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上,婆婆王秀蓮發來的微信消息如同最后通牒,閃著不容置喙的冷光。「晚晚,
營養師培訓班的事,我已經給你和你小姑子都報好名了,下周一開課,你們一起去,
正好路上有個伴。」我盯著那條消息,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又是「為你好」。我的丈夫周齊,
此刻正坐在沙發上,對著他母親的微信連連點頭:「媽考慮得真周到,營養師好啊,
以后家里飲食健康,對孩子也好。」呵,孩子。我們結婚兩年,我連個影子都沒懷上,
他倒先替「孩子」規劃起未來了。小姑子周敏從她房間探出頭,
嘴角噙著一抹熟悉的、尖酸的笑:「嫂子,這可是媽特意為你安排的,你可得好好學,
別辜負了媽一片苦心啊。」我深吸一口氣,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場以愛為名的圍剿,
從我嫁進周家的那天起,就從未停歇。1 金色牢籠「晚晚,媽說得對,
營養師培訓班挺好的,多學點東西沒壞處。」周齊走過來,攬住我的肩膀,
語氣溫和得像三月春風,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壓力。我抬頭看他,
這個我曾經滿心歡喜嫁給的男人。他相貌堂堂,工作體面,在外人眼里,是個標準的好丈夫。
可只有我知道,這「好」的背后,是什么。「周齊,我對營養師不感興趣。」
我的聲音有些干澀,「而且,我最近在看一些設計的課程,我想……」「設計?」
他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松開,笑道:「畫畫是你的愛好,業余時間弄弄挺好。
但營養師這個,媽也是為了我們家。你看,以后有了孩子,飲食方面你就是專家了,多好。」
又是孩子。仿佛我存在的唯一價值,就是生孩子,以及為生孩子做準備。
小姑子周敏端著一杯水晃悠過來,精準地在我最不舒服的時候插上一刀:「嫂子,
不是我說你,我哥一個月工資也不少,媽讓你在家享福,你還不知足啊?學個營養師怎么了?
總比你之前那個什么破工作強吧?整天加班,錢沒幾個,還把身體熬壞了,耽誤生孩子。」
我辭掉的那份工作,是我大學畢業后憑自己能力找到的,一家小有名氣的設計公司,
職位是助理設計師。我很喜歡,雖然辛苦,但每天都充滿干勁。結婚時,
婆婆王秀蓮第一次提出讓我辭職,理由是:「我們周家不缺你那點工資,女人家家的,
最重要是把家庭照顧好,早點給我生個大胖孫子。我兒子養得起你,你就安心在家備孕。」
那時,周齊也是這樣攬著我,溫柔地說:「晚晚,我媽說得有道理,我不想你那么辛苦。
而且,我們確實該考慮要孩子了。」我猶豫過,掙扎過。但最終,
還是在他們母子倆「都是為你好」的輪番勸說下,遞交了辭職信。那一天,
我第一次嘗到心被挖空一塊的滋味。現在想來,那不過是無數「為你好」的開始。
我閉了閉眼,壓下喉嚨里的苦澀,盡量平靜地說:「培訓班的錢……」「錢你就不用操心了,
媽已經付過了。」周齊打斷我,笑容依舊,「你就安心去上課,別想太多。」
王秀蓮從廚房走出來,手里端著一碗黑乎乎的湯藥,不由分說地遞到我面前,
語氣帶著命令式的關切:「晚晚,快,把這碗『麒麟送子湯』喝了,
我特地托人找的老中醫開的方子,對你身體好,能助孕。」
那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藥味瞬間包裹了我。我幾乎是生理性地向后縮了一下。「媽,
我今天不太舒服,能不能……」王秀蓮的臉立刻沉了下來:「怎么又不太舒服了?
是不是又熬夜看那些亂七八糟的視頻了?跟你說了多少遍,要早睡早起,養好精神才能懷上!
