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養(yǎng)了七年的貓突然開口說話了。“我被黑貓奪舍了,我才是你的男朋友楊寧。
”看著眼前通體烏黑皮毛發(fā)亮的貓,我不寒而栗看向陽臺外正在抽煙的男人。
1我和楊寧是七年前確定在一起的。那會兒爺爺剛過世,
所有親戚朋友對于爺爺?shù)脑岫Y避之不及。所有人都說爺爺是觸犯神靈,修改天道遭受的反噬。
我不相信。遍天烏鴉黑壓壓一片侵襲爺爺?shù)墓讟。?/p>
這樣的場景更讓眾人坐實了爺爺是遭天譴去世的事實。我揮動竹竿驅趕烏鴉,
楊寧就是那個時候挺身而出的。爺爺?shù)墓讟∥易罱K沒有保住,
烏鴉聰慧有靈性搭起黑壓壓的橋,我數(shù)不清到底飛來了多少只烏鴉。
只能一點點看著成百上千烏鴉抬動棺材,向西南方向飛去。我也急火攻心昏倒在地,
大病一場是楊寧照顧著我,我始終覺著自己忘記什么,但回想起來無濟于事。
我看向楊寧忙碌的背影,心頭一熱。沉浸在悲痛情緒的人很容易被雪中送炭的情誼侵襲。
不出三個月,我和楊寧就確定在一起了。緊接著我和楊寧就搬出劉家村,
爺爺?shù)倪z物全部下葬,除了那只黑貓。原本楊寧是不愿意我?guī)е堧x開,但拗不過我,
最后妥協(xié)帶著黑貓離開劉家村。七年如一日,楊寧待我極好,幾乎說是百依百順。
但楊寧始終不愿意帶我見他的父母,也不提及結婚的事。我們因為這件事爭吵不斷,
就在剛剛我們又因為這件事吵起來,楊寧直接氣得去陽臺外抽煙。玻璃門阻隔開我倆的距離。
我轉眸看向餐桌上端坐的黑貓。爺爺曾說:“貓,七年開一智,百年開神識,千年可化形。
”彼時年幼的我不懂陰陽,只知道爺爺嘆氣后繼無人。想到這里,我不免多疑,
皺眉想咬破手指去驅趕這只黑貓。煞星命格可驅趕低階妖靈。黑貓察覺到我動作,似是一驚,
后退幾步弓腰嘶吼起來,想說話被進屋的楊寧打斷?!靶⌒?!琦琦。
”楊寧以為黑貓要攻擊我,上前幾步擋在我面前,用脫下的外套去驅趕黑貓。
黑貓金黃色眼眸閃出寒光夾裹三分殺意,越過楊寧看向他身后的我。視線相撞期間,
我不免心頭微跳。為什么?為什么養(yǎng)了七年的貓會對我發(fā)出這樣的眼神。等黑貓走后,
楊寧低頭照顧身后的我。呵護備至的模樣,讓我眼眶一熱去抱住他:“楊寧,
剛剛小黑不知道怎么了,要攻擊我,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
”適當?shù)氖救踝寳顚幫鼌s剛才生氣的情緒,只知道安撫我的情緒:“怎么會,琦琦這么善良,
當初不是琦琦要養(yǎng)它,估計它早就死在劉家村了,我早說了貓就是不知道感恩的東西,
你還不信。”我點點頭,擦去眼角的濕意:“楊寧,我聽你的,我們把它扔了吧。
”面對我突然轉變的態(tài)度,楊寧欣喜若狂。他向來不喜歡貓,
一切小動物都稱得上厭惡的程度,幾乎是沒等我反應過來,快步進入貓房,
