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絲滋滋響著，幾只飛蛾不要命地撞著滾燙的玻璃罩。我躺在一張硬邦邦的木板床上，

蓋著一條洗得發白、印著褪色紅雙喜的舊毛巾被。墻上糊著舊報紙，

一張鮮紅的大字日歷像塊疤一樣貼在報紙中央。

上面用粗黑的毛筆字寫著：2005年8月31日。十歲。小學四年級開學的前夜。

心臟在瘦小的胸腔里擂鼓一樣撞著，撞得我肋骨生疼。不是夢。

樓梯轉角那塊帶著豁口的水泥臺階，我爸那混著酒臭的咆哮，王嬸那刻薄尖銳的“換彩禮”，

還有腦袋炸開般的劇痛……都太真了，真得讓我渾身發冷，胃里翻攪。屋外傳來腳步聲，

還有碗筷碰撞的叮當響。是我媽，李秀蘭。她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面條走進來，腳步很輕，

臉上帶著一種習慣性的、小心翼翼的疲憊。她把碗放在床邊一個瘸了腿的小板凳上。“招娣，

醒了？快，趁熱把面吃了，明兒就開學了。”她的聲音干巴巴的，沒什么力氣，

像秋天曬蔫了的草。那碗面，清湯寡水，幾根蔫黃的白菜葉子漂著，面條軟塌塌地糊成一團，

連點油星都看不見。擱在以前，我大概會撇撇嘴，嫌它沒味道，或者抱怨又吃這個。可此刻，

我看著碗里騰起的熱氣，鼻子猛地一酸。前世摔下去那一刻，最后悔的，

大概就是沒好好吃過我媽煮的一碗面。我坐起來，端起碗，筷子有些抖。

面湯的溫度透過粗糙的碗壁傳到手心。我埋下頭，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拉。面條糊在嗓子眼，

有點哽，我使勁咽下去，溫熱的液體混著面湯滑進肚子里。我媽站在床邊，

有些局促地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眼神躲閃著，不敢看我。她嘴唇動了動，

聲音更低：“招娣……你爸他……喝了點酒，別往心里去。書……能念就念，

念不好……也沒啥，媽……媽總能給你尋條路……”她沒說尋什么路，但我們都心知肚明。

王嬸那“換彩禮”的路，像條冰冷的蛇，盤踞在這間昏暗小屋的角落里。我沒吭聲，

只是更用力地扒拉著碗里的面，直到碗底空空。第二天，天剛蒙蒙亮，

村子還在薄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