？”聽見聲音，他有些慌張，
嘴笨到只能指著藥渣說：“你不要的……”估摸著也是因為沒錢買藥，見我孤身一人，
這才跟來的。冬日天寒，想起死前那股陰冷寒意，我有些心軟，便分了他間屋。“事先說好，
傷好后須得給我做勞力，冬日便砍柴，春日便種地，
總之是不能當吃干飯的”少年約莫十七八歲，一雙眼睛生得澄澈，我說什么都點頭。
跟我進了屋后，眨眼看我，如同蒙塵明珠，眼眸流轉，如同我尚在家中時養的那只貍奴。
我留空間給他清洗一番，出門時，他一瘸一拐，笑得憨傻。我問他姓名，他說，他忘了。
我想，許是失憶了。“姑娘給我一口飯吃，
便一同將名字取了便好”想起昨日晚上見他時的場景，我決定喚他夜酒。寒夜客來茶當酒，
應景。夜酒的傷勢比我重，安置下來的第一天，便發了熱。為了防止他“香消玉殞”，
我不得不貢獻出李家僅有的兩條棉被。麻布在他頭上敷了一夜，終于在天光大亮之際才好全。
夜酒鄭重地向我道了謝，但我有些疑心這人是來折磨我的。擺擺手回房間補覺去了。
11夜酒傷還未好全，人卻勤快。我做飯，他燒火，我嗑瓜子，他便掃地，我吃糕點，
他便跑腿。有人見我失了親人不久，家中便多了個男人，到我面前來嚼過舌根。
夜酒嘴皮子利索，饒是尚在將軍府的我，也要甘拜下風。他罵人并不粗鄙，那人體胖，
便說他心眼表里不一，小得可憐，將人氣得說不出話來。有時我真懷疑，
初見時那個連話都說不清楚的人，與他不是一個人。甚至于在李大妮記憶中冷漠刻薄的鄰里，
也因為他偶爾幫忙，會送來些吃食。引得我一陣驚嘆。說來也怪，這巷內鄰里并不親熱，
確切來說，是與李大妮不太親熱。我在家住了好幾日，可從未有鄰居登過我家門。
甚至就靠這樣，我還沒想好謀生手段，他還拿上了第一筆“束脩”。教的，
是巷尾的周家小兒。周家在整條巷子里最富裕，出手闊綽，當然，也比其他人家更重規矩。
周圍人都議論過，說周家搬遷之前，說不準是個什么貴人。當然，都是普通百姓，
大家都是圖一個樂呵，沒人當真。周家有一兒一女。夜酒這人雖失了憶，但面皮卻實在可觀。
周家那女兒周琳，見他第一眼眼睛都直了，死活要請他去家里坐坐。這一聊，
周父竟發現夜酒學識不錯。當即拍板要夜酒教家中的兒子開蒙。我嘖嘖稱奇，還曾問過夜酒，
有沒有后悔登我家門。夜酒學著我的樣子剝著花生，看著我咧嘴一笑，搖頭道：“去了周家，
上哪兒去尋我這么自在的生活，千金難買自由身！”我深以為然。他拿了錢的第一日，
用飯時便殷勤地遞出新買的手膏。看著我皸裂的雙手，我不由得心下一暖。后來，
每日拿了銀子，自己留一部分買個零嘴，其余便乖乖交到我手上。說來也有趣，
我還從未見過這般年紀的人，竟和我有這同樣的愛好。每日不是瓜子花生便是桂花酥的。
有時吃多了積食，一同將飯食忘記了，他還會裝模作樣說教兩句。不過我不聽，
他也不以身作則，便總是作罷。12夜酒當了周家小兒一月先生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