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把生子協議拍在桌上時,窗外炸開一道慘白的閃電。“生兒子獎勵兩百萬,
生女兒不給錢但必須接著生。”丈夫低頭刷手機,仿佛討論的是別人的子宮。簽完字那刻,
香檳塞“嘭”地彈出,婆婆歡呼著舉杯。我腹部卻突然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血順著腿流下染紅地毯時,婆婆尖叫:“快把合同拿開!別弄臟了!”流產手術后,
我聽見門外丈夫的聲音:“媽,協議里寫了流產能再懷。”“當然,”婆婆冷笑,
“她子宮又沒廢。”第二天,她帶著新協議和雞湯來到病房。“養好身子,
下個月就能重新開始。”她溫柔地遞過筆。我微笑著接過雞湯,
手腕一揚——滾燙的湯汁潑向那疊協議,紙頁瞬間吸飽油湯癱軟發皺。“這婚,我離定了。
”---香檳塞“嘭”地彈射出來,撞在天花板上,發出沉悶又突兀的一聲響。
那聲音像一個蹩腳的句號,硬生生敲在我緊繃的神經末梢。與此同時,
一股冰冷、尖銳的劇痛毫無預兆地在我下腹深處炸開,
像有只看不見的手猛地攥緊、狠狠撕扯,要把什么東西生生拽離我的身體。
我的呼吸瞬間卡在喉嚨里,眼前晃動著刺眼的吊燈光芒和香檳杯壁上瘋狂攀升的金色氣泡。
婆婆王美鳳那張精心保養、此刻因極度興奮而微微扭曲的臉占據了我視野的中心。
她涂著正紅色口紅的嘴唇開合著,聲音尖利刺耳,
穿透了客廳里浮夸的水晶吊燈折射出的光暈:“成了!咱們老陳家的大胖孫子,有指望了!
兩百萬!晚晚,你可真是媽媽的福星!”她手里那杯冒著氣泡的昂貴香檳劇烈地晃動著,
淡金色的液體幾乎要潑灑出來,有幾滴濺落,不偏不倚,
正落在她另一只手里緊攥著的那幾張簇新的A4紙上。那是剛剛簽下的“生子協議”。
那幾張薄薄的紙,此刻卻像燒紅的烙鐵,灼燒著我的視網膜。時間仿佛被拉回不到十分鐘前。
窗外,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壓著,醞釀著一場蓄勢待發的暴雨。慘白的閃電像一條垂死的巨蟒,
猛然撕裂厚重的天幕,緊跟著就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雷,仿佛直接劈在別墅的屋頂上。
客廳巨大的落地窗被震得嗡嗡作響。
就在那道慘白的光亮驟然照亮室內奢華卻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和真皮沙發時,婆婆王美鳳,
動作利落地將一疊打印好的文件,“啪”一聲重重拍在光可鑒人的紅木茶幾上。
那聲音干脆、冰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宣判意味,甚至短暫地蓋過了窗外的雷聲余韻。
“晚晚,過來!”她的聲音帶著一種刻意拔高的熱情,卻像淬了冰的針,“看看,
媽都給你準備好了!咱們家啊,就缺個帶把兒的頂梁柱!這以后,諾大的家業,
總得有人繼承不是?總不能便宜了外人!”她涂著鮮紅蔻丹的手指,用力戳在紙面上,
指甲幾乎要劃破那光滑的紙張。我的丈夫,陳默,就坐在側面的單人沙發里。
他穿著昂貴的羊絨家居服,舒適地陷在柔軟的靠墊里,從頭到尾,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黏在手中那塊最新款手機閃爍的屏幕上。指尖滑動,
偶爾發出輕微的觸屏音。窗外的電閃雷鳴,
茶幾上那份決定我未來幾年甚至更久命運的“協議”,他母親那亢奮的宣言,
似乎都與他無關。他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置身事外的冷漠雕像,
唯一的生命跡象就是屏幕上變幻的光影。那份協議,婆婆已經迫不及待地塞到了我手里。
