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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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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雨夜巴黎,凝固的身影巴黎的雨,總是帶著一種陳舊的浪漫,

像一首被反復吟唱卻依然潮濕的詩。雨絲斜織,在昏黃的路燈光暈里拉出細長的銀線,

敲打著咖啡館“流逝的時光”那扇蒙著霧氣的落地窗。窗內,溫暖的光暈和咖啡的醇香,

勉強抵御著深秋的寒意。艾琳縮在靠窗的卡座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溫熱的馬克杯杯壁。

三十歲的她,眉宇間沉淀著歲月賦予的沉靜,卻也殘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倦怠。

畫展籌備的壓力像一塊無形的石頭壓在胸口,讓她選擇在雨夜逃離畫室,

躲進這間她偶然發現、名字卻莫名擊中她的咖啡館。窗外,

塞納河對岸的巴黎圣母院在雨幕中只剩下一個朦朧的、哥特式的剪影,

如同她記憶中某些同樣模糊卻沉重的片段。她小啜了一口拿鐵,奶泡在唇邊留下淺淺的印記。

目光漫無目的地掃過店內:低聲交談的情侶,獨自閱讀的老人,

對著筆記本電腦眉頭緊鎖的年輕人……生活的碎片在這溫暖的方寸之間流淌。然后,

她的視線像被無形的磁石吸引,猝然釘在了咖啡館最深處,靠近角落鋼琴的那個位置。

一個背影。一個穿著深灰色羊毛大衣,肩膀寬闊而略顯單薄的男性背影。他微微低著頭,

似乎在專注地看著手中的東西,又或許只是在出神。燈光從他斜上方灑落,

勾勒出他后頸清晰的線條,還有那幾縷隨意垂落、帶著熟悉弧度的深棕色頭發。時間,

在那一秒驟然凝滯。艾琳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開,

血液在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急速退潮,留下刺骨的寒意和擂鼓般的巨響。

她幾乎能聽到自己血液奔涌的聲音,蓋過了咖啡館里輕柔的爵士樂和雨點的敲擊。

“不可能……” 她無聲地翕動著嘴唇,指尖冰涼,幾乎要握不住手中的杯子。

那個背影……太像了。像得讓她呼吸都變得困難。像得讓她塵封十年的記憶匣子,

被一股蠻橫的力量猛地撞開,灰塵彌漫。阿哲。這個名字像一顆滾燙的炭火,

猝不及防地燙在她的心尖上。那個她曾以為早已被時間埋葬,

只在午夜夢回或畫布上失控的筆觸中才會偶然浮現的名字。那個十年前,

在畢業季的喧囂與淚水中,因一場陰差陽錯的巨大誤會而決絕分開的初戀男友。

艾琳猛地低下頭,視線慌亂地落在咖啡杯深棕色的液體里,

仿佛那能吞噬掉她此刻的震驚與狼狽。她強迫自己深呼吸,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

帶來一絲虛假的清醒。“冷靜,艾琳,冷靜!巴黎有幾百萬人,

背影相似的人太多了……一定是看錯了。十年了,他怎么可能在這里?又怎么可能這么巧?

” 她拼命地告訴自己,試圖用理智筑起堤壩,阻擋洶涌而來的情感洪流。

可那堤壩是如此脆弱。那個背影的姿態,那微微傾斜的角度,

甚至他放在桌面上那修長手指的輪廓……都帶著一種刻入骨髓的熟悉感,讓她無法輕易否定。

她鼓起勇氣,再次抬起頭,目光如同受驚的小鹿,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投向那個角落。

這一次,她看得更仔細一些。他側對著她,鼻梁的線條依然挺拔,下頜線緊繃著,

帶著一種她記憶中不曾有過的、被時光打磨過的冷硬。他面前的桌上,

除了一杯幾乎沒動過的黑咖啡,似乎還放著一個……小小的、紅色的東西?距離有些遠,

雨聲和室內的光線干擾著視線,她看不真切。但那抹紅色,在昏暗中顯得格外刺眼,

像一點凝固的血,也像一個遙遠的信號。記憶的碎片,不受控制地開始閃回,

帶著舊照片特有的泛黃光澤和微微的刺痛感:一:校園的畫室午后: 陽光透過高大的窗戶,

灑在飛舞的塵埃上。年輕的阿哲安靜地坐在角落,給她當素描模特。她畫他的側臉,

他則偷偷地、帶著笑意地看著她專注的樣子??諝庵袕浡晒澯秃完柟獾奈兜?。

他忽然遞給她一張折得方方正正的紅紙:“喏,給你的小船。希望它能載著你的夢想漂很遠。

” 那是一只折得很精致的紅色小紙船。二:爭吵的雨夜: 也是這樣的雨夜,但不是巴黎,

而是他們大學所在的城市。她在宿舍樓下,

看到他宿舍窗口映出另一個女孩親密靠近的身影(后來才知道那是他發燒,

同班女生幫忙送藥)。緊接著,她收到了一個匿名的、充滿惡意挑撥的郵件,

里面是幾張角度曖昧的照片和詆毀阿哲人品的話語。年輕氣盛,驕傲又敏感,

信任在那一刻轟然崩塌。她甚至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只發了一條冰冷決絕的短信,

然后刪除了他所有的聯系方式。他打來的無數電話,她都沒有接。最后一次,

他站在她宿舍樓下淋了一夜的雨,她狠心拉上了窗簾……那抹在雨中模糊的、絕望的身影,

和此刻咖啡館角落里那個凝固的剪影,在艾琳的腦海中詭異地重疊。

三:撕裂的紙船: 分手后,她把他送的所有東西都還了回去,

包括那只被她珍藏的紅色紙船。她記得自己把它撕碎,扔進了垃圾桶。碎片像紅色的淚滴。

那一幕,成為她記憶中關于“結束”最尖銳的意象?;貞泿淼耐闯绱饲逦?,

像一把鈍刀在心臟上反復切割。艾琳的手指緊緊攥住了桌布邊緣,指節泛白。十年了,

她以為自己早已愈合。她努力畫畫,在異國他鄉站穩腳跟,試圖用新的生活覆蓋舊的傷痕。

可這個猝不及防的、酷似他的背影,卻輕易地撕裂了時間精心編織的偽裝,

露出了底下依舊鮮活的、未曾真正結痂的傷口。那傷口里,混雜著愧疚(當年是否太過武斷?