連同貓窩一起端走。房門關上的那一刻,我看見黑貓不甘的視線穿透而來。我怔住,
轉頭忽視那道目光直至房門緊閉。2對于黑貓的話我始終惴惴不安。爺爺去世前歃血為符,
為我下最后一道護身符。直到現(xiàn)在我從未接觸過任何妖靈。但護身符有禁忌,
便是我不可傷害自己身體。所以跟楊寧在一起七年,我一直小心翼翼從未讓身上破過口子。
就連楊寧提出同房,我也用婚前不能進行這件事搪塞過去??墒侨缃?,
為什么我又可以聽見看見這些了。我恍惚躺進柔軟的床鋪內,闔眼后困意席卷,
大腦像是被入侵各種光怪陸離的夢來回穿梭。噩夢驚醒后,腰際搭著一條堅實有力的手臂,
我抬眸看向酣睡的男人。視線漸漸上抬,注視到時鐘停留在4:44分。
不太吉利的數(shù)字讓我莫名生起不安。晝夜交替的時間點,往往是陽氣最虛弱的時候,
我看著楊寧抬手撫摸男人炙熱的體溫,試圖去緩解那絲不安。余光落到緊閉的衣柜,
我緊急抽手,那股子作嘔的血腥味仿佛涌上心頭。衣柜里是另一個隱藏的秘密。
蘇醒后我再也睡不著,枯坐到天亮,直到和煦的陽光一點點攀爬入室,我才覺著有一絲活意。
我想喊醒熟睡的男人,轉眸掃向墻壁上男人的影子。瞳孔驟縮。是一只貓,
一只貓睡覺的影子。莫大的陰影籠罩著我,陽光再溫暖也壓制不住透骨的寒意。再一低眼,
我對上那雙睜開的眼眸,我強裝鎮(zhèn)定扯出一抹笑容:“你醒了。
”楊寧原本琥珀色的眼眸里似是閃過金色流光,那是黑貓瞳孔的顏色,稍縱即逝,
我來不及捕捉。許是楊寧看見我眼下烏青,伸手溫柔觸碰。我不敢抗拒,
讓自己裝作很隨意的偏過頭,捏造的理由脫口而出:“楊寧,貓真的養(yǎng)不熟嗎?
我始終不愿意相信小黑會傷害我?!睏顚庛蹲?,我企圖從他神情里捕捉他不是楊寧的證據(jù)。
“我早就說過貓這種東西無情,你當初還不相信,早點兒丟了最好。”意料之中的答復,
我心緒稍顯安靜幾分。楊寧被陽光照耀的影子此刻就是人類的模樣。
我將一切歸咎到是我的多想。這一年多失眠多夢,我吃過不少精神類藥物,
產生錯覺應該也正常。送楊寧出門以后,我只覺得腦子里亂糟糟的。
一聲細弱的貓叫將思緒拉回,我轉眸去找聲音來源,從陽臺上往下看。
黑貓目光灼灼看向三樓的我。霎時間頭皮發(fā)麻,
我不免想起恐怖故事里殺人犯尋找目標的場景。黑貓只是停留一瞬間就被小區(qū)保安驅趕走。
我借口身體不適向公司請假。一整天不敢出門,直到楊寧回家。他手里拿著禮盒,
我想去擁抱的雙臂在目光接觸禮盒后垂下。今天是我們在一起七周年紀念日,
楊寧又送我禮物了。意料之中的,又是一件皮草制品。指腹接觸到油光水滑的毛,
我看著熟悉的毛皮紋路,微微皺眉后裝作喜歡的收下將禮盒蓋上。
故意嗔怪:“又是這樣的禮物,破費不說,還沒心意。”楊寧只是笑著,笑意不達眼底,
他以為我看不見。但我早就在反光的衣柜面發(fā)現(xiàn)他蝕骨的冷意。關上衣柜后,
我鎮(zhèn)定自若去抱人:“楊寧,我們都認識這么久了,你為什么還不帶我見你的父母?