紙頁的邊緣有些鋒利,劃過指尖,帶來一絲微弱的刺痛。我低下頭,
目光艱難地聚焦在那密密麻麻的黑色宋體字上。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釘子,
狠狠楔進我的眼球。“第一條:乙方(林晚)需在協議簽訂后一年內成功受孕,
并于兩年內完成首次分娩。” 一年,兩年,時間被精確地框死。
“第二條:乙方首次分娩如誕下健康男嬰,
甲方(王美鳳)一次性支付乙方獎勵人民幣貳佰萬元整。” 兩百萬,一個男孩的明碼標價。
“第三條:乙方首次分娩如誕下女嬰,甲方不支付任何獎勵,
乙方需于身體恢復后(原則上不超過一年)再次備孕,直至成功誕下健康男嬰。” 女兒,
不值一文,只是通向“成功”路上必須清除的障礙。
“第四條:乙方在協議期間及后續履約過程中,
需嚴格遵守醫囑進行備孕、孕期保健及產后恢復,一切以順利誕下健康男嬰為最高準則。
因乙方個人疏忽、身體原因或其他非甲方責任導致的流產、胎兒發育異常等后果,
由乙方自行承擔,甲方不承擔任何經濟及道義責任,
且乙方需在身體條件允許后盡快重啟備孕流程……” 流產?后果自負?盡快重啟?
字字誅心。“第五條:協議期內,
理由拒絕與甲方指定醫療機構進行身體檢查及接受相關輔助生殖技術建議……” 我的身體,
徹底淪為被監控、被改造的試驗田。冰冷的條款一條條壓下來,沉甸甸的,幾乎讓我窒息。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混合的氣息——婆婆身上濃烈到有些嗆人的高級香水味,甜膩得發齁,
底下卻隱隱透著一股子若有似無的、寺廟里特有的陳舊檀香和煙火氣。她今天,
大概又去了那座據說求子特別靈驗的廟宇,為這份“協議”的順利簽訂,
也為她未來的“金孫”,虔誠地上過香了。“晚晚,別愣著呀!”婆婆的聲音拔高,
帶著一絲不耐煩的催促,像鞭子抽打在我僵硬的神經上,“這有什么好猶豫的?默默是獨苗,
這么大的家業,沒個兒子繼承怎么行?你嫁進來,給陳家開枝散葉,那不是天經地義?
簽了字,兩百萬立馬到你賬上!生個女兒也沒啥,養好了接著生就是!女人嘛,
不都這樣過來的?”她的笑容依舊掛在臉上,眼神卻銳利如刀,緊緊盯著我握著筆的手指,
不容許一絲一毫的遲疑。我的指尖冰涼,微微顫抖。目光下意識地投向陳默。他依然低著頭,
手機屏幕的光映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明暗不定。他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注視,終于,
極其緩慢地抬起頭,目光短暫地掠過我蒼白的臉。那雙曾讓我覺得深邃迷人的眼睛里,
此刻卻空空蕩蕩,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漠然。他扯了一下嘴角,
聲音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媽讓你簽,就簽了吧。都是為了家里好。” 說完,
目光又迅速落回手機屏幕,仿佛剛才那句輕飄飄的話,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參與熱情。
為了家里好。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粗暴地塞回胸腔。
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沉悶的鈍痛,沉重得幾乎無法呼吸。為了這個“家”?
為了他們陳家的“皇位”后繼有人?那我呢?我林晚作為一個活生生的人,我的意愿,
我的身體,我的尊嚴,在這個“家”的宏大藍圖里,又算是什么?