)、未解的疑問(真相到底是什么?)、以及一種被歲月深埋卻從未消失的、復雜的思念。

咖啡館里的溫度似乎驟然升高,又似乎降到了冰點。爵士樂變得遙遠而模糊,

雨聲則無限放大,如同敲打在她緊繃的神經上。她能聞到咖啡的焦香,

能嘗到自己唇齒間殘留的苦澀,能感受到掌心滲出的冷汗。那個角落的身影,

仿佛一個巨大的黑洞,吸走了她所有的感官和思緒?!笆撬麊??如果不是,

為什么心臟會跳得如此瘋狂?如果是他……他這些年過得好嗎?還記得我嗎?他……恨我嗎?

”“如果現在走過去,叫出他的名字,會怎樣?是久別重逢的戲劇性場面,

還是更深的尷尬與難堪?十年了,我們早已不是當初的彼此。”“或許……他只是個陌生人?

一個背影相似的陌生人。我這樣貿然過去,豈不是很可笑?

”內心的掙扎如同兩股洶涌的暗流,在她腦海中激烈地撕扯、碰撞。一個聲音在吶喊:過去!

確認!解開十年的心結! 另一個聲音則在警告:別動!保護自己!過去已經過去,

何必再掀波瀾?她的身體僵硬地坐在原地,像一尊被施了魔法的雕像。

目光卻死死地鎖在那個深灰色的背影上,帶著一種近乎貪婪的探尋和無法言喻的恐懼。

每一次他輕微的移動——端起咖啡杯,手指無意識地敲擊桌面——都讓她心頭一緊。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長成一個世紀。窗外的雨似乎更急了,

在玻璃上肆意流淌,模糊了外面的世界,也模糊了她眼中的景象。那抹小小的紅色,

依舊固執地停留在她的視野邊緣,像一個無聲的召喚,又像一個危險的警告。

艾琳的指尖深深掐進了掌心,疼痛帶來一絲虛幻的清醒。去,還是不去?認,還是不認?

這個決定,像一塊巨石,沉沉地壓在她靈魂的天平上。而此刻,天平在劇烈的搖擺中,

尚未塵埃落定。她就這樣被困在回憶與現實、勇氣與怯懦的夾縫中,

在這個巴黎的雨夜咖啡館里,與一個可能是幻影、也可能是宿命的背影,

進行著一場無聲而驚心動魄的對峙。第二部分:咫尺天涯,無聲的戰場艾琳的身體依舊僵硬,

像被釘在了卡座的軟墊上。每一次試圖移開視線都宣告失敗,

那個深灰色的背影如同一個強大的引力場,牢牢吸附著她所有的感官和混亂的思緒。

心跳的轟鳴在耳膜內震蕩,幾乎蓋過了雨聲和咖啡館里低沉的背景音。

“是他……真的是他……” 當那個背影的主人微微側過臉,抬手輕揉了一下眉心時,

艾琳腦中最后一絲自欺欺人的僥幸被徹底粉碎。那個動作——食指和中指并攏,

指關節輕輕按壓眉心中央——是阿哲思考或疲憊時特有的小習慣。十年了,

連他自己可能都未曾留意,這個細微的印記卻如同烙印,清晰地刻在她的記憶里,

此刻在昏黃的光線下重現。確認的瞬間,并非釋然,而是更深的窒息感。

一股混雜著巨大震驚、尖銳疼痛和莫名慌亂的洪流將她淹沒。她猛地低下頭,大口喘氣,

仿佛剛從深水中掙扎出來??Х缺锏囊后w因她手指的顫抖而泛起細密的漣漪。

“他怎么會在這里?在巴黎?在這個叫‘流逝的時光’的咖啡館?” 疑問像沸騰的氣泡,

在她混亂的腦海中炸開。命運的安排?還是殘忍的玩笑?她曾無數次想象過重逢的場景,

在臆想的舞臺上排練過各種臺詞和表情,或冷漠,或釋然,或帶著勝利者的姿態。

但從未想過,會是在這樣一個毫無防備的雨夜,在異國他鄉的角落,

以如此猝不及防、近乎狼狽的方式?;貞浀拈W回更加洶涌,

帶著潮濕的雨氣:一:撕碎的紙船,

冰冷的短信: 她清晰地記起自己發出那條分手短信時的冰冷決絕,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凌。記起將那只承載著最初甜蜜和夢想的紅色紙船撕成碎片時,

指尖傳來的、仿佛撕裂自己心臟般的痛感。記起阿哲在宿舍樓下淋著大雨,

一遍遍撥打她已被關機的電話,那模糊的、被雨水沖刷得近乎絕望的身影。

她當時躲在窗簾后,身體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驕傲和憤怒支撐著她不倒下,

卻也隔絕了她看清真相的最后可能。

二:匿名郵件的陰影: 那些匿名郵件里的照片——阿哲和一個女孩在宿舍窗邊靠得很近,

女孩的手似乎搭在他肩上——此刻在記憶中異常清晰。還有那些惡毒的文字,

指控阿哲如何利用她的感情,如何在背后嘲笑她的天真……當年這些信息如同淬毒的匕首,

瞬間摧毀了她所有的信任。十年后的今天,在異國雨夜重逢的沖擊下,

一個遲來的、冰冷的疑問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現:那些郵件,是誰發的?那些照片,

