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公主吃下了毒蘋果，倒在森林里..."李老師溫柔的聲音在教室里回蕩，手指輕輕劃過課本上的插圖。
蘇時雨挺直腰板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幅彩圖。畫中的森林郁郁蔥蔥，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灑落，像是撒了一地的金子。
她想象自己就是那個白雪公主，躺在柔軟的草地上，等待命運的改變。
"蘇時雨，你來讀下一段。"李老師突然點名。
蘇時雨猛地回神，慌忙站起來。課本上的字在她眼前跳動，她深吸一口氣，用清晰的聲音讀道："七個小矮人回到家，發現了沉睡的公主..."
她的聲音越來越流暢，甚至帶上了感情色彩。讀完后，教室里安靜了一瞬，李老師微笑著點頭："讀得很好，請坐。"
一股暖流涌上蘇時雨的心頭。在學校，沒有人叫她"賠錢貨"，沒有人讓她干這干那。
她可以安靜地坐在教室里，聽那些關于遙遠世界的故事，想象山那邊的樣子。她在心里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讀書，走出這座大山。
下課鈴響起，同學們一窩蜂地往外沖。蘇時雨慢吞吞地收拾書包——她舍不得離開教室。
"蘇時雨，"李老師叫住她，"你留一下。"
蘇時雨的心突然懸了起來。她攥著書包帶，走到講臺前。
李老師翻開一本厚厚的名冊，指著一行記錄："你們家的學費已經拖欠兩個學期了。校長說，如果這周再交不上..."她頓了頓，聲音放輕，"你可能就不能繼續來上學了。"
蘇時雨感覺一盆冰水從頭頂澆下。她盯著名冊上那個用紅筆圈出的數字，喉嚨發緊。
"我已經和你家長談過三次了，"李老師嘆了口氣，"你回去再和他們說說，好嗎？"
教室外傳來竊竊私語："聽說她家特別窮...""我媽說她不是親生的，她養母可兇了..."
蘇時雨的耳根燒得通紅。她點點頭，逃也似地沖出教室。
回家的路比往常更加漫長。蘇時雨拖著腳步，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
路邊不知名的野花在風中搖曳，她卻沒了欣賞的心情。學費——這個她從未真正思考過的問題，現在像一塊巨石壓在她心頭。
轉過最后一個山坳，蘇家的土房映入眼簾。煙囪里冒著炊煙，意味著徐若蘭已經在準備晚飯——或者說，已經在等著她回來做飯。
"賠錢貨！死哪兒去了這么晚才回來？"果然，剛進院子，徐若蘭的罵聲就劈頭蓋臉砸來，"趕快做飯去，你爸都快餓死了！"
蘇時雨默默放下書包，卷起袖子走向廚房。灶臺邊的籃子里放著幾把青菜和一小塊臘肉——比平時多了點葷腥。
她熟練地生火、洗菜、切肉，腦子里卻一遍遍回放著李老師的話。
晚飯時，蘇志強罕見地在家。他埋頭扒飯，額頭上還沾著工地上的灰。徐若蘭不停地往蘇時瑞碗里夾肉，嘴里念叨著"多吃點，長身體"。
蘇時雨盯著自己碗里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粥，鼓起勇氣開口："爸..."
蘇志強頭也不抬："嗯？"
"學校...學校說學費..."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筷子重重拍在桌上的聲音嚇得她一哆嗦。徐若蘭瞪圓了眼睛："什么學費？"
"李老師說...已經拖欠兩個學期了..."蘇時雨的手指緊緊攥住衣角，"如果這周不交...我就不能..."
"不能上學？那正好！"徐若蘭尖聲打斷，"省下一筆錢！你以為錢是大風刮來的？供你吃供你穿還不夠，還要供你讀書？"
蘇志強皺眉："村長說過，現在義務教育..."
"義務教育也要交書本費！雜費！"徐若蘭轉向丈夫，"再說了，一個丫頭片子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早晚是別人家的人！"
"可是..."蘇時雨的眼眶發熱，"我想讀書..."
"想？你還敢'想'？"徐若蘭的聲音拔高了八度，"你這個賠錢貨，要不是我們收養你，你早餓死在路邊了！現在倒學會提要求了？"
蘇時雨低下頭，眼淚滴進粥碗里。她不該抱希望的。在這個家里，她的愿望從來都不重要。
"行了，"蘇志強突然開口，"明天我去找村長問問。"
徐若蘭不可置信地轉向丈夫："你瘋了？瑞瑞明年也要上學，哪來的錢供兩個？"
"我說了，我去想辦法。"蘇志強的語氣罕見地強硬。
飯桌上陷入沉默。蘇時雨偷偷抬眼，看到養父臉上復雜的表情。
這是第一次有人為她說話，哪怕只是輕飄飄的一句"想辦法"。
晚飯后，蘇時雨在廚房刷碗。徐若蘭走進來，把一疊臟衣服扔在她腳邊："洗完碗把這些也洗了，明天你爸要穿。"
蘇時雨點點頭，蹲下來撿衣服。徐若蘭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站在門口，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她。
"你爸心軟，我可不會。"徐若蘭的聲音低而冷，"就算交了學費，你也別得意。家里的活一樣不能少干，聽到沒有？"
"聽到了，媽。"蘇時雨輕聲應道。
夜深了，蘇時雨蜷縮在小床上，聽著隔壁蘇時瑞均勻的呼吸聲。月光透過窗紙，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她想起白天課本上白雪公主的故事，想起李老師鼓勵的微笑，想起同學們竊竊私語的樣子。
明天會怎樣？蘇志強真的會想辦法嗎？即使交了學費，徐若蘭又會怎么刁難她？無數問題在腦海中盤旋，卻找不到答案。
唯一確定的是，她一定要讀書。就像故事里說的，總有一天，王子會來拯救公主。
蘇時雨在淚水中睡去，夢里她走進了一所大學校，那里的每個人都對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