」「就是,嫂子,」周敏在一旁煽風點火,「媽這湯可是花了大價錢的,你別不識好歹。」
周齊連忙打圓場:「媽,晚晚可能就是有點累了。晚晚,聽話,良藥苦口,媽也是為你好,
快喝了吧。」他接過碗,親自遞到我嘴邊。我看著他,他的眼神里沒有一絲一毫的詢問,
只有催促和不容拒絕。那碗湯,最終還是灌進了我的喉嚨。苦澀從舌尖蔓延到心底,
無邊無際。這就是我的婚姻,我的生活。一個被「為你好」三個字精心打造的金色牢籠。
而我,是籠中那只被拔掉羽毛的金絲雀。2 為你好咒語從被迫辭職那天起,「為你好」
這三個字就成了王秀蓮控制我的萬能咒語。我的飲食被嚴格規定。
早餐必須是她做的「營養粥」,午餐和晚餐,桌上永遠少不了各種她認為「滋補」、「助孕」
的湯水。偶爾我想吃點自己喜歡的東西,比如辛辣的川菜,
王秀蓮就會立刻皺起眉頭:「晚晚,那些東西太刺激,對身體不好,影響懷孕。
媽給你燉了烏雞湯,這個好。」如果我稍有不從,
她就會露出一副受傷的表情:「我辛辛苦苦為你做這些,還不是為你好?你怎么就不懂事呢?
」周齊也會在旁邊幫腔:「是啊,晚晚,媽一片苦心,你就別挑了。」
我的社交圈子也被她以「為你好」的名義進行了「凈化」。以前的同事約我吃飯,
王秀蓮會說:「那些整天在外面拋頭露面的女人,思想不單純,你少跟她們來往,
免得被帶壞了。」大學時的閨蜜約我逛街,她會說:「都結婚的人了,
還跟沒結婚的小姑娘似的瘋玩,像什么樣子?安心在家待著,別總往外跑。」周齊呢?
他永遠都是那句:「晚晚,媽也是擔心你,怕你學壞了。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備孕,
其他的先放放。」于是,我的朋友越來越少,我的生活空間,從整個城市,
縮小到這個一百多平的房子。就連我的穿著打扮,王秀蓮也要「指導」。
我曾經買過一條自己非常喜歡的亮黃色連衣裙,吊帶款式,夏天穿既涼快又明媚。
穿上的第一天,就被王秀蓮嚴厲批評:「林晚!你穿的這是什么?這么暴露!像個什么樣子?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外面不正經的女人!趕緊給我換下來!以后不許再穿這種衣服!」
我當時又羞又氣,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周齊把我拉進房間,小聲勸我:「好了好了,
媽也是老思想,她覺得已婚婦女就該端莊點。為了一條裙子跟媽生氣不值得,快換了吧,啊?
」那條裙子,我再也沒穿過,被我壓在了衣柜最底層,
像我那些被壓抑的、無處安放的自我一樣。3 剝奪自我我從小喜歡畫畫,
大學雖然讀的不是純藝術專業,但也輔修了設計。那份被辭掉的工作,雖然只是助理,
但能接觸到很多設計相關的項目,我樂在其中。辭職在家后,我想重新拾起畫筆,
至少能打發這無聊又壓抑的時光。我買了新的畫板和顏料,在書房支起畫架。王秀蓮看見了,
眉頭擰成一個疙瘩:「林晚,你擺弄這些做什么?畫畫又不能當飯吃,有什么用?
