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第三年,夫君亡妻的小妹被他接回府。他縱容她,打死了我的陪嫁丫鬟,
毀了我娘留給我的遺物。他曾經許諾我愛我重我,說不介意我的商戶身份,擔心我的心疾,
不肯讓我有孕。可后來他讓別人住進了為我造的庭院,把我關在祠堂,連炭盆都不肯放。
“七出之條你已犯了兩條,若是做不好主母,就把管家權交給伊人吧。”他不知道,
我已經準備好了藥,就等著他兒子生下來送他上路。一給裴豐南做續(xù)弦的第三年,
他把亡妻小妹接回侯府。她叫宋伊人,弱柳之姿,貌若春桃。進府第二日,就跑到我面前來。
“姐姐,豐南讓我住進棲云閣你不會生氣吧?我知那是姐姐心愛的院子,想拒絕來著,
可實在是推脫不得。豐南就是這樣,霸道的很。”她神色里的倨傲太礙眼,
我沒了制香的興致,讓寶珠撤了下去。“豐南說棲云閣一步一景,全京城除了皇宮獨一份,
這才配得上我的嬌貴,姐姐,你覺得呢?”棲云閣是我剛成親時,配豐南為我改建的,
用了我一萬兩嫁妝白銀,一草一木皆講究。當時他說要為我造一個四季花開的景觀園,
像他對我的感情,長久不敗。可我還沒死,棲云閣卻已易主。二“姐姐雖為商戶女,
可也得了侯爺三年寵愛,如今是不歡迎我嗎?可豐南說,他最不喜姐姐這副清高模樣,
”宋伊人大概覺得我好欺負,說的話越來越不客氣。可她不知道,這點伎倆放在我面前,
還不夠我掀一下眼皮子。寶珠從小跟在我身邊,不用我示意,就知道要怎么做。
巴掌扇的利落,宋伊人被打懵了。“林婉顏!你怎么敢!”裴豐南對她的偏愛讓她太得意了,
以至于忘了我才是侯府夫人,就算裴豐南納了她,都不知要低我?guī)最^。“你也敢質疑夫人!
自己是什么身份,見了侯府大夫人不行禮反而出言不遜,也不仔細你的皮!
”我拿出絲帕掩了掩嘴角,看宋伊人不甘憤怒的樣子,心中的怒氣稍稍緩和。
三我的家族是江南第一商,我父親是現(xiàn)任當家人,我是這一輩唯一的女娘,如珠似玉的長大。
爹爹從小把我當官家小姐培養(yǎng),又跟著族兄學習經商御人。不說尋常女子,就是大家閨秀,
清流之女,我也比得。可惜我是女子,沒辦法和家兄一樣馳騁商場,
但這不代表誰都可以欺辱我。宋伊人吃了虧,哭哭啼啼的走了。
裴豐南來的時候我正要給他送甜湯,我讓他喝完再走。他卻直接打翻了食盒,
酒釀圓子撒了一地,滾在土里,臟了。“林婉顏!你敢縱奴傷人,簡直惡毒!
”他來興師問罪,替宋伊人報仇來了。“夫君,宋妹妹不敬我可以說是家事,將來許了人家,
也不懂規(guī)矩是要人笑話我們侯府的。”我故意這樣說,
想看看裴豐南究竟對宋伊人是什么意圖。“伊人是我原妻之妹,我對不起她姐姐,
不能再對不起她。”“她不會再許人,我要納她入府為平妻。”“她生性活潑,又是幼女,
跳脫了些,受不得委屈,你不要再為難她。”她受不得委屈,我卻受得,他不能對不起她,
卻要對不起我。滿京城里,有哪戶人家娶了平妻?真是狠狠給了我一個巴掌。離開前,
裴豐南看了眼地上的甜湯,讓我以后不要再送了,甜膩膩的,他不喜歡。
可之前分明是他央我給他當宵夜的,說這樣他會覺得很幸福。我在家中雖琴棋書畫樣樣不落,
卻因為身體緣故沒下過廚,為了一碗湯我這雙手不知被燙出多少水泡。結果湯我做熟練了,
他卻膩了。北風裹著冬日的寒意從袖口鉆進來,讓我的心一寸寸涼了下來。
四裴豐南最近幾乎沒來過主院,每天除了上朝,就是陪著宋伊人。南曲班子上了折新戲,
他們一起去聽,彩屏軒進了時興的頭面,他們一起去選。我們曾一起做過的事,
他們做了個遍。我們不曾一起看過的風景,他們也都欣賞了。
