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日光燈光在頭頂嗡嗡作響，慘白的光線均勻地潑灑下來，
落在每個人面前攤開的羊皮紙試卷上。偌大的理論魔法考場里一片死寂，
只有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混合著刻意壓低的呼吸，空氣緊繃得幾乎要凝出冰碴。
張清明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位置偏僻，光線也最暗。他微低著頭，額前幾縷碎發(fā)垂落，
在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了他大半神情。他手里的羽毛筆移動得很快，
筆尖在復(fù)雜的魔紋圖解和能量流轉(zhuǎn)公式之間跳躍，留下清晰流暢的墨跡。突然，
一個刻意拔高的、帶著尖利優(yōu)越感的女聲劃破了這片壓抑的寧靜。“凱恩導師！
”班長安娜猛地站起身，手臂筆直地指向張清明的角落，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顫，
“我舉報！張清明在作弊！他絕對用了不正當手段！”刷啦！幾十道目光瞬間聚焦，
像探照燈一樣齊刷刷打在張清明身上。那目光里混雜著驚愕、鄙夷、幸災(zāi)樂禍，
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麻木——對這位“著名”的F級廢物又一次成為眾矢之的的麻木。
導師凱恩，一個下巴刮得鐵青、法令紋深得能夾死蚊子的中年男人，聞聲立刻皺緊了眉頭。
他大步流星地走下講臺，厚重的皮靴底敲擊著光滑的魔法巖地面，發(fā)出沉悶的“篤篤”聲，
每一步都敲在人心上，讓考場的氣氛更加窒息。他徑直走到張清明桌前，陰影籠罩下來。
“站起來，張清明。”凱恩的聲音又冷又硬，像淬了冰的鐵塊，“安娜班長的話，
你有什么要解釋的？”張清明放下筆。
那支普通的、學校統(tǒng)一配發(fā)的廉價羽毛筆被他輕輕擱在寫滿答案的試卷上。他依言站起身，
動作不疾不徐，甚至帶著點被吵醒后的懶散。他比凱恩高小半個頭，站直后，
目光平靜地迎向?qū)Ψ竭瓦捅迫说囊暰€。“沒有作弊，導師。”張清明的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穿透了考場的寂靜。他抬手指了指自己桌面和腳下的區(qū)域，“您可以檢查。
”凱恩的視線銳利如鷹隼，在他桌面、抽屜、椅子下方飛快掃過。
他甚至還屈尊降貴地彎下腰，仔細檢查了張清明座椅周圍的地面。沒有小抄，
沒有魔法留影石，沒有一絲一毫可疑的痕跡。凱恩直起身，臉色非但沒有緩和，
反而更加陰沉，眉宇間堆積的烏云幾乎要滴下水來。那是一種被冒犯權(quán)威的惱怒，
尤其是被一個F級的廢物所冒犯。“哼，F(xiàn)級？”凱恩從鼻腔里擠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
充滿了不加掩飾的輕蔑，“就憑你體內(nèi)那點連個照明術(shù)都點不亮的可憐魔力回路？
這種難度的題目，你憑什么能答得這么快？嗯？”他猛地俯身，枯瘦的手指像鷹爪一樣，
“啪”地一聲重重拍在張清明那份幾乎寫滿的試卷上，震得筆筒里的羽毛筆跳了一下，
“沒有作弊？那這份卷子就是最大的證據(jù)！一個F級，答得比A級還快？當我是傻子嗎？
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合理！”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張清明臉上。張清明微微側(cè)了側(cè)頭，
避開那股帶著煙草和濃烈口臭的氣息，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依舊平靜地看著凱恩那張因為激動而扭曲的臉，沒有爭辯，
只是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幾乎難以捕捉的厭倦。這種毫無邏輯、只憑主觀臆斷的指控，
他聽得太多了。“導師，沒有證據(jù)就認定作弊……”張清明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試圖講理。
“證據(jù)？”凱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陡然拔高音調(diào)，聲音尖銳地刺破空氣，
“你的存在就是證據(jù)！F級的廢物，就不該出現(xiàn)在這間教室里污染空氣！”他越說越激動，
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那份根深蒂固的偏見和此刻被“頂撞”的怒火徹底燒毀了他作為導師的理智。
他猛地一把抓起張清明那份墨跡未干的試卷，看也不看，雙手抓住兩端，粗暴地用力一撕！
“嗤啦——！”刺耳的紙張撕裂聲響徹整個考場，如同喪鐘敲響。
那份凝聚了張清明思考和努力的試卷，
在凱恩枯瘦的手里瞬間變成了兩片、四片……無數(shù)片紛飛的白色蝴蝶。
凱恩用力將碎片狠狠摔在張清明腳邊的地面上，雪白的紙屑濺起微塵。“滾出去！
你的考試成績作廢！零分！”凱恩指著大門，咆哮道，唾沫橫飛，“現(xiàn)在！立刻！給我滾！
”安娜站在凱恩身后，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下巴高高抬起，像一只驕傲的、斗勝的孔雀。
她看著張清明腳邊狼藉的紙屑，嘴角勾起一個毫不掩飾的、勝利者的譏誚弧度。
她甚至向前走了小半步，清脆的聲音刻意放大，
確保考場里每一個豎著耳朵的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張清明同學，我早就說過了。
”安娜的聲音甜膩得像裹了蜜糖的毒藥，眼神卻冷得像冰，“F級就該有F級的覺悟。
賴在學院里，除了浪費寶貴的教學資源，給學院抹黑，還能做什么？我勸你趁早退學，
找個魔法農(nóng)場去養(yǎng)養(yǎng)卷心菜，至少還能為世界做點微末貢獻，
別在這里繼續(xù)污染我們所有人的空氣了。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視覺和嗅覺的雙重污染！