真的是事實的全部嗎? 當年被憤怒和悲傷沖昏頭腦的她,從未深究過來源。

三:空白的十年: 分手后,她切斷了所有共同朋友的聯系,

逃也似地離開了那座充滿回憶的城市,遠赴法國求學。

她將所有的精力、痛苦和未解的思念都傾注在畫布上。

她的畫作開始帶有一種獨特的、撕裂般的憂郁和生命力,逐漸在巴黎的藝術圈嶄露頭角。

她以為自己成功了,以為自己用新的生活和藝術成就覆蓋了舊的傷痕??纱丝?,

那個背影的存在,像一個無情的嘲諷,揭示了她精心構建的堡壘是何等脆弱——十年光陰,

并未真正撫平那場誤會帶來的深壑。“要過去嗎?” 這個念頭再次尖銳地刺入腦海,

比之前更加具體,也更加沉重。

過去的理由:一:解開十年的心結: 這是最強烈、也最隱秘的渴望。

那場誤會像一個化膿的舊傷,看似愈合,實則內里從未停止腐爛。她需要知道真相,

哪怕真相可能更加殘酷。她需要為當年那個武斷、狠心的自己尋找一個答案,或者說,

一個救贖的機會。二:無法抑制的思念: 盡管不愿承認,但那個身影的出現,

瞬間喚醒了她深埋心底、從未真正熄滅的情感余燼。十年里,她畫過無數張側臉的輪廓,

畫過無數個雨夜的場景,畫過被撕裂的紅色……潛意識里,都在勾勒他的影子。

三:命運的巧合: 在偌大的巴黎,在這樣特定的雨夜,走進這間名字如此契合的咖啡館,

遇見他……這難道不是某種難以言喻的指引?

退縮的理由:一:巨大的恐懼: 恐懼面對可能的怨恨。她當年的決絕,

對他造成的傷害是毋庸置疑的。他恨她嗎?這份恨意,是否足以摧毀任何試圖和解的可能?

恐懼得知真相后的結果——如果當年真的是自己錯了呢?如果那些郵件是惡意構陷呢?

她該如何面對自己這十年背負的愧疚和因此錯過的可能?二:物是人非的隔閡: 十年,

足以改變一切。眼前的阿哲,穿著質地考究的深灰色大衣,氣質沉靜而略帶疏離,

早已不是記憶中那個在畫室陽光下、帶著青澀笑容遞給她紙船的大男孩。

他們各自經歷了怎樣的人生?早已是兩條平行線,強行相交,除了尷尬和更深的失落,

還能剩下什么?三:自我保護的本能: 走過去,

意味著將自己暴露在巨大的不確定性和可能的情感風暴中。

她好不容易在巴黎建立起的、帶著藝術光環的平靜生活(即使這平靜下暗流涌動),

會不會因此分崩離析?艾琳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投向那個角落。這一次,

她注意到他放在桌面上那個小小的紅色物體——那似乎不是別的,

正是一只折得異常精致、棱角分明的紅色紙船!和她記憶中那只一模一樣!

只是它安靜地躺在他的咖啡杯旁,像一個沉默的證物,更像一個穿越時空而來的幽靈。

這個發現像一道驚雷劈中了她!“他……他還留著?或者……這是他新折的?

” 無論是哪種可能,都讓她心神劇震。如果他留著,意味著什么?如果他新折的,

又意味著什么?是在懷念?還是在憑吊?那抹紅色,此刻在她眼中不再是模糊的點,

而是凝聚了十年光陰重量和無數疑問的焦點??Х瑞^里的鋼琴師不知何時坐下,

指尖流淌出一段舒緩而略帶憂傷的旋律,是德彪西的《月光》。琴音如水,

流淌在溫暖的空氣中,卻讓艾琳感到一種刺骨的寒冷。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些,但夜色更濃了,

窗玻璃上凝結的水珠滑落,留下蜿蜒的痕跡,如同無聲的淚水。內心的天平在劇烈搖擺后,

似乎出現了微妙的傾斜。那只紅色的紙船,像一個無聲的召喚,

點燃了她心底一絲微弱的、幾乎被恐懼淹沒的勇氣。也許……也許命運把她帶到這里,

就是為了這一刻?為了讓她彌補當年那個倉促的、錯誤的“結束”?她深吸一口氣,

冰冷的空氣似乎讓混亂的頭腦清醒了一瞬。她開始緩慢地、極其艱難地移動身體。

先是手指松開了緊攥的桌布,留下深深的褶皺。然后是手臂,

然后是肩膀……她像一個生銹的機械,一點點地從卡座的禁錮中掙脫出來。心跳依然如擂鼓,

雙腿有些發軟。她拿起自己那杯早已涼透的拿鐵,

仿佛它能給予她一點微不足道的支撐或借口。一步,兩步……她繞過幾張桌子,

走向那個角落。每一步都踩在回憶的碎片上,發出只有她自己能聽見的、刺耳的聲響。

距離在縮短。

他身上傳來的、淡淡的、混合著冷雨和某種清冽木質香調的氣息——一種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終于,她站定在那個深灰色背影的斜后方,近得能看清他大衣纖維的紋理,

能感受到他身體散發出的微弱的體溫。時間仿佛再次凝固。

咖啡館里的音樂、交談聲、雨聲都退得很遠很遠,

只剩下她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和血液奔涌的聲音。她張了張嘴,

喉嚨卻干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那個在心底默念了無數遍的名字,此刻重如千鈞。就在這時,

他似乎察覺到了身后異樣的凝視,身體微微一頓,然后,極其緩慢地轉過了頭。

燈光清晰地映照出他的臉。十年時光在他臉上留下了痕跡:眼角有了細微的紋路,

下頜線更加分明,褪去了少年的青澀,沉淀出一種沉穩和內斂的銳利。他的眼神深邃,

帶著一絲被打擾的疑惑,但當他的目光聚焦在艾琳臉上時,那疑惑瞬間凝固,

繼而轉變為一種難以置信的震驚,瞳孔深處仿佛有某種塵封已久的東西轟然碎裂開來。

四目相對??諝夥路鸨怀榭铡0涨逦乜吹剑詈稚难垌?,

倒映著自己蒼白而驚惶的臉?!鞍ⅰ?她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卻干澀得只吐出一個破碎的音節。他看著她,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么,

卻又被巨大的沖擊堵住。震驚過后,那深邃的眼眸中,翻涌起極其復雜的光芒——是驚愕?

