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那天我就知道顧嶼會后悔。他穿著限量球鞋打游戲時，我在醫院掛著點滴。
他嫌我做的菜太咸，卻忘了我發燒39度還給他煮面。現在他跪在我新買的機械鍵盤上，
屏幕亮著他這半年偷拍我的368張照片。“你胃不好，我學會煲湯了。”他舉起保溫桶時，
腕骨硌在回車鍵上咔噠響。我瞥見他手機屏保——是我們離婚前最后一張合照，
他P掉了自己砸碎的那個馬克杯。“外賣單顯示你最近吃了23次麻辣燙，”他聲音發顫，
“星星，回家吧。”鍵盤縫隙里突然掉出枚鉆戒，和他當年求婚時丟進火鍋的那枚一模一樣。
離婚那天，我就知道顧嶼會后悔。不是詛咒，就是單純地、篤定地知道。
陽光透過律所那扇擦得锃亮的大玻璃窗，明晃晃地打在他側臉上，
把他那點強撐出來的“如釋重負”照得像個笑話。簽完字，他甚至還假模假式地伸出手，
想跟我來個“一別兩寬”的友好握手。我眼皮都沒抬，抓起包就走，
把他那只尷尬的手晾在半空。呵，顧嶼，你什么德性，我蘇晚星還不清楚？等著吧。
等著他后悔的日子，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煎熬。
搬出那套承載了三年婚姻、也積攢了三年怨氣的房子，我像甩掉了一雙硌腳的高跟鞋，
每一步都踩在實地上。租了個一室一廳的小公寓，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關鍵是，
空氣里再沒有他熬夜打游戲留下的煙味和泡面混合的餿味。
窗臺上幾盆綠蘿被我養得油光水滑，比跟著顧嶼時半死不活的樣子精神多了。
閨蜜林溪幫我搬的家，累得癱在我新買的二手沙發上，灌了大半瓶礦泉水才喘勻氣：“星星，
真離了？那孫子沒再糾纏你？”“簽完字就沒影兒了。”我把最后一個箱子推進臥室，
拍了拍手上的灰，“估計忙著慶祝恢復單身呢。” 我語氣輕松，
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輕輕刮了一下。慶祝？顧嶼當然會慶祝。他自由了，
再沒人管他打游戲到幾點，再沒人念叨他亂丟襪子，再沒人逼他吃他不愛吃的青菜。
林溪撇撇嘴，一臉的不信加鄙夷：“狗改不了吃屎。他顧大少爺離了你，誰給他當老媽子？
等著吧，不出仨月，準得哭爹喊娘地滾回來求你。” 她頓了頓，湊過來，
眼睛亮得像發現新大陸，“哎，說真的，星星，你該不會……還對他抱啥幻想吧？”幻想？
我嗤笑一聲，隨手抓起一個抱枕砸過去：“林小溪！收起你豐富的想象力！
我蘇晚星是那種撞了南墻還要把墻磚撿回家留念的人嗎？” 話是這么說，可心口某個角落，
還是悶悶地鈍痛了一下。那些過往，像舊電影里褪色的膠片，不受控制地在腦海里閃回。
記得特別清楚，那次我重感冒，燒得渾身骨頭縫都疼，像被拆開重組過一遍。
掙扎著爬起來給他煮了碗清湯面，怕他嘴里沒味，還特意多放了幾滴香油。結果呢？
人家顧大少爺端起來吸溜了一口，眉頭能夾死蒼蠅，筷子“啪”一聲拍在桌上：“蘇晚星，
你想齁死我繼承螞蟻花唄啊？咸死了！” 那碗面，熱氣騰騰地擺在桌上，一點點冷掉，
坨掉。而我，像個被抽掉骨頭的破布娃娃，裹著毯子蜷在沙發角落，
自己量了體溫——39度2。他呢？罵罵咧咧地點了外賣，油膩的燒烤味兒飄滿了整個客廳。
我閉上眼，喉嚨里像堵了團浸滿水的棉花。還有那次，我急性腸胃炎，上吐下瀉，
人都快虛脫了。給他打電話，手機里傳來的是他壓低又興奮的聲音：“寶貝兒別鬧，
推高地呢！馬上五殺！等我carry完這把就去接你啊，乖！
” 背景音是激烈的游戲廝殺聲和隊友的吼叫。電話掛斷了，忙音冰冷又刺耳。
最后是鄰居王阿姨碰巧來借東西，看我臉白得像紙，才趕緊叫了車把我弄去醫院。
掛點滴的時候，冰涼的液體順著管子流進血管，我看著慘白的天花板，胃里翻江倒海，
心里更是涼得透透的。手機屏幕一直暗著，直到我輸完液，他才發來一條微信：“剛打完，
累死！你怎么樣了？自己打車回了吧？” 配了個齜牙咧嘴的笑臉。我盯著那個笑臉，
