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晴!你給我滾出去!"我的聲音在狹小的客廳里炸開,
震得墻上的全家福照片都仿佛顫抖了一下。手中的錄取通知書被我攥得皺皺巴巴,
清華大學四個燙金大字在燈光下刺得我眼睛生疼。餐桌周圍坐滿了親戚,
原本喜氣洋洋的氣氛瞬間凝固。媽媽手里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爸爸的臉色變得煞白。而我的妹妹——那個剛剛被清華大學錄取的天之驕子周雨晴,
正站在我對面,臉色由紅轉白,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姐...姐姐?
"她那雙和我如出一轍的杏眼里迅速蓄滿了淚水,"你怎么了?""別叫我姐姐!
"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模?我沒有你這樣的妹妹!作弊得來的成績,你也好意思拿出來炫耀?
"整個房間鴉雀無聲。我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太陽穴突突地跳著。
三個月前的那一幕又浮現在我眼前——我提前下班回家,推開雨晴的房門,
看到她慌張地把什么東西塞進抽屜。當時我沒在意,現在想來,那分明就是作弊工具!
"雨桐!你在胡說什么?"爸爸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我沒有胡說。
"我冷笑一聲,把錄取通知書拍在桌上,"就她?平時模擬考連600分都上不了,
高考能考689?騙鬼呢!"雨晴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搖著頭,
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我沒有...姐姐,我真的沒有作弊...""夠了!
"我打斷她,"收拾你的東西,立刻從我家里滾出去!"雨桐!"媽媽尖叫起來,
"你瘋了嗎?今天是你妹妹的大喜日子!"我轉向媽媽,聲音因為壓抑的憤怒而顫抖:"媽,
你知道我為什么這么確定她作弊嗎?因為我親眼看見了!三個月前,我看見她藏東西!
"雨晴的身體晃了晃,像是被人當胸打了一拳。她的目光從震驚變成難以置信,
最后定格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冷漠上。"好。"她輕聲說,聲音平靜得可怕,"我走。
"她轉身走向我們共同的臥室,背影挺得筆直。親戚們面面相覷,有人想開口勸解,
卻被我的眼神嚇退了。十五分鐘后,雨晴拖著一個舊行李箱走出來,背上背著她的書包。
她站在門口,最后看了我一眼:"姐姐,總有一天你會知道,你錯的有多離譜。
"門關上的聲音不重,卻像一記重錘砸在我心上。我愣在原地,
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么。但驕傲不允許我追出去,
我固執(zhí)地認為自己是正確的——那個從小跟在我屁股后面,連數學題都要我教的小丫頭,
怎么可能考上清華?"你會后悔的,周雨桐。"爸爸沉著臉說,然后起身去追雨晴。
媽媽坐在椅子上無聲地流淚,親戚們尷尬地陸續(xù)告辭。我站在原地,
手里還攥著那張已經被我捏皺的錄取通知書,
一行小字:"祝賀周雨晴同學以全省第12名的優(yōu)異成績被我校錄取..."全省第12名?
