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濃煙像一條條有生命的巨蟒,在皇冠假日酒店七樓的走廊里肆意游走。
程巖能感覺到汗水順著他的脊背往下淌,浸濕了防火服的內襯。
他調整了一下防毒面具的位置,確保密封性良好,然后舉起消防斧,
第三次劈向703號房門。"再加把勁!"隊友張浩的聲音從對講機里傳來,
伴隨著電流的嘶嘶聲,"火勢正在向七樓蔓延,你們還有不到五分鐘時間!"程巖咬緊牙關,
虎口傳來的疼痛已經變得麻木。他深吸一口氣,氧氣罐里的壓縮空氣帶著金屬的味道。
就在斧頭第四次落下時,他聽到了房間里傳來的聲音——玻璃碎裂的脆響,
緊接著是一個女人的尖叫。那個他聽了兩年的聲音。"破拆成功!
"程巖對著肩頭的對講機喊道,聲音因為面具的阻隔而顯得沉悶。
他用肩膀撞向已經變形的門框,木屑和灰塵在空氣中飛舞。時間在那一刻變得粘稠而緩慢,
仿佛電影里的慢鏡頭。程巖的視線穿過彌漫的煙霧,
看清了房間內的景象:蘇媛赤腳站在滿地玫瑰花瓣中,
香檳色的真絲睡裙一側肩帶滑落到肘間,露出她白皙的肩膀。
她身后的King Size大床上,
一個陌生男人正手忙腳亂地用酒店的白浴巾裹住下半身。
床頭柜上擺著一個吃了一半的生日蛋糕,奶油寫著的"25歲快樂"已經融化變形,
像是一幅被雨水打濕的水彩畫。
程巖的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在那個男人的左手上——無名指根部有一圈明顯的戒痕。
而就在今天早上,蘇媛還抱怨他從來不記得他們的紀念日。
"巖哥..."蘇媛的嘴唇顫抖著,精心燙卷的發梢沾著香檳的泡沫,
在火光的映照下閃著詭異的光。她的眼睛瞪得很大,
里面混雜著驚恐、羞愧和某種程巖讀不懂的情緒。
對講機突然爆出一陣刺耳的電流雜音:"七層火勢蔓延!703是否確認人員?重復,
703是否確認人員?"程巖的呼吸變得急促,防毒面具的視窗上迅速蒙上一層白霧。
箱保鮮盒里的那枚求婚戒指——用他半年的積蓄買的;想起蘇媛上周纏著他要的蒂芙尼項鏈,
說辦公室的小姐妹都有;想起日歷上被紅筆圈出來的今天,本該是他們去民政局領證的日子。
"消防員!立即撤離!"程巖機械地執行著標準流程,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他伸手拽住蘇媛的手腕,觸感冰涼而滑膩,比訓練時用的假人還要不真實。
她的身體比想象中沉重,
左腳踝上一個新紋的海豚圖案在煙霧中若隱若現——和程巖鎖骨下的消防斧紋身是一對的,
上個月他們一起紋的。就在他們即將沖出房門的瞬間,
走廊的天花板突然砸下一截燃燒的龍骨。程巖幾乎是本能地轉身,用背部擋住了飛濺的火星。
他感覺到防火服發出焦糊的氣味,背部的皮膚傳來灼熱的刺痛。"帶她走!
"程巖把蘇媛推向接應的隊友張浩,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從水下傳來,
"七樓西北角還有一名被困人員!""程巖!"蘇媛突然掙脫張浩的手,
抓住他的氧氣罐帶子,精心修剪的美甲上的碎鉆刮擦出刺耳的聲響,
"你知道我為什么選今天嗎?因為去年生日你也去救火了!你說過今年一定陪我過生日的!
"濃煙中,程巖看見那個男人正試圖從窗口爬出,動作笨拙而慌亂。防毒面具里,
咸澀的液體流進他的嘴角,分不清是汗水還是別的什么。他一根一根掰開蘇媛的手指,
沖回火場的動作比平時訓練時還要標準,還要完美。浴室的門被熱氣膨脹得無法打開。
程巖用斧頭劈開磨砂玻璃,發現那個男人正用濕毛巾捂住口鼻,蜷縮在浴缸里。更諷刺的是,
他的手機屏幕還亮著——停留在和蘇媛的聊天界面,
最新消息是二十分鐘前發出的:"他今晚值班,老地方見。""兄弟,冷靜。
"男人居然還能笑得出來,舉起手機晃了晃,屏幕的光在他油膩的臉上投下詭異的藍光,
"她備注你是'長期飯票',挺貼切啊?要不要看看其他聊天記錄?