手指在刪除鍵上懸停了好久，最終只是把手機塞回了包里。這些事，一樁樁一件件，
像無數根細小的針，密密麻麻地扎在心口最軟的地方。離婚，不是一時沖動，是攢夠了失望，
是心被磨穿了洞，再也縫補不起來了。顧嶼？他后悔是他的事。我蘇晚星的世界，
早就該往前走了，不需要一個只會打游戲、嫌菜咸、在我生病時消失的男人。離婚后的日子，
像卸下了沉重的枷鎖，腳步都輕快起來。工作還是那份工作，但加班回家，
推開門不再是亂糟糟的客廳和戴著耳機在游戲世界里廝殺的身影，
而是屬于我自己的一方寧靜。周末可以睡到自然醒，
窩在沙發里看一整天不用被搶遙控器的電影，或者約上林溪，逛逛街，吃頓好的，
不用再掐著時間點想著家里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巨嬰”。偶爾，
顧嶼的痕跡還是會猝不及防地冒出來。比如在超市看到新出的他最愛喝的那款碳酸飲料，
手指會下意識地頓一下；比如深夜刷手機，看到搞笑段子，習慣性地想戳開微信分享給他，
指尖碰到屏幕才猛地驚醒，那個置頂的聯系人，早就被我拖進了黑名單。
心口會像被螞蟻輕輕咬一口，細微的酸澀蔓延開，
但很快就被另一種更強大的情緒壓下去——那是掙脫泥潭后，深深呼吸到新鮮空氣的慶幸。
平靜的日子過了大概兩個月。一個普通的周末傍晚，我正在廚房跟一條頑固的魚較勁，
門鈴響了。以為是林溪殺到，我舉著沾滿魚鱗腥氣的手就去開門。門外站著的不是林溪。
是顧嶼。我臉上的笑容瞬間凍住，然后一寸寸碎裂、剝落。他看起來……不太好。不是落魄，
就是那種精心打扮過后的用力過猛和掩藏不住的疲憊。頭發明顯是新剪的，抹了發膠，
根根分明。身上穿著那件我陪他逛街時咬牙買下的名牌襯衫，熨得一絲不茍。甚至，
我聞到了他常用的那款須后水的味道，清冽的雪松味，曾經是我喜歡的。只是此刻，
這味道混合著他身上一絲難以言喻的緊張氣息，顯得格外刺鼻。他手里沒空著。
左邊拎著一個碩大的、包裝精美的果籃，里面五顏六色的進口水果堆得像小山，沉甸甸的，
勒得他手指發白。右邊是一個印著某高端連鎖甜品店logo的紙盒，看大小，
估計是個價格不菲的蛋糕。他就這么杵在我門口，像個人形禮物展示架，
眼神直勾勾地看著我，里面翻涌著我熟悉又陌生的東西——那是他每次犯了錯，
試圖用物質來彌補時特有的混合著愧疚、討好和一絲絲心虛的表情。
“晚星……”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有點啞，帶著點刻意放軟的調子，
試圖擠出一個笑容，但嘴角僵硬得像凍住了，“我……路過，想著你愛吃水果和甜點，
就……”“路過？” 我打斷他，聲音冷得能掉冰渣子，身體擋在門口，
絲毫沒有讓他進來的意思，“顧嶼，我家跟你公司、你家、你常去的任何地方，南轅北轍。
你這路，繞得夠遠的。” 廚房里那條魚似乎也感受到了門口詭異的氣氛，
不甘寂寞地在水池里撲騰了一下，發出“啪”的一聲水響。顧嶼臉上的笑容徹底掛不住了，
被我戳穿的尷尬讓他耳根迅速泛紅。他下意識地想把果籃和蛋糕往我手里塞：“晚星，
我知道以前是我混蛋……我……”“打住！” 我后退半步，避開他遞過來的東西，
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他精心修飾的臉，“顧嶼，離婚證都捂熱乎了，現在演什么深情悔悟？
省省吧。你這套，過期了。” 我指了指他手里那些價格不菲的“誠意”，“這些東西，
你拿回去。或者，”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毫無溫度的笑，“門口垃圾桶挺大的，
你可以直接處理掉。”“晚星！” 他急了，聲音拔高，帶著點哀求，“你別這樣！
我……我就是想看看你，想跟你說說話！我知道錯了，真的！給我個機會……”“機會？
” 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胸腔里那股壓抑了很久的怒火終于找到了出口，“顧嶼，