”這個話題被再次開啟,抱住的男人身體一僵,苦口婆心勸慰:“琦琦,
你怎么總是逮著這一點不放?我們年輕人就該有新的戀愛方式,沒必要糾結見不見父母,
真喜歡領證就好了?!闭f辭還是熟悉的說辭。但我的心卻漸漸冷下去。換做以前的楊寧,
或許會大發(fā)脾氣,反復追問是不是對我不好。現(xiàn)在抱著的楊寧,情緒穩(wěn)定,異常不真實。
許是察覺到我的安靜不太對勁,楊寧雙手扶著我肩膀拉開距離,探究的視線掃過我面容。
我脖子一哽,早想好對策般擠出幾滴眼淚,抽抽搭搭惹人憐愛,讓這件事很快就翻篇。
浴室內水花作響,我安靜側躺在床伸手想去拿安眠藥,發(fā)現(xiàn)只剩最后一顆便偷偷藏起來,
佯裝很快入睡。半晌后水聲停止,腳步聲旋即響起在床邊停下,身側床沉重深陷。
我凝神只聽見床頭柜被打開的聲音,緊接著是男人的喃喃自語:“吃完了啊,看來得買新的。
”話音剛落,還帶有水汽的身軀進入被窩,我腰上重新被有力的臂膀摟住,
讓我整個人都蜷縮在楊寧懷里。忐忑不安的情緒很快被困意席卷。3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
拉開床頭柜是一瓶全新的安眠藥,奇怪的是這次沒有楊寧貼的便利貼,
只是手機聊天框冰冷的文字。我將藏起來的藥放進自封袋,連同楊寧放下的這瓶。
打電話聯(lián)系藥物鑒定機構的朋友,下樓到地下停車場,我急,
害怕楊寧提前回家發(fā)現(xiàn)床頭沒了藥。我現(xiàn)在不僅要送藥過去,還要買一瓶新的放回床頭柜。
拉開車門的一瞬間。凄冽貓叫讓我情緒緊繃,汽車后視鏡讓我看見黑貓,猩紅著眼,
森森白齒朝我跑來。幾乎是不做反應的身體進入駕駛位,快速驅車駛離停車場。
后視鏡里黑貓的身影不斷縮小,直至消失不見。我一路飛馳,
恍惚間闖過紅燈被交警緊急叫停。交警見我面色慘白,局促不安敲響車窗,
緊張的情緒瞬間收斂,面色恢復平常模樣。摁下車窗視線落到交警疑惑的臉上。
我忙下車:“對不起啊,有急事就闖紅燈了,真是麻煩你了,罰款是吧,還有扣分,
這是我的駕駛證和行駛證。”見我態(tài)度良好,交警并未過多的停留。我松口氣,太陽穴生疼。
手里的藥物交給朋友后,得知要一天才出結果才走出研究所。新買的藥重新放回床頭柜,
視線不自覺落到緊閉的衣柜,想到里面裝的東西,翻涌的惡心襲擊胃部。
我?guī)缀跏沁B滾帶爬的跑進廁所,吐出膽汁和胃液。嘴巴里苦澀味道侵襲,讓鼻腔都疼痛起來。
我嗆咳著用水去沖刷口腔里的味道,客廳外響起關門聲。心跳跟著腳步聲一起跳動起來,
周身血液逆流。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寬厚大掌有一搭沒一搭拍著我后背?!霸趺戳?,琦琦,
是吐了嗎?”我點頭又搖頭。這幾天經歷的事情太多,我來不及思考往楊寧懷里倒。
逐漸清醒的意識被高熱體溫攪的混沌不堪,最后我只聽見楊寧叫了救護車。再睜眼,
鼻息間全然是消毒水的氣息,渾白的天花板和白熾燈在眼前盤旋最后重疊組成清晰的視覺。
我垂眼就看見楊寧趴在床邊睡覺,毛茸茸的發(fā)頂讓我鬼使神差去揉搓了一把。
楊寧被我動作吵醒,下意識伸懶腰的模樣,跟我記憶里的小黑重疊。我迅速手回收,
聲音嘔啞:“我睡了多久了?”楊寧眼里是遮掩不住的疲憊:“一天一夜,你突然高燒不退,
嚇死我了琦琦。”一天一夜。我頓首,去尋找自己的手機。楊寧瞬間知道我需要什么,
將手機遞給我。我將手機攥緊,生怕楊寧看見里面有消息,收拾情緒好整以暇借口想喝水。
見楊寧出去,我才打開手機,看見未讀提示才松口氣。打開朋友的文件,一頁頁瀏覽下來,
心里的疑慮更加濃厚。新的安眠藥成分沒有任何問題。而我之前留下吃剩的那顆,
會導致我出現(xiàn)精神不穩(wěn)定,焦慮,甚至吃久了會讓人產生幻覺。霎時間頭疼欲裂。
我快分不清虛擬和現(xiàn)實。楊寧如果是黑貓,那么他現(xiàn)在是在救我嗎?