是痛楚?是久遠的記憶被強行喚醒的茫然?還是……一絲艾琳不敢深究的、極其微弱的光亮?

時間在兩人無聲的對視中流淌,每一秒都充滿張力??Х瑞^的喧囂似乎又隱隱傳來,

卻更襯托出這個角落的絕對寂靜。鋼琴曲的旋律變得格外清晰,

每一個音符都敲打在緊繃的神經上。艾琳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她看到了他眼中的風暴,

也看到了他放在桌面上的、那只小小的、刺眼的紅色紙船。她等待著他的反應——一個名字,

一個質問,一個轉身,或者……一句簡單的“好久不見”?她的指尖冰涼,

卻死死握著那杯冰冷的咖啡,仿佛那是她與這個失控的現實之間唯一的、脆弱的連接點。

第三部分:破碎的咖啡與塵封的紙船時間在兩人凝固的對視中失去了意義。

艾琳的世界縮小到只剩下那雙深褐色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的驚濤駭浪幾乎將她吞噬。

她聽到自己破碎的呼喚:“阿……” 尾音消散在凝固的空氣里,像投入深潭的石子,

只激起一圈無聲的漣漪?!鞍??” 他終于開口了,聲音低沉沙啞,

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試探,仿佛在確認一個塵封已久的、只存在于夢境或幻覺中的名字。

那熟悉的聲線,在十年光陰的打磨下,少了幾分清澈,多了幾分被歲月浸染的磁性,

卻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艾琳心中最深處的鎖?!笆恰俏摇!?艾琳的聲音細若蚊吶,

帶著她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她感到一陣眩暈,手中那杯冰冷的咖啡杯成了她唯一的支撐點,

指尖用力到發白。阿哲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帶著一種近乎貪婪的審視,

仿佛要將十年缺失的時光在這一刻全部補回。他看到了她褪去了少女的青澀,

沉淀出畫家的沉靜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看到了她眼角細微的紋路,

那是時光和思索留下的印記;也看到了她眼中和自己如出一轍的巨大震驚、慌亂,

以及……深埋的痛楚。他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放在桌面上的手無意識地收攏,

握緊了那只小小的紅色紙船,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這個細微的動作刺痛了艾琳的眼睛。

“坐……坐吧?” 他艱難地吐出邀請,聲音依舊干澀,指了指對面的空椅。

他的動作帶著一種刻意的、努力維持的鎮定,但眼神深處的波瀾卻出賣了他內心的驚濤駭浪。

艾琳像是被無形的線牽引著,僵硬地拉開椅子坐下。皮質座椅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在這片詭異的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她將那杯涼透的拿鐵放在桌上,杯底與木質桌面碰撞,

發出一聲輕響。兩人之間,隔著一張小小的圓桌,

卻仿佛隔著十年的光陰和一道深不見底的鴻溝。那只紅色的紙船,就靜靜地躺在阿哲手邊,

像一個沉默而尖銳的焦點。沉默再次蔓延,比之前更加沉重。

鋼琴曲《月光》流淌著清冷的旋律,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又大了起來,敲打著玻璃,

如同密集的心跳??Х瑞^里其他的聲音都成了遙遠的背景音?!澳恪趺磿诎屠瑁?/p>

” 阿哲率先打破了沉默,問題問得有些生硬,更像是一種打破尷尬的本能。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咖啡杯上,沒有直視她的眼睛。“我在這里畫畫?!?艾琳低聲回答,

聲音依舊緊繃,“住……住了幾年了。你呢?” 她鼓起勇氣抬起眼,看向他。

他穿著剪裁得體的深灰色西裝,里面是簡單的白色襯衫,領口解開了一顆扣子。

他看起來……很成功,也很遙遠。“工作。” 他的回答簡潔,目光短暫地與她對視,

又迅速移開,落在窗外的雨幕上,“剛好來出差。” 他端起自己那杯幾乎沒動過的黑咖啡,

抿了一口,動作帶著一種刻意的流暢,試圖掩飾內心的不平靜。

“出差……” 艾琳喃喃重復,心頭掠過一絲說不清是失望還是釋然的情緒。原來只是巧合,

并非命運刻意的安排。這個認知讓她緊繃的神經稍稍松懈,

卻又帶來另一種難以言喻的空洞感。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十年積累的生疏和橫亙在中間的誤會,像一堵厚厚的冰墻,阻隔著任何試圖靠近的暖流。

艾琳的視線無法控制地再次被那只紅色的紙船吸引。它折得那么精致,棱角分明,

和記憶里那只一模一樣。“那個……” 艾琳終于忍不住,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指向那只紙船,“……你還留著它?” 問出這句話,幾乎用盡了她所有的勇氣。

她的心跳如擂鼓,等待著他的回答,仿佛等待一場遲來了十年的審判。

阿哲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手邊的紙船,身體似乎僵了一下。他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開口,

聲音低沉而平靜,卻像裹著冰:“不。那只……早就沒有了?!?他停頓了一下,

指尖輕輕拂過紙船光滑的表面,“這只是……習慣。緊張或者需要思考的時候,

會不自覺地折一只?!绷晳T……這個答案出乎艾琳的意料,卻又像一根細針,

精準地刺中了她的心臟。習慣?什么樣的習慣,會在十年后,

依舊保留著用紅色的紙折一只小船?這習慣的根源是什么?是懷念?是某種強迫性的儀式?

還是……一種無法擺脫的創傷印記?回憶的閃回再次沖擊艾琳,

碎紙船時他絕望的眼神: 當她把裝著所有“紀念品”的盒子(包括那只紙船)塞回給他時,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他看著她,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絕望和一種被徹底摧毀的痛苦。

他沒有爭辯,只是死死盯著盒子里被撕成幾片的紅色紙船碎片,仿佛那是他破碎的心。

那眼神,此刻與眼前這個低頭看著新折紙船、氣質沉靜卻疏離的男人重合,

讓她感到一陣窒息。二:匿名郵件的疑云再次浮現: 那個發郵件的匿名者是誰?