你失憶了？我躺在醫院掛水的時候，你在‘推高地’！我燒得快冒煙給你煮碗面，你嫌咸！
你跟我談機會？”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住翻騰的情緒，指著電梯的方向，一字一頓，
清晰無比，“現在，立刻，馬上，帶著你的‘誠意’，離開我的視線。否則，
我不介意讓整棟樓都知道，有個前夫死皮賴臉堵在前妻門口騷擾。”那“騷擾”兩個字，
像兩顆冰冷的石子，狠狠砸在顧嶼臉上。他精心維持的體面和偽裝瞬間崩塌，臉色由紅轉白，
嘴唇翕動著，似乎還想說什么，但在我冰冷、毫無轉圜余地的目光注視下，
最終一個字也沒能擠出來。他拎著那堆沉重的“禮物”，肩膀垮了下去，
狼狽地、一步三回頭地走向電梯。電梯門合上的那一刻，他最后看過來的眼神，
復雜得像是打翻的調色盤，有痛苦，有哀求，還有一絲……不甘？門在我身后關上，
隔絕了外面的一切。我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心臟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不是因為留戀，
而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擾和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糾纏感給氣的。
廚房里那條魚又“啪”地蹦跶了一下，像是在嘲笑這場鬧劇。我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走到水池邊，看著那條垂死掙扎的魚，惡狠狠地想：明天就燉了你！紅燒！那次堵門之后，
顧嶼似乎真的“消失”了。手機安安靜靜，門口也再沒出現過他那張讓我血壓升高的臉。
世界重新恢復了清凈。我一度以為，林溪的“仨月預言”失效了，顧大少爺終于接受了現實，
或者找到了新的“老媽子”人選。日子像上了發條，平穩地向前滾動。工作，加班，
偶爾和林溪小聚，周末打掃衛生追劇，或者心血來潮研究點新菜譜發在朋友圈。
我努力把生活填滿，努力不去想那些糟心的人和事。直到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加班夜。
那天項目收尾，熬到快十點才從公司出來。深秋的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刮在臉上像小刀子。
我裹緊薄薄的外套，縮著脖子，只想快點鉆進溫暖的出租車里。
走到小區門口那條必經的、路燈昏暗的小路時，身后傳來了腳步聲。不是正常的走路聲。
是那種刻意放輕、又跟得極緊的腳步聲，嗒、嗒、嗒，一下下敲在寂靜的夜里，
也敲在我驟然繃緊的神經上。后背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我猛地加快腳步，
心臟提到了嗓子眼，手不由自主地伸進包里，
緊緊攥住了鑰匙串——那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武器”。腳步聲也立刻跟著加快了，
像跗骨之蛆。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四肢百骸。
就在我幾乎要尖叫出聲、準備不管不顧往前狂奔的時候，
身后突然響起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帶著急促的喘息：“晚星！別怕！是我！顧嶼！
”我像被按了暫停鍵，猛地剎住腳步，驚魂未定地轉過身。昏暗的路燈下，
顧嶼穿著一件極其普通的、甚至有點臃腫的藍色外賣沖鋒衣，正站在那里，
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焦急和……跑動后的紅暈？他手里沒有外賣箱，只有一個孤零零的頭盔。
