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死于豪華別墅的冰冷大理石上,丈夫的冷眼是我最后的記憶。再睜眼,
回到高考前三個月,堆滿試卷的課桌散發著廉價木屑味。
毒閨蜜正偷藏我的復習筆記:“反正你也考不上大學,不如成全我。
”渣男校草在走廊大笑:“她?給我提鞋都不配。”我撕掉他們遞來的情書和嘲笑,
在習題集上寫滿“去他媽的愛情”。百日誓師那天,
我當眾撕碎毒閨蜜遞來的“加油信”:“你的祝福,我嫌臟。”渣男當眾羞辱我時,
我打開投影儀:“讓大家欣賞你群發的撩騷記錄?”最后一次模擬考,
我登上年級第一的寶座。高考結束鈴聲響起,我走出考場,陽光燙著皮膚。
那個總在圖書館偶遇的理科學神,倚著單車輕笑:“同學,清華招生辦電話,要一起接嗎?
”---死亡的氣息,是冷的。像最上等的、被打磨得光滑如鏡的意大利卡拉拉白大理石,
貼著我的臉頰,貪婪地汲取著身體里最后一絲可憐的溫度。
昂貴水晶吊燈的光暈在我渙散的瞳孔里扭曲、旋轉,最終凝固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慘白。
我丈夫——那個法律意義上的男人——站在幾步開外,身影被燈光切割得模糊不清。
他沒有走近,沒有呼喚,甚至沒有一絲多余的情緒波動,只有那雙眼睛,
隔著冰冷的空氣投來最后的一瞥。漠然,空洞,
像是在看一件不小心打碎的、無關緊要的瓷器。那眼神,成了我前世生命落幕時唯一的注解,
比身下的大理石更冷,更深地刻進骨髓里。意識沉淪,又被一股粗暴的力量猛地拽回。
刺耳的下課鈴聲像一把生銹的鋸子,狠狠拉扯著我的神經。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
幾乎要撞碎肋骨跳出來。
一股濃烈而廉價的木質氣味混雜著粉塵、汗水和某種食物殘渣的酸腐氣息,霸道地沖入鼻腔。
我猛地睜開眼。視野從模糊到清晰,定格在眼前。
一張老舊的、漆皮剝落得露出粗糙木色的課桌。桌面坑洼不平,像一張飽經風霜的臉。上面,
堆疊著如山高的試卷和習題冊,每一本都帶著油墨印刷的刺鼻味道。
一支用了半截的中華鉛筆,滾落在攤開的數學卷子上,
在最后一道空白的壓軸題旁邊留下一個突兀的小黑點。陽光透過蒙塵的玻璃窗斜射進來,
照亮空氣中飛舞的細小塵埃,也照亮了我僵硬攤開在桌面上的、屬于十七歲少女的手。
皮膚緊致,指節因為用力攥著筆而微微泛白,指甲修剪得短而干凈。
不是那雙后來精心保養、戴著昂貴婚戒、卻只用來簽署冰冷文件的手。“嗡”的一聲,
巨大的轟鳴在我腦子里炸開。這不是夢!這個氣味,這個觸感,
這個堆滿了絕望與希望的戰場……高三!高考前的地獄!“喂!蘇晚晚,發什么呆呢?
老板剛說的重點,聽見沒?”一個刻意壓低卻掩不住尖細的女聲貼著我的左耳響起。
我幾乎是彈跳般地轉過頭,動作僵硬得像個提線木偶。
一張妝容精致、眉眼彎彎的臉撞入眼簾——林薇薇。我的“好”閨蜜。前世,
就是這張看似無害的臉,一次次在背后捅刀,最終將我推入深淵。此刻,
她嘴角噙著那抹我無比熟悉的、甜得發膩的笑,
一只手卻極其自然地伸向我桌洞里那本厚厚的地理筆記,指尖已經碰到了硬質的塑料封皮。
“這個啊,”她晃了晃那本筆記,動作流暢自然,仿佛那是她自己的東西,“借我看看唄?