關于他們倆的流言都傳到了我的耳朵里,甚至有人說他要休了我,娶宋伊人為妻。
父親托人送來煥生草,叮囑我按時吃藥,我回信,讓他們放心,一切都好。
“夫人就應該告訴老爺,替你出氣才好,那小賤人耀武揚威的,算什么事兒。”“還有侯爺,
護她護的緊,不知道以為是誰老娘呢!”寶珠一邊幫我剝核桃,一邊替我不平,
嘴上沒個遮攔。我拿絡子拍了拍她的頭,讓她慎言,小丫頭吐吐舌頭,不再多說。
“爹要管著一百多家鋪子,我怎好讓他分心。不過內宅小事,你們不要多嘴。
”珍珠怕我傷心,岔開話題說是幫我煎藥去,寶珠也拿來我最愛的話本子,
又忙著去安排小廝給我買桂花牛乳糕。我借著低頭看書,強壓下眼中的淚,不管如何難過,
我也不想讓他人看了笑話。可寶珠這一去,就是半個多時辰不曾回來。珍珠有些擔心,
站在院門張望著,我讓她去找找,怕是又貪玩躲懶去了。珍珠忍不住罵她,“小懶蟲,
抓到她,看不罰她倒夜香。”這兩個丫頭,沒有個消停,也不知以后誰敢娶。不消片刻,
珍珠就跑回來,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夫人,快去救救寶珠,不知她怎么沖撞了宋小姐,
被扣住了。”我連忙把她拉起來,帶著幾個老道的嬤嬤,趕去棲云閣。
一進院門就看見寶珠跪在地上,雪落了滿身,看上去已經快凍僵了。我將她扶起來,
撫去她身上的雪。小丫頭凍得渾身發(fā)抖,站都站不住,只能讓珍珠扶住她。
這些天的怨與怒在這一刻爆發(fā),是我性子太好,竟讓人欺負到我頭上來了。“宋伊人呢,
讓她出來。”“一個小丫鬟,值得姐姐親自來,真是主仆情深。”宋伊人從屋里緩緩走來,
身上披著的狐氅竟是裴豐南來林家納征那天,我送給他的回禮。這件狐氅他一直不舍得穿,
說是銀狐皮難得,十分昂貴,這樣一件大氅要好幾張皮子才能做成,又是我特意為他縫制,
意義非凡,要供起來的。如今供起來的狐氅被裁了,穿在宋伊人身上,當真惡心。
五“寶珠犯了何錯,宋姑娘這樣罰她,可有規(guī)矩?”“姐姐,豐南說我不必守規(guī)矩,
還說絕不讓我受欺負呢。”宋伊人以為有了裴豐南的寵愛就能拿捏我,依舊不曾見禮。
我抬了抬手,身后兩個嬤嬤就直走到宋伊人面前,將她壓到我面前,按跪在雪地里。
“宋姑娘不懂規(guī)矩,我就教你規(guī)矩,不愿意行禮,那就跪著說話。”“林婉顏!
豐南已經厭棄了你,你還…啊!”宅院里磨人的手段多的是,
有經驗的嬤嬤知道怎么做才能又疼又讓人看不出來。只掐了一下,宋伊人就就疼出了眼淚。
“對侯夫人不敬,為第一錯。以客人身份,懲罰主家仆從,為第二錯。裴豐南是姑娘姐夫,
姑娘不避嫌,直呼其名,為第三錯。”我每說一句,嬤嬤便掐她數(shù)下,疼的她一直掉眼淚。
可惜裴豐南來的太快,我還沒解氣,他就一陣風似的進了門。宋伊人見他來了,
眼淚掉的更兇,期期艾艾的叫他救命。“林婉顏,把人給我放開!”他推開兩個嬤嬤,
將宋伊人抱在懷里,皺眉看著我。“豐南,我不活了,姐姐容不下我也就算了,
這么多人面前如此折辱我,我活不下去了。”裴豐南心疼的擦去她的眼淚,細聲安慰。
“姐姐,是你的丫頭偷了我的金簪,那是豐南送給我的,難道我不能罰她嗎?
”宋伊人哭軟了裴豐南的骨頭,和我說話的時候,眉頭恨不得打個結。“婉顏,
你怎么能這樣對伊人,下人手腳不干凈,是你管教不嚴,趕緊給伊人道歉。
”他好像發(fā)了天大的慈悲,只要我認個錯。看著對面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我心里好像有把鈍刀切著,絲絲拉拉的疼起來。“我林婉顏的貼身丫鬟,什么寶物沒見過?