“顧嶼？！” 看清是他，那股強烈的恐懼感瞬間被另一種更強烈的怒火取代，“你有病啊？
！大晚上鬼鬼祟祟跟在我后面！你想嚇死我嗎？！” 我氣得聲音都在抖，
攥著鑰匙的手心全是冷汗。他幾步跨到我面前，
路燈的光勉強照亮他臉上混雜著歉意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固執：“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剛送完這附近最后一單，正好看到你一個人走這條路，
太黑了……我不放心，就想……跟在你后面，看你安全進小區……” 他語速飛快地解釋著，
眼神飄忽，不敢直視我噴火的眼睛。“不放心？” 我簡直氣笑了，手指差點戳到他鼻尖上，
“顧嶼，收起你那套！我告訴你，你現在這種行為，比這條路上的流氓更讓我害怕！懂嗎？
離我遠點！再讓我發現你跟蹤我，我立刻報警！我說到做到！” 我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再也不想多看他那張令人作嘔的臉，轉身大步流星地朝小區門口走去，
每一步都踩得又重又響。身后，顧嶼似乎還想跟上來解釋，但最終，
只有一聲壓抑的、模糊的嘆息被風吹散在寒冷的夜色里。我沒有回頭，一次也沒有。
只是那晚躺在被窩里，身體還在因為后怕和憤怒而微微發抖。顧嶼，你真是陰魂不散！
那次“夜路驚魂”之后，顧嶼似乎終于學“乖”了。至少，他不再試圖直接出現在我面前。
我的世界重新恢復了表面的平靜。只是，一種極其別扭、難以言喻的“被照顧”感，
像蛛絲一樣，若有若無地纏繞上來。最明顯的是外賣。那段時間項目緊，加班是常態，
到家累得手指頭都不想動，點外賣成了唯一選擇。我嗜辣，
尤其鐘愛公司附近那家“川味人家”的麻辣燙，湯底鮮香麻辣，料足味正，
是我疲憊靈魂的撫慰劑。連著點了好幾次，每次備注都寫得明明白白：特辣！多麻！多蒜泥！
可奇怪的是，送來的麻辣燙，雖然包裝袋上貼著“特辣”的標簽，湯色看著也紅彤彤一片，
入口的辣度卻明顯溫和了許多，像是被人偷偷兌了水。麻味也淡了，蒜泥更是少得可憐，
完全不是我熟悉的那種能辣到靈魂出竅的刺激感。第一次我還以為是店家失手，
第二次、第三次……每一次都是這樣！直到有一次，我實在忍不住，
在訂單送達后給店家打了個電話詢問。店家老板是個大嗓門的川妹子，
在電話那頭信誓旦旦：“美女！不可能噻！你的單子我記得清清楚楚！特辣多麻多蒜泥！
我們的師傅手穩得很！絕對沒得錯！”掛了電話，我看著桌上那份徒有其表的麻辣燙，
心里咯噔一下。一個荒謬又讓人火大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冒出來：顧嶼？又是他？他憑什么？！
更詭異的是我家門口。好幾次加班晚歸，或者周末出門回來，
會發現門口靜靜地放著一個保溫桶。不是那種花里胡哨的禮盒，
就是最普通的、食堂常見的不銹鋼保溫桶，洗得干干凈凈，桶身上還細心地貼著一張便利貼。
第一次看到時，我以為是哪個鄰居放錯了地方。
便利貼上只有一行打印出來的、規規矩矩的字跡：【養胃湯，趁熱喝。】沒有署名。
我狐疑地擰開蓋子，一股溫潤醇厚的香氣撲面而來，是熬得恰到好處的山藥排骨湯，
湯色清亮，撇去了浮油，里面還飄著幾顆飽滿的紅棗和枸杞。
一看就是花了心思和時間煲出來的。我盯著那桶湯，像盯著一顆定時炸彈。猶豫再三，
還是把它拎進了屋。鬼使神差地，我嘗了一口。味道……出乎意料的好。清淡卻不寡淡，
暖意順著喉嚨滑下去，熨帖著長期被外賣和麻辣燙折騰得有些脆弱的胃。但隨之而來的，
是更強烈的煩躁和抗拒。是他！除了他，還能有誰？！我沒有喝。一次都沒有。那些保溫桶，
連同里面精心熬制的湯，都被我原封不動地放在了樓道的公共垃圾桶旁。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看到，也不在乎。我只是用這種方式，無聲地、堅決地劃清界限。然而，
