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歲驚魂意識像沉在冰冷粘稠的墨汁里,沉重得無法掙脫。
姜穗穗感覺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擠壓、撕扯,肺里灌滿了腥咸的河水,
窒息感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嚨。她想尖叫,想掙扎,但身體沉重得像一塊綁了石頭的破布,
只能絕望地向下沉淪。冰冷的黑暗徹底吞噬了她最后一絲光亮。
“唔……”一聲短促又模糊的嗚咽,帶著點奶氣的困惑,猛地沖破了那片溺斃的黑暗。
姜穗穗費力地掀開眼皮,沉重的感覺瞬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輕飄飄的、不真實的虛浮感。視線里一片模糊,像是隔著一層晃動的水波。
她用力眨了眨眼,水汽氤氳,眼前的東西才慢慢清晰起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屋頂。
不是后來縣城小樓里雪白平整的天花板,而是……老家的房梁。粗獷、深褐色的木梁,
帶著歲月的痕跡,縱橫交錯,撐起一片略有些低矮的空間。
梁上甚至還掛著些曬干的玉米棒子和紅辣椒串,蒙著一層薄薄的灰塵,
在從木格窗欞透進來的光束里,塵埃無聲地舞動。陽光?老屋?房梁?
一股巨大的、荒謬的驚悚感像冰錐一樣狠狠扎進姜穗穗的心臟!
她不是沉在冰冷的河水底了嗎?
那個推她下水的黑影……那個在岸上冷漠看著的、她名義上的“姐夫”張生全!
她猛地想坐起來,身體卻完全不聽從指揮。軟綿綿的,像團剛蒸好的發糕。她低下頭,
視線艱難地聚焦在自己伸到眼前的手上。那是一只……小小的、肉乎乎的手。
手背上幾個淺淺的小窩窩,指甲蓋是粉嫩的顏色,透著一種孩童特有的、未經歷風雨的脆弱。
小小的指頭蜷縮著,帶著一種她早已遺忘的稚拙。五歲!她腦子里“嗡”的一聲,
像是有什么東西炸開了!只有五歲!她重生回到了五歲!巨大的沖擊讓她頭暈目眩,
心臟在小小的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蹦出來。她下意識地轉動著小小的腦袋,
急切地環顧四周,貪婪又恐懼地辨認著這陌生又刻骨銘心的環境。土坯墻,
糊著泛黃的舊報紙,上面印著些模糊不清的字跡和早已褪色的宣傳畫。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
鋪著一床洗得發白、打著補丁的藍底碎花粗布褥子。炕沿邊上,
一個掉了漆的鐵皮餅干盒孤零零地立著,里面大概裝著針頭線腦。
陽光透過糊著舊報紙的木格窗欞,切割成一條條光柱,斜斜地打在泥土地上,
照亮空氣中飛舞的細小塵埃。空氣里彌漫著柴火燃燒后的煙火氣、淡淡的泥土味,
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這個老屋本身的陳舊氣息。一切都那么真實,
真實得讓她渾身發冷。這不是夢!她真的回來了!
回到了姜家一切悲劇尚未拉開帷幕的那個關鍵節點!狂喜還沒來得及涌上心頭,
一個冰冷的名字,帶著前世浸透骨髓的恨意和恐懼,如同淬了毒的冰錐,
狠狠扎進她的意識——林陽!那個披著斯文外衣的鳳凰男!
那個將大姐姜慧慧吸干榨凈、將爹姜愛國逼上絕路、最終導致整個姜家分崩離析的罪魁禍首!
現在,他來了嗎?巨大的恐懼瞬間攥住了穗穗那顆只有五歲的心臟,幾乎讓她窒息。
她猛地扭過頭,小小的身體因為急切而微微顫抖。土炕的另一頭,靠近門口的地方,
坐著兩個人。一個年輕的女人,梳著兩條烏黑油亮的大辮子,垂在飽滿的胸前。
她穿著一件洗得干干凈凈、卻同樣打著小補丁的碎花布衫,袖子挽到小臂,
露出健康結實的小麥色皮膚。此刻,她正低著頭,手里拿著一塊深藍色的布料,
手指靈巧地穿梭著,針線在布料上留下一道道細密的痕跡。陽光勾勒著她柔和的側臉線條,
嘴角似乎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對未來充滿了某種不諳世事的、傻白甜的憧憬。大姐!
年輕健康、對未來還抱著不切實際幻想的大姐姜慧慧!