為什么要那樣做?阿哲知道真相嗎?如果他知道,這十年,他是如何看待她的絕情?

“習慣……” 艾琳喃喃地重復,聲音輕得幾乎被雨聲淹沒。

她看著那只嶄新的、卻承載著沉重過往的紅色小船,一股強烈的沖動涌上心頭。她需要知道!

她不能再被這個心結折磨十年!“阿哲……”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直視他的眼睛。

他的目光也終于從紙船上抬起,看向她,深邃的眼眸里沒有了最初的震驚,

卻沉淀著一種復雜的、難以解讀的情緒,像深不見底的寒潭。

“當年……” 艾琳的聲音因為緊張而干澀發緊,

“當年那些照片……還有郵件……我……” 她艱難地組織著語言,

試圖撕開那道塵封的傷口。愧疚、委屈、遲來的疑問,混雜在一起,讓她幾乎語無倫次,

“我當時……太沖動了……沒有給你解釋的機會……我……”她的話沒能說完。

就在她提到“郵件”兩個字時,阿哲的眼神驟然一變!

那里面瞬間涌起的不是艾琳預想中的怨恨或悲傷,

而是一種極其銳利、冰冷、甚至帶著一絲……警惕的光芒?他的下頜線瞬間繃緊,

握著咖啡杯的手指也猛地收緊。這個反應讓艾琳的話戛然而止,心猛地一沉。

為什么是這種反應?難道……那郵件的內容是真的?觸及了他的痛處?“過去的事,

就讓它過去吧?!?阿哲突然打斷她,聲音恢復了之前的平靜,

甚至帶上了一種刻意的疏離和冷淡。他垂下眼簾,避開了她探究的目光,

視線重新落回那只紅色的紙船上,仿佛那是一件極其重要的物品?!岸际炅?,

追究那些……沒什么意義了?!彼似鹂Х缺?,想要再喝一口,手卻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深褐色的液體在杯中晃蕩?!皼]什么意義?” 艾琳被這句話刺傷了。

她千里迢迢(在心靈上)走到他面前,鼓起勇氣想要解開那個讓她痛苦十年的心結,

他卻用一句輕飄飄的“沒什么意義”就想推開?一股混合著委屈、不甘和被輕視的怒火,

猛地沖垮了她努力維持的冷靜?!皩δ銇碚f沒意義嗎?!”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連自己都未曾預料的尖銳,引來了鄰桌幾道好奇的目光。她猛地站起身,

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你知道那件事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嗎?

你知道我這十年是怎么過的嗎?!我……”情緒過于激動,她起身的動作太猛,

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放在桌沿的那杯涼透的拿鐵。“哐當——!”馬克杯應聲而落,

摔在鋪著地毯的地面上,發出一聲沉悶的碎裂聲。深褐色的、冰冷的咖啡液瞬間潑灑開來,

在淺色的地毯上暈開一大片丑陋的污漬,如同此刻失控的局面。碎裂的瓷片四濺。

巨大的聲響讓整個咖啡館都為之一靜。鋼琴聲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這個角落。

艾琳僵在原地,看著腳下的狼藉,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羞恥、難堪、失控的懊悔瞬間淹沒了她。她像一個在舞臺上突然失態的小丑,

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阿哲也猛地站了起來,他的臉色同樣不好看。

他看著地上的咖啡污漬和碎片,又看向臉色慘白、身體微微發抖的艾琳,

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有驚愕,有無奈,

或許……還有一絲一閃而過的、艾琳未能捕捉的心疼?

“對不起……我……” 艾琳的聲音帶著哭腔,只想立刻逃離這個讓她無地自容的地方。

她彎腰想去撿拾碎片,手指卻被鋒利的邊緣劃了一下,滲出血珠。“別動!

” 阿哲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急促。他迅速繞過桌子,

在她蹲下去之前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她觸碰碎片。他的手掌寬大而溫熱,

帶著一種久違的、卻又無比陌生的觸感,瞬間灼燙了艾琳冰冷的皮膚。

艾琳如同觸電般猛地抬頭,撞進他近在咫尺的、翻涌著復雜情緒的眼眸里。

手腕被他握著的地方,傳來清晰的脈搏跳動,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她自己的。

服務員聞聲匆匆趕來處理地上的狼藉。阿哲松開了她的手腕,但那灼熱的觸感卻留了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狼狽不堪、眼中含淚的艾琳,