這種無聲的“入侵”并沒有停止。甚至，變本加厲了。某個周六的清晨，陽光很好。
我抱著換洗的床單被套去小區公共晾曬區。剛把被單抖開掛上晾衣繩，
眼角的余光瞥到不遠處的灌木叢后面，似乎有個穿著藍色外賣沖鋒衣的身影，
正拿著手機對著我這邊。不是偷拍是什么？！一股邪火“噌”地竄上頭頂！我猛地轉身，
拔腿就朝那個方向沖過去，速度快得像一頭被激怒的小獸。“顧嶼！你給我出來！
”灌木叢后的人影明顯僵住了，似乎想躲，但已經來不及。我幾步就沖到他面前，
一把抓住他還沒來得及放下的胳膊，力氣大得自己都吃驚。“你變態啊？！拍什么拍？！
” 我氣得渾身發抖，聲音尖利得劃破了清晨的寧靜，
引得遠處幾個晨練的大爺大媽都好奇地看了過來。顧嶼被我抓得一個趔趄，
手里的手機差點掉在地上。他臉上血色盡褪，慌亂得像被抓了現行的小偷，眼神躲閃，
嘴唇哆嗦著：“晚星……我……我不是……我沒有惡意……”“沒有惡意？！
” 我一把奪過他的手機，屏幕還亮著，赫然停留在相機界面！相冊的縮略圖里，
最新一張照片，正是我剛才抖開被單的側影，陽光勾勒出輪廓，
顯得歲月靜好——如果不是這種偷拍方式的話！“這是什么？！
” 我把手機屏幕幾乎懟到他臉上，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嘶啞，“顧嶼，你是不是有病？！
離婚了！我們結束了！你聽不懂人話嗎？！跟蹤！偷拍！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再這樣，
我立刻報警！告你騷擾！讓你身敗名裂！”我吼得聲嘶力竭，
所有的委屈、憤怒、恐懼和這段時間被無形監視的窒息感，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出來。
眼淚不爭氣地在眼眶里打轉，但我死死咬著牙，不讓它們掉下來。我狠狠地瞪著他，
眼神里沒有一絲溫度，只有冰冷的厭惡和決絕的警告。顧嶼被我吼懵了，臉色慘白如紙，
嘴唇翕動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看著我眼中洶涌的恨意，身體微微晃了一下，
像是承受不住這樣的重量。最終，他什么也沒說，只是深深地、近乎絕望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復雜得讓我心頭莫名一刺。然后，他猛地低下頭，用力掰開我抓著他胳膊的手，
轉身幾乎是落荒而逃，那件藍色的外賣沖鋒衣很快消失在小區綠化帶的拐角。我站在原地，
手里還捏著他那個冰冷的手機，像捏著一塊燒紅的烙鐵。清晨的陽光暖洋洋地灑在身上，
我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只有一陣陣的后怕和徹骨的寒意。顧嶼，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我？
那場清晨的激烈對峙，像一盆冰水，
兜頭澆滅了顧嶼所有小心翼翼的試探和自以為是的“靠近”。世界終于徹底清凈了。
門口再也沒有保溫桶，點外賣終于恢復了久違的、純粹的、辣到靈魂顫抖的暢快。走在路上，
再也不用疑神疑鬼地回頭張望。生活似乎重新回到了離婚后最初那兩個月安穩的軌道。
我刻意不去想他最后那個絕望的眼神，也努力把那場沖突帶來的不適感壓下去。工作，生活，
努力向前看。只是偶爾夜深人靜，或者胃病犯了隱隱作痛的時候，
那個穿著藍色外賣沖鋒衣倉皇逃離的背影，會不受控制地跳出來，攪得人心煩意亂。
我甩甩頭，把這些歸咎于殘留的應激反應——被一條甩不掉的癩皮狗糾纏久了，
總會有點后遺癥。時間悄然滑入深冬。一個異常寒冷的周五晚上，
天空陰沉得像一塊巨大的鉛板，預報說夜里要下大雪。項目終于告一段落，