有這閑工夫,不如跟我學學怎么煲湯,怎么做菜,以后孩子出生了,總不能天天叫外賣吧?」
沒過幾天,我的畫具就從書房消失了。我問王秀蓮,她輕描淡寫地說:「哦,
那些東西我幫你收起來了,放在儲藏室,免得占地方,等你真想畫了再說。」我知道,
那句「等你真想畫了再說」,基本等于「永遠別想了」。
周齊對此的評價是:「媽也是怕你太累,影響身體。畫畫費神,等你以后空閑了,
想怎么畫都行。」空閑?我現在太空閑了,閑到發霉,閑到快要忘記自己是誰。
家里的所有事務,從買菜做飯到洗衣拖地,王秀蓮一手包攬。她總說:「晚晚,
你什么都不用干,好好養身體,把身體調理好,早點給我生個孫子,比什么都強。」起初,
我還有些不適應,甚至有些愧疚。但漸漸地,我發現,這是一種變相的剝奪。
她剝奪了我對這個家的參與感,剝奪了我作為女主人的權利,
也剝奪了我實現自我價值的任何可能。在這個家里,我越來越像一個局外人,
一個只負責「備孕」的工具。我的話語權,也隨著我經濟能力和家庭貢獻的喪失,
而變得微乎其微。每次我和王秀蓮因為某件事發生分歧,比如我想買一個新品牌的洗潔精,
她堅持用她用了幾十年的老牌子,說「那個好用,不傷手,還便宜」。」
周齊永遠會站在他母親那邊。他會私下勸我:「晚晚,媽年紀大了,很多習慣改不了,
她也是好意,想省點錢。你就讓著她點,別為這點小事跟她爭,傷和氣。」
「家庭和睦最重要。」這是周齊的口頭禪。為了這個所謂的「家庭和睦」,
我必須無條件地退讓,無條件地犧牲自己的喜好和意愿。我的婚前積蓄,在我結婚后不久,
就被王秀蓮以「年輕人花錢大手大腳,我幫你們統一管理,免得你們亂花,
以后用錢的地方多著呢」為由,要了過去。我當時看向周齊,
他點點頭:「媽理財經驗比我們豐富,交給她我放心。」我還能說什么呢?就連我的作息,
也被王秀蓮嚴格規定。晚上九點必須上床睡覺,早上六點必須起床。理由是:「作息規律,
身體才能好,身體好了,才能容易懷上孩子。」有一次我因為看書晚睡了半個小時,
第二天早上就被她數落了半天,說我「一點都不知道愛惜自己身體,這么不配合,
怎么能懷上孩子」。我感覺自己像個被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每天按照她的指令生活,
沒有思想,沒有靈魂。4 催生壓力日子在一天天令人窒息的「關愛」中流逝,
備孕也持續了一年多。我的肚子卻遲遲沒有動靜。王秀蓮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對我的「指導」
也越來越頻繁和嚴厲。任何家庭聚會,無論是什么由頭,
最終都能被她巧妙地將話題引到「生孩子」這件事上。
七大姑八大姨們總會用探究的目光在我身上掃來掃去,然后貌似關心地問:「晚晚啊,
和周齊結婚也兩年了吧?肚子怎么還沒消息啊?」王秀蓮會在一旁「唉」聲嘆氣,
狀似無奈地說:「可不是嘛,我們也都盼著呢。這孩子啊,就是緣分,急也急不來。不過啊,
也得看看是不是哪方面需要調理調理。」話里話外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成了那個「需要調理調理」的人,那個耽誤了周家傳宗接代的人。周齊夾在中間,
通常是沉默,或者尷尬地笑笑,試圖把話題岔開,但收效甚微。私下里,
王秀蓮開始更直接地暗示我:「晚晚啊,你老實跟媽說,是不是你身體……有什么問題啊?
要不,讓你媽也帶你去她們那邊看看老中醫?」我百口莫辯。婚前我們做過體檢,
雙方都沒有問題。但現在,在王秀蓮的不斷暗示和周遭親戚的壓力下,連我自己都開始懷疑,
是不是真的是我的問題。周齊也開始帶我輾轉于各大醫院的生殖中心,
做各種各樣令人難堪又痛苦的檢查。抽血、B超、輸卵管造影……每一次檢查,
都像是一次無聲的凌遲。醫生總是說:「夫妻雙方都放輕松,精神壓力不要太大,順其自然。
」可在這個家里,「順其自然」是最不可能的事情。王秀蓮不知道從哪里聽說了各種「助孕」
的偏方,隔三差五就逼我喝那些氣味古怪、顏色詭異的湯藥。
有一次是一種泡了蜈蚣和蝎子的藥酒,我只是聞了一下就差點吐出來,死活不肯喝。
王秀蓮當場就拉下臉,指著我的鼻子罵:「你這個不孝的媳婦!我為了讓你懷孕,
花了多少心思,求了多少人!你倒好,一點都不知道感恩!