我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那天晚上,雨晴沒有回來。爸爸打她的電話一直無人接聽。
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海中不斷回放我把她趕出家門的場景。
雨晴最后那個眼神像刀子一樣剜著我的心——那不是憤怒,而是深深的失望和受傷。
凌晨三點,我再也無法入睡,起身來到雨晴的書桌前。她的東西大部分都帶走了,
只留下一些舊課本和筆記。我隨手翻開一本物理筆記,密密麻麻的公式和解題步驟映入眼簾,
每一頁的邊角都寫滿了批注。翻到最后幾頁,
我發(fā)現了幾行與學習無關的文字:"5月15日,又熬了一個通宵。頭疼得要裂開,
但這套模擬卷終于做到了140分。姐姐說得對,我不夠聰明,
所以必須比別人更努力..."我的手開始發(fā)抖,又翻開另一本數學筆記,
同樣滿是工整的筆記和反復修改的痕跡。在一堆草稿紙下面,
我發(fā)現了一個小本子——雨晴的日記。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翻開了。
最新的一頁寫著:"6月7日,高考第一天。發(fā)揮得不錯,尤其是數學,
所有題型姐姐都帶我練過。希望這次能讓姐姐驕傲。她為了我放棄了那么多,
我一定要考上好大學,將來賺錢讓姐姐過上好日子..."日記本從我手中滑落,
我跪坐在地上,眼淚模糊了視線。我忽然想起過去一年,每次深夜醒來,
雨晴書桌上的臺燈總是亮著;想起她日益加深的黑眼圈;想起她總是揉著太陽穴說"沒事,
只是有點累"...我做了什么?我把我最愛的妹妹,那個拼命學習想讓我驕傲的妹妹,
趕出了家門!我發(fā)瘋似的抓起手機撥打雨晴的電話,依然是無人接聽。天剛蒙蒙亮,
我就沖出了家門,沿著街道尋找雨晴可能去的地方。
公園長椅、24小時快餐店、學校門口...所有她能去的地方我都找遍了,
卻不見她的蹤影。上午九點,我疲憊不堪地回到家,發(fā)現爸爸正坐在客廳里,
面前放著雨晴的手機。"在小區(qū)長椅上找到的,"爸爸聲音沙啞,"她故意留下的。
"我拿起手機,屏幕亮起,是雨晴和我的合影——去年她生日時,
我們倆擠在蛋糕前做鬼臉的照片。手機沒有密碼,我點開相冊,
發(fā)現里面幾乎全是我們的合照,從她小時候到現在。最新的一張是昨晚吃飯前拍的,
照片里我正低頭切蛋糕,雨晴靠在我肩上,笑得那么幸福。相冊里還有一個加密文件夾,
名字是"給姐姐的信"。我試了幾個密碼都不對,最后輸入我的生日——文件夾打開了。
里面是一段段視頻,最早的記錄于三年前。我點開最近的一段,
日期是高考前一天:視頻里的雨晴看起來疲憊但堅定:"姐姐,明天就要高考了。
我不知道結果會怎樣,但這一年我真的盡力了。記得你常說,我們家雖然窮,但不能窮志氣。
我會證明,你的犧牲沒有白費..."她的聲音哽咽了一下,"謝謝你,姐姐。沒有你,
就沒有今天的我。"我再也控制不住,放聲大哭。爸爸走過來抱住我,
他的身體也在顫抖:"去找她吧,雨桐。趁現在還來得及。"我抹掉眼淚,
突然想起一個地方——城東的老公園,我們小時候常去的地方。爸爸想跟我一起去,
但我搖搖頭:"這是我犯的錯,我要自己彌補。"老公園已經荒廢多年,雜草叢生。
我穿過半人高的草叢,來到那棵我們稱為"秘密基地"的老槐樹下。果然,
一個小小的身影蜷縮在樹根處,頭埋在膝蓋里。"雨晴..."我的聲音幾乎發(fā)不出來。
她抬起頭,眼睛紅腫,臉上還有淚痕。看到我,她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我跪在她面前,
不起...姐姐錯了...我看了你的筆記...你的日記..."雨晴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但她倔強地別過臉:"你不是說沒有我這樣的妹妹嗎?""我混蛋!我愚蠢!
"我扇了自己一耳光,"我怎么能那樣對你?
你那么努力...而我卻..."雨晴抓住我的手不讓我繼續(xù)打自己,
她的手指冰涼:"你知道昨晚我有多難過嗎?姐姐,你可以罵我笨,可以說我沒用,
但你怎么能懷疑我作弊?從小到大,我最怕的就是讓你失望..."我抱住她,
感受她瘦小的身體在我懷里顫抖:"原諒姐姐,
求你...我只是一時糊涂...看到你考得那么好,我...""你嫉妒了?
"雨晴輕聲問。我僵住了,然后緩緩點頭:"也許吧...我當年連大學都沒上成,
而你..."雨晴掙脫我的懷抱,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姐姐,我考上清華,
有一半是你的功勞。記得嗎?是你每天下班后還幫我輔導功課,是你省吃儉用給我買參考書,
是你...""別說了,"我打斷她,"我不配。"雨晴突然撲進我懷里,
緊緊抱住我的脖子:"你配!你是我最好的姐姐!就算你趕我走,我也還是愛你!