穗穗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揪了一把,疼得她眼前發黑。就是這個溫柔的大姐,
幾年后會被林陽的花言巧語迷惑,嫁入那個無底洞一樣的林家,
被沉重的家務和刻薄的婆婆磋磨得形銷骨立,最后懷著身孕還要被逼著干活,
在一個冰冷的冬夜難產而死!那個剛出生的孩子,
甚至沒來得及看這世界一眼……“唔…啊…” 一股強烈的悲憤和警示欲沖上穗穗的喉嚨,
她張開嘴,想要不顧一切地喊出來:“大姐!快跑!林陽是騙子!他會害死你!害死爹!
害死我們所有人!”可沖出口的,卻只是一連串含糊不清、軟糯糯的咿呀聲,
像剛學會說話的小奶貓在撒嬌。怎么回事?!穗穗驚駭地瞪大了眼睛,再次嘗試:“啊!
姐…林…壞!” 聲音出口,依舊是破碎不成調的咿呀。
一種無形的、強大的禁錮死死鎖住了她的喉嚨,任何關于前世即將發生的慘劇的關鍵詞,
都被硬生生地堵了回去!她只能發出無意義的音節!完了!一股滅頂的絕望瞬間淹沒了她。
歷史 難道真的要重演?爹為了給林陽填窟窿,沒日沒夜地跑危險的長途貨運,
最后在那個暴雨傾盆的山道上,連人帶車翻下懸崖,血肉模糊……二姐姜瑩瑩,
為了所謂的“頂門立戶”,
被奶奶和爹媽無奈地逼著招贅了那個表面老實、內里狠毒的家暴男張生全,
最后在寒冬臘月被他打得遍體鱗傷,絕望地消失在茫茫風雪里,尸骨無存……而她自己,
那個被張生全視為累贅、妨礙他霸占姜家財產的小丫頭片子,在一個看似“意外”的傍晚,
口湍急冰冷的河水里……“嗚…嗚嗚……” 巨大的恐懼和無能為力的悲憤化作滾燙的淚水,
洶涌地沖出穗穗的眼眶。小小的身體因為劇烈的情緒起伏而微微抽搐,
喉嚨里發出壓抑的、絕望的嗚咽。五歲小豆丁的命也是命啊!她回來了,
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親人再次滑向深淵嗎?就在這時,一雙溫暖而略顯粗糙的大手伸了過來,
帶著老年人特有的、混合著皂角和陽光味道的氣息,
輕柔地將她小小的、顫抖的身體抱了起來,摟進一個同樣帶著陽光和皂角香的懷抱。
是奶奶黃月梅。穗穗抬起淚眼模糊的小臉,看向抱著自己的奶奶。此刻的奶奶黃月梅,
頭發雖已花白,但梳理得一絲不茍,在腦后挽成一個利落的圓髻。臉龐雖然有了歲月的溝壑,
但氣色紅潤,眼神里還帶著一種屬于這個年紀的、對未來尚存希望的平靜。
她穿著深藍色的斜襟布衫,雖洗得有些發硬,卻干干凈凈。“哎喲,我們家小幺妹這是咋啦?
”黃月梅的聲音帶著老年人特有的慈愛和一點點沙啞,她低下頭,
布滿皺紋的臉貼近穗穗淚濕的小臉蛋,用粗糙的拇指指腹笨拙又心疼地替她抹著眼淚,
“做噩夢了?還是餓了?小嘴癟得跟個小蛤蟆似的,委屈壞嘍。
”奶奶溫暖的懷抱和熟悉的氣息,非但沒有安撫穗穗,反而像點燃了導火索。
二姐失蹤后瘋瘋癲癲抱著二姐的舊棉襖不肯撒手、最后抱著她冰冷的小尸體徹底崩潰的畫面,
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穗穗的心上!“嗚哇——!” 她爆發出更響亮的哭聲,
不是委屈,是撕心裂肺的預警!小小的手胡亂地揮舞著,指向門口的方向,
大眼睛里充滿了極致的驚恐,內心卻在瘋狂地吶喊尖叫:【奶奶!奶奶你快醒醒啊!別信他!
那個叫林陽的鳳凰男要來了!他披著人皮!他今天就是來騙您信任的!他要把大姐騙走!
吸干大姐的血!榨干爹的命啊!爹會被他逼著去跑危險的長途,最后會翻車死得好慘!
大姐會被他娘磋磨死!二姐會被那個家暴男張生全打死!我也會被推進河里淹死!奶奶!