我看你就是不想給我們周家生孩子!」周齊在一旁,也只是無奈地看著我:「晚晚,
媽也是急糊涂了,你就……少喝一點點?」最后,那杯藥酒還是被他「哄著」我喝下去了。
那種屈辱和惡心,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5 屈辱與惡心小姑子周敏更是這場催生大戲里的「神助攻」。
她隔三差五就會在我面前有意無意地提起她哪個朋友又生了二胎,哪個同事剛懷上,
語氣里充滿了炫耀和暗示。「嫂子,你可得加把勁啊,我哥年紀可不小了,再拖下去,
想要個健康聰明的寶寶都難嘍。」「就是啊,你看我們家就我哥一個兒子,
媽天天盼孫子都快盼出病來了。你作為兒媳婦,也該替我哥分擔分擔壓力吧?」
這些話像一根根細小的針,扎在我心上,密密麻麻,痛不欲生。因為備孕的壓力,
我和周齊的夫妻生活也變得越來越像例行公事,充滿了功利性和目的性。
王秀蓮甚至會算著我的排卵期,在「關鍵」的那幾天,變著法子地給我們燉各種「大補」
的湯,還會在我們進房間前,意味深長地對周齊說:「兒子,今晚好好表現啊,
媽等你們好消息。」有時,她甚至會在我們臥室門口「不經意」地走過,
或者第二天早上旁敲側擊地問我:「晚晚啊,昨晚睡得好嗎?有沒有做胎夢啊?」
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羞恥和憤怒,仿佛自己所有的隱私都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任人評判。我越來越沉默,越來越抵觸和周齊的親密接觸。因為那不再是愛意的表達,
而是一場被監視、被期待、被催促的任務。我嘗試著給遠方的母親打電話訴苦,
但王秀蓮總能在我通話時「恰好」出現,或者在我掛斷電話后「無意」
中問起:「又跟你媽打電話呢?說什么呢那么久?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心思別總放在娘家,多想想怎么給我們周家開枝散葉才是正經事。」次數多了,
我連給母親打電話的勇氣都快沒有了。這個家,對我而言,越來越像一個冰冷的孤島,
四面楚歌,無處可逃。而我,是那個被困在島上,日漸枯萎的囚徒。
6 孤島囚徒周齊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起初是「公司有項目,要加班」,
后來是「陪客戶應酬,沒辦法」,再后來,干脆連理由都懶得編了,
直接一條微信:「今晚不回了,你們早點睡。」我知道,他是在逃避。
逃避這個令人窒息的家,逃避他母親無休止的嘮叨和期望,也逃避我日益沉默和絕望的眼神。
他的逃避,像一把鈍刀,在我本就千瘡百孔的心上,又添了無數細密的傷口。這個家,
他可以輕易地躲開,而我,卻無處可逃。有一次我病了,發高燒,渾身酸痛無力。
周齊正好在外地出差。我給王秀蓮說我不舒服,想讓她幫忙煮點粥。
她只是隔著門冷淡地問了一句:「嚴重嗎?吃藥了沒?可別是什么傳染病,影響了懷孕。」
然后,就再也沒有然后了。我一個人躺在床上,燒得迷迷糊糊,自己掙扎著起來找藥、倒水。
那一刻,我清楚地感覺到,在這個家里,我連一個普通人應得的關心都得不到。
我只是一個行走的子宮,一個等待受孕的容器。除此之外,我的死活,似乎并不重要。
病好后,我內心那點殘存的對溫情的渴望,也熄滅了。
我開始偷偷地把以前的畫具從儲藏室的角落里翻了出來。
趁著王秀蓮午睡或者出門買菜的時候,我會在書房偷偷畫上一小會兒。
畫畫能讓我暫時忘記現實的痛苦,沉浸在色彩和線條構筑的世界里。那是我唯一的喘息之機。
然而,好景不長。一天下午,王秀蓮提前回來了,當場抓住了正在畫畫的我。她二話不說,
沖上來就奪過我的畫板,將上面那幅我畫了一半的風景畫撕得粉碎。「林晚!
