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晨八點，唐明站在鏡子前第三次調整領帶。今天是小雨的五歲生日，也是他母親"視察"的日子。手機屏幕亮起，張昊的信息跳出來：
"老兄，你讓我查的趙天成公司賬目有眉目了。這家伙不干凈，尤其是五年前那幾筆資金流向...見面詳談？"
唐明快速回復："今天不行，家庭聚會。周一早上去找你。"
家庭聚會。這個詞讓唐明嘴角微微上揚。一個月前，他的"家庭聚會"還僅限于和母親每月一次的例行晚餐。而現在...
門鈴響起。唐明皺眉，他沒約任何人。透過貓眼，他看到律所的行政主管李雯站在門外，手里拿著文件袋。
"李雯？"唐明拉開門，"周六一大早..."
"周法官讓我親自送來的。"李雯遞過文件袋，表情尷尬，"她說您知道是什么。"
唐明接過文件袋，手感沉重。拆開后，一疊標著"撫養權訴訟初步材料"的文件滑落出來。他血液瞬間凍結。
"她還說了什么？"唐明聲音低沉得危險。
李雯后退半步："只是...讓您今天聚會時注意收集一些...證據。"她頓了頓，"唐律師，我不知道具體情況，但這些文件...周法官已經聯系了家事法庭的王法官..."
唐明握緊拳頭，紙張在他手中皺成一團："謝謝你親自送來。周一見。"
關上門，唐明將文件袋狠狠摔在墻上。紙張四散飄落，其中一頁正好落在他腳邊——"申請人認為被申請人蘇晴不具備穩定撫養條件，證據包括：1.單親家庭環境；2.經濟狀況不穩定；3.曾有酗酒記錄..."
"混蛋！"唐明一腳踢開那頁紙。母親不僅背著他啟動了法律程序，還編造蘇晴酗酒的謊言。更可怕的是，她顯然已經聯系了法官朋友，這意味著訴訟可能比想象的更快。
唐明機械地收拾好文件，塞進公文包最底層?，F在不是處理這個的時候，他得先去小雨的生日派對，確保母親不會當場說出什么傷害蘇晴和小雨的話。
一小時后，唐明站在蘇晴家門前，手里提著精心挑選的生日禮物——一套高級繪畫工具和一件小公主裙。他深吸一口氣，按響門鈴。
門開了，但不是蘇晴或小雨。一個陌生女人打量著他："你是唐明？"
"是的，你是..."
"林姐，蘇晴的朋友。"女人沒有讓路的意思，"她正在幫小雨換衣服。你知道今天有'特別嘉賓'要來嗎？"
唐明皺眉："我母親？蘇晴告訴你了？"
"她哭了一晚上。"林姐壓低聲音，"五年了，蘇晴一個人把小雨拉扯大，現在突然有人要來評判她夠不夠格當母親..."她盯著唐明，"如果你敢讓任何人帶走小雨，我保證..."
"爸爸！"小雨的聲音從里面傳來，接著是小腳丫啪嗒啪嗒跑動的聲音。林姐不得不讓開，小雨炮彈般沖進唐明懷里。
"生日快樂，寶貝。"唐明抱起女兒，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小雨穿著粉色蓬蓬裙，頭發扎成精致的公主辮，小臉興奮得發亮。
"奶奶真的要來嗎？媽媽說奶奶是超級厲害的法官！"
唐明胸口發緊："是的，但她...很忙，可能只能待一小會兒。"
蘇晴出現在走廊盡頭，穿著簡單的淡黃色連衣裙，眼睛微微紅腫，但妝容精致，看不出哭過的痕跡。她對唐明點點頭："進來吧，蛋糕快好了。"
唐明想說什么，但小雨已經拽著他的領帶往客廳拖："來看我的生日裝飾！"
客廳被布置成粉色童話世界，氣球、彩帶和手繪海報填滿了每個角落。十幾個小朋友和他們的家長已經到場，歡聲笑語充滿整個空間。唐明注意到角落里擺著幾瓶紅酒——這不像蘇晴的風格，她幾乎不喝酒。
"那是林姐帶來的。"蘇晴不知何時站在他身邊，仿佛讀懂了唐明的疑惑，"我不會在小雨的派對上..."
"我知道。"唐明打斷她，"蘇晴，關于我母親..."