奶奶你看看我!救救我們!救救這個家啊!!!】心聲如同狂風暴雨、驚濤駭浪,
帶著血淚的控訴和滅頂的恐懼,在穗穗小小的胸腔里瘋狂沖撞、咆哮!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向她自己的心!就在穗穗內心絕望的尖叫達到頂峰,
小小的身體在奶奶懷里哭得快要抽搐過去時,抱著她的奶奶黃月梅,渾身猛地一僵!
那雙原本帶著慈愛、溫和看向孫女淚眼的渾濁老眼,瞳孔驟然收縮!
慈愛的表情瞬間凝固在臉上,像是被一層無形的寒冰瞬間凍結。
腦子里……怎么有個小奶音在瘋狂尖叫?!什么“鳳凰男”?什么“吸血”?什么“難產”?
什么“贅婿家暴落水”?每一個詞都像燒紅的烙鐵,
帶著一股無法言喻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劇痛,狠狠燙在她的神經上!“轟——!
”仿佛一道撕裂黑暗的閃電劈開了混沌的記憶!無數模糊又無比清晰的畫面,
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刺骨的寒意,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黃月梅記憶的閘門!
兒子姜愛國那張血肉模糊、幾乎辨認不出原貌的臉!被一塊骯臟的白布草草蓋著,
躺在冰冷的泥地上,
周圍是散落一地的、被雨水泡爛的貨物……大孫女姜慧慧躺在冰冷的產床上,
身下的床單被刺目的鮮血浸透,她的臉白得像紙,眼睛空洞地望著房梁,
嘴唇翕動著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懷里那個剛出生的嬰兒,
小小的身體已經青紫……二孫女姜瑩瑩單薄瘦弱的背影,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舊棉襖,
踉踉蹌蹌地沖進漫天狂舞的暴風雪里,風雪瞬間吞噬了她的身影,
只在水面上徒勞掙扎了幾下、最終沉入渾濁湍急的河水里的、蒼白冰冷的小手……那不是夢!
那不是她偶爾心悸時模糊的噩夢!那是她親身經歷過的地獄!
是剜心蝕骨、夜夜啃噬她靈魂的絕望!是讓她白發人送黑發人,
最終孤零零死在冰冷破屋里的前塵!巨大的信息洪流和靈魂層面的劇痛,
讓黃月梅眼前一陣陣發黑,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抱著穗穗的手臂猛地收緊,
勒得穗穗都有些喘不過氣。
2 掃帚戰渣男“奶…奶……” 穗穗被這突如其來的巨變嚇住了,哭聲噎在喉嚨里,
只剩下恐懼的抽噎。她看到奶奶的臉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變得慘白如紙,
那雙渾濁的老眼里,翻涌著她從未見過的、極其復雜恐怖的情緒——驚駭、劇痛、難以置信,
最終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的寒潭。黃月梅猛地低下頭,
那雙仿佛剛從地獄血海里撈出來的眼睛,死死地、帶著一種近乎要將人靈魂洞穿的審視,
釘在懷里這個粉團子般的小臉上。小孫女正委屈巴巴地扁著嘴,小鼻子哭得通紅,
大眼睛里水光瀲滟,盛滿了毫不作偽的、屬于五歲孩童的驚恐。那雙清澈的眼睛里,
清晰地倒映著她此刻扭曲、慘白、如同厲鬼般的臉。
就在這一片死寂的、只有穗穗壓抑抽噎聲的凝固時刻“篤篤篤。
”三聲不輕不重、帶著點刻意拿捏的節奏感的敲門聲,清晰地穿透了老屋薄薄的木門板,
傳了進來。緊接著,一個刻意放得溫潤柔和、卻掩蓋不住骨子里那份虛偽算計的年輕男聲,
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在門外響起:“慧慧在家嗎?黃奶奶?我林陽啊,
來看看您老人家,順便帶了點東西……”是林陽!那個噩夢的開端!那個披著人皮的惡鬼!
他來了!就在門外!“嗯哼……” 穗穗被這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聲音嚇得渾身劇烈一哆嗦,
小臉瞬間褪盡血色,內心的彈幕如同火山爆發般瞬間刷屏,
帶著滔天的恨意和恐懼:【啊啊啊!渣男來了!奶奶!就是他!林陽!快抄家伙!
別讓他進門!他今天就是來裝好人騙您信任的!好把大姐騙走的!
他家就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爹會被他和他那一家子吸血鬼逼著去跑最危險的長途,
沒日沒夜地開車賺錢填窟窿!