你真是死性不改!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搞這些沒用的東西!你就是心思不用在正道上,
才懷不上孩子!」她指著我的鼻子,怒不可遏,
「我看你是被那些亂七八糟的書和朋友教唆壞了!心思野了!」我看著散落在地上的碎片,
那是我偷偷積攢了許久的快樂,就這樣被她輕易地碾碎了。我的心,也跟著碎了一地。
我沒有哭,也沒有爭辯,只是默默地蹲下身,一片一片地撿起那些殘骸。她罵累了,
摔門而去。我抱著那些碎片,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第一次,對這個家,對這段婚姻,
感到了徹骨的寒意。7 冷血家庭從那以后,我徹底放棄了畫畫這個念頭。唯一的傾訴對象,
只剩下那本被我設置了復雜密碼的電子日記。每天晚上,等周齊睡熟,
或者在他不歸家的深夜,我都會在黑暗中,對著冰冷的屏幕,
敲下那些無人知曉的痛苦和絕望。「11月5日,晴。今天又被逼著喝了三碗黑乎乎的藥,
胃里翻江倒海。小姑子說她同事的孩子滿月了,婆婆的眼神像刀子一樣扎在我身上。周齊說,
再堅持堅持。我不知道還要堅持多久,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12月12日,
陰。我好像又感冒了,不敢跟婆婆說,怕她又說我嬌氣,影響備孕。偷偷吃了兩片藥,
希望快點好起來。周齊已經三天沒回家了,他說項目忙。呵,是項目忙,
還是不想面對我這個『不下蛋的母雞』?」「1月3日,雪。新年了,
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地看春晚,只有我,像個局外人。婆婆又在飯桌上敲打我,
說誰誰家的媳婦爭氣,一生就生了個兒子。我低著頭,把眼淚和飯一起吞進肚子里。
周齊碰了碰我的手,小聲說,別往心里去。他永遠只會說這句話。」
我嘗試過和周齊進行一次真正的、深入的溝通。我想告訴他,我快要撐不下去了。
我想告訴他,我需要的不是一個只會說「媽是為你好」的傳聲筒,而是一個能和我并肩作戰,
能理解我、保護我的丈夫。那天,我等他應酬回來,給他泡了蜂蜜水。「周齊,
我們能好好談談嗎?」我鼓足了勇氣。他似乎有些疲憊,
不耐煩地擺擺手:「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我累了。」「不,我現在就要說。」我堅持道,
「我覺得我們之間,還有你和媽之間,有很多問題。我……」「你又想說什么?」他打斷我,
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悅,「林晚,我知道你委屈。但是媽年紀大了,她操勞了一輩子,
不就是想抱孫子嗎?她做的一切,雖然方式可能讓你不舒服,但出發點都是為我們好。
你就不能多體諒體諒她,多體諒體諒我嗎?」「體諒?」我慘笑一聲,「我辭掉工作,
放棄愛好,斷絕社交,每天像藥罐子一樣被灌各種湯藥,
忍受你媽的冷言冷語和你妹妹的嘲諷,這還不夠體諒嗎?周齊,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一個生育機器!」「你怎么能這么說媽?」
周齊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媽那是關心你!你怎么能把她的好心當成驢肝肺?
我看你就是胡思亂想,太自私了!一點都不懂得為這個家付出和犧牲!」「付出?犧牲?」
我看著他,覺得那么陌生,「難道我付出的還不夠多嗎?難道我就活該為了這個家,
為了你媽所謂的『好意』,犧牲掉我的一切嗎?」「好了!我不想跟你吵!」
周齊猛地站起身,「你簡直不可理喻!我看你就是被那些網上亂七八糟的東西洗腦了!