那刻意維持的疏離似乎被這場意外沖開了一道縫隙。他的聲音低沉下來,

帶著一種艾琳無法解讀的疲憊和一絲……妥協?“別撿了,小心手?!?他頓了頓,

目光掃過她滲血的手指,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我們……換個地方談吧。

這里……太亂了。

” 他的視線最后落在那只依舊安靜躺在桌上、未被咖啡波及的紅色紙船上,眼神晦暗不明。

第四部分:雨夜的回溯與素描的密碼雨,似乎沒有停歇的意思。走出“流逝的時光”咖啡館,

濕冷的空氣瞬間包裹上來,帶著塞納河特有的水汽和深秋的寒意。

艾琳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的薄外套,剛剛在咖啡館里的失控和難堪,被冷風一吹,

更添了幾分清醒的刺痛。手指上被瓷片劃破的小傷口隱隱作痛,提醒著她剛才的狼狽。

阿哲在她身邊撐開一把黑色的大傘,動作流暢而自然,傘面無聲地傾向她這邊,

隔絕了大部分冰冷的雨絲。他沒有看她,只是低聲說了一句:“我的酒店就在附近。

” 聲音在雨聲中顯得有些模糊,聽不出情緒。艾琳沒有拒絕,或者說,

她此刻混亂的心緒和冰冷的身體,讓她無力拒絕這個暫時的避風港。她默默地跟著他,

高跟鞋踩在濕漉漉的人行道上,發出清脆卻孤獨的回響。兩人之間隔著禮貌的距離,

傘下的空間本該親密,卻彌漫著一種比雨水更冷的沉默。十年光陰的鴻溝,

并未因咖啡館里的意外碰撞而消弭,反而在離開那個相對“安全”的公共空間后,

顯得更加深不可測。雨夜的巴黎街道,在昏黃的路燈和霓虹的倒影中,光怪陸離,

像一幅流動的、印象派的畫。艾琳曾無數次用畫筆描繪過這樣的場景,

帶著一種疏離的、旁觀者的審美。但此刻,她身處畫中,

卻只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茫然。身邊這個男人,熟悉又陌生,

是解開她十年心結的唯一鑰匙,卻似乎緊緊攥著這把鑰匙,不愿輕易開啟。

他們沉默地穿過幾條街道,雨點敲打在傘面上,發出單調而持續的聲響,

像一種無言的背景音。艾琳幾次想開口,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問他為什么會保留折紙船的習慣,問他剛才回避的態度意味著什么,

問他這些年……過得好不好?但話到嘴邊,看著他在雨幕中顯得格外冷硬沉默的側臉輪廓,

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最終,他們停在一家頗具歷史感的、低調奢華的酒店門前。

門童恭敬地拉開沉重的玻璃門。溫暖干燥的空氣和高級香氛的味道瞬間驅散了外面的濕冷,

卻也帶來一種新的、屬于阿哲世界的疏離感。阿哲收起傘遞給門童,徑直走向電梯。

艾琳像個影子一樣跟在他身后。電梯里只有他們兩人,

鏡面墻壁清晰地映照出兩人的身影:他身姿挺拔,深灰色大衣肩頭沾著細小的雨珠,

神色沉靜;而她,頭發微濕,臉色蒼白,眼神里帶著未褪盡的惶然和一絲倔強。

巨大的沉默在狹小的空間里膨脹,幾乎讓人喘不過氣。電梯無聲地上升,停在某個高層。

阿哲刷卡打開一扇厚重的房門,側身讓艾琳先進去。這是一個寬敞的套房。

設計風格是現代簡約中融入經典法式的優雅,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雨幕中璀璨的巴黎夜景——埃菲爾鐵塔的光影在雨霧中朦朧閃爍。

房間內溫暖如春,與外面的濕冷形成鮮明對比。一張寬大的書桌,一套舒適的沙發,

角落里的迷你吧臺,一切都整潔、精致,帶著一種臨時的、商務的冰冷感?!白?。

” 阿哲脫下大衣隨意搭在沙發扶手上,指了指沙發,自己則走向迷你吧臺,“喝點什么?

咖啡?茶?或者……酒?” 他背對著她,聲音聽起來似乎放松了一點,

但那份刻意的疏離仍在?!八秃?,謝謝。” 艾琳在沙發邊緣坐下,身體依舊緊繃。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掃視著這個空間,試圖尋找任何能透露他此刻生活狀態的蛛絲馬跡。

書桌上除了酒店提供的文具,只有一個合著的深棕色皮質筆記本電腦包,

意放著一個……艾琳的心猛地一跳——那是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邊緣磨損的硬皮素描本!

那個本子!艾琳絕不會認錯!那是大學時,阿哲用來記錄一些零散想法和偶爾涂鴉的本子!

當年分手時,她并沒有把這個還給他,因為里面大部分是空白的,

只有前面幾頁……有幾張她畫的他的速寫!這個本子,怎么會在他這里?

難道……他后來去找過她?在她離開之后?阿哲端著兩杯水走過來,

將其中一杯放在艾琳面前的茶幾上。他順著她震驚的目光,也看到了那個素描本。

他的動作似乎頓了一下,眼神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但很快恢復平靜?!昂芤馔猓?/p>

” 他淡淡地問,在艾琳對面的單人沙發坐下,身體微微后靠,姿態看似放松,

但眼神卻銳利地觀察著她的反應?!斑@個……怎么會在你這兒?” 艾琳的聲音有些發緊,

指著那個素描本。咖啡館里那只紅色紙船帶來的沖擊尚未平息,這個本子的出現,

像投入心湖的第二塊巨石,激起了更深的漣漪和疑問。阿哲沒有立刻回答。

他拿起那個素描本,指尖在磨損的皮質封面上輕輕摩挲著,

動作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珍視和……沉重。他沉默了幾秒鐘,才抬眼看向艾琳,

目光深邃:“當年……我回過學校。” 他的聲音低沉,

像在敘述一件久遠而與自己無關的事,“在你離開之后。

在你……拉黑了我所有聯系方式之后?!卑盏男捏E然縮緊,屏住了呼吸。

“我去你宿舍找你,她們說你已經走了,去了法國。你的東西……都清空了。

” 阿哲的語氣很平淡,但艾琳卻仿佛能聽到那平淡之下洶涌的暗流,

“我在宿舍樓下……嗯,我們以前常坐的那個長椅旁邊的垃圾桶里,看到了這個。

” 他舉起素描本,嘴角勾起一絲自嘲的弧度,眼神卻冰冷,“被撕掉了幾頁,但本子還在。

”垃圾桶……艾琳的呼吸一窒。她記起來了!當年清理東西時,

她確實把這個本子連同一些覺得無用的雜物一起扔掉了!

她以為里面只有幾張無關緊要的速寫……“你……你撿回來了?

” 艾琳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她無法想象,當年那個被她狠狠傷害、決絕拒絕的人,

是如何在絕望中回到原地,甚至去翻找垃圾桶……只為了找回一個被她丟棄的本子?