最后……最后在那個下雨天……車會翻下山……爹會死得好慘啊啊啊!!!】這一次,
黃月梅聽得清清楚楚!每一個字!都像九天驚雷,裹挾著前世血淋淋的畫面,
在她耳畔、在她靈魂深處轟然炸響!兒子血肉模糊的臉!大孫女冰冷的產床!
二孫女消失在風雪里的背影!小孫女沉入河底的小手!還有門外這個,
用溫言軟語編織陷阱、一步步將她的骨肉至親拖入地獄的始作俑者!“好!好得很!
”一聲嘶啞、低沉、仿佛從地獄最深處擠出來的、帶著鐵銹般血腥味的咆哮,
猛地從黃月梅喉嚨里迸發出來!她那雙渾濁的老眼,瞬間爆發出駭人的兇光!那不是恐懼,
是地獄業火焚燒殆盡后,從灰燼里升騰起的、足以焚毀一切的復仇烈焰!前世所有的悔恨!
所有的絕望!所有剜心刺骨的痛!此刻都化作了奔騰咆哮的洪荒之力,沖垮了理智的堤壩,
注滿了她這副本已顯出老態的身軀!她甚至沒看懷里嚇懵了的穗穗一眼,
動作快得不像一個老太太!抱著穗穗的手臂一松,穗穗小小的身體軟軟地跌回炕上。
黃月梅一個利落得驚人的箭步,仿佛腳下裝了彈簧,身體帶起一股風,直沖門邊!她的目光,
如同精準鎖定獵物的鷹隼,
死死盯住了門后墻角那把祖傳的、油光锃亮、用硬實竹枝捆扎而成、沉甸甸的大掃帚!
干枯卻異常有力的手,一把抄起那分量不輕的掃帚疙瘩!
“吱呀——”老舊的木門被黃月梅猛地拉開,刺耳的摩擦聲打破了死寂。門外,
“的確良”白襯衫、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臉上掛著自認為溫文爾雅笑容的年輕男人——林陽。
他手里還拎著一個印著“為人民服務”紅字的、癟癟的網兜,里面裝著幾個干癟的蘋果。
林陽臉上的笑容在門開的瞬間僵住了,他顯然沒料到開門的會是黃月梅,
更沒料到這位一向和善的老太太此刻的表情如此駭人。那眼神,簡直像要生吞了他!“呔!
哪里來的小癟三!敢來我老姜家門前晃悠!” 黃月梅的怒吼如同平地驚雷,
炸得林陽耳膜嗡嗡作響,臉上那點虛假的笑容徹底碎裂,只剩下錯愕和茫然。話音未落,
那把沉甸甸、油光發亮的大掃帚,帶著撕裂空氣的破風聲,如同一條被激怒的黑色蟒蛇,
精準地、兇狠絕倫地橫掃而出!沒有半分猶豫,沒有一絲遲疑!“啪!噗!
”掃帚疙瘩結結實實、正正地拍在林陽那件嶄新的、自以為很體面的“的確良”襯衫胸口上!
巨大的力道拍得他“哎喲”一聲,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踉蹌著向后猛退了兩三步,
后背狠狠撞在院子里的老榆樹上,震得樹葉簌簌落下。塵土和細小的枯枝敗葉瞬間爆開,
糊了他一臉一身。精心打理的發型亂了,白襯衫上留下一個清晰的、沾滿灰土的掃帚印子,
狼狽不堪“滾!給我滾遠點!” 黃月梅根本不給對方任何喘息和辯解的機會,
手中的大掃帚如同附骨之疽,再次帶著凌厲的風聲兜頭蓋臉地拍過去,
目標直指林陽那張寫滿驚愕和羞憤的臉!“再敢來惦記我孫女,
老娘今天就把你三條腿都打斷!把你家那堆吸血螞蟥一起拍扁了喂豬!”林陽徹底懵了,
魂飛魄散!他一邊狼狽不堪地抬起手臂格擋,一邊失聲驚叫:“黃奶奶!您這是干啥呀!
是我啊!林陽!我是來看您和慧慧的!我……”屋里炕上的穗穗,小拳頭攥得緊緊的,
大眼睛死死盯著門外奶奶威武的背影和林陽的狼狽相,
內心的彈幕如同機關槍般瘋狂掃射:【對對對!奶奶威武!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
用力打他!打他這張騙人的嘴!打他這雙不安分的手!他褲兜里!右邊褲兜!