一件可以估價、可以任意驅使、可以隨時替換的生育工具?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沒頂。
窗外,醞釀已久的暴雨終于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瘋狂地砸在落地窗上,
發出密集而狂暴的“噼啪”聲,像無數只冰冷的手在絕望地拍打。雨水順著玻璃蜿蜒流下,
模糊了外面精心打理的花園景象,也模糊了我的視線。
客廳里巨大的水晶吊燈散發著璀璨卻毫無溫度的光芒,
映照著我指尖那支沉甸甸的萬寶龍鋼筆冰冷的金屬筆身,
也映照著茶幾上那幾張白紙黑字、散發著無形壓力的“生子協議”。
筆尖終于落在那條冰冷的橫線上。黑色的墨水洇開,
形成一個丑陋、歪斜的簽名——“林晚”。那筆畫,沉重得如同拖著無形的鐐銬。
就在最后一筆拖出的瞬間,筆尖似乎被紙面某個微小的凸起硌了一下,猛地一頓,
一小團墨跡不受控制地暈染開來,像一滴凝固的污血,恰好覆蓋在“乙方責任”那幾個字上。
“哎喲!”婆婆幾乎是尖叫出聲,猛地探身過來,保養得宜的手快如閃電,
一把將那份協議從我的筆下拉走。她心疼地對著墨漬吹氣,動作夸張,
仿佛那暈開的不是墨水,而是她未來金孫的性命。“小心點啊晚晚!怎么搞的!
這簽字很重要的!不過還好還好,”她仔細檢查著,眉頭緊鎖又迅速舒展開,
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慶幸,“字跡還算清楚,名字沒花,不影響法律效力!小問題,小問題!
大喜的日子!”她如釋重負地將協議小心翼翼地放到茶幾另一邊干燥安全的地方,
遠離我這個潛在的“破壞者”。緊接著,她像變戲法一樣,
從旁邊酒柜里拿出那瓶早就準備好的、金箔紙包裹的昂貴香檳。開瓶器熟練地轉動,“嘭!
”——那聲巨響,如同一個殘酷的休止符,也像一個宣告狩獵開始的信號。
金黃色的液體帶著歡快的氣泡奔涌而出,注入高腳杯。
婆婆臉上綻放出巨大的、心滿意足的笑容,她高高舉起酒杯,
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來來來!慶祝一下!為我們老陳家的未來!為了我的大胖孫子!
干杯!” 她的目光灼熱地掃過茶幾上那份協議,仿佛那才是這場慶祝真正的主角。
杯壁碰撞,發出清脆卻刺耳的聲響。陳默也終于放下了手機,敷衍地拿起酒杯,
象征性地沾了沾唇。香檳特有的甜膩氣泡氣息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混合著婆婆身上濃烈的香水味和那股若有似無的香火氣,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腥。
我麻木地端起面前那杯金色的液體。冰冷的杯壁觸碰到指尖,寒意刺骨。
那些歡快上升的氣泡,在我眼中幻化成無數個掙扎著想要破滅的幻影。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強烈的惡心感涌上喉嚨。我強忍著,試圖將這代表“慶祝”的液體灌下去,仿佛喝下它,
就能徹底麻痹自己,就能讓自己融入這荒誕而冰冷的“喜慶”之中。然而,
就在那冰冷的液體滑過喉嚨的瞬間——那股在香檳開瓶時就驟然爆發的、撕裂般的劇痛,
毫無預兆地再次降臨!這一次,它不再是試探,
而是如同海嘯般兇猛、徹底地席卷了我的整個下腹!
仿佛有一把燒紅的鈍刀在里面瘋狂地攪動、切割!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某種東西,
正在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硬生生地從我的身體里剝離出去!“呃啊——!