楊寧沒有被黑貓奪舍之前為什么要給我吃精神恍惚類藥物。我想起自己缺失的那段記憶,
虛虛實實太多交疊在一起。我只覺得現(xiàn)在像溺死的魚,楊寧到底是不是黑貓,
黑貓的存在到底是真實還是虛構的。更大的困惑縈繞在腦海里。爺爺?shù)淖o身符,
為什么會失效。又是一聲貓叫。我眼眸看向窗外樹枝上端坐的黑貓。它大聲叫著,
將四周的飛鳥驚起,我木愣下床,推開窗戶的手被楊寧的手摁住,再包裹揉搓。
男人溫柔的聲音響起:“手怎么這么涼,醫(yī)生說你不能受涼,春天是疾病的高發(fā)期,
你多休息幾天?!睏顚幏鲋易屛抑匦绿苫卮采?。我喉嚨哽咽,
想說的話幾經周折被重重地咽下。直至出醫(yī)院之前,我再也沒有見過黑貓。
4楊寧也看出我最近的不穩(wěn)定,休年假在家陪我。這幾日老做夢。夢見被一群貓追趕,
它們每個都猩紅著眼睛,舌頭尖銳的倒刺舔舐我的肌膚,細細密密刺痛又帶著癢意。
我奮力奔跑,只想逃脫追擊。陰云籠罩著夢境,幾道寒光似利爪破開厚重云霧,
身后追擊的貓被陽光照射后湮滅,凄冽叫聲延綿不絕。我緊緊皺眉意識完全清醒,
但怎么也睜不開眼睛。真相就像被劃開口子,太多的事情一股腦鉆進神識。赫然睜眼,
是陽光充刺室內。身側蜷縮的楊寧察覺動靜睜開眼睛。而我眸色冷淡,
在接觸到楊寧疑惑的視線后,快速收斂恢復原先嬌俏的模樣?!皸顚?,我餓了,
想吃糖醋小排。”楊寧微愣,半晌說一個好字。糖醋小排的味道,跟之前不一樣。
我調侃楊寧是不是太久沒有做飯,廚藝退步了。楊寧后背緊繃,連聲附和幾個對字。
我低眼調羹攪動碗里的白粥,如嘮家常般同他說話:“你還記得當初爺爺去世,
你來我家照顧我的時候嗎?”楊寧夾菜的手一頓,迎合笑著,聽我繼續(xù)說話。“那個時候,
我真的感覺天塌了,沒有任何人幫我,只有肯幫我料理爺爺?shù)暮笫拢?/p>
我記得你的后背被烏鴉啄傷,留下好幾個血坑。”我余光注視著楊寧下意識往后看的動作,
下一瞬將調羹丟在碗里,滿眼疲憊:“不想吃了,我又困了,明天該上班了吧,
我也該上班了。”我起身忽視楊寧僵硬的脊梁,信步進入臥室。
拉開抽屜取出床頭柜的安眠藥,安心般再次吃下一顆。精神消耗太多,我只想休息。
起碼我現(xiàn)在可以篤定,現(xiàn)在的楊寧不會害我。之前的楊寧,卻不一定。
消失的那段記憶再次回到腦海里,我明顯沒那么在意誰才是真正的楊寧。誰對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