還揣著昨天晚上給隔壁村王寡婦寫的酸溜溜的情書呢!渣男!吃著碗里看著鍋里!
騙我大姐還想勾搭寡婦!不要臉!奶奶快揭穿他!】仿佛聽到了孫女內心最精準的“劇透”,
黃月梅中氣十足、帶著滔天鄙夷和怒火的吼聲,如同審判的驚雷,
再次炸響在塵土飛揚的小院里:“滾!帶著你褲兜里給王寡婦寫的那些不要臉的信,
一起給老娘滾得遠遠的!再敢踏進我姜家門半步,老娘剁了你的爪子喂狗!”“轟!
”林陽只覺得腦袋里像是被丟進了一顆炸彈!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煞白如紙,
連嘴唇都在不受控制地哆嗦。褲兜里那封昨晚寫好的、還沒來得及寄出的信,
此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魂飛魄散!她……她怎么會知道?!這不可能!
巨大的恐懼和羞恥瞬間淹沒了他。什么溫文爾雅,什么體面算計,
全都被這兜頭蓋臉的掃帚和精準致命的揭穿打得粉碎!
他甚至不敢再去看黃月梅那雙燃燒著地獄之火的眼睛,更不敢去想屋里的姜慧慧聽到了多少。
“我……我……” 他語無倫次,連滾帶爬,連那個干癟的網兜都顧不上撿,
像一條被徹底打瘸了脊梁骨的癩皮狗,手腳并用地從地上掙扎起來,
頭也不回地、跌跌撞撞地沖出姜家的破院門,消失在土路的拐角,
只留下漫天飛舞的塵土和一串倉皇逃竄的腳印。院子里,塵埃緩緩落定。
黃月梅拄著那把沾滿塵土的大掃帚,胸膛劇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夕陽的金輝落在她花白的頭發和布滿皺紋卻異常堅毅的臉上,
仿佛為她鍍上了一層凜然不可侵犯的金光。屋里,姜慧慧早就被外面的動靜驚得站了起來,
手里還捏著那塊沒縫完的藍布,一臉茫然和驚疑不定地走到門口:“奶…奶奶?
剛…剛才怎么了?林陽他……” 她顯然聽到了最后那句關于“王寡婦的信”,
臉色有些發白,眼神里充滿了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受傷。黃月梅猛地轉過身,
掃帚“咚”地一聲杵在地上,目光銳利如刀地掃過大孫女年輕懵懂的臉,聲音斬釘截鐵,
不容置疑:“以后,不許再跟那個姓林的有任何來往!聽見沒有?那就是個披著人皮的畜生!
敢再來,奶奶打斷他的腿!”姜慧慧被奶奶從未有過的嚴厲和那眼神中深沉的痛楚震懾住了,
下意識地點點頭,心里亂成一團麻,
林陽那溫潤的笑容和他褲兜里可能存在的“信”交織在一起,
讓她第一次對這個追求者產生了強烈的懷疑和不安。炕上,
小姜穗穗看著奶奶霸氣側漏的背影,聽著她鏗鏘有力的宣言,
再看看大姐臉上那懵懂又受傷的神情,一直緊繃到極致的小身體,
終于緩緩地、緩緩地松弛了下來。她小小的、沾著淚痕的臉上,慢慢地、慢慢地,
綻開了一個如釋重負的、帶著點傻氣的笑容。【奶奶……真棒!】 她在心里,
小小聲地、無比崇拜地說。掃帚疙瘩上的塵土,在夕陽下閃著微光。老姜家破舊的小院里,
一種無聲的、翻天覆地的變化,已然隨著這頓劈頭蓋臉的暴打,悍然降臨。
祖孫聯手的逆襲齒輪,在這一刻,轟然啟動。
3 祖孫聯手逆襲院門口那驚心動魄的掃帚大戰,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
激起的漣漪在老姜家每個人的心頭震蕩了好幾天。姜慧慧變得異常沉默,
常常對著手里的針線發呆,偶爾望向院門的眼神里,迷茫和受傷交織著,
林陽那溫潤表象下可能隱藏的齷齪,像根小刺扎在她心里。
姜愛國和李秀蘭夫婦從地里回來聽聞此事,驚愕之余,看著母親從未有過的冷厲神色,
最終選擇沉默地站在了黃月梅這邊。只有姜瑩瑩,那個心思更敏感些的二姐,
在短暫的驚訝后,眼底深處似乎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如釋重負的微光。
黃月梅徹底變了個人。往日那個圍著鍋臺轉、偶爾絮叨幾句的老太太不見了,取而代之的,
是一個眼神銳利、行動果決,仿佛時刻繃緊著弦的守護者。她不再只是坐在炕頭納鞋底,
目光如同探照燈,警惕地掃視著這個家,掃視著每一個靠近姜家門檻的外人。
——有意無意地給姜愛國安排離家更近、更穩妥的短途運輸活計;更嚴格地管著家里的錢糧,
對任何可能掏空家底的“人情往來”都報以十二分的警惕。而這一切微妙變化的源頭,
或者說核心的“情報站”,就是那個五歲的粉團子——姜穗穗。
穗穗很快摸清了自己能力的邊界。她無法直接說出“未來”,
但只要她內心關于“未來”的念頭足夠強烈、足夠具體,
尤其是帶著強烈情緒(通常是憤怒或恐懼)時,抱著她的奶奶就能清晰地“聽見”。
這簡直是為她量身定做的“劇透”外掛!于是,她徹底放飛了自我,
成了奶奶懷里最活躍的“內心彈幕機”。【奶奶奶奶!爹剛才說晚上要跟村東頭老李頭喝酒!