反正……”她湊得更近,帶著廉價香水味的熱氣噴在我耳朵上,聲音壓得極低,
帶著一種心照不宣的殘忍,“你基礎那么差,看了也白看,考大學?懸咯!不如成全我,
等我考好了,以后罩著你呀?”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開,
血液瞬間沖上頭頂,耳膜嗡嗡作響。
前世她那些虛偽的安慰、刻意的誤導、關鍵時刻的背刺……所有畫面碎片般洶涌而至。
成全她?像前世那樣,被她竊取努力成果,踩著我的人生往上爬,
最后還要笑著看我跌入泥潭?一股滾燙的怒意猛地沖垮了剛剛重生帶來的眩暈和麻木。
我甚至沒經過思考,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了反應。左手像出鞘的利劍,猛地揮出!“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拍擊聲,在剛剛安靜下來的教室里顯得格外突兀。我的手背,
狠狠地、結結實實地拍打在她正要縮回去的手腕上!力道之大,帶著積壓了兩世的恨意,
震得我自己掌心都微微發麻。“啊!”林薇薇猝不及防,痛呼出聲,手腕一抖,
那本厚厚的地理筆記脫手而出,“哐當”一聲重重砸在地上,揚起一小片灰塵。她捂著手腕,
震驚地瞪著我,精心描畫的眼睛里瞬間充滿了難以置信和被冒犯的怒火,
剛才那副甜美可人的面具裂開一道猙獰的縫隙。“蘇晚晚!你瘋了嗎?!
”周圍的同學被這動靜吸引,紛紛投來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我的右手還緊緊按在桌面上,
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胸腔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鐵銹味。我死死盯著她,
盯著她眼中那掩飾不住的驚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沒有說一個字。那眼神,
是我前世三十多年人生從未有過的冰冷和陌生。林薇薇被我盯得下意識后退了一小步,
臉上的憤怒迅速被一絲委屈取代,她彎下腰,迅速撿起地上的筆記,拍了拍灰,
聲音里帶上了刻意的哭腔:“不借就不借嘛,干嘛打人啊?好心沒好報……”她小聲嘟囔著,
抱著筆記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背影都透著一股楚楚可憐。教室里的竊竊私語像細密的針,
扎在皮膚上。我沒有理會那些探究的目光,緩緩地,極其緩慢地,
將視線從林薇薇的背影上移開。仿佛耗盡全身力氣般,我低下頭,
目光重新落回那張空白的數學卷子,落在最后那道面目猙獰的壓軸題上。
指尖觸到那支半截的中華鉛筆,冰冷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
卻奇異地帶來一種近乎殘酷的清醒。我用力地、幾乎要將筆芯摁斷般,
在卷子空白處寫下四個字。力道透過紙背,
字跡歪斜卻帶著一股孤注一擲的狠勁——去他媽的愛情。重生帶來的風暴并未停歇,
它只是暫時沉潛,化作血液里冰冷的暗流。林薇薇那甜膩的假笑和偷竊的手腕,
像一根淬毒的刺,深扎在記憶里,時刻提醒著前世的愚蠢與慘烈。每一分秒的清醒,
都成了煎熬與鞭策。課間十分鐘的喧鬧像隔著厚重的水幕傳來。我埋首在桌面的題海戰術里,
物理《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攤開著,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受力分析圖幾乎讓我窒息。
那些曾經被遺忘的知識點,如同散落在沙灘上的珍珠,
需要我耗盡心力一顆顆重新拾起、串連。大腦像一臺生了銹的機器,齒輪艱澀地咬合著,
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喲!這不是咱們班的‘勵志姐’嗎?這是打算頭懸梁錐刺股,
沖擊清華北大啦?”一個帶著夸張戲謔的男聲在教室后門口炸開,瞬間蓋過了所有的嘈雜。
不用抬頭,那聲音像淬了毒的冰針,精準地刺穿我的耳膜。陳鋒。
前世那個用甜言蜜語編織陷阱、最終將我推入深淵的渣男校草。他此刻斜倚著門框,
校服拉鏈敞開,露出里面的名牌T恤,頭發精心打理過,
嘴角掛著那抹自以為魅力十足的、玩世不恭的笑。他身邊圍著幾個同樣吊兒郎當的男生,
目光像黏膩的蛛網,肆無忌憚地掃視著教室里為數不多的幾個女生,最終,
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落在了我身上。“嗤,
”他旁邊一個矮胖的男生立刻配合地發出一聲嗤笑,聲音拔得老高,“鋒哥,
您可別抬舉人家了!就她?那成績單拿出來,紅叉叉都夠縫條紅領巾了!給咱鋒哥提鞋?