"我們抱頭痛哭,就像小時候她被同學欺負后跑來找我時那樣。不知過了多久,
雨晴輕輕說:"姐姐,我冷。"我這才發(fā)現她只穿著一件單薄的T恤,手腳冰涼。
我趕緊脫下外套裹住她:"我們回家。"回家的路上,雨晴靠在我肩上,
小聲說:"其實我理解你為什么懷疑我。最后一次模擬考我才考了590,
突然提高了近100分,確實像作弊。"我握緊她的手:"不,是姐姐太自以為是了。
我應該相信你的。""那...你還會送我去北京嗎?"她怯生生地問。我的心一陣刺痛。
按照原計劃,一周后我會請假送她去清華大學報到。但現在..."如果你不愿意原諒我,
我可以讓爸爸...""不!"雨晴抓緊我的手臂,"我要你送我去!我要讓所有人知道,
這是我姐姐,是她把我送進清華的!"我停下腳步,捧起她的臉,
在她額頭上重重親了一下:"好,姐姐送你去。然后每個月都去看你,給你帶媽媽做的辣醬。
"雨晴破涕為笑:"一言為定!"回到家,媽媽看到我們相擁著進門,眼淚又掉了下來。
爸爸默默接過雨晴的行李,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晚,我們一家四口圍坐在餐桌旁,
雨晴興奮地講著清華的校園有多大,圖書館有多少書,而我只是看著她發(fā)光的側臉,
心中充滿愧疚和感恩。夜深人靜時,雨晴已經睡熟。我輕輕撫摸她眼下的青黑,
想起這一年她付出了多少努力。我悄悄起身,
從抽屜里取出存折——那是我這些年所有的積蓄,本來打算用來開個小店的。現在,
它有更重要的用途了。回到床邊,我在雨晴額頭上輕輕一吻:"妹妹,
姐姐會用余生彌補今天的錯誤。"北京西站的出站口人潮涌動,我死死攥著雨晴的手,
生怕一松開她就會被人流沖走。九月的北京熱浪滾滾,汗水順著我的后背往下淌,
浸濕了那件最好的襯衫。"姐姐,你抓疼我了。"雨晴小聲抗議,卻沒有掙開我的手。
我稍微松了松力道,但依然沒有放開:"跟著我,別走丟了。""我都十八歲了,
不是小孩子了。"雨晴撇撇嘴,眼睛里卻閃著興奮的光。她仰頭看著北京的高樓大廈,
那種向往的表情讓我心里一陣酸澀。三年前我也有過這樣的機會,如果不是為了她,
"清華的接新生大巴在那邊!"雨晴突然指著遠處跳起來,行李箱被她拽得東倒西歪。
我跟著她穿過人群,來到印有清華校徽的大巴前。
幾個戴著志愿者袖標的學生正在幫忙搬行李。雨晴遞上錄取通知書時,
一個高個子男生眼睛一亮:"物理系的?我也是!我叫陳墨,大三的。""學長好!
我是周雨晴。"雨晴笑得眼睛彎成月牙,臉頰微微泛紅。我注意到那個陳墨看雨晴的眼神,
心里警鈴大作。"這是...你姐姐?"陳墨轉向我,禮貌地笑了笑。"對,
這是我姐姐周雨桐。"雨晴驕傲地介紹,仿佛我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她特意請假送我來報到。"陳墨伸出手:"您好,周姐姐。"我勉強和他握了握手。
他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干凈整齊,一看就是沒干過粗活的手。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水味,
和我這種渾身汗味的人形成鮮明對比。"姐姐,你先上車吧,我去放行李。
"雨晴把背包塞給我,跟著陳墨走向后備箱。我看著他們有說有笑的背影,
突然意識到一個殘酷的事實——在這里,我只是個高中畢業(yè)的打工妹,
而雨晴即將進入一個我永遠無法企及的世界。大巴駛入清華校園時,
雨晴整張臉都貼在窗戶上,發(fā)出陣陣驚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