不行啊!那個老李頭看著老實,其實是個大嘴巴!他兒子跟林陽是狐朋狗友!
爹喝多了萬一說漏嘴家里的事,傳到林陽耳朵里就糟了!
】 穗穗被黃月梅抱著在院子里曬太陽,小腦袋蹭著奶奶的頸窩,內心瘋狂刷屏。
正蹲在門口磨鋤頭的姜愛國,就聽見他娘中氣十足地隔著窗戶吼:“愛國!
晚上不許出去喝酒!給我老實待家里!多大的人了,心里沒點數!” 姜愛國一愣,撓撓頭,
雖然不明所以,但看著老娘嚴肅的臉,還是悶悶地“哦”了一聲。【奶奶!快看快看!
大姐又在偷偷摸林陽之前送的那個破手絹了!愁死我了!那渣男肯定還會想辦法聯系大姐的!
得想辦法讓大姐徹底死心才行!】 穗穗的小胖手指著坐在窗邊縫衣服、眼神放空的大姐,
內心焦急。黃月梅眼神一厲,抱著穗穗就走到姜慧慧旁邊,
狀似隨意地拿起炕上那個繡著蹩腳鴛鴦的舊手絹,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慧慧啊,
這舊手絹都磨出洞了,還留著干啥?墊雞窩都嫌破。” 說著,
順手就丟進了墻角裝碎布的破筐里。姜慧慧張了張嘴,看著奶奶不容反駁的眼神,
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低下頭,默默拿起針線,只是那眼神,似乎又黯淡了一分。
黃月梅看著大孫女低垂的頭,心里也一陣抽痛。她何嘗不知道這樣簡單粗暴會傷孩子的心?
但比起未來那冰冷的產床,這點痛算什么?她必須快刀斬亂麻!
可怎么才能讓慧慧真正看清林陽的本質,又不至于太過受傷呢?
黃月梅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了懷里的小人兒身上。穗穗感受到了奶奶無聲的詢問,
小腦袋瓜飛速運轉。上輩子,大姐的悲劇是注定的嗎?不!穗穗猛地想起一個人!
一個后來在機械廠里口碑極好、踏實肯干的技術員,上輩子大姐死后很久,
她還聽村里人唏噓過,說那個技術員周建軍一直沒結婚,
有人猜他是忘不了年輕時見過幾面的姜慧慧……對!就是他!【奶奶!有辦法了!
】穗穗內心瞬間點亮小燈泡,【大姐不是手巧嗎?
隊里過幾天不是有那個什么…農業機械維修技術交流活動?讓大姐去!必須去!
那里能遇到好人!技術員周建軍!名字可能叫這個!他一看就靠譜!眼神特別干凈!
大姐要是去了,他肯定能看到大姐的好!比林陽那個渣渣強一萬倍!
】 穗穗努力回憶著關于周建軍模糊的印象,在內心瘋狂安利。黃月梅聽得心頭一動。
周建軍?這個名字很陌生,但穗穗描述的“眼神干凈”、“靠譜”,像黑暗里的一線光。
她立刻拍板:“慧慧!隊里那個技術學習班,明天開班!你去!必須去!
在家悶著能悶出花來?學點本事傍身才是正經!”姜慧慧愕然抬頭:“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