別說一支金釵,就是象牙翡翠,她若是想要,我都可以給她一匣子。
”“你們一個沒見過世面,一個睜著眼睛裝瞎子,與你們爭辯,真是浪費口水。
”我挺直了脊背,不露絲毫軟弱,而裴豐南只在意宋伊人的眼淚,看不見我的傷心,
竟讓人送我去祠堂罰跪。“婉顏,只要道個歉,你就不必受罰。
”裴豐南不明白這是對我多大的羞辱,我怎么可能低頭呢。“不必,夫君既發(fā)話,
婉顏不敢不從,三日之期我必是一刻也不會少。”我頭也不回的離開,不肯珍惜我的人,
我不該為他傷神。六也許是裴豐南的授意,祠堂連炭盆都沒有,也不怕凍著他祖宗。
好在珍珠送來了御寒的棉被和衣物,讓我不至于凍死在這。想起之前恩愛的日子,
再看現(xiàn)在的境遇,我默默抄了數(shù)張佛經,安撫心中痛楚。被罰第二日,珍珠急急忙忙跑來,
在門口大喊。“夫人,不好了,侯爺帶走了寶珠,說是她手腳不干凈,要打板子去。
”我急忙開門,門外的小廝攔著我不讓離開。我呵斥他們退下,硬闖出去,
帶著珍珠去找裴豐南。還沒到棲云閣,就傳來板子打在皮肉的聲音,聽的人心顫。
我忙喊住手,一路跑著進了院子。院子中間,寶珠趴在長凳上,褲子褪到膝蓋,
從后腰到大腿,被打的皮開肉。珍珠看見這樣的場景,驚呼一聲,
脫了棉襖裹住失去意識的寶珠,淚珠噼里啪啦的掉,不知怎么辦好。這樣的行刑方式很殘忍,
無論男女大庭廣眾被扒了褲子,即使打不死,也沒臉再活下去了。
裴豐南明知道我們好似姐妹,還下這樣的重手,他打的不是寶珠,是我的臉面和傲氣,
他在逼著我認錯投降。我氣的發(fā)抖,讓人抬寶珠回去。“這樣的惡奴留她做甚,
要我說丟出府去自生自滅才對。”“你閉嘴!”我生平第一次親自動手打人,
宋伊人被踢中腿窩,跪在地上,裴豐南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你做什么?變成潑婦了不成!
”他抓住我的手腕,用力到手指泛白,很怕我再傷他心上人一分。“一個奴婢,
你還想對伊人干什么?”“我早說過,讓你不要欺負她,你的丫鬟偷了她的東西,
若不是你縱容,她怎么敢?”“你若做不好這主母,便放權讓伊人管家吧。”我用力抽出手,
恨恨說道。“當家主母?你以為我稀罕,真當我舍不得!
”七也許是我眼里的決絕終于喚醒了裴豐南的理智,回主院不過一柱香的時間,他就來了。
見我站在窗前,他輕輕在背后攬住我,輕聲嘆息。“婉顏,你何苦置氣,伊人是我所愛之人,
你怎么能為了個奴婢打她?”“好了,別鬧了,和我去給伊人道個歉,好好相處以后。
”從前鬧了脾氣,他總用無奈的語氣哄我,好像我還是個孩子。原本我很受用,他肯低頭,
我便不再計較。可現(xiàn)在只覺得煩,想讓他閉嘴。我掙開他的懷抱,點燃了香爐。
裴豐南感受到了我的冷淡,看著空蕩蕩的懷抱,有些晃神。再想來拉我,又被我躲開,
幾次下來,他也來了火氣,直言我不去道歉,就繼續(xù)禁我的足。我懶得看他,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不出門看不見他們,我反而清凈。“三天禁足時間沒到,
夫人在自己院子繼續(xù)吧。”見我還不肯低頭,裴豐南怒火再起,甩袖而去。待他走遠了,
我喚來屋外的小丫鬟,讓她把庫房鑰匙給裴豐南送去。我嫁過來的時候,
侯府只剩一個空架子,田產鋪子,賣的賣,賠的賠。我用自己的嫁妝,補了窟窿,
幫裴豐南打點關系,讓他滋潤的活著。如今他脫了困,就想把我攥在手心里,
任由別人踐踏我。我坐在廊下,看著紛紛的小雪,
腦海里閃現(xiàn)著去年裴豐南帶我堆雪人時的場景。雪太冷,他握著我的手幫我保暖,笑我嬌氣,
逗我比雪花還白凈可愛,那時只覺得湯婆子也比不上他暖。劇烈的疼痛從胸口傳來,
我從長椅上滾落到地上,蜷縮住身體,呼吸也困難起來。昏過去的瞬間,
裴豐南焦急的臉出現(xiàn)在眼前,他在喊我的名字,可我已經聽不清了。爹爹說錯了,
扶持一個落魄的男人,并不會讓他更愛我重我,只會讓他得意忘形。八我自小就有心疾,
爹爹每月送來的煥生草是為我找的藥引。為了穩(wěn)定病情,我每天都要喝苦藥,這病犯的越勤,
便會越嚴重,說不定哪一次就真的醒不過來了。成親三年,這是第一次發(fā)病,
裴豐南也嚇到了,守在我床邊一直到我醒來。手被握的出了汗,我眨眨眼,
恍惚了片刻才想起今夕何夕。男人眉宇間的擔心不似作假,我心中又泛起痛意。“你怎么樣,
婉顏,你嚇壞我了。”他情真意切,我卻默默收回了手。“婉顏,不要鬧了,
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太正常了,你還要讓我守著你一個人一輩子嗎?