整天想些有的沒的,不知道安分守己!」那晚的溝通,以我的痛哭和他的摔門而出告終。
我終于明白,我和他之間,隔著的不僅僅是他母親,更是無法逾越的觀念鴻溝。第二天,
王秀蓮找到我,臉色陰沉地遞給我一個平板電腦。「林晚,
我給你報了個『賢妻良母』的線上培訓班,里面教你怎么孝敬公婆,怎么相夫教子,
怎么打理家務。你每天給我好好學,做筆記,學完之后給我看學習心得!」我看著她,
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原來,在他們眼里,我連做一個「合格」的妻子和兒媳都不夠格。
我還得「學習」。8 最后根稻草壓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小姑子周敏的懷孕。
那是在又一次失敗的溝通后不久,周敏在家庭聚餐上,故作嬌羞地宣布了她懷孕的消息。
王秀蓮的反應和我預想的一樣,欣喜若狂。她立刻把周敏奉為家里的重點保護對象,
噓寒問暖,關懷備至。親自下廚給她做各種喜歡吃的菜,而不是那些所謂的「助孕」食品。
給她買各種進口水果和營養品,眼睛都不眨一下。走路都恨不得扶著她,生怕她磕著碰著。
而我,依舊是那個被忽視、被挑剔的對象。王秀蓮甚至會當著我的面,對周敏說:「敏敏啊,
你可要好好養胎,給我們周家生個健健康康的大外孫。不像有些人啊,占著茅坑不拉屎,
白白浪費糧食。」那夾槍帶棒的話,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狠狠扎進我的心臟。周齊呢?
他沉浸在要做舅舅的喜悅中,對我遭受的冷遇和嘲諷視而不見。
他甚至會笑著對我說:「晚晚,你看敏敏都懷孕了,你也要加把勁啊,說不定是雙喜臨門呢。
」雙喜臨門?我只覺得是雙倍的酷刑。
就在我被這種強烈的對比和不公折磨得快要精神崩潰的時候,一個更沉重的打擊向我襲來。
那天,我無意中看到了周齊的手機。他去洗澡了,手機放在床頭柜上,屏幕亮了一下,
彈出一條微信消息預覽。發信人的頭像是是一個溫柔的年輕女孩,備注是「小雅同事」。
消息內容是:「齊哥,今天聽你說了家里的事,真替你感到心疼。
你太太可能確實壓力太大了,但你也別太委屈自己。需要人聊天隨時找我,我一直都在。」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像被重錘擊中。齊哥?心疼?一直都在?這些親昵又曖昧的字眼,
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渾身發抖。我顫抖著手,解開了周齊的手機鎖屏——他的密碼,
是我和他的結婚紀念日,多么諷刺。我點開了他和那個「小雅同事」的聊天記錄。一條條,
一字字,像鋒利的刀片,在我眼前飛舞,將我割得鮮血淋漓。「齊哥,你真是個好男人,
太顧家了。」「你太太不理解你,我理解你。」「真羨慕你未來的太太,
能嫁給你這么溫柔體貼的人。」——這是周齊對她說的話。「你別這么說,
我太太她……其實也挺不容易的。」——周齊偶爾的辯解,顯得那么蒼白無力。更多的,
是他對那個小雅的傾訴,抱怨家里的壓抑,抱怨我的「不體諒」,
抱怨他母親的「強勢又無奈」。而那個小雅,永遠都是那么善解人意,永遠都站在他的角度,
給他安慰,給他鼓勵,給他「溫暖」。原來,他不是沒有溫柔,不是沒有耐心,只是,
他的溫柔和耐心,都給了別的女人。原來,他不是不懂得體諒,只是,他不屑于體諒我。
我在這個家里忍受的一切,在他口中,都成了他向另一個女人展示自己「成熟包容」的資本,
成了他博取同情的籌碼。9 精神控制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那些聊天記錄的。
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手腳冰涼,連呼吸都帶著刺骨的寒意。周齊從浴室出來,
看到我拿著他的手機,臉色煞白,眼神空洞,他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臉色微微一變。「晚晚,
你怎么了?怎么拿我手機?」他試圖從我手中拿過手機。我猛地將手機砸在地上,
屏幕瞬間四分五裂,發出刺耳的碎裂聲,像我那顆同樣碎裂的心。「周齊!」
我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積壓了兩年多的委屈、憤怒、絕望,在這一刻如同火山般爆發,
「你告訴我!那個小雅是誰?!你跟她說的那些話是什么意思?!你把我當什么了?!」
我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嘶啞尖銳,我自己聽著都覺得陌生。周齊顯然被我的反應嚇到了,
他愣了幾秒,隨即也沉下臉:「林晚!你發什么瘋?!你偷看我手機?!」「我發瘋?!」
我哈哈大笑起來,眼淚卻不爭氣地洶涌而出,「對!我是發瘋了!被你們這一家子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