”一聲短促、壓抑到極致的痛呼不受控制地從我緊咬的牙關里擠出。手里的高腳杯瞬間脫力,
滑落下去,“哐當”一聲脆響,砸在堅硬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金色的液體和透明的碎片四散飛濺,如同炸開的淚珠。我猛地弓下腰,雙手死死地捂住小腹,
指甲隔著薄薄的衣料深深掐進皮肉里,試圖用這自殘般的疼痛來對抗體內那毀天滅地的風暴。
大的臉、陳默終于抬起的茫然眼神、水晶吊燈刺眼的光芒——都在劇烈地旋轉、扭曲、褪色,
最終被一片鋪天蓋地的黑暗吞噬。在意識徹底沉入深淵之前,我最后的感知,
是雙腿間驟然涌出的一股洶涌的、溫熱的液體。它迅速浸透了我薄薄的睡褲,
帶著濃烈的、令人眩暈的鐵銹腥氣。緊接著,
是婆婆王美鳳那變了調的、尖利到幾乎撕裂耳膜的尖叫,不再是慶祝,
而是充滿了驚惶和……一種更令人心寒的、對某種珍貴物品可能被玷污的恐懼:“血!天哪!
血!快!快叫救護車!不!等等——!”她的聲音猛地拔高,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急切,
“快!快把那合同拿開!拿遠點!別讓血弄臟了!快啊!陳默你死人啊!快把合同收好!
那是錢!是我孫子的命!”她的聲音,像一把淬了劇毒的冰錐,
狠狠鑿穿了我意識里最后一點屏障。無邊的冰冷和黑暗徹底吞沒了我。
那尖銳的、只關心合同的叫聲,成了我墮入虛無前聽到的,關于這個“家”的最后絕響。
消毒水的味道,濃烈、刺鼻,無孔不入地鉆進鼻腔,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和潔凈感,
強行將我從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拉扯出來。意識像是沉在粘稠的深海里,掙扎著,
一點點向上浮。眼皮沉重得如同壓著千斤巨石,
每一次試圖掀開的努力都牽扯著神經末梢的鈍痛。喉嚨干澀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每一次微弱的吞咽動作都帶來火辣辣的痛感。身體是麻木的,沉重得仿佛不再屬于自己。
只有小腹深處,那片被掏空了的虛無之地,
殘留著一陣陣被掏空后余留的、深入骨髓的鈍痛和冰冷,
像是有個巨大的、無法填補的黑洞在那里旋轉、吞噬著一切熱量和力氣。每一次呼吸,
都感覺那空洞在隱隱作痛。“唔……”一聲模糊的呻吟終于從干裂的唇間溢出。“晚晚?
晚晚你醒了?”一個刻意放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緊張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是陳默。
我費力地,一點一點掀開沉重的眼簾。刺目的白光瞬間涌入,視野里一片模糊的亮斑。
過了好幾秒,那些光斑才漸漸沉淀、聚焦。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醫院病房慘白的天花板,
還有懸掛著的輸液瓶。透明的液體正沿著細細的塑料管,一滴,一滴,
緩慢而固執地流入我手背的靜脈里,帶來一絲微弱的涼意。然后,我看到了陳默的臉。
他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身體微微前傾,
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疲憊和……某種如釋重負的表情。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下巴上也冒出了些胡茬,看起來似乎守了不短的時間。但不知為何,他那雙望著我的眼睛里,
那份擔憂總顯得有點漂浮,不夠沉底。“感覺怎么樣?還有哪里特別不舒服嗎?”他伸出手,
似乎想碰碰我的額頭,但在半空中又猶豫了一下,最終只是輕輕搭在了我蓋著被子的手臂上,
動作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我沒有力氣回答,只是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眼珠,
目光茫然地掃過這間陌生的、充斥著死亡般白色的病房。記憶的碎片像被驚動的玻璃渣,
在腦海里混亂地翻攪、碰撞:刺眼的閃電,冰冷的協議,香檳的爆響,婆婆亢奮扭曲的臉,
陳默低垂的頭……還有那撕心裂肺的劇痛,
以及雙腿間洶涌而出的、帶著濃重鐵銹味的溫熱……孩子……我猛地一震,
像是被無形的電流擊中!渙散的目光瞬間凝聚,帶著一種瀕死般的驚惶和求證,
死死地盯住陳默的臉。喉嚨里發出“嗬嗬”的、不成調的氣音。
陳默顯然讀懂了我眼神里的恐懼和詢問。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避開我灼人的視線,
搭在我手臂上的那只手也微微收緊,指節有些發白。他深吸了一口氣,聲音低沉下去,
帶著一種公式化的沉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躲閃。“晚晚……你……你別太激動,聽我說。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孩子……沒保住。月份太小,又突然大出血……醫生盡力了,
但……”后面的話,像被按下了靜音鍵。我的世界,
只剩下“沒保住”三個字在瘋狂地旋轉、轟鳴、炸裂!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
狠狠砸在我本就千瘡百孔的心上,將那最后一點微弱的、不切實際的希望砸得粉碎!