”她刻意捏起鼻子，另一只手在臉前扇了扇，仿佛真的聞到了什么惡臭。
周圍的同學里響起幾聲壓抑的、低低的嗤笑，像毒蛇吐信般令人不適。更多的目光是麻木的，
帶著事不關(guān)己的冷漠，或者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很快又移開，重新聚焦在自己的試卷上，
仿佛角落里發(fā)生的這場鬧劇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張清明低下頭。
視線落在那堆散亂、無辜的紙屑上，那是他剛剛寫下的答案。
他的肩膀似乎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他緩緩地彎下腰，動作慢得有些凝滯，
在一片死寂和無數(shù)道或鄙夷或好奇的目光注視下，伸出兩根手指，從冰冷的魔法巖地面上，
捻起一片邊緣被撕扯得毛毛糙糙的試卷碎片。碎片不大，
上面只殘留著一小段他書寫的關(guān)于“魔能回路核心過載防護機制”的推演公式。
他的指尖捻著那片薄薄的紙片，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音——凱恩粗重的喘息、安娜刻意拔高的嗤笑、其他學生壓抑的議論——似乎都瞬間被抽離，
只剩下他自己平穩(wěn)得有些異常的心跳聲。他緩緩抬起頭。額前的碎發(fā)隨著這個動作滑向兩側(cè)，
露出他完整的臉。臉上沒什么表情，既沒有預(yù)想中的屈辱漲紅，也沒有憤怒的扭曲，
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水。只是那雙眼睛……當他的目光透過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鏡鏡片，
平靜地掃過凱恩那張因暴怒而扭曲的臉，再落到安娜那寫滿刻薄與得意的臉上時，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徹骨的壓迫感，如同無形的寒潮，以他為中心，悄無聲息地彌漫開來。
離他最近的凱恩導師，原本還沉浸在憤怒和審判者的快意中，被這目光一掃，
喉嚨里那聲即將沖口而出的“還不快滾”猛地卡住了。
一股莫名的寒意順著脊椎骨猛地竄上來，讓他下意識地后退了小半步，
撞到了身后的講臺邊緣，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輕響。安娜臉上的得意也瞬間僵住，
像是被凍住的笑臉面具，一股難以言喻的心悸讓她環(huán)抱在胸前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
指甲掐進了自己的胳膊。考場里那幾絲壓抑的嗤笑也像被掐斷了脖子，徹底消失。
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鉛塊，壓得人胸口發(fā)悶，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一種源于生物本能的、對某種無法理解危險的恐懼，無聲地攫住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張清明的目光最終定格在安娜臉上，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這片死寂的粘稠空氣，
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落地面：“證據(jù)？”他輕輕晃了晃指尖那片孤零零的紙屑，
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班長大人，還有……凱恩導師，你們真的確定，
想要看到‘證據(jù)’？”那平靜語氣下蘊含的某種東西，讓安娜和凱恩的心臟同時漏跳了一拍。
安娜張了張嘴，想用更刻薄的話反擊回去，維護自己剛剛建立起來的“勝利”，
但喉嚨卻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凱恩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動了幾下，
色厲內(nèi)荏地挺直腰板，正要強行驅(qū)散心頭那股莫名的寒意，
用更嚴厲的咆哮來掩蓋自己的動搖。“轟——！！！”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毫無征兆地撕裂了蒼穹！仿佛整座學院山都在這一聲巨響中顫抖！
考場上方那巨大而堅固的、足以抵御高階魔法的魔法水晶穹頂，如同脆弱的琉璃糖片，
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被一股沛然莫御的暴力轟然撞碎！
無數(shù)閃爍著微光的、棱角分明的巨大水晶碎片，混雜著扭曲斷裂的合金骨架，
如同末日流星雨般，裹挾著凄厲的尖嘯聲，鋪天蓋地地傾瀉而下！“啊——！！！”“天哪！
”“快躲開！”絕望的尖叫瞬間炸開，剛剛還凝固如鉛的空氣被徹底點燃、撕碎！
學生們抱頭鼠竄，桌椅被驚慌失措的身體撞翻，書本試卷漫天飛舞。凱恩導師反應(yīng)最快，
猛地撲倒在地，雙手死死抱住腦袋。安娜則完全嚇傻了，臉色慘白如紙，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眼睜睜看著一塊巨大的、邊緣閃爍著危險寒芒的穹頂碎片朝著她的頭頂呼嘯砸落！
就在那塊致命碎片即將吞噬安娜的瞬間，一道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極其黯淡的灰色光暈，
極其短暫地、如同錯覺般，以張清明為中心一閃而逝。那光暈微弱得幾乎不存在，
卻精準地拂過那塊下墜的碎片。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那塊攜帶著恐怖勢能的巨大碎片，
在距離安娜頭頂不足半米的地方，毫無征兆地、極其突兀地懸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