阿哲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將素描本輕輕放在兩人之間的茶幾上,推到她面前:“打開看看。

” 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艾琳的手指有些發抖,她遲疑地伸出手,

拿起那個沉甸甸的、帶著歲月痕跡的本子。封皮上似乎還殘留著一點雨水的霉味,

混合著他指尖的溫度。她深吸一口氣,翻開了封面。前面幾頁,

果然是她當年畫的速寫:圖書館里低頭看書的阿哲,陽光下瞇著眼睛笑的阿哲,

籃球場上躍起的側影……筆觸雖然稚嫩,卻充滿了鮮活的愛意。

她記得自己當時畫這些時的心情,甜蜜又羞澀。但此刻再看,只覺得心口一陣尖銳的疼痛。

再往后翻,是她當年撕掉的部分留下的鋸齒狀邊緣。然后……是空白的紙頁。

但艾琳很快發現,在那些空白的頁面上,

布滿了無數道深深的、凌亂的、甚至有些猙獰的劃痕!像被失控的筆尖反復用力劃過,

穿透了紙背!這些劃痕遍布在空白頁上,

無聲地訴說著一種被壓抑到極致的、無法用言語表達的痛苦和憤怒。

艾琳的手指撫過那些凹凸不平的劃痕,指尖傳來粗糲的觸感,仿佛觸摸到了他當年破碎的心。

她的眼眶瞬間濕潤了,喉嚨哽咽。這些無聲的劃痕,比任何控訴的言語都更有力量,

更直接地刺穿了她的心臟。她當年丟棄的,不僅僅是一個本子,

更是他試圖抓住的、最后一點關于她的、帶著痛楚的念想。“我……” 艾琳抬起頭,

淚水模糊了視線,看向對面的阿哲。她想說對不起,想說她不知道,

想說她當年是多么愚蠢和殘忍……但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化作無聲的淚水和劇烈的顫抖。

阿哲看著她流淚的樣子,眼神劇烈地波動了一下。他放在膝蓋上的手無意識地收緊了,

指節再次泛白。他似乎在極力克制著什么,下頜線繃得緊緊的。沉默在溫暖的房間里彌漫,

只有窗外淅瀝的雨聲,像永不停歇的背景音?!盀槭裁础?艾琳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帶著濃重的鼻音,“為什么……要撿回來?為什么……要留著?” 她不明白。這十年,

他帶著這個記錄著她“罪證”的本子,帶著那些痛苦的劃痕,是如何走過來的?

這難道不是一種自我折磨嗎?阿哲的目光從她淚眼婆娑的臉上移開,

再次投向窗外那片被雨水模糊的璀璨燈火。他的側臉在燈光下顯得有些晦暗不明。過了許久,

久到艾琳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沙啞,

帶著一種被歲月磨礪過的疲憊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或許……” 他頓了頓,

仿佛在斟酌字句,又像是在剖析自己內心深處某個不愿觸碰的角落,“……是想提醒自己,

有些信任一旦打碎,就再也無法復原?!?他的目光轉回來,

落在那個攤開的、布滿劃痕的素描本上,眼神幽深如潭,“也或許……是想記住那種痛,

記住那種……被自己最信任、最在意的人,毫不猶豫地推向深淵的感覺?!彼鹧?,

目光直直地看向艾琳,那里面沒有憤怒,沒有控訴,

只有一種沉重的、仿佛能將人吸進去的疲憊和……一絲艾琳無法解讀的、更深沉的東西。

“習慣折紙船,大概……也是一樣的道理?!?他輕輕補充了一句,聲音輕得像嘆息,

“痛到極致的時候,需要一點事情來讓手不要抖,讓腦子……不要去想。

”痛到極致……需要一點事情讓手不要抖……艾琳的心臟像是被這句話狠狠攥住,

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看著他眼中沉淀的十年風霜和無法磨滅的傷痕,

看著他手邊那個承載著巨大痛苦回憶的素描本……咖啡館里那只嶄新的紅色紙船,

此刻在她心中有了全新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含義。那不是懷念,不是憑吊,

甚至可能不是習慣。那是一種創傷的印記,一種自我防御的儀式,

一種在痛苦深淵中用來錨定自己不至于徹底崩潰的本能反應。十年了。

她以為自己是唯一的受害者,被一場誤會折磨。卻從未想過,她當年的武斷和絕情,

給另一個人造成了怎樣深重、甚至需要這種近乎自虐的方式來銘記和抵御的傷害。

巨大的愧疚和遲來的理解,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她張了張嘴,

卻發現自己連一句“對不起”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急了。

第五部分:郵件的陰影與遲來的守護艾琳的眼淚無聲地滑落,滴在她緊握著素描本的手背上,

暈開了紙張邊緣的些許灰塵。阿哲那句“痛到極致的時候,

需要一點事情來讓手不要抖”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反復攪動著她早已血肉模糊的心臟。

十年筑起的自憐高塔,在親眼目睹他沉默承受的痛苦證據面前,轟然倒塌,

只剩下無盡的愧疚和冰冷的塵埃?!皩Σ黄稹?她終于哽咽出聲,聲音破碎不堪,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砂紙上磨礪出來,

哲……對不起……我真的……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該如何表達這份遲來了十年的歉意,

語言在如此深重的傷害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她只能一遍遍地重復著這三個字,

仿佛這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阿哲依舊沉默地坐在對面,看著她崩潰流淚的樣子。

他放在膝蓋上的手緊握著,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似乎在極力壓抑著某種翻涌的情緒。

他的目光落在她顫抖的肩膀和被淚水浸濕的臉頰上,那深邃的眼眸中,冰冷的疲憊之下,

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艱難地掙扎、融化。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卻沒有發出聲音。

艾琳的愧疚如同決堤的洪水,沖刷著她的理智。她猛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向他,

不顧一切地追問:“那些郵件!阿哲……求你告訴我……當年那些郵件……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誰發的?照片……照片是真的嗎?” 這是她十年來的心魔,

是橫亙在他們之間最深的溝壑。她必須知道!即使真相可能將她徹底打入地獄!

提到“郵件”,阿哲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

他眼底那絲掙扎的微光瞬間被一層更深的陰影覆蓋,之前的警惕和冰冷似乎重新凝聚。

他移開視線,再次望向窗外那片被雨水模糊的、仿佛永遠無法觸及的璀璨燈火,

聲音低沉而緊繃:“我說過了,過去的事,追究沒有意義?!薄坝幸饬x!對我有意義!