"程巖的拳頭在消防斧柄上收緊,指節發出咔咔的響聲。他的視線模糊了一瞬,
耳邊仿佛響起上個月蘇媛撒嬌的聲音:"巖哥,我們單位小王她男朋友送了她一個LV,
你說我要不要也..."就在這時,整面外墻玻璃轟然炸裂。程巖只來得及撲向那個男人,
用身體護住他,同時感覺到無數玻璃碎片像冰雹一樣砸在他的防火服上。
熱浪從破碎的窗口涌入,瞬間將浴室變成了一個烤箱。"氧氣不足!立即撤離!
"對講機里傳來隊長急促的指令。程巖拽起那個男人,
卻發現他的小腿被倒塌的置物架壓住了。男人臉上的笑容終于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真實的恐懼:"別丟下我!求你了!我有錢,我可以給你錢!
"程巖的視線落在男人手腕上的百達翡麗手表上——真正的奢侈品,
不是他這種工薪階層能負擔得起的。他突然明白了蘇媛眼中那種他讀不懂的情緒是什么。
是選擇。"閉嘴,抓緊我。"程巖啞著嗓子說,用消防斧撬開置物架。
他的手臂肌肉因過度用力而顫抖,防火服內的溫度已經高得難以忍受。
當他們終于跌跌撞撞地沖出浴室時,整個房間已經變成了火海。程巖拖著那個男人穿過濃煙,
突然注意到床頭柜的抽屜半開著,
里面露出一個熟悉的藍色絲絨盒子——和他藏在冰箱里的一模一樣。男人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突然發出一聲刺耳的笑:"哦,那個啊...她昨晚就發現了。說你的品味太土,
配不上她新認識的朋友圈..."程巖的眼前一片血紅。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男人拖到安全通道的,也不記得是怎么下的六層樓梯。
當他終于沖出酒店大門,將傷員交給醫療隊時,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張浩幫他取下已經發燙的防毒面具,
露出他滿是汗水和煙灰的臉:"703的女的非要等你出來,被醫療隊強行送走了。
她一直在哭,說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樣'..."程巖抬起手,
發現自己的手掌被消防斧磨出了血。他想起第一次見到蘇媛的場景——那也是一場火災,
她作為被困者被他救出,眼睛里盛滿了崇拜和感激。"程巖!七樓還有沒有人?
"隊長的喊聲把他拉回現實。程巖望向七樓那扇已經全部被火焰吞噬的窗戶,
緩緩搖頭:"確認清場,七樓無人。"他站起身,防火服上的反光條在火光中閃閃發亮。
救護車的藍光打在他臉上,與遠處的火光交織在一起,像是兩場同時燃燒的大火。
第二章程巖站在醫院走廊的窗邊,透過玻璃望著外面已經陷入黑暗的世界。
他的防火服已經脫下,換上了隊里備用的黑色T恤和工裝褲,
但身上仍殘留著煙熏火燎的氣味,像是這場火災已經滲進了他的皮膚里。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里的手機,鎖屏還是昨天蘇媛笑著靠在他肩上的合照。
冰箱深處那個藍色絲絨盒子里的戒指,
本該在今天傍晚被鄭重取出——他計劃帶蘇媛去他們常去的那家小餐館,在燭光下單膝跪地,
問她愿不愿意成為他的妻子??涩F在,戒指還在,而誓言已經燒成了灰。
"巖哥……"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一絲顫抖。程巖沒有立刻回頭,
只是微微繃緊了肩膀。他能感覺到蘇媛走近的腳步聲,輕巧而猶豫,就像他們第一次約會時,
她踩著高跟鞋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怕踩到水坑弄臟新買的鞋子。"你沒事吧?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動什么。程巖終于轉過身,目光落在她身上。蘇媛的臉色蒼白,
頭發凌亂地披散著,身上套著一件醫院的病號服,寬大的袖口露出她纖細的手腕。
她的左腳踝上,那只小小的海豚紋身若隱若現——那是他們上個月一起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