那也得看看咱鋒哥的鞋樂不樂意讓她碰啊!哈哈哈!
”哄笑聲像潮水般瞬間在教室后門區域漫開。幾個男生笑得前仰后合,
仿佛聽到了年度最佳笑話。陳鋒也配合地揚了揚下巴,眼神里的輕蔑幾乎要化為實質,
如同看一只誤入華美宴席的骯臟螻蟻。我的背脊瞬間繃緊,像拉滿的弓弦。
握著筆的手指死死扣進掌心,指甲陷入皮肉,帶來尖銳的刺痛,
卻奇異地壓下了喉嚨口那股翻涌的腥甜。我能感覺到周圍同學投射過來的目光,有同情,
有鄙夷,更多的是一種事不關己的麻木看戲。前世,這樣當眾的羞辱足以讓我無地自容,
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那些惡意的嘲笑,如同凌遲的刀片,將我的自尊一片片剮下。
而那時的林薇薇,總會“適時”地出現,挽著我的胳膊,用看似安慰實則火上澆油的話語,
將我的傷口撕扯得更大,然后“好心”地把我推向陳鋒那個火坑,
美其名曰“讓他給你道歉”。這一次,沒有林薇薇虛偽的“救場”。只有我自己。
我慢慢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目光沒有閃躲,
直直地迎向門口那個被簇擁著的、光芒萬丈的焦點。陳鋒大概沒料到我會這樣平靜地直視他,
臉上那玩味的笑容微微一滯。我沒有說話。一個字也沒有。只是那樣看著他,
眼神平靜得近乎詭異,像暴風雨來臨前死寂的海面,深不見底,
卻又蓄積著足以吞噬一切的力量。那目光里沒有憤怒,沒有哀求,更沒有前世那愚蠢的愛慕,
只有一種純粹的、冰冷的審視。仿佛在打量一件沾了污漬的過期商品。
陳鋒嘴角那抹標志性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就在我這種近乎穿透性的平靜注視下,
一點一點、極其緩慢地僵住了。他眼底那一絲習慣性的、掌控一切的傲慢,
像投入滾水的冰塊,迅速消融,被一絲極淡的、連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覺的錯愕取代。
他身邊的哄笑聲也詭異地低了下去,那幾個男生面面相覷,
似乎被這反常的沉默和我的眼神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時間仿佛凝固了幾秒。
空氣里只剩下窗外聒噪的蟬鳴和教室里壓抑的呼吸聲。然后,在所有人或明或暗的注視下,
我面無表情地重新低下了頭。視線落回物理練習冊上那道復雜的電磁感應綜合題。
左手伸進桌洞,摸索著。指尖觸碰到一個硬邦邦的、冰冷的金屬外殼。我把它掏了出來。
不是鏡子,不是化妝品。是一個最普通、沒有任何裝飾的銀色金屬鉛筆盒。盒蓋有些舊了,
邊角帶著細微的磕碰痕跡。我用食指指腹,輕輕地、帶著一種近乎儀式感的力道,
拂過那冰冷的金屬表面。指尖傳來粗糙的磨砂感,像在觸摸一塊沉默的界碑。“啪嗒。
”一聲輕微的、幾乎被忽略的脆響。我用拇指熟練地頂開卡扣。盒蓋彈開。
里面整齊地躺著幾支削好的鉛筆,一塊被用得棱角模糊的橡皮,一把透明的小尺子。
沒有花哨的貼紙,沒有多余的裝飾。樸素得如同此刻我荒蕪一片的心境。我伸手,
從里面拿出一支削得尖尖的HB鉛筆。筆尖在練習冊空白的答題區域落下,發出沙沙的輕響。
筆尖劃過紙面,留下第一道黑色的痕跡,清晰、穩定、帶著一種斬斷過往的決絕。