” 艾琳激動地站起來,素描本從她顫抖的手中滑落,掉在厚厚的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

她顧不上撿,上前一步,幾乎要抓住他的手臂,“那是我們分開的原因!

是我對你……做出那些事的理由!我像個傻子一樣相信了那些惡毒的謊言!我誤會了你十年!

折磨了自己十年!也……也害了你十年!” 她的聲音因為激動和痛苦而嘶啞,

“告訴我真相!求你!就算是讓我徹底死心,讓我知道我有多蠢多該死,也請你告訴我!

”她的眼淚洶涌而下,帶著絕望的懇求,直直地望著他。阿哲的身體在她靠近時僵硬了一下,

他猛地轉回頭,目光如炬地射向她。那眼神不再是純粹的冰冷或疲憊,

而是混雜著一種被逼到角落的焦躁、深埋的痛苦,

以及……一種艾琳從未見過的、極其復雜的掙扎。他緊抿著唇,

下頜線繃得像一塊堅硬的巖石。房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只有艾琳壓抑不住的啜泣聲和窗外永不停歇的雨聲。時間在無聲的對峙中緩慢流淌,

每一秒都充滿煎熬。終于,阿哲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又像是被艾琳眼中那份絕望的懇求所擊潰,他頹然地靠回沙發背,

抬手用力地揉了揉眉心——那個他標志性的、疲憊時的小動作。他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再睜開時,眼底翻涌著驚濤駭浪,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打磨過:“是周薇。

”這個名字像一顆子彈,瞬間擊中了艾琳!周薇!她大學時的室友!

那個看起來文靜內向、總是帶著羞澀笑容的女孩!艾琳曾把她當成最好的朋友,

向她傾訴過自己所有的少女心事,包括對阿哲的愛戀,

甚至包括他們之間一些甜蜜的小細節……“不可能……” 艾琳失聲喃喃,臉色慘白如紙,

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

“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為什么要……”“因為她也喜歡我。

” 阿哲的聲音冰冷而平靜,揭露著殘酷的事實,“從大一軍訓開始。

她一直喜歡你擁有的東西——你的開朗,你的才華,你輕而易舉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包括我?!?他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近乎殘酷的弧度,“她看著我們在一起,

看著我們那么……好。嫉妒像毒蛇一樣啃噬著她。

”回憶的碎片帶著新的、令人作嘔的色彩閃現:一:周薇羞澀的贊美: “艾琳,

你和阿哲真般配啊,他看你的眼神好溫柔?!?那眼神深處,是否隱藏著扭曲的嫉妒?

二:周薇“善意”的提醒: “艾琳,你覺不覺得隔壁班的那個誰誰,總愛往阿哲身邊湊?

” 是否是在刻意制造不安?三:照片的來源: 阿哲發燒那次,

送藥的女生……正是周薇刻意安排的!她故意選了那個角度,拍下了看似親密的照片!

“那些照片……是她拍的?” 艾琳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笆??!?阿哲肯定地回答,

眼神銳利如刀,“匿名郵件也是她發的。她不僅發了給你,

還在我們系的小范圍里散播了類似的謠言,用不同的匿名賬號?!?他頓了頓,

聲音里壓抑著怒火,“她甚至……偽造了一些我和她的聊天記錄截圖,

顯得我一直在腳踏兩只船,玩弄你的感情?!卑罩挥X得一陣天旋地轉,胃里翻江倒海。

她最好的朋友……她視作知己的人……竟然是精心策劃、親手將她推入地獄的元兇!

那些所謂的“證據”,那些讓她瞬間崩潰、摧毀了她對阿哲所有信任的“鐵證”,

竟然全是處心積慮的構陷!“為什么……為什么你當時不告訴我?!不揭穿她?!

” 艾琳嘶聲質問,巨大的震驚和被背叛的憤怒幾乎讓她失去理智,“你明明知道真相!

你為什么不解釋?!”“我怎么解釋?” 阿哲猛地站起身,聲音陡然拔高,

壓抑了十年的委屈、憤怒和不被信任的痛楚在這一刻終于爆發出來,

像沉睡的火山噴涌出滾燙的巖漿!他逼近一步,通紅的雙眼死死盯著艾琳,

那里面燃燒著艾琳從未見過的激烈火焰,“你給過我機會嗎?!

”他的質問像重錘砸在艾琳心上:“你看到照片,收到郵件,問過我一句嗎?!

你甚至沒有給我一個開口的機會!一條冰冷的短信,拉黑所有的聯系方式,

像丟垃圾一樣把我送你的東西連同那只紙船撕碎扔掉!

你那么快、那么徹底地把我釘在了恥辱柱上!我在你宿舍樓下淋了一夜的雨,

你連窗子都不肯開一下!”“那個時候,我告訴你,是周薇做的,你會信嗎?!

”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在你心里,

我已經是那個卑鄙無恥、玩弄感情的騙子了!我的解釋,在你看來只會是更拙劣的狡辯!

只會讓你覺得我更加不堪!”艾琳被他爆發的怒火和直白的控訴震得連連后退,

跌坐在沙發上,渾身冰冷。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事實。

當年被憤怒和所謂“證據”沖昏頭腦的她,像一個驕傲而愚蠢的法官,

直接宣判了他的“死刑”,沒有給他任何申辯的機會。她的“信任”,是如此脆弱,

如此不堪一擊。巨大的悔恨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淹沒了她。她捂住臉,失聲痛哭,

身體因為劇烈的情緒而無法控制地顫抖。這一次,不再是為自己,

而是為她當年那愚蠢的、殘忍的、對阿哲造成的無可挽回的傷害??粗罎⑼纯薜陌?,

阿哲眼中激烈的怒火慢慢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混合著痛苦和疲憊的悲涼。

他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力氣,緩緩地坐回沙發,雙手捂住了臉,肩膀微微垮下。

房間里只剩下艾琳壓抑不住的哭聲和窗外連綿的雨聲。過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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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01 19:39: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