”他語氣帶著不易察覺的埋怨,好像對鬧脾氣的妻子講道理。“你一定要在這個時候,
和我說這個嗎?”我盯著他,自己都說不清心里的感覺,我的心疾不是秘密,他知道的。
現(xiàn)在親眼看見我犯病,他卻只對我說教。他的愛都轉移了嗎?還是他從來沒愛過我呢。
裴豐南張了張嘴,還沒發(fā)出聲音。屋外有人通傳,宋伊人痛哭不止,鬧著要去死,
請裴豐南趕緊過去。我忍不住想,他是會留下來,還是再次丟下我。他明顯著急了起來,
轉頭就走,連一句話都沒留就離開了。我再一次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將自己裹進被子里,
想遮住心里的傷口和脆弱。“讓府醫(yī)給寶珠用最好的藥,務必治好她。”支走伺候的人,
我將臉埋在枕頭上,眼淚不爭氣的流下來。我護不住寶珠,也守不住裴豐南。爹爹騙人,
裴豐南不會愛我一生一世的。九養(yǎng)了兩天,我強打起精神,去探望了寶珠。
平時活潑好動的女孩,怏怏的躺著,我把嫁妝里最好的補品拿出來,希望她能好起來。
這偌大的宅院,只剩她和珍珠向著我,有她們倆,這日子才有點盼頭。剛回臥房,
宋伊人就來了。她臉上掛著勝利似的笑容,我看著心煩,倒了一杯茶,潑在她腳前。
“沒看見你進來,失禮了。”她臉色微僵,卻只說無事,不知道又要干什么。
珍珠不情愿的行了禮,背過身繼續(xù)手上的活。宋伊人走過去,見她在擦拭我的一套頭面,
眼前一亮。“姐姐這首飾真是頂好的,早聽人說姐姐家財可比國庫,這手鐲真漂亮,
送我可好?”她拿起一對紅翡的鐲子迎著光看,翡翠中紅翡產量極少,可遇不可求,
更何況水頭如此好的,更是少見。“宋小姐果然與眾不同,如此厚實的臉皮,真是讓我開眼。
”我眼中滿是譏諷,宋伊人臉色也冷下來。“姐姐是商賈之女,如此小氣果真無奸不商。
”她話音剛落,我的茶杯已經在她身邊炸開,飛濺的瓷片劃傷了她的臉頰。“放下我的東西,
滾出去!”我手指著大門,宋伊人捂著臉,恨恨瞪了我一眼。下一刻,
她瘋了一樣將妝臺上的首飾掃落在地,珍珠上去攔,卻被打了一巴掌。
我沖過去將宋伊人推開,她沒站穩(wěn),倒在地上。我撿起地上被摔壞的首飾查看,
鐲子已經摔成兩段,簪子上的紅寶石也掉了。這套紅寶石頭面,是母親去世前命人打造的,
就為了做我的嫁妝。她當時已經病重,知道等不到我出嫁,這一套首飾,
是她對我所有的祝福,更何況它們的價值可值萬金。我平時不怎么舍得戴,
連保養(yǎng)都是辦事更穩(wěn)妥的珍珠在做。被摔成這樣,我若是還能讓宋伊人好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