沒有再看門口一眼。周圍的竊竊私語和探究的目光,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開來。
世界在我眼前收縮,最終只剩下眼前這一道道題目,一行行公式。筆尖在紙上游走,
沙沙聲成了唯一的背景音。每一個符號,每一個步驟,都像是在用最鋒利的刀,
一下下切割著前世那些黏膩骯臟的束縛。那些公式的推導,那些定理的應用,
不再僅僅是通向某個分數的工具,它們成了我此刻唯一的武器,
唯一能牢牢抓住的、改變命運的繩索。前世被嘲笑、被愚弄的羞恥感,
此刻被一種更為強大的東西取代——一種近乎冷酷的清醒,一種破釜沉舟的狠戾。
每一次落筆,都像是在對過去的自己進行一場徹底的清算。
時間的沙漏在筆尖的沙沙聲和書頁的翻動中悄然滑落。日歷上,
那個用紅筆重重圈出的“100”字,像一枚滾燙的烙印,灼燒著每一個高三學子的神經。
百日誓師大會的早晨,空氣里彌漫著一種近乎悲壯的亢奮。操場上人聲鼎沸,
巨大的紅色橫幅在初春微涼的晨風中獵獵作響,上面印著“百日沖刺,
決勝高考”之類的口號,鮮紅的顏色刺得人眼睛發疼。
激昂的運動員進行曲在校園上空反復回蕩,敲打著每一顆緊繃的心臟。
學生們穿著統一的校服,像一片灰藍色的潮水,在老師的指揮下涌向操場,
按班級劃分的區域站定。一張張年輕的臉龐上,交織著緊張、期待、茫然和孤注一擲的決絕。
我站在班級隊列偏后的位置,手里捏著一份昨晚熬夜整理出來的英語易錯詞組。
冰涼的晨風吹在臉上,帶來一絲清醒。周圍的人都在興奮地交談,或互相打氣,
或抱怨著睡眠不足。喧囂像一層厚厚的膜,包裹著我,卻又仿佛離我很遠。
我強迫自己盯著紙片上那些細小的字母,將它們一個個塞進混沌的大腦。“晚晚!晚晚!
”一個刻意拔高的、甜得發膩的聲音穿透嘈雜,由遠及近。不用回頭,那聲音像毒蛇的信子,
瞬間攫住了我的神經。林薇薇。她今天顯然精心打扮過,頭發扎得一絲不茍,
校服里面露出蕾絲花邊的襯衫領子,臉上撲了層薄粉,掩蓋不住眼底熬夜復習的疲憊,
卻努力綻放出最燦爛的笑容。她像一只輕盈的蝴蝶,靈巧地穿過擁擠的人群,擠到我身邊,
手里緊緊攥著一個粉紅色的、折成心形的信封。“可算找到你啦!”她親熱地挽住我的胳膊,
身體緊貼過來,那股熟悉的廉價香水味混合著汗味,讓我胃里一陣翻滾附。
她把那個粉紅的心形信封不由分說地塞進我手里,聲音又甜又亮,
帶著一種刻意表演出來的真摯,“快拿著!這可是我熬了大半夜給你寫的加油信!
滿滿的都是祝福和鼓勵!一定要等上臺宣誓完再看哦!保證給你一個大大的驚喜,
讓你動力滿滿沖一百天!”她眨巴著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笑容完美無瑕,
仿佛我們真的是無話不談、彼此扶持的摯友。周圍的同學被她的舉動吸引,
投來或羨慕或好奇的目光。粉色的信封邊緣有些毛糙,顯然折得倉促。我低頭看著它,
指尖觸到紙張的粗糙感。祝福?鼓勵?驚喜?前世,也是在這樣一個看似充滿希望的場合,
她也曾塞給我一個類似的信封。結果呢?
里面是幾張偷拍的我伏案苦讀、頭發凌亂、表情呆滯的丑照,
旁邊還用醒目的紅筆寫著惡毒的詛咒:“書呆子,照照鏡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