門鈴再次響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門口。蘇晴的肩膀明顯繃緊了，但她還是走向門口，擺出主人應有的微笑。
周敏華站在門外，一身得體的淺灰色套裝，珍珠項鏈在頸間閃著低調的光澤。她手里拿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大小與唐明帶來的不相上下。
"蘇晴是吧？"周敏華的聲音溫和得令人不安，"我是周敏華，唐明的母親。感謝邀請我參加孫女的生日派對。"
蘇晴勉強微笑："歡迎您，周法官。小雨一直在等您。"
周敏華優雅地步入客廳，目光如掃描儀般掃過每一個細節——墻角的玩具架，餐桌上的自制點心，開放式廚房里略微凌亂的料理臺。唐明太熟悉這種審視了，這是母親在法庭上評估證人可信度時的表情。
"奶奶！"小雨掙脫唐明的手，跑向周敏華，"你是我的真奶奶嗎？"
周敏華的表情微妙地軟化了一瞬："是的，孩子。我是你爸爸的媽媽。"她蹲下身，平視小雨，"生日快樂。這是給你的禮物。"
小雨接過禮盒，迫不及待地拆開。里面是一套精美的兒童百科全書和一條小巧的金手鏈。唐明挑眉——對初次見面的孩子來說，這禮物過于貴重了。
"謝謝奶奶！"小雨興奮地舉起手鏈，"媽媽你看！"
蘇晴走過來，笑容有些僵硬："很漂亮的禮物，小雨。不過這么貴重的東西..."
"唐家的孩子應該擁有最好的。"周敏華站起身，聲音不大但足夠清晰，"包括教育和生活環境。"
客廳突然安靜下來。幾位家長交換著眼色。唐明快步上前："媽，蛋糕是不是該端出來了？"
周敏華優雅地點頭："當然。蘇晴，需要幫忙嗎？"
"不用了，謝謝。"蘇晴轉身走向廚房，肩膀線條僵硬。
接下來的半小時像場精心編排的戲劇。周敏華"偶然"與幾位家長聊起兒童教育問題，"順便"提到某私立學校的入學條件；她"不經意"詢問蘇晴的工作時間安排，"擔心"小雨放學后無人照顧；她甚至"關心"地問起小雨的醫療記錄，暗示公立醫院的水平有限...
唐明看著蘇晴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卻礙于在場眾多孩子和家長無法發作。當周敏華開始詢問一位家長關于"單親家庭對孩子心理影響"的研究時，唐明終于忍無可忍。
"媽，"他挽住母親的手臂，"能幫我到陽臺搬張桌子嗎？"
陽臺上，周敏華立刻甩開兒子的手："怎么，我說錯什么了？"
"你是來慶祝生日還是收集訴訟證據？"唐明壓低聲音，"那些家長里有的是律師和醫生，你以為他們聽不出你的用意？"
周敏華冷笑："我只是關心孫女的福祉。那個蘇晴連像樣的學區房都沒有，工作朝不保夕..."
"夠了！"唐明聲音危險地低沉，"我看到了你準備的訴訟文件。偽造蘇晴酗酒記錄？媽，你是法官，應該比誰都清楚這是違法的！"
"為了唐家的血脈，值得冒險。"周敏華毫不動搖，"唐明，你是我唯一的兒子。難道你寧愿讓我的孫女在那種環境下長大？"
"什么'那種環境'？"唐明怒極反笑，"充滿愛的環境？蘇晴或許不富裕，但她給了小雨我能想象的最好童年。比我有的強多了。"
周敏華的表情終于出現裂痕："你怎么能..."
"蛋糕時間！"林姐的聲音從客廳傳來，打斷了母子對峙。
唐明深吸一口氣："媽，選擇很簡單——要么你現在進去高高興興慶祝孫女生日，要么我現在就帶蘇晴和小雨離開。你自己選。"
周敏華瞇起眼睛，評估著兒子的決心。最終，她微微點頭："為了孩子，今天到此為止。但唐明，這事沒完。"
回到客廳，小雨已經坐在裝飾華麗的生日蛋糕前，小臉被燭光照亮。蘇晴站在她身后，手輕輕搭在女兒肩上，眼神警惕地在唐明和周敏華之間游移。
"許愿吧，寶貝。"蘇晴柔聲說。
小雨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燭光中投下陰影。然后她睜開眼睛，突然看向唐明："爸爸，我能許愿和爸爸媽媽奶奶永遠在一起嗎？"
房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唐明看到蘇晴的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小雨的肩膀，而母親的表情變得深不可測。
"當然可以，寶貝。"唐明聲音沙啞，"但說出來就不靈了，要在心里默念。"
小雨點點頭，認真閉上眼睛。吹滅蠟燭后，掌聲響起，氣氛重新活躍起來。唐明趁機將蘇晴拉到一旁："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會..."
