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吱呀作響的舊床上，呼吸像破風箱，每一次起伏都牽扯著被子上的補丁。

外婆把熱水袋換了三次，林秀的手腳還是冰得像塊鐵。醫院的走廊慘白得像裹尸布，

消毒水的味道嗆得陳陽直流眼淚，他看見父親蹲在墻角，把林秀的紅棉襖緊緊抱在懷里，

棉襖上還留著她身上那股肥皂粉和陽光混合的味道，可那味道正在一點點淡去。

醫生說“準備后事”時，外婆的膝蓋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陳強突然沖上去抓住醫生的白大褂，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嗚咽，他說不明白“后事”是什么，

只是反復喊著“秀兒回家吃飯”。那聲音撞在冰冷的墻壁上，碎成一片片，

扎得陳陽耳膜生疼。林秀去世那天，下著冰冷的冬雨。雨點打在窗戶上，

像有人在外面不停地敲。陳強穿著那件紅棉襖坐在靈堂角落，手里捏著半塊硬饅頭，

饅頭屑掉在他胸前，他也不擦。半夜時，陳陽聽見父親屋里傳來壓抑的哭聲，

像小貓被踩了尾巴，斷斷續續，聽得人心里發毛。外婆在整理林秀的舊物時，

從木箱底下翻出一個紅布包。里面是幾張泛黃的照片，林秀穿著紅嫁衣，笑得一臉天真，

陳強站在她身邊，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還有幾枚編得歪歪扭扭的手環，

上面用褪色的彩筆寫著“陽”字。外婆摸著那些手環，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出的痰里帶著血絲，滴在照片上，像落在雪地里的梅花，紅得刺眼。葬禮過后，

家里的鐘好像停了。陳強每天掃完街，就坐在林秀常坐的小馬扎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他盯著晾衣繩發呆，偶爾伸手去抓空氣，像是要抓住那只早就飛走的麻雀。

外婆的腰徹底直不起來了，每天大部分時間都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的水漬出神，

那水漬慢慢暈染，像一幅不斷擴散的悲傷地圖。陳陽把母親的遺像掛在堂屋，

照片上的笑容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詭異。他每天放學回家，都要先對著遺像說一聲“媽，

我回來了”，可回應他的只有父親空洞的眼神和外婆微弱的呼吸聲。有次他半夜起來喝水，

看見父...