緊繃的神經驟然放松，隨之而來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憊。我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回到家，
連燈都懶得開，只想把自己摔進沙發里，點個外賣，然后昏睡到地老天荒。
剛摸索著在沙發上坐下，手機就響了。是林溪。“喂……” 我有氣無力地接起。“蘇晚星！
江湖救急！” 林溪的聲音在電話那頭炸開，背景音嘈雜，“我車拋錨在環線上了！
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鬼地方，拖車公司說至少得等倆小時！凍死我了！你家離得近，
收留我一晚唄？我打車過去！”“行啊，來吧。” 我揉著發脹的太陽穴，“鑰匙在老地方，
自己拿。冰箱里有速凍餃子，自己煮。我先瞇會兒，累死了。
” 我把備用鑰匙藏在門口消防栓頂上的事告訴過林溪。“夠意思！等我啊！
” 林溪風風火火地掛了電話。放下手機，我連點外賣的力氣都沒了。胃里空得有點難受，
但更強烈的感覺是困倦。我蜷縮在沙發里，眼皮越來越沉，窗外呼嘯的寒風像是催眠曲。
意識一點點模糊，沉入無邊的黑暗。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
似乎聽到門鎖傳來輕微的“咔噠”聲。是林溪來了吧？我困得睜不開眼，
只含糊地嘟囔了一句：“餃子在冷凍層……自己弄……” 然后翻了個身，又沉沉睡去。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一陣食物的香氣，溫吞吞的，卻異常執著地鉆進了我的鼻腔。
不是速凍餃子的味道，也不是外賣麻辣燙的濃烈。
那是一種……溫暖的、帶著谷物甜香的、讓人莫名安心的味道？好像是……粥？
這味道像一只溫柔的手，輕輕把我從混沌的睡夢中拽了出來。我掙扎著睜開沉重的眼皮。
客廳里亮著一盞昏暗的落地燈，光線柔和。而我的小茶幾上，不知何時，
靜靜地放著一個眼熟的不銹鋼保溫桶。蓋子敞開著，裊裊的熱氣正從里面升騰出來，
帶著誘人的米香和一絲淡淡的、若有似無的藥膳氣息。粥？我腦子還有點懵。林溪煮的？
不對啊，她跟我一樣，屬于能把廚房點著的類型。就在這時，
我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陽臺落地窗的窗簾縫隙。那里，似乎有一小片深藍色的衣角，
一閃而過。像一盆冰水從頭澆下！我瞬間清醒，睡意全無，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顧嶼！一定是他！他又來了！他居然有鑰匙？！不對！林溪！是林溪給他的？！“顧嶼！
” 我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聲音因為極致的驚怒而劈了叉。
我沖到陽臺，一把拉開厚重的窗簾！外面，寒風凜冽，夜色濃稠如墨。
細小的雪粒子已經開始簌簌落下，打在玻璃窗上沙沙作響。陽臺空無一人。
只有冰冷的空氣涌進來，凍得我一個哆嗦。但我剛才明明看見了！
怒火混雜著被侵犯領地的巨大恐懼，瞬間點燃了我。我沖回客廳，抓起手機就撥林溪的號碼，
手指因為憤怒和寒冷而顫抖。電話幾乎是秒接。“喂？星星？我快到了，剛下出租車，
冷死了……” 林溪的聲音帶著寒氣傳來。“林小溪！” 我幾乎是吼出來的，
聲音尖銳得刺耳，“你把我家鑰匙給顧嶼了？！是不是你給他的？！他剛才在我家！在我家！
！” 巨大的委屈和后怕讓我聲音都帶了哭腔。電話那頭瞬間安靜了，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好幾秒，才傳來林溪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充滿了難以置信：“什么？！顧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