"沒關系。"蘇晴打斷他，眼神疲憊，"我早該料到這一天。只是..."她看向被周敏華抱在懷里的小雨，聲音哽咽，"別讓她帶走小雨。求你了。"
唐明想握住蘇晴的手，但她已經轉身去切蛋糕了。他站在原地，胸口像壓了塊巨石。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張昊的另一條信息：
"緊急情況。趙天成正在收購蘇晴現在工作的公司，而且用了些灰色手段。你最好提醒她。"
唐明瞳孔收縮。趙天成又在針對蘇晴？為什么？五年前的事沒那么簡單，母親的事也沒那么簡單...一切都在失控。
派對結束后，周敏華優雅告別，親吻了小雨的額頭，并對蘇晴說"期待下次見面"——這句話讓蘇晴明顯顫抖了一下?？腿藗冴懤m離開，只剩下林姐幫忙收拾殘局。
"蘇晴，"唐明抓住機會，"趙天成是不是在收購你現在工作的公司？"
蘇晴手中的盤子差點掉落："你怎么知道？"
"我有消息來源。他用的是非法手段？"
蘇晴和林姐交換了一個眼神。林姐嘆了口氣："告訴她吧，晴。瞞不住了。"
蘇晴放下盤子，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因為我五年前...舉報過他挪用公款。證據不足，他沒被起訴，但我丟了工作?，F在他發現我在新公司，就想..."
"趕盡殺絕。"唐明接上她的話，突然明白了許多事——趙天成對蘇晴的針對，那些含沙射影的話，甚至可能包括今晚母親的出現...
"我會處理。"唐明拿出手機，"我有他公司的一些...不利信息。"
蘇晴猛地抬頭："不！你的律所代理他的離婚案，這會..."
"我不在乎。"唐明直視蘇晴的眼睛，"我不會讓他再傷害你和小雨。"
蘇晴的眼中涌出淚水，但她倔強地眨了回去："為什么？因為責任？愧疚？我不需要你的..."
"因為你們是我的家人。"唐明簡單地說，自己都為這句話感到驚訝——但這是事實，他內心深處早已承認的事實。
林姐識趣地抱起已經睡著的小雨："我帶她去臥室。你們...好好談。"
陽臺上，夜風微涼。唐明將西裝外套披在蘇晴肩上，她沒有拒絕。
"關于我母親..."唐明開口。
"她會贏的，不是嗎？"蘇晴苦笑，"著名法官對陣無名單親媽媽..."
"我不會讓她贏。"唐明轉向蘇晴，"但你需要知道全部事實。她已經準備了訴訟文件，聯系了法官朋友...這事不會輕易結束。"
蘇晴的肩膀垮了下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有一天會失去小雨..."
"不。"唐明握住她顫抖的手，"聽著，我有辦法拖延訴訟，甚至讓母親撤訴。但我需要你的配合。"
"什么辦法？"
唐明深吸一口氣："我們結婚。"
蘇晴猛地抽回手，眼睛瞪大："你...什么？"
"合法婚姻能立刻切斷母親的撫養權主張。"唐明快速解釋，"而且能給小雨穩定的家庭環境記錄..."
"為了法律便利？"蘇晴聲音發顫，"唐明，五年前那一夜已經是個錯誤，我不會再..."
"不，聽我說完。"唐明雙手扶住她的肩膀，"我知道這聽起來很功利。但我想說的是...這段時間和你和小雨在一起，是我人生中最真實的時刻。"他艱難地組織語言，"我不知道這是否算愛，但我知道我不想失去你們。"
蘇晴的淚水在月光下閃爍："你只是因為責任和愧疚..."
"一開始是。"唐明承認，"但現在...每當我看到你和小雨在一起的樣子，我就想成為那個值得你們依靠的人。不是完美的唐律師，而是...你們的唐明。"
蘇晴久久地望著他，仿佛在判斷這些話的真實性。最后，她輕聲說："我需要時間考慮。"
"當然。"唐明松開手，"但關于趙天成的事，讓我幫你。作為...朋友。"
蘇晴微微點頭。兩人沉默地站在陽臺上，各自沉浸在思緒中。樓下，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離——周敏華的車。她到底在樓下等了多久？看到了什么？
唐明不知道。但有一點他很清楚：從今晚起，他的人生將徹底改變方向。無論是面對母親的撫養權訴訟，還是趙天成的商業報復，抑或是與蘇晴復雜的關系...他都必須做出選擇。
而這一次，他選擇站在家人這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