盡管早有預感,盡管在昏迷前那洶涌的血流中已經感受到了冰冷的絕望,
但親耳聽到這殘酷的宣判,那感覺依舊如同被活生生剜去了心臟!身體里那個巨大的黑洞,
瞬間爆發出冰冷的吸力,將所有的力氣、所有的溫度、所有殘存的意識都瘋狂地拉扯進去!
眼前再次陣陣發黑,耳朵里嗡嗡作響,連陳默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都開始模糊、扭曲。痛?不,
那已經不是單純的疼痛可以形容。那是被徹底掏空的虛無,是被無情碾碎的絕望,
是信仰崩塌后的死寂荒漠。
那甚至還沒來得及真正感知他/她存在、還沒來得及為他/她取一個名字的孩子……就這樣,
在我簽下那份荒謬的“生子協議”、在我婆婆舉杯歡慶的香檳氣泡中……化為了烏有。
淚水無聲地、洶涌地決堤而出。滾燙的液體滑過冰冷的臉頰,流進鬢角,浸濕了枕頭。
我沒有發出任何哭聲,只是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連帶著身下的病床都發出輕微的“咯吱”聲。陳默似乎被我這死寂的崩潰嚇到了,
他臉上那種公式化的沉重終于被一絲真實的慌亂取代。他手忙腳亂地按響了床頭的呼叫鈴,
又試圖用紙巾擦拭我臉上的淚水,語無倫次地安慰著:“晚晚,
別哭……別哭啊……孩子還會有的,我們還會有的……醫生說了,你年輕,恢復得快,
養好身體,很快就能……”“很快就能”什么?再次淪為生育機器,
去完成那份沾著血淚的協議嗎?他后面的話,像毒液一樣灌入我的耳中,
非但沒有帶來絲毫安慰,反而像無數根燒紅的針,狠狠扎進我早已麻木的心臟!
護士很快進來,查看了我的情況,低聲和陳默說了幾句,又調整了一下點滴的速度。
陳默顯得心神不寧,目光時不時瞥向病房門口。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了一條縫。
婆婆王美鳳那張熟悉的臉探了進來。她的妝容依舊精致,只是眼底帶著一絲疲憊,
還有……一種奇異的、混合著焦躁與算計的光芒。她沒有立刻進來,只是朝陳默使了個眼色。
陳默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我緊閉的雙眼和無聲流淚的樣子,最終還是站起身,
動作極輕地走了出去,帶上了房門。病房里只剩下我一個人,還有那冰冷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淚水無聲地流淌,浸濕了大片枕巾。巨大的悲傷和虛脫感像沉重的鉛塊壓在身上,
讓我動彈不得。然而,就在這死水般的絕望中,一絲異樣尖銳地刺破了我的麻木。門,
并沒有關嚴。一條狹窄的縫隙,成了聲音偷渡的通道。門外,刻意壓低的談話聲,
斷斷續續、卻又無比清晰地鉆了進來。“……媽,您小聲點!晚晚剛醒,
情緒很不穩定……”是陳默壓低的、帶著煩躁的聲音。“不穩定?她有什么資格不穩定!
”婆婆王美鳳的聲音,即使壓低了,也依舊像砂紙摩擦般刺耳,
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怨懟和不滿,“簽個字都能把孩子簽沒了?我看她就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